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軒宮。愛睍蓴璩
碧華遠遠看到回廊處正往臥房快跑而來的高逸凌,而在看到他懷中的人正是雲汐之時,不由的心神一沉。
再看到高逸凌一刻不停走入房內,一氣呵成將雲汐放在床上,而後便是微退一步,為穆離風讓開空間之時,碧華面色頓時一斂。
「小姐怎麼了?」聲音一反往常地沉郁,她一邊說著此話的同時,一邊便是正欲沖上前為雲汐把脈的模樣。
好在穆離風不動聲色地攔了攔,才沒讓雲汐一直想為碧華隱瞞的事情暴露出來膣。
碧華略一遲疑,目光便是極為懇切地看向穆離風,連忙道︰「穆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小姐!」
穆離風溫和而沉穩地暖了暖眼神,春風般和煦地眸子所透露出來的柔和便是讓碧華焦灼的心神安定了下來。
「放心。」穆離風輕聲說道一句,而後,方才坐到床榻旁側,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針,便是開始施針起來蜮。
只是,在他施完幾針之後,雲汐便是緩緩地醒了過來,只余面色尚且欠佳。
雲汐緩緩地睜開了眼眸,視線觸及站在窗前的穆離風、高逸凌和碧華之後,而後,眸中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地又是看了看四周。
等到她看清四周的布置之時,方才淺淺地抿了抿唇。
再觸及旁的三人之時,她的眸光卻是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碧華眸中盈光閃爍,自然是情理之中,可是
此刻,高逸凌看著她的眼神之中,竟然亦是一種十分真切的擔憂和焦慮
微微錯開眼,雲汐卻又是輕嗤地暗自咧唇,高逸凌對她們之間的合作,還真是看重啊!
此番一想,雲汐頓時便是覺得高逸凌眼中的神色極為諷刺的刺眼。
又是暗自斂了斂神色,洛雲汐方才終于動了動緊閉的薄唇,而她所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龍姝雲怎麼處置了?」
聲音清冷的宛如寒潭之水,冰凍透骨。
穆離風只是溫和地看著她,唇角含著溫暖的關懷。
而碧華見著雲汐終于說話,方才陡然回神似得,忙碌著準備熱水為雲汐擦拭著唇側的血跡。
回答雲汐這個問題的任務自然是落到了高逸凌的身上。
而雲汐問完此話之時,高逸凌才兀的眸光一深,宛如突然醒悟了什麼事情一般。
緊接著,就見高逸凌眸光深邃地盯著雲汐看了看,而後,又是移向了穆離風。
仍是頓了頓之後,他方才遲疑地低聲道︰「剛剛不會是你們視線串通好的演戲吧?」
洛雲汐瞧著高逸凌瞳眸之中的深晦,此刻更是覺得先前那看到的一分關切特別刺眼,不由地扯了扯唇角,對高逸凌此番問話僅僅是輕諷一笑,卻並未給出半分回答。
穆離風本是面對著雲汐坐在床側,自然是背對著高逸凌。
瞧見雲汐這般神色,穆離風澄澈地眸子中頓時漾過一抹淺淺的笑意,而後,他方才看著雲汐寵溺縱容一笑,笑意微斂之後,他才又轉過頭看向了高逸凌,「雲汐說,這是為了加重皇上心中的懷疑」
聞言,高逸凌眉峰一斂,緊接著,卻又是眉頭微皺,凝聲問道︰「那你剛剛在鳳陽宮所說的病癥?」
穆離風柔和一笑,「雲汐的脈象只是我事先給她的藥丸所致不過」
就在穆離風說及此之時,雲汐卻是輕輕咳了一聲,而後,就見穆離風聲音一頓,便不再多言,僅僅只是極為從容溫和地看著高逸凌,絲毫沒有話說一般突然中斷的奇怪之感。
將雲汐與穆離風這番暗動互動看在眼里,高逸凌心中陡然便是生出一股將要將穆離風從床邊拉開的沖動,看著她們二人如此和睦的模樣,他竟是覺得格外的刺眼!
而事實上,他也確實如此做了!
只見他輕聲一笑,便是毫不在意地將穆離風話說一般的突兀帶過,而後,便是大步走到床榻之前,十分自然地說道︰「既然是做戲,那雲汐的身子應該無礙吧,勞煩了穆兄一晚,過來喝杯熱茶吧。來了凌軒宮,都還沒好好招待過穆兄。」
一邊如是說著,高逸凌吩咐屋外的青雨準備上茶,不給穆離風拒絕的半分機會。
穆離風自然只能起身跟著高逸凌坐到了一旁。
而雲汐則是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便又沉默下來。
青雨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熱茶便端了上來,而跟著青雨一同進來的人,還有她的姐姐,青杏。
雲汐略有詫異地看了一眼青杏,但卻不動聲色地看著屋中的動靜。
青杏踏入屋內,便是一如往常那般恭敬地將禮儀做到位,而後才恭聲向著高逸凌道︰「三皇子,奴婢剛剛去鳳陽宮打听清楚了,皇上將龍姑娘暫且收押在牢中,說是等事情查清了再做處置。」
聞言,高逸凌神色不變,便是揮退了青雨與青杏。
然而,他卻是根本不提及此事地,端起剛上的茶水,意味深長地將杯子遙遙對著雲汐舉了舉,而後,方才噙著高深莫測地笑看向穆離風,「穆兄,請!」
而對于高逸凌一般氣機相對,穆離風卻宛如什麼也沒發覺似得,氣息柔和地對著高逸凌舉了舉杯,姿態優雅出塵之至,「三皇子,請。」
看著他們二人一人氣息凌厲,暗中各種試探,而一人氣息柔和,全全接納卻是毫不還擊地與世無爭,洛雲汐不由地淡淡斂了斂眉,但仍是未多說什麼。
一時間,屋內三人俱是沉默了下來,高逸凌與穆離風姿態舒雅地品著茶水,而洛雲汐淡淡地看著這一幕,神思卻是緩緩飄離
直到碧華把為雲汐擦臉的水處理好回來之時,屋內幾欲凝滯了一切才又緩緩動了起來。
率先開口的卻是高逸凌。
高逸凌緩緩地放下已經空了茶杯,唇角一勾,目光便是轉向了雲汐,「雲汐剛剛可听到了,龍姝雲被父皇下獄,等候發落呢這可是達到了雲汐的目的?」最後一句,高逸凌的聲音方才微微一沉,顯然問及了心中所想。
至此,他除了了解到今日的事情絕非只是遙兒中毒一事,反而雲汐手中的書才是關鍵之外,根本不曾了解到分毫,那本書,究竟有什麼,或者說,有什麼能讓父皇在意的東西,他卻是根本不知。他唯一所能想到的父皇的逆鱗,而雲汐可以的利用的事情,就只有前段時間的那件事情,可是將那件事情栽贓到龍姝雲身上,今天他根本就沒有看到半分端倪!
听見高逸凌意味甚濃的問話,洛雲汐卻是緩緩地一勾唇角,卻並未急著回答,反而吩咐著碧華扶她起來,並且再上一次熱茶來。
等到雲汐坐到他們二人所在之處的中間一把椅子之上,而碧華也因著吩咐出去之時,雲汐方才沉聲一嗤道︰「自然是達到了!」
最後三個字一出,高逸凌神色便是一凜,而後,就見他壓低聲音地問道︰「讓龍姝雲下獄,應該不是雲汐的目的吧?」
他們二人聊著此事之時,穆離風卻是不曾參與分毫。
可是,高逸凌瞧見他目光溫柔的看著雲汐之時,便是話音一轉,接著前言,徑直將問題踢到了穆離風面前,「穆兄,你既然是在幫助雲汐,對雲汐的目的,應該有所聞吧,不知能否探討一二呢?」
听到高逸凌提及他,穆離風方才輕和地一笑,卻又是十分簡單地又將問題踢了回來,「此事既然是雲汐安排,便等到雲汐想說之時再說吧。」
聞言,高逸凌卻是詭笑一聲,面上便是頓現一副似笑非笑的高深,「如此說來,穆兄果然是早就知道雲汐的目的了?」
原來,他故意問此話,竟然是為了更加確定心中的一個猜測——穆離風與雲汐是一伙兒的!
只是不知,究竟是僅僅只是這件事情穆離風再幫雲汐,還是穆離風就是一直再幫雲汐?
這個問題充斥他腦海的同時,當日看戲台中,碧華出事之時,穆離風是緊跟著他們離席的事情又是兀的襲上了他的心頭,雖然與宮女確實看到穆離風徑直回了宮苑相悖,可是,他卻覺得,那件事情之中,說不定穆離風也幫了雲汐!
那是,他看透了宮中這些事情之後的一種直覺的反應!
面對著高逸凌突然變得深晦的目光,穆離風卻仍是溫和一笑,絲毫不為高逸凌的變化所動,仿若一切風月俱是與他無關,將高逸凌的問題全然忽略,反而興致忽起似得和聲問道︰「三皇子覺得雲汐的目的如何呢?」
「雲汐說過,這場戲,是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之戲,那勢必會觸動父皇逆鱗,既然會觸動父皇逆鱗,那最終的結局很有可能」說及此,高逸凌故意地拖了拖尾音,而在他拖長尾音之時,他深邃的目光便又是緩緩地對上了雲汐的視線,而後,驟然一斂,便是听到他的身影冷厲如鋸般的一字一頓道︰「‘畏、罪、自、殺’。」
最後四個字,他以一種極為詭異的音調說出,而話一說完,他又是似笑非笑地盯著雲汐看了看,緊接著,他卻又是目光一變,略帶征詢地看向了穆離風。
他這情緒幾番詭變,無聲無息,卻是全然在向著雲汐與穆離風暗中透露著什麼深意。
而顯然,雲汐和穆離風眸中並無一絲疑慮,便是證明了他的猜測,確實如是!
既然高逸凌已經看穿了部分事情,洛雲汐倒是不再遮掩什麼,暗自思量權衡一番別的事情之後,竟是緩緩地,挑起三人討論起這件事情來。
而見雲汐並無遮掩之意,穆離風方才不時的補上幾句,這件事情,八八、九九就全然講清了
听完雲汐的整個安排,高逸凌了解到他未曾想透的關于雲汐那本書的作用之後,他終是忍不住地稱贊感嘆了一番,一時間,對龍姝雲,竟是生出了幾分同情之心
雲汐的安排一環扣一環,甚至將自己都安排在了其中也該龍姝雲一步一步踏入其中!
直到事情討論相談完畢,穆離風方才先行回了自己宮苑,而雲汐,自是既然回到床上佯裝虛弱之態
飛鴻殿,殿門緊閉。
殿內,宮女全被撤下,就連李公公亦是躬身守在殿外。
皇上一個人負手而立,目光似沉似散地盯著身前的案幾,面無表情。
良久。
皇上宛若已經凝固一般,久久不曾動彈分毫!
終于,皇上隨意落到案幾之上的中、食指,宛如無意識地輕輕扣了扣桌面,無聲無息,一個黑色的身影便是從一旁悄然走出,並且跪身在了案幾之前請安。
無聲,卻是每一分氣息都透露著恭敬。
「查得如何?」皇上淡淡掃了一眼,便是凝聲問道。
「微臣前去制造《野記》之處調查,已經證實,原書之中並無三王妃書里那特殊的一張。」
聞言,皇上沉思般地扣了扣桌面,便是凝聲道︰「如此說來,那雲汐先前傳信回家,就是讓洛平駒(雲汐的父親)想辦法將那張紙上的信息送進來了」
「應該是。微臣也已經查過關于那張紙上寫得東西,並無虛假。」那跪身在案幾之前的人說完此句,見皇上並未給出任何反應,沉思片刻,方才又繼續說道︰「皇上,今日之事,微臣進宮之時已經听說,龍姝雲在御花園就偶然看到了三王妃手中的書,而今日,三王妃的書從她那里搜出,那特殊的一頁竟然已經被撕去,並且,就在三王妃拿回書之後,竟然莫名吐血,脈象不定微臣大膽做出一個假設,那本書,只有三王妃一個人看過,有人盜去此書,定然是發覺里書里的那一頁,因為不想鬧得太大,並且念及此書還沒驚動到皇上的注意,所以事先只是準備盜走此書,可是因為沐遙公主的事情而被搜了出來,讓皇上您知道了此書,所以,慌亂之下,為了避免讓皇上您知道此事,那人就想殺了唯一看過那本書,知道那一頁內容的三王妃!」
他的話一說完,目光便是隱隱帶著幾分急切地看向皇上。然而,皇上面上卻仍是看不出絲毫喜怒,但威嚴凌然的目光卻是緩緩落到了他的身上,「你說的那個人是龍姝雲吧!」
「是!」
「大膽!」那人一應聲,皇上便是怒一拍桌,低沉道︰「你可知,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皇上!」那人重重磕了一個頭,方才又是堅定地說道︰「微臣知道!微臣這般假設,就是想說——如若真是龍姝雲做的此事,龍姝雲根本沒有目的謀害所有皇族,那勢必,很有可能,與龍家有關!而若是真得是龍家有意造反,皇上,不得不防啊!」
那人聲音凝重,皇上的面色也是緩緩的跟著凝重起來,暗自沉思片刻,皇上的目光才陡轉深晦,「當日,齊仙花草之事,朕為了將皇後除去,便不曾在追究此事究竟是誰所為,而硬推到了皇後身上,本是想讓你繼續暗中追查究竟是誰暗下齊仙花草,意圖謀害所有皇族,沒想到竟然被雲汐的一本書,指出了疑點所在倘若真如你所言,龍姝雲在御花園偶然看到了雲汐書中那頁,對齊仙花草地詳盡描述,為了避免讓人知道,所以先偷了此書,而在朕知道此書之後,發覺書被人撕了一頁,怕朕好奇問及,所以先一步準備抹殺雲汐滅口那龍家,必然月兌不了干系!可是龍家對朕一向忠心,怎麼可能會暗自派龍姝雲來做此事?」
「皇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那人沉聲一喊,又是提醒道︰「皇上,你可還記得,多年前,龍將軍曾因為愛上了一個偽裝成妓子的金國細作,而丟了一場戰役的事情!皇上您當時逼他殺掉那妓子,他記恨在心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可是朕已經公布齊仙花草一事乃是皇後所為,那龍家,就不能以此追究」
見皇上仍是遲疑,那人不由面上一急,張口勸道︰「皇上,此事,斷斷不能輕視啊!無論如何,龍姝雲的行為,已經說明了問題!既然今日龍姝雲涉嫌謀害沐遙公主一事,並且也是從她房中搜出了物證,齊仙花草一事既然已經有萬氏背了罪責,那這馬錢子之事,就是很好的機會啊!這龍姝雲絕對不能留!」
那人目光急切,懇切看著皇上,一直提心等著皇上最終定論。
片刻之後,皇上終于眸色一冷,聲音陡沉,而他擔憂的心,也總算暫且放下!
因為,皇上說︰「愛卿說的對,為君之道,本就是萬骨之墓,朕寧願錯殺一千,也不會拿朕的這片江山來賭她是否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