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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5章 宋辰砂之殤

三人只在陣法上在膠著了兩三息,木槿的手法忽然一變,本來激發出的是略帶黑色的靈光,忽然瞬間就化為一朵朵黑色的歲月漩渦。

張瀟 知道木槿實力強大,也看過他出手一朵歲月漩渦就抽走了綾夙無盡歲月,但那只是一朵歲月漩渦,木槿神念轉動中,她就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了,她只是沒有想到過,歲月功法還可以這麼使用。

數百多黑色的漩渦飛出,旋轉著就好像是一朵朵黑色妖艷的花朵,張瀟 腦海里驀然就出現歲月之花幾個字,好像這些黑色花朵正妖艷盛開,抽取無盡的歲月,也驀地想起自身的體會,那種從強壯虛弱的感覺。

黑色的歲月漩渦沒入到陣法的節點上,乍起的紅色火焰隨著黑色漩渦旋轉隱沒,綻放的瞬間,血紅火焰中帶著道道黑絲。

靈力斷絕,又是同樣的數百朵歲月漩渦,再次隔絕了靈力,黑色的氣息延綿過去,迎接著血紅的靈力,同樣的火焰再次乍起燃燒,整個陣法的靈力線條的恢復終于完全停滯下來張瀟 的眼楮微微眯了一下,無須計算就能看出來,兩輪攻擊之下,木槿給這個陣法的修復拖延出至少一息的瞬間。

一息的時間看起來短,可是在陣法無法修復中,這一息的時間就是很長很長了,足夠宋辰砂和張瀟 再發出三到五輪的攻擊。

這樣的機會,沒有人會抓不住的,張瀟 和宋辰砂的靈光攻擊排山倒海般壓過去,無數火焰同時在石門上綻放,木槿的面色微微發白了些,向後一退,竟然是退出了對石門陣法破解的攻擊。

機會只有一次,但一次也就足夠了,一息之後,石門上血紅的靈光再次流動,但陣法已經受到了重創,節點毀滅到了第五層,只要能保證現有的攻擊,陣法的毀滅只是早晚的。

木槿也只調整了一息不到的時間,就繼續出手,雖然只是普通的攻擊,不帶有歲月之力,但是對這個奇怪的陣法而言,打破了陣法修復的平衡,只要攻擊落在合適的位置上就足夠了。

不過是半刻鐘的攻擊,除了木槿,消耗的法力都不是很大,但這種細微控制下的攻擊很容易讓人產生焦躁,好像陣法不單單能阻止修士進入,還會控制修士的心神般。

宋辰砂平日里是最能控制情緒的,可隨著陣法被毀滅的臨近,竟然越來越無法壓制誅仙弓和誅仙劍的躁動,這般躁動竟然也影響了張瀟 。

按說,簽訂了靈魂契約,作為契約僕從一方的心神是無法影響契約主人的,但是宋辰砂心神的不安,誅仙弓和誅仙劍的不穩定全都傳遞到張瀟 的識海內,就好像誅仙弓和誅仙劍原本就是張瀟 自己祭煉的般。

不是陣法的古怪,就是石門之內被鎮壓的東西古怪,就在只余最後一層陣法節點的時候,張瀟 下意識就放慢了破解陣法的節奏,最後一層血紅的靈力線條與靈力節點均勻而完整地布置在石門之上。

宋辰砂的出手也被張瀟 壓制下來,可他忽然發現,他竟然無法控制住誅仙弓和誅仙劍,這種異樣的感覺出現只有一次,就是在下界魔幻禁地時他遭遇了誅仙劍的主人時才有的,那一次,與其說是他與另一位修士驚天一戰,不如說是誅仙弓和誅仙劍之間的戰斗,而這一刻,那樣的感覺再一次出現,強烈到他完全無法控制。

他的面色依然平和,仿佛根本沒有察覺體內的異樣,他的出手依然配合著張瀟 壓制的節奏,讓石門的陣法還保留著最後一層,可是他的心底,卻悄然生出了涼意,一點點佔據了他的身心。

他的雙手還在打出法訣,他的神識卻在這股涼意入侵之下漸漸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神識與思維好像被涼意驅趕、包圍在識海內,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成為了他身體的傀儡。

神識內視,他看到了身體內的一切,丹田的元嬰帶著淡淡的悲哀與寧靜,元嬰精華正在從元嬰內消散,一點點消散在丹田之內,佔據著丹田一角的誅仙弓和誅仙劍正躍躍欲試。

大概整個修仙界也沒有一個修士有機會看到自己的元嬰這般消散,被祭煉的法器吞噬的過程,也沒有哪一個修士會被自身法器反過來祭煉,宋辰砂也沒有想到,在他終于等到了這一天的時候,會是在這樣的一個狀態,他會如此平靜。

從誅仙弓選擇了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的,而他此時的心理竟然會有一絲慶幸,慶幸之前簽訂了契約。

他收回內視的神識,望著腳下的石門,還有本來不該他看到的陣法,他想要側頭瞧一眼張瀟 ,這個與他牽扯了一生的女修。

是他牽掛了一生的女修。

初次相見的握手,他猶記得她驚懼的眼神化為感激,化為依戀——望岳城內的小女孩,一步步正向他走來,化作隱匿術下的清風。

她給他沏茶,給他釀制靈酒,將用生命得到的靈藥送給他,她望著她微笑,依戀與崇拜,曾經的單純與仰慕一點點隱沒在上古丹宗主峰內的白雲中,再一次出現,是仙農洞府中的冷漠。

為了那一次的冷漠,他進入了玲瓏仙塔,為了那一次的冷漠,他在魔幻禁地內停留數百年,為了那一次的冷漠,他任憑誅仙弓祭煉了他,只為能站在她的身邊,有朝一日。

他只想要再看她一眼。

他放棄了神識對身體的控制,任憑誅仙弓與誅仙劍主宰了他的身體,也放棄了神識抵抗,只想要在這最後一刻,還能記得她的容貌,年輕時候的,年老時候的。

可他無從轉身,也無從再看最後一眼,他輕輕地嘆息一聲,在神識的深處,他想要留下最後一點記憶,無數記憶片段涌現,她所有的容貌,可這些記憶片段卻在他回想的時候極快地消散,哪怕他放棄了所有,也無法留下最後一點念想。

他靜靜地望著記憶遠去,在自己的識海內望著記憶的遠去,望著所有的一切歸于空白,也望著逐漸遠去的自己,曾經的驚天一箭,曾經的玉樹臨風,曾經的凝眸眺望……一切的一切都在記憶中歸于空白,在識海之內,忽然出現了最後的一幕,一雙牽在一起的手,一只成人與一個孩童的手。

「師父?您是我的師父?」

「叫師尊。」

仿佛風起雲涌,驅散了所有的記憶,可最後的一雙交握的手,竟然成為最後定格的畫面,宋辰砂的眼眸中忽然出現濃濃的悲哀,而這一刻的悲哀竟然通過了契約,傳遞到了張瀟 的心里。

張瀟 側頭望去,宋辰砂的側影一如既往那般英俊,他的頭微微俯視,眼眸凝視著腳下的石門,長長的睫毛打下一圈影翼,張瀟 忽然發覺,她好像是頭一次仔細地注視宋辰砂,這一刻,她的心神顫動了下,從宋辰砂那邊傳遞過來的悲哀好像侵蝕了她一般。

眼楮竟然模糊了下,好像有淚水要流出,以至于宋辰砂的身影都模糊了。

紅色火焰驀地乍起,恍惚中,張瀟 的出手加快了些,好像所有人的出手都加快了,乍亮的血紅火焰閃出最後的耀眼紅光,血紅靈光從潔白無暇的石門上退去,空間內的紅光乍然消失。

「轟隆隆——」

仿佛是遙遠的雷鳴傳來,可這雷鳴之聲分明是在腳下,潔白的石門在晃動著,一條細微的縫隙突然出現。

縫隙中金光乍起,耀眼到好像無法直視,而另一道金光以更為強勢的轉態出現,就在石門之外,就在張瀟 和木槿之間,時光在這一刻好像靜止了,唯有石門的開啟不受時光流逝的阻礙。

好像極慢極慢,好像石門不堪負重一般,轟隆隆的雷鳴之聲不斷出現,耀眼的金光越來越強烈。

張瀟 怔怔地看著宋辰砂,怔怔地看著他的側影模糊,怔怔地看著模糊的側影中,一張金色大弓出現。

這是一張不完整的弓,只有弓身而沒有弓弦,可就是這樣不完整的弓,卻顯示出極為完美的狀態,讓人著迷,張瀟 望著這張弓,忽然心神大震,幾個字驀地出現在神念之內。

誅仙現世,真靈浩劫!

這幾個字隔著遙遠的時空遙遠的記憶撲面而來,定格在眼前這張完美而又不完整的誅仙弓上,石門大開的轟鳴聲好像是這幾個字的配音,也好像為這八個大字拉開完美的序幕。

一條金光閃閃的長索飛來,迎向這張長弓,長弓的弓身興奮地顫抖著,長索在弓身上纏繞著,仿佛久別的情人情不自禁的喜悅,長索滑過弓身,劃到長弓的盡頭,在半空中攀折著,帶著無盡的喜悅仿佛是跨越時空的長橋,在連接到對岸的時候,與誅仙弓化為一體。

「嗡——」弓弦輕輕顫動著,發出龍吟般的喜悅之聲,被忽略的一把金色長劍忽然靠近,貼近誅仙弓的剎那,化作一枝金色長箭。

好像就是一眨眼的時間,在數十萬年或者更長的時間中,這一刻就是眨眼之間,可在張瀟 的注目中,卻好像是很久很久,久得她已經忘記了時間。

記憶中,那張陽光般的笑臉好像很遠很遠了,遠到無法觸及。

她沖動地伸出手,不知道是想要撫模記憶中的笑顏,還是想要撫模一下誅仙弓,可就在她伸出手的瞬間,誅仙弓忽然化作星星點點的金光,驀地從眼前消失。

隱隱的雷鳴聲驀然消失,同時消失的還有喜悅般的龍吟,還有眼前乍然一現的誅仙弓,僵直站立的兩人所在的空間內,只有白色石門散發的柔和的微光。

遙遠的九域大陸一座內城大院之內,一間靜室中,一個面貌已然中年的修士正凝神思索著什麼,萬年時光在他的身上好像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他看起來還是萬年之前那般威嚴,也只有在無人的時候,眉眼間才會顯出冷漠。

忽然,他的面前出現幾點金色星光,他的視線落在這些金光中,金色星光逐漸增多、璀璨,整個靜室都被這星星點點的金光染成了金色。

他的眼眸微微閃爍了下,嘴角牽起了一點笑意,星光閃爍,逐漸聚攏,剎那收斂了無上華光,一張完美的金色長弓出現在他的面前。

燕道望著這張閃爍著金光的長弓,慢慢地伸出手,這是他等待已久的了。

他的手慢慢伸出來,握住長弓,觸手熟悉的感覺,讓他剎那間回憶起遠久的記憶。

「師父?您是我的師父?」

「叫師尊。」

燕道的手緊緊地握在長弓上,就如萬年之前握住的那只手,長弓微微顫動了一下,接著溫順下來。

張瀟 和木槿呆愣在石門之外,望著虛空長弓消失之處,他們的視線交匯在一起,然後又望向大開的石門。

石門之內空空如也,就如石門之外的空間,仿佛這里從來沒有過宋辰砂這個人,也沒有過誅仙弓出現過。

張瀟 的手指急速在空間勾畫,識海中飄出一滴精血,精血沒入到木槿的額頭,一張契約化作靈光消散,張瀟 的手停在半空中,她不知道該繼續勾畫還是要做什麼,衰老的面色中看不出表情的細微變化,渾濁的雙目中也沒有半點神采。

「契約還在?」木槿遲疑了一句。

張瀟 凝視著木槿,木槿只覺得張瀟 望過來的視線好像被什麼隔絕了,張瀟 明明在望著他,可是就好像在看著別人。

「我不知道……」張瀟 遲疑了下,「契約還在,可是精血與神識全都消失了。」

張瀟 慢慢地放下手,眼神終于落在了木槿的眼楮上︰「我好像還能感覺到誅仙弓的存在,或者不是誅仙弓,是……宋辰砂。」

石門之外的空間浮現出難以言喻的氣氛,剛剛還存在在空間內的人的消失,讓一切都顯得不那麼真實,好一會,木槿再遲疑道︰「宋道友,他還在嗎?」。

——就這些今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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