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青見肥嬤嬤不願多說，便轉開話題問道，「宮里頭才職底下可有教授功藝淑榮的嬤嬤下放出來，我如今正學這個，就想尋著個好的嬤嬤。」
肥嬤嬤道，「這些卻是偏門，宮里的教導嬤嬤不多，就是下放出來的也是屈指可數，倒是有位李姓的嬤嬤在此道上頗有成就，只是得罪了皇後，早已出宮，如今卻是不知去向。八姐兒可尋上一尋，此人就是皇上都招見過的。」
海青故作驚訝，「此人好本事。莫不是有什麼特異之處？」
肥嬤嬤想了會兒，嘴上卻是沒有太過隱瞞，「倒是傳言道，當初皇後大怒，她卻以一字博得皇上金口，免了死罪，被驅逐出宮。」
海青點了點頭道，「嬤嬤可以將夾子去掉了。」
原來在領的過程之中，肥嬤嬤卻是在海青不知不覺間，已經將兩只耳夾迅速地夾在了海青的雙耳上。
「八姐兒耳朵，這夾子還是夾上一盞茶時間為好。此時若是卸掉，只怕會出血。」肥嬤嬤比了比海青的雙耳，看了會兒，又似有驚疑地沉思了會兒才接著道，「八姐兒這耳，大小適中，形規內矩，以形觀人，卻是性懦身弱之人方才有此耳。偏八姐兒，這耳窩生色，內斂，松弛得宜，說的卻是性穩持恆，月復有沉浮，多思多慮之人。當真是稀奇的很。奴婢觀這耳窩之色，乃是後生，甚至時日不深，這沉色漸有外闊之勢，恕奴婢多嘴，八姐兒近日可是心慌不安，多有思慮？」
海青卻是把玩著剩下的銀釘子，「你倒是說說。」
肥嬤嬤松了下氣道，「多思多慮之人多愁悶，八姐兒性子細膩，怕是更會傷肝肺，需得靜心靜神，需記得凡事莫算計，山比山高，海比海深，自認登高望遠看清萬物，卻不知自己亦是成為他人登高望遠之中的一景。」
海青默然把玩著銀釘子許久，久到雙耳被夾得麻木，毫無知覺，肥婆婆卻是已經在卸開耳夾，兩顆晶瑩剔透的水晶耳釘在被夾得發白的耳朵上閃爍不已，而耳後的釘子早在被夾住的時候就已然鈍挫彎曲。
「嬤嬤好手藝。」海青有些發涼的指尖輕輕撫模了下自己的耳朵，「今日有勞了，長樂，打賞，送嬤嬤。」
肥嬤嬤自然覺察到海青身上隱含的一絲怒氣，看著海青的眼也是一陣晃動，隨後躬身離去。
海青有意無意地撥弄著自己的耳朵，長樂卻是從外頭進了來，「這天也不見暖起來，到了燈會那日可得怎麼辦才好？」
海青卻是對這個話題興致不高，只是問道，「長喜去哪兒了？」
長樂也是猛然想到事情道，「先個送肥嬤嬤出去，正趕上表公子突然要離府。好在禮品是提前備下的，便讓長喜送了過去。不想奴婢出去時候便踫上表公子往回走，連奴婢行禮都沒理會，奴婢瞧著一旁的肥嬤嬤的臉有些變色，也不知是不是嚇的……這都有會兒子了，長喜那丫頭也該回來了。」
海青听了面上微沉，卻沒用深究，只是道，「好了，你去將茶熱著，等長喜回來，你們也喝些，暖暖身。」
「誒——小姐就是好。」長樂樂呵呵地道，隨後又問道，「奴婢覺著那李婆婆神神叨叨的，這都告假許多時日了，也不見回來，小姐可要知會老夫人聲，也好尋個備用嬤嬤。」
海青卻是搖了搖頭，「李嬤嬤就挺好。功課留下了，人走不了的。」隨即又想道，「若是有人打探今兒的消息，你只說與她們一樣便可，排夾的事兒不外傳。」
「奴婢曉得。」長樂回道。
海青點了點頭，「去吧。」說完卻是埋下了頭，眼神定格在了李婆婆留下的那個攝魂書上。
待的長樂回來，長喜已經在一旁伺候多時了，長樂道，「小姐算得真準，奴婢去取茶時候，果真被圍住了，只是不見七小姐身邊的人，奴婢這才听說，原來請的卻不是這個嬤嬤，只是不知怎麼著那嬤嬤昨兒個突然摔斷了腿，這才臨時換了人。」
「那原先的嬤嬤可是給七姐兒開過耳的？」海青抬頭問道。
「小姐怎麼曉得？」長樂也是驚奇。
海青笑了下，「大夫人尋的人自然是與七姐兒有厲害關系的。」
早先看到廣袖采集花粉時候她便開始懷疑，再听到肥嬤嬤那句對銀子不適，海青便明白了，那南宮菱怕是要制造自己對銀子過敏的假象。
只是不知此次又是何人幫了自己？
肥嬤嬤言語中雖半字不露，意思間卻也提點了許多，比如銀制排夾、金制排夾還有那左承諾言。
海青的腦子里晃過旻玹的影子卻又在第一時間排除。
第一次，海青開始審視內心的不安和越來越重的危機感，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在縱著自己，那種心里發毛和被窺視的錯覺，讓海青只覺得一身的沉重。
咕咚……咕咚……
兩顆晶燦燦的耳釘子落入銅盆中，水波晃動。
海青撫模著空落落的右耳，兩個細小的肉孔已然貫穿了耳朵，銅鏡里自己的模樣很是模糊，海青都快看不清自己了。
長樂一旁手持銀針子疏通著海青的耳，「小姐今日就戴上扣玉石耳釘子，再配上十六脂玉鏈子，可好？」
「確實不必太張揚，但該有的身份卻是不能含糊的。」海青看著長樂拿起扣玉石的耳釘子比劃著，緩緩道，「待會兒三夫人過來，也會指點一番，你且打扮就是。」
「八姐兒這粉上著不透氣兒，傷了臉面不說，還易月兌落。」三夫人剛一進來便瞧著海青欲伸手揉臉的動作，自是明白其中就理，「八姐兒頭次上妝，難免不適，日後習慣了就好了。」說著擺了擺手，身後的粉衣大丫鬟已是打開了一只三層的妝粉匣子。
「青兒見過三舅母。」海青欲要起身卻被三夫人按坐在了春凳上，「八姐兒莫要生分了。」
待得打理得差不多時，三夫人卻是道，「今兒府上的大哥兒也是要隨行的，大家會兒竟不知他也是有張帖子的。這會兒子七姐兒怕也正打扮著，七姐兒能隨了大哥兒蝶子，也是老夫人發了話的。」
海青听了心里也是微怔，但想到南宮菱那不達目標不罷手的性子，心里倒是平靜了下來。
三夫人見海青只是淡笑卻話，便道，「這燈會自是賞燈為主，到時候各自結伴游玩，只是八姐兒初次參加，怕是認不得什麼人。八姐兒可是得想好了，可是要跟著七姐兒？」
海青听著三夫人的口吻，似在提醒自己似的，便回道，「只怕是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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