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姝瞧著海青的樣，不禁伸出手捋了捋耳根的發，側頭對聞桂道，「走吧。」
聞桂瞪了海青一眼便隨著聞姝離去，眾小姐抱著恭敬後怕的心思規規矩矩地給聞姝姐妹讓開了路，待得聞姝姐妹離去以後，人群逐漸恢復生氣，看著海青的眼神帶著點同情和嘲笑。
「听說相府的八姐兒卻是走旁門左道的，也不知會不會寫字？」
「听說她也就年頭才開始教練來著，就算是旁門左道也怕是不行的。」
「聞大小姐這招可不是讓她丟人現眼麼？」
「噓……沒瞧著那七姐兒臉色不好麼？」
「唉，你們都別私下議論了，看著吧。」
南宮菱的雙耳忍不住地抽搐著，本想著以聞姝姐妹的性子定會好生讓海青難堪，卻不料連帶著自己也丟了面子，心下也是一陣發狠，將海青這個掃把星往死里咒。
就算是如此，南宮菱還是不得不面上作作態，憂心地對著海青道，「妹妹若是為難，就由姐姐代勞好了。」
海青卻故作听不懂般道，「姐姐不要擔心，妹妹也是練過字的，姐姐莫不是忘記妹妹過年前寫的福子，那個字小妹寫得還是不錯的。」
南宮菱听著也是嘴角抽搐，心道，你就丟人吧，我不用替你擦，只需你蠢笨倒底，那樣日後相府便只會有我一個小姐的存在。
眾人听得海青的話，一個個的忍不住要同情海青起來，看來她是真不懂這將意味著什麼。
沒有理會那些同情鄙視的眼神，海青兀自來到書桌前站定，瘦弱的身子在同齡人中都算矮，又何況在眾多比她年紀大的嬌貴姐兒之中，只是她的腰挺得很直，打遠處看，竟也有一分令人詫異的氣質在里頭，似不屈，似執著，似堅強。
海青的眼看了對面一眼，便垂了下來，抬起手執起毛筆細細地舌忝了許久的墨。
對面的方習聆難得地笑了，手下竟是快了很多。
海青緩緩擱下了筆，在筆鋒游走地那一瞬間，她似看到了自己，一個稚女敕強大的自己。慢慢地抬起了頭，海青不禁有些詫異，她竟能讀懂方習聆此刻的狀態，揮灑中帶著驕傲和負氣，似在責問自己的冷漠抗議自己的敵視。
海青不禁一愣，看來前世對自己的影響太深了，以至于盡管自己一再克制卻依舊表現出對方習聆的憎恨。海青忍不住自嘲一笑，眸色如同水波晃蕩，許久之後恢復平靜，再看向方習聆的眼神里卻滿是欣賞。
方習聆停住了手，只是，在抬頭看向海青此刻的模樣神情的一剎那，他的心怒了，那是一張和自己無異的臉，戴著不真實的面具，手下擱筆的動作不禁重了些，沒有人留意到筆桿上的裂痕，他卻笑了，拱了拱手，「常榮侯府，方習聆。還請小姐亮字。」
海青微微一福身回禮，「右相府海青見過公子。比不得公子才德，青兒只會這一字而已，見笑了。」
幾乎是同時，伺候在兩方書桌前的小斯丫鬟竟不約而同地將雙方的墨寶亮出，只是在場眾人卻並沒有看好海青的。
時間很短，短得這頭的小姐們尚未欣賞完方習聆的字，他的字如玉圓潤，如水順流，如春風扶柳化開人心，亦如細雨綿綿滋潤人眼，字是完美的，如人。來不及贊嘆來不及唏噓更來不及看海青出糗，眾小姐只覺得對岸的人異常安靜，幾乎是同時安靜了下來。
丫鬟小心地將海青的字轉了個面，斗大的字烙入眼簾，竟如水倒灌般凶猛，一瞬間便將一切都淹沒，倒吸氣的聲音頓起，靜默淹沒了質疑。
海青手提著一盞紅燈籠，身後跟著恭敬了不少的湘茵。
海青到這時候方才知道，這燈就好似一張通行證，是上流人群聚集在一起搶眼的資本。
海青想到此前那些子小姐們精彩的臉色不禁心里微動，只覺得一股子爽氣。
「好，好字！」方習聆的聲兒響起得很突兀又很自然，瞬間便打破平靜，更改寫了所有人對海青的直觀感受。
海青淡笑，不見驕傲得意，也不過分低調，她的心很平靜，「只此一字耳，卻是比不得公子字字如玉。」
方習聆搖了搖頭，「字不入人心，縱千萬字也算不得字，海姑娘的字雖稍缺火候，卻真正是個字，習聆自愧不如。」說著親自從腰帶上卸下一盞小紅燈籠，更是在上面提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竟將此燈籠送給海青，這般撢舉一時間令所有人續一滯。
在眾人隱晦的眼神里，海青看著被送到面前的小紅燈籠，竟生出了拒絕的心思，只是方習聆卻是沒有給過她機會。
「海姑娘下游見。」方習聆的臉上並沒有旁的哥兒戰敗時候的灰色，聲音里竟隱約透露出一絲期待，話閉，方習聆的身影卻是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唉……」海青只覺得手上的這盞小紅燈籠就像是碗香甜的蜂蜜，很是可口吸引人，又很遭受針蜂們的怨毒。
已經不知道遭了多少道針般的眼神射擊，偏她是躲不開的。
往下步行不過半里，卻是暖香四溢，燈火通明，兩個亭子隔水對望，海青的出現並未引來太多的矚目，許是因為她的腰間只有一盞小紅燈籠，而且那方習聆的名字也被掩住了，海青默默地上了亭子，亭內架著碳火，溫著熱或香酒，海青瞧著這亭子里的四張凳子卻是坐了三個，而對面的亭子里不但是坐滿了四個，更是站著兩個。
海青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坐在了最後一張凳子上。湘茵眼看著海青落坐，想到海青並不知曉這約定成俗的規矩，剛想張嘴，卻最終沒有出聲。
「真是好沒眼色，這位置卻是你能坐的麼？話說，你又是誰，不會是哪個低眉小戶家的女兒走了運撿了個紅燈籠就借機顯擺，也不怕到時候落了面子，哭著跑了。」說話的卻是海青右手邊的年歲在十三四歲左右頭上簪著半鳳銀釵的貴姐兒，一身織銀墜珠雙疊衣很是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