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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人肉藥引(一大章)

直到岑梨瀾走,回雪才松了一口氣。

日間讓王方去永和宮看望了六阿哥,王方說是六阿哥身子並無大礙,喝下去的安眠藥多半吐了出來,岑梨瀾又給他喂了些水喝了,如今又活蹦亂跳的。很是可愛。

自此後,皇上倒沒有再去永和宮,岑梨瀾默默的養了傷,每日請安的時候,妃嬪們的話題,也不在皇上身上了。

以往請安,每每談及皇上,妃嬪們便你爭我搶,這個說︰「皇上某年某月夸我好看呢。」

那個說︰「皇上曾經賞賜我一支玉簪子呢。」

炫耀之情,溢于言表。

可如今,提及皇上,倒讓她們害怕。

她們也不敢再奢望皇上的寵幸了。

甚至,皇上翻了誰的牌子,誰便如臨大敵,皇上還沒到,她就嚇的全身哆嗦起來。

幸好之後的一陣子,皇上並沒有翻哪位妃嬪的牌子,听說,他叫了一個巫師進宮,專門給他看病,便無暇顧及妃嬪了。

宮里的太醫,對皇上的病束手無策。

那個巫師,回雪曾見過一次,也只是在宮里,匆匆而過,因得皇上的器重,那巫師在宮里如魚得水,即使見了回雪,給回雪請安的時候,也是懶懶的,似乎很不屑于顧。

回雪去養心殿給皇上請安,同去的還有岑梨瀾。

巫師正在給皇上按摩,皇上倒在榻上,半眯著眼楮,知道回雪來了,反應也很冷淡,沒說上兩句話。皇上便下了逐客令︰「如果沒有什麼事,你們就回自己宮里去吧。」

回雪福了一福,算是告退,岑梨瀾抬起頭,見那巫師直盯著自己看,便瞪了他一眼。

走出養心殿。風很涼。

花木凋零。氣溫驟降。

岑梨瀾縮著身子,緊緊裹著身上的衣裳。

「我瞧著,那個巫師,來歷不明,眼神不正,不像是什麼好人。」回雪淡淡的道。

岑梨瀾冷哼了一聲︰「誰說不是呢。剛才他還色眯眯的盯著我的胸口看,若是一般的奴才。早被殺頭了,可皇上似乎對他很是滿意呢。」

回雪嘆了口氣︰「皇上不是以前的皇上了,這宮里,一向都忌諱巫術,先帝時就定下的規矩,甚至連妃嬪。也不可行這樣的巫術,可這個巫師,卻被皇上堂而皇之的請進了宮里。听說,還是費盡了千辛萬苦才得到的這麼一個人才,我瞧著,倒不像有什麼真本事的人。」

「我瞧著他也不會給皇上看什麼病,太醫們都束手無策,他又何德何能,養心殿里一股燒紙的味道,不知那巫師在養心殿焚燒了什麼,皇上真是昏庸透頂,弄個什麼巫師在養心殿,真是惹人笑話。」岑梨瀾憤憤不平︰「听說如今皇上寵幸哪個妃嬪,都先問過巫師呢,豈不是笑話?」

又是秋季。

樹上的葉子「沙沙」直響。

回雪坐在窗前,望著漸漸凋零的玫瑰花發呆。

玫瑰花開放了整個夏季,如今天冷,葉子也黃了。

冷風吹的臉生疼。

王方跑了進來,附在回雪耳朵邊道︰「听說,養心殿的巫師給皇上開了藥,要用人肉為藥引。皇上有意試探各位娘娘的忠心,所以……所以想讓各宮的娘娘親自割下肉……」

回雪心里駭然。

人肉藥引,倒是听說過。

可回雪無論如何也不相信。

病了,自然是服藥,可這人肉做藥引,又有什麼用處呢?

在回雪看來,這不過是一個噱頭罷了。

一夜之間,皇上讓妃嬪們割肉做藥引的話傳遍了後宮。

各宮妃嬪嚇的面如土色。

她們甚至不敢提皇上,可如今,皇上卻要讓她們割肉。

她們在後宮中,也算是養尊處優,割肉這事,讓人害怕。

或許皇上還聖明的時候,她們肯割下那麼一點點,以便得皇上的寵幸。

可如今,她們甚至害怕皇上的寵幸,割肉對她們來說,無疑于要命的事。

等了一夜,不見有誰割。

次日清早,妃嬪紛紛到相印殿請安。

許多妃嬪臉色都不好,喝著茶都能打呵欠。

心里想著人肉藥引的事,她們都沒有睡好。

僵持了許久,才有一個妃嬪道︰「這割肉,是割給皇上,依我說,皇上讓我們割,也應該割,可是……像我們這種位分低的,怕是肉賤,即便割了肉做藥引,也不一定見效。照我的意思,只有位分高的妃嬪,或許,她們的肉才有效。」

岑梨瀾反駁道︰「你不敢割肉,便說不敢割肉,什麼肉貴肉賤,一派胡言。」

管嬪道︰「以前不是很多人爭著搶著要照顧皇上麼,如今皇上病著,需要一點肉,你們就都縮著腦袋,不敢吭聲了?」

正說著話,王福全來了。

王福全手里端著一個紅色的茶托,茶托上面蓋了一層紅布,揭開紅布,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映入眼簾。

這寒光閃閃的匕首讓人害怕,有的妃嬪甚至用手捂住了眼楮。

回雪已猜到了王福全為何前來。

果然,王福全行了禮道︰「各位娘娘,養心殿里的藥方子已開好了,如今等著給皇上熬藥,只差這人肉藥引,皇上的意思,哪位娘娘對皇上忠心耿耿,心里記掛皇上的安危,便可割下一塊肉,若皇上好了,定有重賞。」

誰也沒有說話,有的妃嬪裝作喝茶,直到茶碗里的茶水喝盡了,依然端著茶碗,做出喝茶的模樣。

王福全只得又重復一次︰「哪位娘娘肯割下一塊肉……以便做藥引,好為皇上熬藥?哪位娘娘肯?」

妃嬪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願割自己的肉。

甚至有的妃嬪說道︰「郁妃娘娘,我倒是有個主意。可以解這燃眉之急。」

回雪道︰「你說。」

那妃嬪便道︰「那個姓蘇的,就是三阿哥的生母,不是躺了好些年了嗎?睡的昏昏沉沉的,不死不活,天天靠著奴婢們喂粥維持著性命,她這個樣子。一不能伺候皇上。二對後宮沒什麼貢獻。我想著,反正她躺著不動,也沒有知覺,倒不如割她的肉,反正她也不知道疼,她又是皇上的妃嬪。割她的肉做藥引,也算是她為這後宮做了那麼一點點的貢獻。宮里也沒有白養她。」

這妃嬪說的決絕。似乎恨不得此時就拿著匕首在蘇答應身上剜一刀。

早有妃嬪附和︰「是呀,是呀,蘇答應半死不活的,皇上也一直沒讓她餓死,這個時候,正是她給皇上做貢獻的時候。」

人心之冷。

冷過窗外的風。

這些年來。蘇答應躺在床上,除了有一口氣在,其它的。什麼也做不了,甚至,她的眼楮都沒有再睜開過。

可她也是一條人命。

如今竟然有人出主意,讓割她的肉。

平日里,沒見她們惦記蘇答應,甚至,從來沒有去看望過蘇答應一次。

可是如今,需要割肉的時候,她們想起她了。

回雪的心都寒了︰「若這樣說,等你們晚上睡著的時候,不聲不響的,割下一塊你們的肉,豈不是跟割蘇答應的肉一樣?」

妃嬪們便不敢說話了。

王福全只得祈求道︰「皇上急等著服藥…….哪位娘娘肯割上的一塊肉?」

回雪起身,引了王福全到廊下︰「王公公,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人。」

王福全哈著腰︰「郁妃娘娘這是?」

「那個巫師,是什麼來路,雖我不清楚,但我也不信,用了什麼人肉做藥引,皇上便能好了。」回雪淡淡的道。

王福全托著茶托跪在地上︰「郁妃娘娘所說……在理。這事依奴才看,也是殘忍的事,可是如今皇上只听那巫師的…….而奴才,只是一個奴才,皇上交待要辦的事,奴才不敢不辦。」

王福全面色很難看,他不是一個狠心的奴才,可如今,皇上下的旨意,他也不敢違抗。

瞧著屋子里的妃嬪個個探頭張望,王福全嘆了一口氣,伸手拿起匕首,作勢要往他自己大腿上剜︰「既然娘娘們不願割肉,奴才這把老骨頭……就割下一塊肉來。」

回雪忙攔下了︰「我知道你對皇上的忠心,可是你割下一塊肉,也是于事無補。一則,你的肉不是妃嬪的肉,即便你受了苦,那巫師也能挑理,到時候你便白受了這苦。二則,你受了傷,皇上肯定會發現,到時候讓他知道妃嬪們沒有人願意為他割肉,他又會勃然大怒。」

「郁妃娘娘可有什麼法子?」王福全頹然將匕首放到茶托里︰「如今養心殿那邊,藥已抓好了,就等著人肉做引子了。」

回雪嘆了口氣︰「人肉…….還得是妃嬪的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是皇上那里等不得…若皇上真生氣了,或許……或許還會殺了某位娘娘,從而取她的肉…….」王福全戰戰兢兢。

王福全的話,不是聳人听聞。這一點,回雪是明白的。

暢音閣一事,皇上對殺人,已麻木了。

「郁妃娘娘……郁妃娘娘…….」回雪正想著應對的法子,便見一個婢女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同樣的,她手上舉著一個茶托,步履蹣跚,手也搖晃起來︰「郁妃娘娘…….」

回雪認出,她是延禧宮的奴婢。

「你這是?」

婢女放下茶托,給回雪磕頭,然後又端起茶托,掀開上面蓋的一層黑布,茶托上是一塊白花花的肉。

這塊肉割的正正方方,有巴掌大,上面一層是白色,下面還隱隱滲出血來。

回雪差一點嘔吐。

婢女哭著道︰「我們主子上官貴人听說皇上病著,需要人肉做藥引,便割下了自己胳膊上的一塊肉,但主子被皇上幽禁在延禧宮,無法出來。也無法到養心殿瞧皇上,所以……所以……所以就割下了這一塊肉,希望娘娘能幫著,送到養心殿去。主子說,若皇上服了她的肉就能好了,她便心安了。」

回雪心里一陣陣的痛。

上官月被皇上幽禁在延禧宮。已有一段時間了。

這段時間里,她從沒有出過延禧宮一步。

她每日能做的事,便是面對著安妃的人頭悔過。

不過是因為她多說了兩句話,她就得一直面對著安妃的人頭。

這是皇上的意思。

甚至,安妃的人頭漸漸的腐爛了,發出腐朽的味道。

漸漸的。人頭上生了蛆蟲,蛆蟲亂爬。到最後,又生出許多的蚊蠅。

人頭漸漸的被掏空了。

露出森森白骨。

上官月每日跪在安妃的人頭面前,一開始,她害怕,她驚恐,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都在做噩夢。夢到安妃一次一次的來找她,索要她的人頭。

後來,她漸漸的習慣了。甚至,那些蚊蠅亂飛的時候,上官月也能手捧著一碗白米飯,靜靜的吃飯。

皇上讓妃嬪割肉之事,鬧的人心惶惶。

上官月的延禧宮處在東西六宮當中,這消息,她也听說了。

她听說,沒有人願意為皇上割肉。

她怕皇上一病不起。

她毫不猶豫的割下了一塊肉,讓婢女托著來相印殿。

她甚至不敢讓婢女直接托著她的肉去養心殿,她怕皇上還在恨她,她怕皇上不會接受她的肉。

她想讓回雪幫這個忙。

如今,血淋淋的肉就在回雪面前。

相印殿里的妃嬪已听到了動靜,紛紛松了一口氣,擠到廊下看熱鬧。

有的說︰「這個上官月倒是會巴結皇上,她割下一塊肉,就是想讓皇上免了她的禁足,這樣以來,她又可以在宮里走動了,唉,想在宮里走動,就得付出一點代價。」

有的說︰「上官貴人肯割下這一塊肉,倒是有志氣,可是她是一個有罪的人,皇上未必肯用她的肉做藥引。」

岑梨瀾上前去,用黑布將上官月的肉蓋住,她的眼圈漸漸的紅了。

她明白上官月是真愛皇上的。甚至不惜割肉。

可皇上呢,又把上官月當成什麼?

想到這,岑梨瀾便握緊了手,她開始恨皇上,她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

哪怕這個人,是她的六阿哥的親阿瑪。

回雪接過茶托,親自端了,由王福全跟著往養心殿而去。

岑梨瀾跟在回雪身後。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

回雪手上端的茶托好像有千萬斤重。

每走一步,都壓的她心疼。

岑梨瀾只是暗暗的流淚,從相印殿到養心殿,她的淚一直沒有停。

王福全得了這塊人肉,本可以向皇上交差了,應該算是一件喜事,可一路上王福全都在唉聲嘆氣,他臉上沒有一點喜氣。

甚至,看到茶托上漸漸滲出的血,他只覺得腳步越來越沉重。

已到了養心殿門口。

岑梨瀾卻毫無征兆的搶過回雪手里的茶托︰「吃人肉?呵呵,那還是人嗎?那跟禽獸有何區別?皇上他……」

回雪趕緊捂住了岑梨瀾的嘴。

一面又奪過茶托來,將上官月的肉放好,這才壓著聲音道︰「上官貴人已割了這肉下來,你就權當可憐她的一片心,若你這樣搶了肉去,皇上怪罪下來,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想想永和宮的兩個孩子。為了皇上,上官貴人寧肯再割一塊肉下來,你難道忍心看她…?」回雪不忍再說下去。

岑梨瀾腳步踉蹌,只能看著回雪端了上官月的肉入了養心殿。

巫師站在養心殿門口,手里拿著一把不知名的草藥,見幾個人來了,便笑著問岑梨瀾︰「剛才岑妃娘娘是說,誰是禽獸?」

回雪心里一緊。

岑梨瀾憤怒的盯著巫師道︰「皇上病著,巫師是被誰請進宮的,如此禍亂後宮,竟然狠心讓後宮的妃嬪割肉…….你…….」

回雪咳嗽了一聲,示意岑梨瀾不要再說。

岑梨瀾一向听回雪的話,此時只得將後半截兒話咽進肚子里。

回雪這才笑了笑對巫師道︰「皇上說要用妃嬪的肉做藥引,延禧宮的上官貴人對皇上一片忠心。已割了肉下來,這會兒,便可以為皇上熬藥了。」

巫師饒有興致的望了岑梨瀾一眼︰「岑妃娘娘的火氣很大,要不要我幫你開一副藥?也用人肉做藥引,然後讓皇上賞賜給岑妃娘娘喝呢?」

岑梨瀾差一點吐出來。

「皇上如今病著,皇上的身子要緊。」回雪提醒。

巫師這才進了養心殿。親自端了肉,湊上去聞了聞︰「恩,這位上官貴人的肉,倒是新鮮的很。」

早有小太監支起了爐子,上面放著黑黑的藥罐子,巫師將一些或紅或黑的草藥放進罐子里。然後拎起那塊肉,直接給扔進了罐子。

罐子里被塞滿了。

小太監拿著蒲扇。「呼哧呼哧」的給罐子煽風。

不一會兒,草藥香混著肉香,撲鼻而來,岑梨瀾站在養心殿廊下,一面流淚,一面嘔吐。

巫師倒了半碗又黑又香的藥汁來。故意端到岑梨瀾面前晃了晃,人肉的香氣燻的岑梨瀾流淚不止。

巫師笑道︰「我瞧著這後宮當中,唯有岑妃娘娘最是剛烈。我對岑妃娘娘也很是佩服,不如,這藥,岑妃娘娘先嘗一嘗,看溫度怎麼樣?」

回雪將岑梨瀾扯到身後︰「皇上等著喝藥呢。」

巫師盯著回雪︰「郁妃娘娘倒是護著岑妃娘娘,就是不知,能護多久了。」

巫師哈哈一笑,端著藥碗進了內室,不一會兒,便端了空碗出來,將碗往地上一扔,摔的粉碎,這邊又陰陽怪氣的對回雪道︰「皇上要見你們。」

回雪提著裙角進去。

岑梨瀾跟在回雪身後,也提著裙擺進去,巫師卻趁機撫模了岑梨瀾的手。

這個動作,被回雪看在眼里。

岑梨瀾惱羞成怒,還沒有哪個奴才,敢對她做出這樣的事。

這個巫師,雖給皇上看病,得皇上器重,也不過是個奴才,如今奴才也能欺負到主子頭上了,岑梨瀾心里火氣升騰,抬手就要給巫師一個耳光。

回雪卻攔下了她,只是緊緊握著她另一只手。

岑梨瀾還是沒忍住,趁著回雪不備,硬是給了巫師一個耳光︰「大膽奴才……你是不要命了嗎?」

巫師擦擦嘴角的血,然後自己又舌忝了舌忝︰「岑妃娘娘這爆竹般的脾氣,倒跟別人不一樣。」

岑梨瀾被他氣的站不穩。

回雪拉著她,到了皇上床前。

皇上鐵青著臉︰「岑妃,你又做什麼,朕听到你在養心殿門口發脾氣,不知道朕需要靜養嗎?」

皇上一味的責怪起了岑梨瀾。

岑梨瀾又羞又怒,欲將巫師的事說出來,可回雪卻朝她使了使眼色,岑梨瀾只得將肚子里的話又咽了下去。

「這個巫師,對朕有功,他行事雖詭異,可他開的藥,朕喝了甚好。」皇上仰躺在床上,似乎是在回味︰「你們可不能胡亂得罪他,不尊重他,便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明白嗎?」

回雪給岑梨瀾擠擠眼楮,又恭恭敬敬的道︰「臣妾明白。」

岑梨瀾卻氣的說不出話來。

皇上深吸了一口氣道︰「這個巫師,最明白朕心里所想,那些大臣,成天的對著朕三呼萬歲,可誰又在乎過朕是不是真的能活一萬歲呢,這個巫師卻不同,他修煉了一百年了,道行很深,朕只要按照他的法子服藥,身上的病,很快便會好,而且,還能延年益壽呢。」

回雪又恭恭敬敬的道︰「恭賀皇上。」

皇上臉上浮現出笑意︰「這是除了白藥丸之外,朕用過的最好的藥了,喝了以後,全身都暖暖的,像是年輕了好幾歲,那幫太醫開的藥,苦不堪言,可這巫師開的藥,朕用著,倒不是那麼苦。喝著也順口。」

岑梨瀾實在忍不住︰「之所以藥沒有那麼苦,是因為里面放了人肉的緣故。」

說這話時,岑梨瀾心里全是怨憤。

雖然這藥湯里,所用的不是岑梨瀾的肉。

但皇上縱容這樣一個色眯眯的所謂巫師在宮里招搖撞騙,甚至用妃嬪的肉做藥引,在岑梨瀾看來。這是一件屈辱的事。

皇上盯著岑梨瀾︰「岑妃是覺得,朕不應該用妃嬪的肉做藥引嗎?朕平時對你們那麼好,養著你們,賜你們金銀,偶爾有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怎麼還不願意嗎?」

岑梨瀾冷笑道︰「皇上需要我們?皇上是需要我們的肉吧。喝了用肉煮成的藥,皇上就會好了嗎?」

回雪趕緊攔住︰「岑妃,不要在皇上面前胡言亂語。」

皇上卻已然生氣了︰「岑妃,很好,明日朕喝的湯藥,便用你的肉做藥引。朕也沒有虧待于你,你做些犧牲。也是應該的。」

回雪趕緊攔住了︰「皇上,岑妃她平時還需要照顧五阿哥,六阿哥,身子一向虛弱,求皇上……」

皇上盯著回雪︰「郁妃,你也覺得。朕不配用你們的藥做藥引嗎?」

巫師剛才還站在門口,被岑梨瀾打了一耳光,他的嘴角都流了血來。這會兒卻擦干了血,湊到皇上身邊道︰「皇上,岑妃娘娘…….」

岑梨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用我的肉做藥引,不是正遂了你的意?」

巫師卻搖搖頭︰「岑妃娘娘真是誤會我了,我一直跟皇上說,這人肉做的藥引,所用的肉,必須是沒有生育過的妃嬪的肉,這樣才會新鮮,這上官貴人的肉,我聞著,就新鮮的很,想來是她沒有生育過的緣故,听說,岑妃娘娘育有六阿哥,所以,岑妃娘娘的肉,不合適做藥引。」

回雪暗暗奇怪,巫師的話,明明就是亂說。

剛才岑梨瀾打了他,他好像又不生氣,此時竟然還幫著岑梨瀾解圍。

岑梨瀾吐了一口︰「一派胡言,哪里來的巫師,在這里裝神弄鬼,禍害後宮。」

皇上坐起身,直接給了岑梨瀾一個耳光︰「岑妃,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朕說過,這是朕請回來的巫師,雖然是一個巫師,可他的道行很深,跟一般的那些騙人的巫師是不一樣的,怎麼,你還質疑朕嗎?巫師對朕忠心耿耿,他全心全意為朕醫病,你做為後妃,竟然這麼沒有規矩,竟然敢沖撞大師?」

皇上這一掌力道十足,岑梨瀾的嘴里很快便腥咸一片,想來是流了血了。

回雪忙跪地道︰「皇上,岑妃她…亂說的,皇上不要生氣。」

巫師笑著道︰「皇上,岑妃娘娘可是皇上命里的貴人,不然,如何養著兩位阿哥呢。」

皇上道︰「此話可當真?」

巫師盯著岑梨瀾道︰「這話自然是真的,誰敢騙皇上呢。可是上官貴人……卻是個克星,自她進宮以後,這宮里是不是一直不得安寧呢?皇上細想想?」

回雪心里緊張起來,上官貴人為皇上割了肉,可如今,卻成了巫師嘴里的克星。

皇上想了想,點點頭道︰「說的也是,巫師果然是神算,自從這上官貴人進了宮,朕對她,倒也不薄,可是,不知怎麼的,跟隨她一塊進宮的女子,多半沒有好下場,就在前些天,朕還割了安妃的腦袋,讓上官貴人每天對著那腦袋反思呢,也不知最近她反思的怎麼樣了。」

巫師笑笑道︰「皇上這樣就不妥了,那上官貴人,本來就是一個不詳之人,何況如今,她天天對著一顆人頭反思呢,時間長了,那人頭里面集聚的怨氣,便會過到上官貴人身上,上官貴人全身上下就會繞著一團怨氣,這樣,她這個人,就更加不詳了啊。」

回雪怕巫師再胡言亂語下去,上官貴人會性命不保,便趕緊道︰「皇上…….上官貴人反思了好些天了,她心中只有皇上一人,且她听說皇上病著,不由分說就割了肉,給皇上做藥引,求皇上念在上官貴人一片真心的份上……」

皇上卻沒有听進回雪的話,而是問巫師︰「若是上官貴人全身都有怨氣,那朕喝的那碗藥,是用上官貴人的肉炖的,那可如此是好?」

巫師笑笑道︰「皇上不必憂心,就是因為她身上的怨氣,皇上喝了她的肉炖的湯,不就是化了那些怨氣嗎?只要喝夠七七四十九天,皇上的病就會大好了。而且,上官貴人身上的怨氣,也就沒有了。」

「皇上,七七四十九天,七七四十九塊肉,上官貴人會死的。皇上——」回雪祈求。

皇上卻絲毫也不擔心上官貴人的生死,而是心有余悸的道︰「朕說最近怎麼那麼些煩心事,原來都是上官貴人那個不詳之人,還好巫師神機妙算,給瞧了出來,不然。她不是還要惑亂皇宮?」

巫師撫模著下巴上的胡須,笑著點了點頭。

回雪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養心殿的。只覺得腳下像是踩了一團棉花一樣。全身無力。

岑梨瀾扶著她的胳膊,嘴里不停的罵道︰「那個巫師,罪魁禍首,瞧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我恨不得親手拿匕首割了他的肉。」

回雪神情肅穆︰「他應該被千刀萬剮,一點沒錯,可是當下。你不能跟他有正面沖突。」

「為何?」

回雪嘆了口氣道︰「正如你所說,皇上如今,昏庸無比。他信巫師,就像信佛主一樣,可憐的上官貴人,甚至沒有見過巫師一面,就被他誣陷成為不詳之人,若是你得罪了他,他想治你于死地,那不是易如反掌?」

岑梨瀾呸了一口︰「對于這樣的狗奴才,我才不會怕他。」

「你不怕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宮里興風作浪。」回雪無比擔憂的道︰「這樣下去,後宮可就危險了。」

「上官貴人要割七七四十九塊肉,那她還能活嗎?那不是比賜死上官貴人還要難受?」岑梨瀾無比痛心的道︰「若有一天我捉到這個巫師,一定讓他血債血償。」

回雪鮮有的沒有否定岑梨瀾的話。

一幫妃嬪已等在相印殿門口了。

見回雪跟岑梨瀾回來了,忙迎了上去,十分羨慕的道︰「皇上是不是已喝了藥了,身上大好了嗎,這回上官貴人可是立了功了。」

有的說︰「誰讓人家上官貴人能抓住時機呢,對自己下手也夠狠的,那麼大一塊肉,換作我,萬萬不敢。那可是會要人命的。」

上官貴人的婢女也等在相印殿門口,見回雪不說話,便匍匐著跪倒在回雪腳下︰「郁妃娘娘,皇上還生我們主子的氣嗎?皇上有沒有答應,放了我們家主子?我們家主子可是好久沒有出延禧宮了,實在憋悶的慌。」

回雪不知如何跟婢女解釋。

自己親自端了上官貴人的一塊肉去往養心殿,本來想著幫上官貴人求情,求皇上免了她的罪,求皇上放了她。

可是結果呢,自已甚至連說話的機會也沒有,便被皇上給拒絕了。

且皇上還听信了巫師的話,一直堅信,上官貴人是一個不詳之人,就是因為有上官貴人在,這後宮才會不得安生。

延禧宮的婢女直磕頭︰「郁妃娘娘,皇上他?」

岑梨瀾再也忍不住,掏出手帕來擦著眼角的淚道︰「皇上說了,要割你家主子七七四十九塊肉,這樣,皇上的病就會好了。你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吧。」

回雪想阻止岑梨瀾,可已是來不及了。

這話比外面的風還要凌冽。

延禧宮的婢女一個沒撐住,顫抖了幾下,暈了過去。

妃嬪們炸開了鍋︰「岑妃娘娘所說的可是真的?上官貴人她為皇上割了肉,皇上還要再割她幾十塊肉?上官貴人身子那麼單薄,割下七七四十九塊肉,她如何能撐住,那不是要她的命嗎?」

另有人說道︰「上官貴人若是听到這個消息,一定嚇死了,早知這樣,當初就不應該割下那一塊去獻殷勤,我就說,割肉做藥引這事沒這麼簡單,如今想想,還好我沒有割,不然,這七七四十九刀,就得我挨著。那還不如死了呢。」

妃嬪們有的嘆息,有的幸災樂禍。

回雪淡淡的道︰「你們都回去吧。」

坐在相印殿內室里,回雪只覺得胸口很悶,悶的她不想說話,可又忍不住問王方︰「延禧宮那邊,有沒有請太醫去看診?上官貴人的身體一直不好,那麼一塊肉割下來…」

王方忙打著千兒道︰「太醫已經去看了,生生割下那麼一塊肉,上官貴人差一點死了,這會兒躺在延禧宮里,還面無血色呢,若是听到……」王方抹著淚道︰「上官貴人若是再被割幾十塊肉,奴才怕她……」

王方一個做奴才的,都要瞧不下去了。

煙紫捧了茶上來,茶很香,茶葉上下起伏。

煙紫福了一福道︰「主子們來回跑著,也累了,不如,先喝些茶吧。」

岑梨瀾端起茶水,卻怎麼也咽不下,頹然將茶水放回到桌子上道︰「我們總不能這樣看著上官貴人死,依我的,不如叫上所有的妃嬪,一塊去養心殿跟皇上說說,不能讓他割上官貴人的肉。」

回雪搖搖頭︰「這些妃嬪過去養心殿,皇上不一定會見大伙,且,大伙都去,就會有用嗎?皇上從來不受別人的威脅,皇上本來就覺得,上官貴人她是一個不詳之人,若是大伙都去幫著上官貴人求情,那只會害了上官貴人,只能讓她死的更快。」

岑梨瀾又默默的流淚。

甚至,皇上在永和宮對她下手的時候,皇上拿簪子一下一下劃在她身上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難過過。

可是如今,想想上官貴人的模樣,她的心就痛的厲害︰「我們要如何才能幫上官貴人一把呢,我不忍心看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死去。她愛皇上,有什麼錯,皇上辜負了她,還要這樣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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