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已至,涼城徐府中布置得極為喜慶。梁上的嫣紅的燈籠彩繪著五福捧壽圖精致異常,大紅色的綢花在雕梁畫棟的樓閣亭台間綿延起伏,院中花團錦簇,山石點綴,案上設著鎏金大鼎燃著濃濃的幽香,地上鋪著繡金絲雲紋的火紅地毯。四周人高的描金盤紋燭台早已點上兒臂粗的蠟燭,燈火通明金玉輝煌。
院中輕歌曼舞,鼓樂齊鳴,席上高朋滿座,錦衣華麗的賓客互相寒暄杯觥交錯,一時映得院中熱鬧非凡。身著粉色衣裳的美婢端著雕花木盤香氣四溢的美酒佳肴,在人聲鼎沸的宴席中穿梭而過。
徐敏華衣裹身,玫紅色的裙幅褶褶傾瀉于地,鬢發斜插著鎏金飛鳳金步搖,耳邊的紅寶石耳墜讓她看起來雍容柔媚至極,此時正跟著上首一身暗紅章紋的繡著蝙蝠圖案的老太說著話。
陳氏面上含笑的點點頭,保養得宜的雙手拍了拍身旁的徐敏,神情和藹慈祥,揚起眼角深深的褶子︰「你是個孝順的,不過是個年節還要如此鋪張,若不是知你素來純善至孝我覺不會應允你拿自個兒貼己錢來張羅這年宴的。」
徐敏面色輕柔,她本就生得貌美此時唇角蕩漾的笑意更是襯得她芙蓉滿面,姿色絕佳,將下首眾人探試的眼神收在眼中朝神情含笑的陳氏投去一個謙遜的笑意︰「我在外多年從未在您面前盡過孝道,如今有這機會老太君可莫要嫌我多事才好。」
陳氏聞言更是老臉笑開了花,「你最是孝順不過了,我怎還會責怪于你,你一個婦道人家留著錢財好打點,莫要隨意花銷了去。」徐府面上富貴滿盈其實早已入不敷出多年,彼時若不是徐敏通身富貴她才不會將這罪臣之後孤兒寡母接進府中,這徐敏也是個乖覺的,知道處處灑銀錢來討好她,這徐府已有三年不曾辦過這富麗堂皇大氣奢華的宴會了,這回幫她掙得個好臉面倒是頗得她心意,看著下首那些華衣美婦艷羨的神色更是讓她心中歡喜,胸膛筆挺不自覺的便露出一抹得意之色,徐敏手中的金銀讓她垂涎不已,只日夜打算著該怎麼從她手中奪過來才能安心。
「能得老太君疼惜我已是萬幸,這錢財是那身外之物怎能與我和老太君的情分相比。」看著身旁滿臉皺褶的老太徐敏心中厭煩,卻只能朝她柔柔的笑著,她費盡苦心引來她的注意就是為了借徐府這踏腳石有朝一日能回那鳳京一血前恥,陳氏的貪財她早已看在眼里,她手下還有數份商鋪,只要能用銀錢解決的問題便都不是問題,但徐府金玉其外早已敗絮其中,她來這府中不過半月錢財便如流水般嘩嘩的流出去,這一次年宴更是她一人出資,徐府公中可未出過一個錢子兒,這府中就像一個無底洞即便她有萬貫家財也不夠填的,心中暗暗思忖還是早點綢繆離開為好。
二人其樂融融的交談著,身旁嬌俏可人的女子卻是蹙起了眉頭,微嗔道︰「老太君只顧著和娘說趣兒都不理霜兒了,霜兒可不依——」
葉拂霜一襲粉色織錦襦裙,裙擺上紋繡著朵朵雛菊襯得她面容姣好,清麗無雙。此時她微微晃著頭,發髻上的翠玉點珠碧簪垂下的花穗搖生姿,神情含著女兒家的的嗔惱引來眾多婦人贊嘆的目光,有些按捺不住的早已向身旁熟悉的人打探起她的身份來。
徐敏看著周圍探究的目光面上不動聲色,玉指輕點那白皙的額頭,嗔怪道︰「你個丫頭,在老太君面前怎能這般沒大沒小,真是沒規矩。」
葉拂霜聞言嘟起了嘴角,朝陳氏囁嚅撒嬌道︰「老太君,娘她凶我,您要為我做主呀。」陳氏將葉拂霜摟進懷中,心肝寶貝兒般的叫喚,朝徐敏瞪了一眼︰「小女孩兒沒那麼多規矩,你莫要凶她。」
她自然也是看到了各家夫人探尋的眼光,今日宴請的可是涼城極為富貴的官宦人家,若是葉拂霜能得了眾人青眼許一門好的親事也會讓她面上有光,這才膩歪著這小丫頭片子。
「就老太君才這般寵她,這丫頭才如今這般沒大沒小的,如後若是許了婆家再這樣可如何是好。」
葉拂霜羞紅了面龐了,「娘又這般取笑我,我不依啦——」
看著她那一片嬌羞之色,二人皆是笑開來。這一片方寸天地祖孫和睦歡聲笑語,而徐府門外卻是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葉挽思看著面前張燈結彩的徐府高門,水光瀲灩的雙眸神色不明。遠遠的駛來一輛華麗大氣的馬車,因著今日徐府大宴賓客,寬闊的大道停滿了各家車馬,乍見一輛如此華麗的馬車皆是探了頭過來瞧,只道是哪家權貴車馬如此奢華。
馬車在門前停下,兩個嬌俏的婢女下馬放下腳踏,虛扶起一個美貌夫人,那人一踏下馬車便見那古樸的磚築牆院門前靜立著一位白衣女子,女子身姿單薄就那麼靜靜的看著,周身氣息絕美空靈縈繞著無盡的孤寂之意,周遭來往人群皆偷來探尋審視的目光,個別的還在竊竊私語她卻毫不在意。
王玉卿修長的鳳眼一亮,這不是她那日苦苦尋找的救命恩人麼,果真在這里被她踫著了。便朝著那佇立的身影走去。
「小姐可是要進那徐府中去?」
葉挽思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只見來人一襲杏黃織錦紋緞,腰間系著綴滿各色珠寶的腰帶,高綰的發髻插著碧璽簪子,面容端莊絕美,柔女敕的腕上戴上一雙碧綠的翡翠鐲子,搖生姿,富貴逼人。
幽深的雙眸波光微轉,輕點臻首。「可是我沒有拜帖,不知夫人喚我有何要事?」
那轉過臉來的面龐清麗月兌俗,星瞳閃爍仿佛注進了一股汪泉,水光盈盈就要溢出來一般。王玉卿眸中劃過驚艷之色,那日看背影早知這女子非一般人但想不到她居然如此好顏色,這般風華無雙的女子卻身單影只真是讓人唏噓不已,心中便生起一抹同情。
「那日姑娘救了我那兒子我還未向姑娘道謝呢,如今姑娘有難處我便幫姑娘一回也無傷大雅。」王玉卿面上含笑的說道,眼中的一片赤誠之意拳拳可見。
葉挽思面上一喜,感激之色溢于言表。「那日不過是舉手之勞,今日夫人相助我必銘記在心她日定當涌泉相報。」
王玉卿看著面前謙和有禮的女子莫名的就有些親近之意,「無礙,舉手之勞罷了,那日你救我那兒子于鐵蹄之下我才要感激你呢。」說著便囑咐身旁的婢女將拜帖奉上,門外的老管家看著手中的燙金拜帖一幅點頭哈腰的模樣。畢恭畢敬的將二人送進鶯歌燕舞的宴席中去。
遠遠便听得那鼓樂之聲響起,繞過喜慶非常的蜿蜒小徑,穿過白玉雕砌的抄手游廊,轉眼便到了熱鬧非凡的宴席中,隨著小廝的高聲通傳,眾人的目光皆望向碧玉拱門處相攜而來的二人。王玉卿經過一番交談更是對葉挽思多了一分喜愛之情,牽了她的手便朝那正中的坐席中走去。
陳氏看著那華貴大氣的美婦盈盈走來便立馬起身相迎,吩咐身旁的丫鬟在雕花黃木椅上放了個軟墊。臉上笑意漸深。「御史夫人大駕光臨老身有失遠迎還望夫人莫要見怪。」
王玉卿順著入座,接過美貌婢女端過來的茶盞輕抿了一口,神色淡淡,看著眼前陳氏的諂媚厭惡不已。「無礙,是本夫人來晚了。」
陳氏面上恭敬,而徐敏卻是看著王玉卿身旁靜立的白衣女子蹙緊了眉頭。葉拂霜早已愣在了當場,她如何也想不到葉挽思會到涼城這來,更像不到對方居然跟那一看便知道出身不凡的貴婦人一起。回過神來便是一道驚呼。
「你怎麼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