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二章【風雲締造】
曠野里的風總是那麼的大,吹得人衣袂鼓蕩,月光下,稜角分明的男子吹著火不絲。這一生他只願為她吹,但願她能听到,然而他與她注定了是無止境的遙遠,寂寞和荒蕪。
「還我兒子伏羅乖兒子回來吧母妃想你」遠處傳來了閭左王妃的哭喊聲,她的心在虛幻與真實間游走,恍惚間似是燒著了一把火,愈燃愈烈。
拓跋燾從唇邊拿開火不絲,听見閭左王妃的哭喊,厭煩地一皺眉,這個女人好像瘋了,從伏羅走了以後,就瘋了。不知道茹茉把伏羅照顧的怎麼樣茹茉,那個令他堂堂柔然王魂系夢牽的女子,她好不好呢
「她不好,你的王後一點也不好,渾身都是血,好多好多的血怎麼也擦不干淨」不知何時閭左王妃已經走近,她偏著頭,反應激烈地笑道︰「汗王你不是想保護你的王後嗎,我偏偏不讓你如願,啊哈哈哈」
拓跋燾眸中一焦,轉而一想一個瘋女人的話怎能信呢,但他還是不放心,猛然間一把拽住閭左王妃的衣袖,警告道︰「別忘了伏羅還在王後那里,你總不會連你兒子都不顧了吧最好收回你剛剛的瘋話,否則別怪本汗割了你的舌頭。」
閭左王妃驚得肩都顫了顫,下意識地一縮,流淚道︰「中原有句話叫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為你生了兒子,你居然要割掉我的舌頭,你完了,你不愛我了,你只愛那個女人了,你陷進去了對不對」
拓跋燾推開閭左王妃,霍然回首道︰「本汗從沒愛過你。」
閭左王妃被幾乎听到的所擊倒,連站在那里的姿勢都如同冰一樣,一寸寸地凍結下去,她微微喘息,寒聲道︰「汗王,臣妾反正是瘋也瘋了,那麼一個瘋子做出來的事,您就別怪罪了」
「你做了什麼事」拓跋燾半側臉,清俊的側面漠然如冰雕,寒意逼人,「柔然目前的局勢容不得你半點胡鬧,若還想安安穩穩的喘口氣,你就給本汗老實點,滾回你的氈房去,別讓本汗再看見你這個瘋女人,被關起來,看你還能做什麼事。」
閭左王妃死了心的目光一冷,喃喃道︰「被關起來不要緊,我該做的事早就做完了,就看她冷茹茉的下場了」
「陛下駕到!」也不知道蕭衍跟孝文帝怎麼談的,茹茉被帶出了茅廁,當夜,發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
魏國忌憚柔然的勢力,在日漸被侵犯後,隨著齊國的支持,終于發兵,打著剿滅的口號,出戰柔然。
長風寂寂,拂起茹茉的長發,她緩緩看著身後的洛陽行宮,眼底神情復雜難言,今日蛇幫象,方不知某日蛇也能吞象。魏帝怎都不明白,一旦沒了柔然,齊國就會發兵攻魏,這對孝文帝來說,只是遲早的事。
權勢如刀,可悍然劈裂一切抵抗,也可將如山高壘慢慢削薄,人心之詭,可顛覆世間一切風雲,可建立締造也可摧毀崩壞。
一旦開戰,天下大亂,其中必要死去很多很多人,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國帝位,更需要血流漂杵。
此刻,茹茉疲倦一笑,忽然問道︰「蕭衍,你為什麼一直都想要當皇帝,不想要放下一切,去過平凡的生活呢」
蕭衍攬住茹茉,模著她一頭的長發,輕輕答道︰「因為我怕沒有錢花,怕被別人壓迫,怕自己想干什麼不能干什麼,所以我從來都有個心願,就是一定要站在很高很高的位置上,才能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才能隨心所欲的保護茉兒。」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還在這來回的打什麼仗直接回齊國繼位當你的皇帝不就好了,蕭寶卷早已構不成你的威脅了。」
「那你為什麼不回齊國當你皇後不就好了每天游走于江湖戰場的,操那麼多心,你有癮啊」
他們突然頓住,從對方的表情里能夠看到,原來我們竟是同一類的人!
不得不說魏帝是個很謹慎的人,他把石洛派來了。茹茉伸出手,薄薄的掌心被淡白的光線照得一片透明,不知那片草原上的野花開的怎麼樣了不知那些花朵能不能也照到這樣的陽光不知拓跋燾準備好大戰一場沒有
閉了閉眼,似是下定決心般,大步轉身,突然一個石頭砸來,睜開眼,撿起石頭,又砸了回去,「有意思嗎于情于理,我都要回柔然去。」
「回去做什麼打算再瘦上兩圈,還是把命也搭上」來的人含笑向她走來。
他總是與眾不同的,如果換做別人發現自己的女人去找別的男人,早就會氣得七竅生煙了,而這個男人還能這麼淡定,還能笑的出來,明顯的不是一般的人物,但不得不說越是這種狀態,越是毀滅性的。
茹茉抬起目光,清亮而堅決,迎上蕭衍的目光,「我和拓跋燾雖沒夫妻之實,但不管怎麼說我也是柔然的王後,在這個時候,我不能看著你們一起攻打柔然,以大欺小算什麼就算是搭上了性命,我也算報了朋友之義了。」
「茉兒,親情之恩、朋友之義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蕭衍靜靜地問道,唇邊已沒了笑容。
茹茉怔了一下,回答︰「重要!」其實他不知道麼在她心里他永遠是最重要的。她也想要自私一點,什麼都不管,可是不行,她並不是只貪圖自己享受,不管其他的人。
「這兩日張稷就會帶領著兵馬來跟咱們會和,茉兒覺得拓跋伏羅那孩子是否會安好呢」蕭衍語氣冷靜,眼神憤怒。
茹茉的心稍稍的抖了一下,垂了垂目光,「你會拿拓跋伏羅來威脅我嗎你會嗎」
蕭衍霍然扭頭,「會的。如果茉兒不想看見拓跋伏羅掉個手指腳趾的,就盡管去,如果拓跋燾知道是因為你的沖動而害了他的兒子的話,你想想,他還會讓你當什麼柔然的王後嗎」
茹茉吸了一口氣,又昂起頭,嚷道︰「什麼柔然的王後我根本就不稀罕,你拿個小孩子威脅我算什麼本事,拓跋燾讓我帶伏羅回來就是想保住那孩子一條命的,他早就知道了會有這麼一天,從放我出去的那刻起,他就知道了你們會殺掉他滅了柔然,憑什麼我偏偏不讓」
蕭衍的身子顫了顫,他再也無法鎮定了,修長的手指一把拖住了她的下顎,不是不去看她,而是凝視著,開口便是雷霆,「你偏偏不讓嗎那我就偏偏要殺了那個拓跋燾給你看,不止這樣,還要鞭尸了,去喂牛羊。」
「為什麼」茹茉的心剎那一沉,她從他的眼眸里看到,那里壓著的是沉沉烏雲,青光閃電,濤飛浪卷,幾欲噬人。
蕭衍的手向下一移,他拖住了她的腰,導致她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他將她攬得很緊,很久以後,眼神悲涼,「因為他敢娶了我的茉兒」
她震驚地看著失態的他,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終于擠出,「那啥不是的我說」
一張霸道的唇冷不防地堵上了她的唇。她沒有躲避,接受著與他唇舌的輾轉交纏,漸漸由淺入深。身前的他輕軟的氣息帶著淡淡的龍誕香味,她的心突然被燻軟迷醉了。
如果這是個夢境就好了,但顯然這不是,總要醒來面對現實的。自那日起,石洛開始了猛攻,他這個人絕對不是只會幻術那麼簡單,同時還具有非常強大的戰斗力。齊兵加魏兵不僅糧草充足,而且條件得利,很快距離柔然一百里外的六道防線都突破了。
月色下,營帳前,石洛正在給馬刷著毛,茹茉走來,那馬「嗷」地一聲叫起來。「以前我見過王爺的追風也這樣叫過,這些都是警惕性極高的馬,一般遇見敵人才會這麼叫的」茹茉打量著那匹馬,見石洛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隨後目光一閃,直接問道︰「石洛,魏帝口中的羅曦是誰」
石洛拿著刷子的手一停,怨毒的目光瞪向茹茉,「你不知道」
茹茉怔怔一笑,「怎麼我該知道嗎」
石洛哼了一聲,扔下刷子,忍無可忍道︰「冷茹茉我早晚要殺了你,因為你是陛下想要殺的人」
「殺我簡直易如反掌,但你也要讓我死個明白吧」茹茉也爆發了,她實在要弄明白,從到鄧城再到洛陽這一路,為什麼那些黑影針對她,為什麼
「好,我就讓死個明白」石洛一轉身有些粗魯地拎起茹茉扔到馬背上,一拍馬,猛然間馬沖了出去,甚至連侍衛們都攔不住,接著石洛一躍而上,騎在了馬上,一鞭下去,馬跑的更快了。
茹茉听著耳邊呼呼的風聲,沒有叫,一句也沒有叫喊。身後石洛掩飾著心中的詫異,皺眉道︰「你不害怕嗎為什麼沒有叫喊」
「你說過讓我死個明白的,我想在你讓我死之前,一定會告訴我為什麼的。」茹茉平靜地道。
石洛一邊疾馳一邊說道︰「你真的和別的女子不一樣,可是這並不會讓我手下留情,凡是陛下想要的,我就必須幫他拿到,包括你冷茹茉的命。」
「好啊,你也跟一般的臣子不一樣,對主子特別的忠心。」茹茉說完,身子一震,石洛已經停了馬。
下了馬一看身前是一片連錦山脈,風嘶吼著從山腳下的平原上沖過來,在石山上穿行,發出凌厲的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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