高大巍峨的宮牆將月亮都半遮掩在了背後若隱若現的光芒宛若一捧碎碎的銀沙踏著天上的橋悄然自門縫窗隙間淌入為獨自坐在黑暗中的男子染上了點點莫名的淒涼色彩
發如墨眸黯淡怔怔地望著手中的那一塊白玉佩手指一點點摩挲著上面的紋理曾經深刻華美的紋路因為前主人的時時摩挲已經變得光滑無比紋理模糊幾乎看不清本來的樣子那是從那個人的身上搜出來的最貼身的東西︰「今日是第三日了吧」
他不需要回答桌案上的沙漏正好灑完那是第三日的最後期限從此以後他便是王朝真正的主人再也不需要顧忌任何人唇角扯了扯想要笑聲音卻仿若低泣輕吟一聲唇角驀然溢出一點鮮紅
「皇上您的傷勢還沒有好夜色已深還是歇了吧沙漏已經到底您再也不用擔心那個賊子翻身了」
一直默默地站在暗處像是一抹影子的老太監在看到慕容子清唇邊的血跡時終于忍不住上前勸道而男人的身上被小心地披上了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
溫暖柔軟的狐裘慕容子清打了個寒顫︰「不要」
將那雪白的大氅扔到了地上一點灰塵沾染玷|污了那無暇的純潔
慕容子清狠狠地看著地面上的大氅眼神不斷地變化著時而柔軟時而感慨時而痛恨時而懷念︰「慕總管朕以後不想看到即墨寰送的任何東西」
「把它燒了」
那是那個男人親手所獵的十幾條純白色的狐狸所制成的他還記得男人獻寶的表情只是只能存在在記憶深處了
「遵命」
宮門敞開方才的靜逸哀傷只是一時的滋味品評宮人魚貫而入將室內眾多的物件一一搬走眨眼間方才還布置的華美溫暖的寢宮空蕩蕩的缺了一多半的擺設最終手中的那塊白玉佩還是被他收入了袖中也許他只是無意識的也許他只是有些後悔了也許是這塊由他送出的玉佩到底是舍不得毀棄
御案之上男人頭戴冠冕九重明珠垂掛遮住了男人的表情底下列隊的文武百官在帝王沉沉的眼神下有些驚懼誰都不敢再小看這個曾經被攝政王牢牢安置在羽翼下的看似柔弱的帝王殿堂之上奏報上疏都沉悶而有序的進行
「既然各位卿家再無它事便退朝吧」
天子在底下不再有大臣出列時淡淡吩咐了下去卻在這時一個武將出列動作有些急切臉上帶著一絲諂媚︰「皇上不知被軟禁在府邸中的前攝政王一家要如何是否要與被謀反的即墨寰同樣……」
前攝政王一家株連慕容子清眼底有些模糊他听不清下面那個人都在說些什麼卻直覺的那個人面目可憎
即墨寰是你這樣的落井下石的小人可以隨意呼喊的嗎他記起了這個將領是因為對手下將士打罵而被即墨寰貶斥過的一個人
慕容子清幾乎忍不住想要站起來怒罵將他拖出去但是他現在是王朝的主人他不能後悔卻擁有可以將自己所有心血來潮的想法實現的權利男人挺直了腰背神色冷漠︰「攝政王與前朝余孽勾結謀反一事為玉瀟湘主導攀誣今攝政王已歿朕念其有功于朝廷除去其攝政王之位收其統兵之印其家人……」
沉吟了一瞬袖底的白玉佩灼灼生熱慕容子清的眸子在卷翹的睫毛下閃了閃︰「念其毫不知情保有宗室之位不得為難只是律法不可輕忽從此以後即墨氏子弟三代不得在朝為官」
「玉瀟湘罪大惡極不止害朕損失了一個肱骨之臣還挾持睿郡王不知所蹤朕深恨之深念之你既然對此事如此上心便代朕前去捉拿玉瀟湘吧死活不論若是將其捉拿官升三級……」
那個將領臉上一喜便要謝恩誰知慕容子清的下一句話讓他變了臉色︰「還有睿郡王朕等著你平安將他帶回來朕將這兩件事情交給你全權負責其他人不得插手辦不到的話也不要回京了.」
帝王的一句話便決定了男人的命運
玉瀟湘那個人能夠獨闖禁宮在傷了皇帝的情況下仍然全身而退除非有千軍萬馬否則的話誰又能夠揚言說必定能夠將人拿住尤其是在對方手中有睿郡王這個不能動的人質的時候
雪白的花瓣自天空旋轉著飄落六菱形的冰晶顫巍巍的懸掛枝頭清晨的陽光照耀在山間林溪點點銀芒耀花了人眼一陣寒風吹拂撲簌簌冰晶垂落打在臉頰上透骨的涼
慕容棄伸手抹了抹眼角看著那個被雪花覆蓋了的人用五指艱難地挖掘著已經被冰凍凍得堅硬的土地縴縴指尖的血液將覆蓋在地面上的一層冰雪染紅宛若雪地綻放的紅梅美麗卻也淒涼眼角已經不再酸澀慕容棄上前默默地將手中涼了的飯食放下然後無聲地後退
簡陋的木屋之中一張破舊的床一把缺了腿的凳子還有缺了一角的小小桌子這便是全部的家具若說這間屋子中最顯眼華貴的是什麼也不外乎是停靠在牆壁內側的那一副棺木長兩米寬一米為最名貴的金絲楠木所制佔據了小木屋一半的空間
棺材的正面材頭上畫的是碑廳鶴鹿棺材的兩旁分別畫著兩條正在騰雲駕霧的黃金龍追逐戲弄著寶珠龍的周圍畫著呂洞賓等八仙用的兵器又名「暗八仙」還有古琴、古畫、梅蘭菊竹、桃榴壽果在材面上有「壽山福海」
這麼精致而又繁瑣的雕刻全都是他看著那個在外面挖洞的男人一點一點繪制刻畫的不眠不休近乎瘋魔
慕容棄便那麼看著心底的滋味不知為何他知道里面躺著的人是誰卻到現在還是沒有什麼真實的感覺那個讓他一直仰望的男人那個他在心底想著總有一天讓其仰望的男人便這麼死了
到現在他還記得當滿身鮮血的男人手中拿著解藥踉蹌著連站都站不穩卻滿面笑意地推開房門時那一瞬間的可怖寂靜
玉瀟湘沒有殺他也沒有放走他他與他做了一個交易讓他自己選擇幫他或者是出去見那些四處搜尋他的人而慕容棄選擇了遠離京城選擇了暫時逃離那個讓他感覺悚然的父親陪著兩個人走完最後一程
紛紛揚揚的雪飄落方方自屋中運出的棺木之上已經被一層雪白覆蓋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仿佛是為了這一幕的悲傷而哭泣
慕容棄看著青衣素雅的男人消瘦了身形卻還是將那個比他高壯的已經冰冷了的人牢牢地禁錮住將他護在自己的懷中他看到傷痕累累的指困難地掰開僵硬的指尖十指相握喉中有些堵塞手中的棺蓋遲遲無法合上︰「你考慮清楚了嗎」
男人滿布血絲的一直顯得有些瘋狂的眼楮意外地清明透徹泛著秋日長空的明淨溫雅甚至男人的唇邊還掛著一抹閑適的笑︰「我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他的手留戀地拂過身邊男人勃頸處僵冷的肌膚卻仿佛是撫模著世間最柔滑的絲緞一般迷戀︰「我恨了那麼多年想了那麼多年念了那麼多年機關算盡也爭不過他的清清只有現在我才發現他可以是只屬于我的」
「慕容子清呵呵他現在一定在後悔可惜晚了是他將寰推開的我讓他活著讓他活著一點點地去感受失去這個人的痛苦」
男人笑了有些得意有些張揚明明是染了霜華的男人在這一瞬間散發著迷人的風華
玉瀟湘怎麼會不開心從他在重傷無力也能夠自慕容子清手中得到七花七蟲的解藥時他便比那個人還早的看清了他的心只是他再也不會放手便讓那個心機深沉的帝王等到明了自己被冰封的心之後日日夜夜的承受著失去最愛自己的人的痛苦煎熬卻連那個人的尸體都無法找到的遺憾那才是最大的懲罰
慕容棄忽然間便釋然了因為在男人輕松愜意的笑容中他明了了男人的感情有些悲哀卻又有些羨慕他手中沉重的棺蓋不再那麼沉重︰「恭喜你得償所願」
棺木被盯上結實的棺材釘里面男人的呼吸若有似無斷斷續續他不知道那個男人會什麼時候選擇了斷但是他知道從生到死玉瀟湘再也不會放開懷中的人慕容棄控制著繩索將雙人楠木棺材慢慢地落到玉瀟湘親手挖掘的洞穴深處然後拿起旁邊的鐵杴一把一把的泥土揚起落下終至埋沒了那精致的仙鶴圖終至墳頭被積雪再次覆蓋
將鐵杴扔開手中的酒祭奠︰「生不同衾死同穴你終于如願了……」
冥冥中似乎有一聲悠長的沉吟在耳邊回響︰「謝謝……」
抬頭望向似乎沒有盡頭的崖頂望向那緊挨著崖頂似乎與天相接的雲朵望向隨風搖曳的藤蔓望向無邊無際的悠遠未來慕容棄勾起了唇笑的肆意痛快︰「謝謝你……」
一直彷徨的心一直痛苦的心一直徘徊無措的心一直在追尋著什麼的心隨著玉瀟湘與即墨寰同時被埋在黃土之下被撥動了一根敏|感的弦他想他終于找到了出路
若是無法在你心中留下印記若是無法將你的人留在身邊若是無法忍受沒有你的寂寞若是無法承受殺死你的悲哀那麼我會陪你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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