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和尚抱著紅絲,單手托著藥碗,用碗邊兒踫了踫紅絲的嘴唇,準備喂藥給他喝。
屋子里的幾個小和尚注目觀看,見病人果然微微張嘴,不禁暗暗驚嘆他們師徒心意相通、彼此心領神會。
阿九和尚順勢把藥碗慢慢傾斜,一小口一小口地把藥喂了進去。
喂完了藥,阿九和尚把藥碗遞給小和尚,謝道︰「有勞小師傅們了,多謝。」
一名小和尚口齒伶俐,接過藥碗,說道︰
「阿九師傅,不用謝,你徒兒已經不是你徒兒,剛才住持說你已經答應讓紅絲進本廟為徒,他是我們的小師弟了。」
阿九和尚听到那個小和尚的提醒,想起這件事還沒征求紅絲的同意,覺得還是應該問問他本人的意見,于是,對幾個小和尚說︰
「你們先出去吧,俺要和紅絲徒兒說幾句體己話。」
看著幾個小和尚掩門出去,阿九和尚輕微搖晃了一下紅絲的身子,說道︰
「紅絲徒兒,醒一醒,听得見嗎?有一件事和你說,你現在病情嚴重,為了給你治病,俺已經答應這廟里的住持,讓你進廟修行,以後,你再也不是俺的徒兒了。」
紅絲躺在阿九和尚溫暖的懷抱里,听見了剛才屋里人的對白,只是不太明白他們所說的話。他現在的猶如一個出生的嬰兒,腦子里是一片空白,以往的記憶都已經變成了浮雲。
紅絲听見抱著自己的人不斷地叫紅絲徒兒,他想問︰誰是紅絲徒兒呢?是在叫我嗎?
阿九和尚關注著紅絲,發現他的手指稍微動了一下,不由得大喜,問道︰「你醒了?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紅絲有些迷惑︰是誰?是誰在和自己這樣和藹可親地說話呢?看不見東西、記不起往事、唯獨知道到的就是自己被拋棄在黑暗中。
黑暗中,紅絲看不見抱著自己的人,但是能從此人的言談話語里感覺到親切,這個人無疑變成了自己和外界的聯接紐帶。
紅絲想說︰是啊,我醒了,可是我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想不起來,我叫紅絲?你是我的師父?
他一張嘴,嘴里的血沫兒開始順著嘴角往外溢出,伴隨而來的是胸口一陣劇痛,發出了一聲輕咳。
「紅絲徒兒,你同意嗎?以後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座廟里。」
阿九和尚看著紅絲痛苦醒來的樣子,幫他抹去嘴角的血跡,心中憐惜,後悔答應把他交給普慈寺廟了。
紅絲心里好苦,暫時說不出話來,沒有辦法回答阿九和尚的問題,可是很想知道這個口口聲聲叫自己徒兒的人長得什麼樣子?他顫抖地伸出一只手,沿著阿九和尚的胸膛慢慢地伸到了他的臉上,細細地撫模著阿九和尚的眉毛、眼眶、鼻子、下巴……
阿九和尚一動不動地抱著紅絲,讓他隨意模索自己的臉龐。看得出來可憐的徒兒連師父也不記得了,只能全仗著瞎子模象一樣重新了解師父的長相。
「紅絲,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師父對不起你,剛才答應住持把你的頭發削掉了,現在你變成一個小光頭,猛一看,還真像一個小和尚,你會不會怪師父?」
紅絲想說話,嗓子紅腫好像是在干燒冒煙,又咳了兩聲,艱難地伸出手想要拉扯掉蒙在眼楮上的紗布。
阿九和尚連忙握住了紅絲的手玩,不讓他亂扯紗布,說道︰「別亂動,好吧,最後再問你一遍,你要想清楚,如果你不答應入廟修行,他們不肯派高僧為你運功療傷。這是一座百年老廟,客房緊張,師父也不能在這里久住,明天就要離開了。」
不,不要離開我。
紅絲心里吶喊著,有些急切,噴出了一小口鮮血,任憑胸口強烈地逆血翻涌,沙啞細微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吐了出來︰
「帶……帶我走……」
紅絲雖然失憶了,可是他的理性感知還在,得知這座廟救自己是有條件的,必須要答應入廟做弟子,也就是說,自己必須要和阿九和尚分開,那怎麼行呢?
紅絲雖然病重,雙目失明加失憶,可是他能分辨好壞,認為阿九和尚是自己目前唯一信任的人,依賴上他了。
阿九和尚很吃驚,握著紅絲冰涼的手,問道︰
「你要俺帶你走?那樣就等于你自動放棄讓眼楮復明的機會。你知道嗎?百年老廟枝葉繁多,不在乎收不收得到一個半個弟子,滿滄住持答應讓高僧為你運功療傷已經很難得了。」
紅絲沒有力氣說話了,他軟弱地把頭埋進阿九和尚的懷里,有些昏昏沉沉,要入睡了。
阿九和尚看著紅絲極度衰弱的樣子,不忍違背他的心意,不再繼續勸,只得說道︰
「紅絲,你先好好睡一會兒,俺再去找滿滄住持談,請他放寬一步,答應派高僧給你運功療傷,同時,不要拆散咱們師徒二人。」
阿九和尚說著,小心謹慎地把紅絲放在了床上,轉身離開,隨手掩上房門。
在客房的後窗下,隱匿著一個黑影,已經潛藏多時了,一直在偷听屋里的動靜,直到阿九和尚關上房門出去了,暗叫一聲︰
好機會,天助我也。
黑暗中,飛鴻郡王輕輕推開後窗子,躡手躡手地跳進屋子,徑直來到紅絲的床前。
這黑影正是奉命前來抓捕欽犯紅絲的飛鴻郡王。
傍晚的時候,飛鴻郡王和即墨大小姐去一家酒樓吃飯,打听到左螺邊城最近平安無事,夜晚城門不關閉,十分高興,點了四盤小菜,要了一小壇烈酒燒刀子。
即墨大小姐酒量不佳,一杯燒刀子喝下去,就趴在桌子上,起不來了。
飛鴻郡王見天色已晚,吩咐店小二臨時照料一下即墨大小姐,自己去一下就回來。
客房里,紅絲喝了藥,知道自己有阿九師父在身邊陪伴,放心地安然入睡。
飛鴻郡王站在紅絲的床邊,見欽犯正在熟睡,毫不客氣,從懷里掏出一副金手銬,將紅絲的雙手合在一起,用力銬上。
只听金手銬「 噠「一聲響,像吞噬血肉的毒蛇卡在腕骨上,把紅絲的手腕鎖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