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五章【愛有失意】
行刑台很是高大,似是讓全城內的人都能看見。郗徽被壓在邢台之上,發絲隨風而揚,有幾縷垂了下來還夾雜著正滴答的雞蛋液,忽然她困難地把眼簾抬起,高聲而鎮定道︰「本妃自是有罪,也輪不到你這魅臣來處置,皇上呢既是皇上定的罪,自當皇上親自來處斬,本妃方能心服口服。不然本王妃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侯景的。」
侯景觀賞性地一笑,犀利道︰「皇上國事繁忙,豈有空來親自處置你這賤妃剛剛你的那句‘魅臣’,便是污蔑朝廷重臣,如此罪上加罪,不就地正法了你這賤妃,如何能還皇室清明」
郗徽加重了語氣,憤恨地瞪著侯景道︰「你沒听到嗎皇上若是不來,我是不會放過你的,就是做鬼也要纏著你。」
侯景毫不在意地道︰「纏著本輔臣嗎你這賤妃活著的時候纏夾不清,難道死後還要重溫舊業嗎」
郗徽根本不是侯景的對手。郗徽低下頭,眸光鋒利的就如同讓人心寒的利劍,她無法對侯景怎樣,所以她只能用心中的那把劍扎著自己,扎痛了心也扎痛了唇。
「郗徽在咬唇,她不止端莊,還是個烈女。」茹茉邊觀望著邊跟蕭衍道︰「我要去救郗徽。」蕭衍沒有阻攔。隨著腳下一轉,茹茉冷不防地飛到侯景面前,侯景被嚇了一跳。茹茉眸子上挑,朝台下一掃,笑道︰「都說毒婦的嘴巴是最毒的,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毒婦」侯景臉色青白地打量著面前的人,她剛剛說話的聲音明明不大,但那口吻那語調,絕對的頤指氣使,讓人听了就不爽。
茹茉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可不就是毒婦嘛,不然怎麼連個快要砍頭的人都不放過呢?」
「你!」侯景氣的跺腳,笑的讓人齒寒道︰「能有如此的膽量和口才,還長的瘦瘦巴巴,眼楮突出的,想必您比邢台上的那位也有過之而不及吧」
茹茉臉色如常,笑的燦爛道︰「看來你猜出我是誰了,不錯,我還挺自慚形愧的,但見到你這‘毒婦’後,我突然覺得自己該向你學習的地方還很多。比如你說郗徽好歹也是一個王妃吧,就算她後宮了,那當事人怎能不來我們都知道當今皇上是清清白白的,但是這麼重要的時刻,皇上不該親臨現場,給我們做個表率嗎你以為區區一個‘輔臣’,就能夠代替皇上嗎那你也太抬高身價了。」
「真不簡單!」侯景咬牙切齒,眸子里掠過一道火光道︰「你雖然現在還能在這逞口舌之快,但保不準一會兒你就會下地獄了,你對皇上大不敬,你以為皇上來不來都能救的了你嗎」
茹茉面朝台下,態度堅決道︰「我若有罪,自有律法來處置,而郗徽王妃的罪,既然拿到了台面上來處置,那麼皇上就是不可避嫌的,皇上剛剛登基不久,如此草率行事,這不是有損國體又是什麼,你們說是不是啊」
「是是是叫皇上親處此案」台下一片騷動一片叫喊。顯然,這群偽裝了的百姓們配合的好。
侯景臉色猛變,瞪眼低聲道︰「你是前任皇上的棄妃,柔然王的棄後,還抓著梁王跟魏帝,更和沈約、範雲都有染,你這樣的女人,怎麼還能活在這個世上你憑什麼在這胡鬧冷茹茉。」
茹茉滿眼堆笑,從眸中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鋒芒,聲音冷道︰「就憑我乃是梁王的小王妃,你們不是要抓他嗎信不信我現在咬舌自盡啊反正下了地下,郗徽王妃也需要個作伴的。」
侯景一板一眼地道︰「我雖然沒見過你,但有些人,只看一眼便認得她的模樣便會知道她是誰。」
茹茉覺得侯景的話怪怪的,正听不懂之際,只听台下喊道︰「皇上駕到!」
蕭寶融長的一點不出眾,身材適中,皮膚黝黑,眸子深處帶著一抹疲倦,雖穿著龍袍,但也沒一點帝王之氣。
茹茉的嘴角動了動,露著異樣的笑,「蕭寶卷都比這人更像皇帝幾分。」
蕭寶融在中間的座椅上坐了下來,他的左右站了身穿朝服的大臣們,侯景甩了甩袖子,跪倒蕭寶融跟前,臉色難看地指著茹茉道︰「啟稟皇上,此女擾亂刑場,對皇上您大不敬,臣請皇上趕緊治她的罪。」
蕭寶融順著侯景的指向,不急不緩地掃了茹茉一眼,「何等亂民竟敢擾亂刑場,來人」
「慢著!」茹茉打斷蕭寶融,喝道︰「皇上英明,人抓錯一次就行了,豈容一錯再錯本夫人有一事不明,還請皇上明示,郗徽乃堂堂梁王正妃,若沒有皇上您的傳召,她是怎麼進宮的」
蕭寶融冷臉皺眉道︰「梁王在外常年征戰,朕傳郗徽王妃是想讓小世子與皇子們一同讀書,這有什麼問題嗎」
茹茉轉向郗徽,「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郗徽與茹茉的目光一觸,神色中添了幾分安定,道︰「他說的是真的,可是後來我聞到了一股香味,就暈倒了,醒來後便衣衫不整的被他們扣上了的罪名。」
茹茉千錘百煉的一笑,痛快道︰「這就對了,郗徽王妃是冤枉的,她是聞到一股香味就暈倒的,說她宮廷,證據不足,所以根本不能定罪。」
「既然郗徽王妃不能定罪,那朕是不是該把散播香味的人定罪呢」蕭寶融聲音淡淡,繼而話鋒一轉,威嚴道︰「眾所周知研制迷香最好的就是冷茹茉,關于她是生是死撲朔迷離,如此蠱惑人心之人不抓,本國何以清明」
茹茉不由自主地一抖,這是啥局面怎麼把自己繞進來了原來她們真正的目的不是郗徽,而是自己。
突然候景走到茹茉身邊,眼神里除了憐憫就是幸災樂禍,微微抽了口氣道︰「還真有人冥頑不靈,本來不想讓你死的很慘,可是現在看來不行了,冷茹茉你說是不是呀」
蕭寶融心中升起一股惡寒,聲音不冷靜道︰「侯景,你說什麼這人就是冷茹茉」
不等侯景回答,茹茉抬頭道︰「沒錯,我就是冷茹茉,但我研究的不是什麼迷香,是燻香」
「住口!」蕭寶融左右的大臣們同時揚起了手中的馬鞭,直對茹茉,全部一副忠君護主、為民除害的樣子。
到了這個局面,如果在不從這台上下去,就該要挨鞭子了,茹茉悻悻地瞥向下面,哪還有蕭衍的影子不是吧早知道剛才就不上來夸夸其談了,也好給自己留條後路啊,這下好了,郗徽沒救成,還賠上了自己。
看著那些晃動著的鞭子,茹茉騰地朝後退了一下,氣勢不輸道︰「這是哪門子的大臣還敢拿馬鞭掄人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蕭寶融臉色陰沉道︰「朕就是王法,若不處置了你這妖女,才是沒了王法了。」
那些大臣們露出狠戾的表情,全都加足了勁的掄起了手中的馬鞭,「啊!」隨著茹茉大喊一聲,蕭衍已飛到茹茉身旁,拽住了那些鞭子頭。
此刻,那些裝扮成百姓的兵士們全都抽出了劍,速戰速決地與蕭寶融帶來的人打了起來,緊接張稷帶兵而來,瞬間把刑場圍住。
混亂中蕭寶融看著他的人一個個的倒在地上,身體有點發抖地離開了椅子,在誰都沒注意下,抓起了郗徽,勒上了她的脖頸。
侯景見狀,倉惶地喊道︰「讓開一條路,送皇上回宮,否則我們就讓郗徽王妃身首異處。」
「放開她!」蕭衍威嚴的聲音里帶著雷霆般的震怒,蕭寶融勒在郗徽脖頸上的手猛然一顫。
郗徽試圖掙扎,但掙扎不開,直到指甲狠狠摳進蕭寶融的手背里,才喘著粗氣抬頭,歡喜地看著蕭衍,痛苦地張嘴,「蕭寶融和侯景他們是斷袖」
蕭寶融急怒攻心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絕望叫道︰「蕭衍,這可是你的女人,你不要嗎你若不放過我,我就拽著你的女人去死」
看著郗徽被勒得青紫的臉,茹茉從衣襟里攥出一把香粉正想朝蕭寶融投去,哪知侯景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朝自己而來,危急之際那個該死的「啊」字還卡在了喉嚨,沒有出來,眼看躲是躲不開來了,先投出手里的香粉再說
「啊!」香粉打中了蕭寶融的眼楮里,他大叫了一聲後仍死死勒住郗徽,半分不見松手,與此同時蕭衍一個旋身,踢開了匕首,抱住了茹茉。
郗徽的指甲從蕭寶融手背里抽出,慘然一笑,終于放棄了掙扎,絕望的何止是那個蕭寶融,她郗徽不也在絕望著嗎,真是處處有失意!
在誰都沒有分身乏術的時刻,「都給我讓開!」隨著一聲大叫,掠過黑壓壓的頭頂飛過一道白光,那道白光還不忘用眼尾掃了一眼茹茉跟蕭衍。
茹茉張著嘴,笑著驚呼,「那白光老頭雲逍遙你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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