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公子發出的這一陣狂笑猶如夜梟啼鳴,又如同一匹受驚的野馬使勁地撞到了荊棘叢上,十分陡然,十分淒厲。人們再次默然,然後看到這位矮胖的英雄,這位挺身而出的人再次做出了挺身而出的動作,他赤紅著雙眼,使勁地挺動著,就像一匹發情的公牛一樣,仿佛面前有一只無形的母牛正在讓他費力地耕耘。
人們的臉上露出了驚愕,不解,慌張。仿佛有一只惡鬼,一只在發情期被殺死的公牛的鬼魂突然附到了這位英雄身上。沒有人笑,雖然這位矮胖的英雄的模樣很滑稽。在魔力燈光慘白的映照下,雖然在萬人聚集中,一股陰森的寒意仍從人群中升起。
人們目瞪口呆,伴隨著陣陣狂笑,這位英雄的口中再次吐出了一些惡狠狠的話語。「楚逸歡,老子弄死你!你等著,老子馬上把你媽買下來!」「哈哈,這小妞真辣,滋味真不錯!」「去你媽的,你知道我誰嗎,我爹是李勒男爵!」各種不同的場面和對話快速地在英雄身上切換著,讓人們很快得知了這位英雄真實的身份——楚家兒子的仇人,一名惡少。他參與拍賣的目的也並非主持正義,而是為了報復。李家的繼承人甚至喊出了一些心里最隱秘的念頭,一些對雪莉,甚至是對美麗的絲特芬妮王後的想法。然後這位英雄開始發出呵呵呵的聲音,他口吐白沫,一邊身上的衣服,一邊快速地甩動腦袋。聚在他身邊的人群呼啦啦地避開了5米,誰也不敢待在一個瘋子身邊。♀何況這件事透出一種難以解釋的詭異,難道這個人真的是惡貫滿盈,被魔法之神降下了懲罰?
這場意外同樣讓台上的桑普達子爵瞠目結舌,但很快他就笑了,這條小狗不知道之前磕了什麼藥,在關鍵的時候突然發作了!這些二世祖們什麼花樣都敢玩。魔法之神保佑,這個該死的東西純屬咎由自取!見多識廣的子爵可不像愚民們那樣動不動就往神罰上面扯。
子爵正準備宣布一個心懷叵測的瘋子的出價無效時,場中異變突生。
兩個全身都裹在長袍里的人影突然快速地從人群中跳了出來,他們的身體和動作十分輕盈,仿佛像兩片鵝毛一樣被風吹到了人群的上方。人們還沒反應過來,兩名長袍人就踩著他們密集的肩膀和腦袋沖過去了。他們的目標是一名距離瘋癲的小胖子10米之外的,一名模樣普通的中年人。
楚逸歡全程目睹了這場審判。
他親眼看到父親被控訴,被定罪。他仇恨地注視著高踞于審判台上的桑普達子爵,他確信是這個人造成了這一切。他認識桑普達子爵,那時候子爵陪同雪莉的父親到學校參觀,還對他表現了友善的笑意。誰知道這個人竟然是一只笑面虎,一只隱藏得很深的惡狼。楚逸歡並不清楚這些大人物們的斗爭,他只知道,桑普達子爵的對自己一家的抓捕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
還有那個可詛咒的李弗斯,楚逸歡看到他和一名憲兵擠了過來,于是悄悄跟了上去,又親耳听到了他帶來「鐵證」的話。♀
早知這樣,楚逸歡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殺了他。但現在擁擠的人群阻擋了楚逸歡復仇的道路,況且他現在手無寸鐵,即使成功復仇也難以從沼澤般的人堆中逃出追捕。
冷靜,要冷靜。仇恨的種子在楚逸歡心里瘋狂地生長,他緊緊地拽著拳頭,听到了法官做出的最終判決。這個判決仿佛一個落地的巨鐘,震空了楚逸歡的靈魂。他呆滯地看著審判台上,而這時,桑普達子爵出人意料地跳了起來,然後又被乍倫頌大師按到了座位上,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桑普達子爵的神情不對,雖然在這樣激蕩的情緒中,魔法師的敏銳仍讓楚逸歡注意到了這個細節,至今為止他還沒有猜出桑普達子爵作惡的動機。
藥水被喝下了。楚逸歡知道,他可能再也見不到父親了。在極度的悲傷之下,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但是同情楚文奇的人並不在少數,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立刻復仇是不可能的,總有一天要讓敵人加倍償還。但楚逸歡又發現,桑普達子爵不顧形象,痛苦地捂著臉倒在座位上,仿佛比受刑的人更難過。
為什麼?為什麼?疑問在楚逸歡心里升起,他知道其中一定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原因,這一場抓捕和審判處處透露出詭異。然後拍賣開始了,桑普達子爵突然極為不智地,冒著民變的風險站了起來,大聲參與了競價。這是一個十分罕見,不可思議的行為。楚逸歡只在那個突然揚起的「殺人奪妻」的傳言的蠱惑下激動了一秒,僅僅是一秒。然後他就認為這不大可能,大人物們做這種事一般都是悄悄進行,如果他真想這麼干的話,事後有的是手段達到目的,而不需要通過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辦法,將自己置于風口浪尖上,置于民眾的敵對面。而且,也不需要召開公審大會,秘密處置才是合理的。
是什麼讓子爵這麼做?楚逸歡敏銳地注意到,子爵有一種氣急敗壞的神情,一種孤注一擲的氣概,他又露出討好的笑容對乍倫頌大師說了什麼。然後突然地,小胖子李弗斯參與了競價。楚逸歡看到子爵憤怒中飽含痛苦和無奈的目光,他心里一動,明白了什麼。
在民變發生時,楚逸歡並沒有像那些愚民一樣受到操縱,他只是冷靜地觀察著廣場上的一切,他看到有幾個穿著長袍的人散布在人群中,蠱惑著,煽動著,挑動著人們的情緒。這幾個長袍人之中還有一個有兩分熟悉的身影,一個顯得矮胖的人。這個人影很快和楚逸歡的記憶重疊起來,那是李勒男爵!
至此,楚逸歡有八分的把握可以斷定,桑普達子爵對自己一家人的逮捕有另外的目的,而絕非滿門抄斬——雖然他並不清楚子爵想干什麼。從子爵的表現來看,他對這個審判結果毫不知情,甚至想表示反對。但顯然,他被脅迫了。強大的乍倫頌是這個陰謀重要的參與者之一,仇人也包括李勒男爵父子。子爵不智地參與了競拍,他試圖保護楚逸歡的母親,但是李勒男爵父子立刻做出了反擊,他們絕不讓他得逞!
楚逸歡趁亂悄悄地靠近了小胖子李弗斯。民變很快被乍倫頌震懾了,而乍倫頌再次配合了李勒父子,示意拍賣繼續。這讓楚逸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當李弗斯把子爵逼到絕路上的時候,楚逸歡已經到達了一個最佳的位置——乍倫頌那匹翼飛馬和得意的小胖子之間。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之前的埋伏終于派上了用場,這次是為了保護母親。一個魔力傳動術被楚逸歡悄悄運起,將殘留在那只畜生的幾滴馬尿送了過來,然後越過人群的頭頂,送進了正咧嘴而笑的李家的繼承人口中。
李家的繼承人毫無防備地吞下了這幾滴馬尿,他還以為是雨水,然後在不到10秒鐘的時間內,藥劑的化學反應就出現了。
成功的楚逸歡露出了掩飾不住的微笑,但他並沒有發現,他所有的動作都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這名有心人是李勒男爵,他躲在人堆中,同樣在搜索楚逸歡的蹤影,他相信這個小東西如果在的話,應該離自己的兒子很近。然後他立刻發現了一個可疑的目標,一名中年人,他盯著兒子,悄悄舉起了手,然後他揮手,自己的兒子就發生了意外。
仇恨,血仇!記憶中的形象立刻和這名中年人重疊了。雖然改頭換面,但刑偵專家老李勒一眼就能認出他的身形!就是他,打斷兒子手的那個小畜生!不需要猶豫,不需再等待,已久的鮮血將撫慰老李勒受傷的心。李勒男爵立刻對兩名殺手下達了絕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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