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蕭飛三人不知道喝了多少。♀只覺得外面原本還算明媚的的天氣在後來變得陰沉。
那間小屋里許久都不曾開過的吊燈,在蕭飛來這里的幾次中唯一一次打開了。
在昏黃的燈光下,三個人也不知道從哪里找到的話題,天南地北地聊著。最初提進來的一箱啤酒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換成了第二箱,桌上的菜已經被清理得干干淨淨。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當三人覺得肚子實在沒有辦法再容納更多的酒的時候。才攙扶著從飯店小屋里走出來。
走出店外,天空中像是被一層厚實的破棉絮所掩蓋。在來這里之前的那一份陽光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不斷翻滾在頭頂的黑灰色烏雲。
呼嘯的風取代了早之前的平靜,雜卷著地上落下的樹葉四處翻滾。沉悶的空中,那黑色烏雲中隱隱露出的一些還算干淨的白雲里,此時卻不時地閃現著陣陣閃電。
那厚實的雲層似乎將一切都壓抑得無法反抗,即使是那從雲中穿過來的雷聲,在這個時候也顯得那麼地沉悶,像是一面被壓在地底深處發出聲音的巨鼓。
「快回吧,在這兒也呆不少時間了。要是以往吧,你們隨便呆到什麼時候。但看這天兒,你們再不回去,一會兒雨下大了,淋到你們那就不值得了。」飯店老板站在門口,看看天,轉過身來對蕭飛等人說道。
「半大小子,哪有那麼嬌氣。」倒是天亮顯得並不以為然。
「這時候的雨可不比其他時候,秋天的雨就是軟刀子看上去雖然沒有夏天的猛,但淋到身上那跟刀子劃過似的。弄不好就病了……」老板娘站在店老板身邊,邊用圍裙擦著手,邊叮囑蕭飛三人快點回去。
剛剛還有些頭重腳輕的蕭飛,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被風這麼一吹頓時醒了一半兒,那風中帶著的略顯濕潤的泥土氣息,讓蕭飛的醉意再次清醒了幾分。
告別了飯店老板夫婦,沿著來時的路,蕭飛和天亮還有彭杰三人並肩走著。在風中,那清冷的風意暫時地將三人的醉意消除,雖然腦袋里還是嗡嗡作響,但三人已經清醒了許多。♀
一路上三人無語,似乎在之前三人已經將話全部說完了。在酒醒後反而覺得沒有話可說了。
就這麼走著,頭頂的隆隆雷聲越來越頻繁。
突然,天亮扯著嗓子大吼了一聲。著實把蕭飛和彭杰兩人嚇了一跳。但這不是最主要的,就在天亮這一嗓子扯完之後。這小子沿著那條水泥坡路狂奔了起來。
「壞了!這老小子又撒酒瘋了。」彭杰,見狀不妙,緊跟著追了上去。
剛點著一根煙沒有抽上兩口,蕭飛眉頭緊皺。後悔自己當初不該讓天亮這小子喝太多,把煙一扔也追了上去。
無奈是蕭飛是三個人里身材最豐滿的,雖然拼盡了全力。但始終與前面兩人保持著很大的一段距離,直跑得呼哧帶喘,滿眼星星。
「行啦!別追啦!就你們這速度能追上我的話,我自罰三瓶!」跑在最前面的天亮邊跑邊看後面追得滿臉通紅的兩人,邊哈哈笑道。
「我拷!這老小子看樣子是相當不服啊!」蕭飛雖然跑在最後,但聲音卻絲毫不肯服輸。借著兩邊的山將聲音擴散出去。
「我看也是!一會兒咱把這小子按住,月兌了這小子褲子讓他光著回去!哈哈!」
「我看行!」
彭杰和蕭飛邊跑邊前後呼應著,天亮見狀不妙,加快了步子。像只月兌了籠的兔子,在原本漫長的路上連跑帶蹦,不一會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蕭飛慢慢減緩了腳步,停在半蹲著大喘氣的彭杰身邊。
「不行……這老小子屬驢的,太快了。我追不上。」彭杰此刻喘得話不成句。而一旁的蕭飛也好不到哪里去,肚子里裝滿了酒,經過這麼一番顛簸之後,直接奔到了膀胱。
所幸這周圍除了彭杰別無他人,前後環顧一番之後,就地解決起來。
或許今天老天爺喝的也有點兒多,在幾番空中擂鼓之後,也有點「喝酒走腎」。
就在蕭飛和彭杰兩人一泄千里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落到了鼻子上,濕乎乎的。
「別是下雨了吧!」彭杰又模了模鼻子,抬頭望天,邊收拾家伙邊說。
「這天氣,誰又料得準。人都說八月的天女圭女圭的臉。那現在這天算是什麼?」蕭飛收拾好,開始往下走。
「八月是女圭女圭,那九月是少年,十月……」
「十月估計就是少婦了……」蕭飛接了一句。
「那少婦的臉又怎麼說?」
彭杰的話剛說出口,隨著一聲干脆而響亮的雷聲。剛剛還偶爾掉落的雨滴突然瓢潑一般,從空中傾泄下來。
「就是不能說!」蕭飛邊跑邊喊著,在第一波雨將地面真正濕透之前。兩人一路逛奔跑到了宿舍樓的外面。
此時外面已經完全黑了,遠處天邊的閃電將那里的黑暗撕扯開卻又很快被黑暗重新彌合。
宿舍樓里燈火通明,雖然大部分的學生已經坐上了回家的班車。但還有一小部分的學生留在了學校,比如蕭飛,比如彭杰,比如……
進了宿舍樓,樓管老傻站在門口樂呵呵地看著狼狽不堪的兩人。
「老天給了你們那麼長時間讓你們回來,還在外面磨磨蹭蹭。趕緊回去換身兒衣服,這都幾點了。早點兒睡吧!」
蕭飛和彭杰兩人沒有多說什麼,混身上下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從老傻讓出來的一個空檔里鑽過去,爭搶著向宿舍跑去。
宿舍里的門虛掩著,里面的燈亮著。
推門而入,有些泛黃的燈光下。小鄧坐在自己的鋪上復習課程,其他人的床鋪上空著,倒是天亮的床鋪上,之前搶著跑回來的天亮。此時已是睡得鼾聲大作,屋里隱隱飄著一股異樣的味道。
「他們呢?」蕭飛進屋後邊月兌衣服邊問。
「都回家了。」小鄧頭也不抬地說道。
「這屋什麼味兒?」彭杰站在天亮床邊換著衣服,但那股味道就像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夢魘一般縈繞在彭杰周圍。
「還有什麼味兒!」彭杰這一問不要緊,似乎觸動了小鄧心中最痛的一部分。
「大爺的,你們倒好,在外面瀟灑。這老小子見了鬼似地從外面跑進來,一進屋一股子酒氣直接撲進來。好家伙,光聞聞我差點兒都醉了!」小鄧邊說,邊厭惡地揮著胳膊。
仿佛之前的那股子酒味此時還在他的面前一般,給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我們倒想讓他跟我們一起回來呢,這老小子跟受了驚的驢一樣。跑起來,我們兩都追不上,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人影了。要不是外面下大雨,我們估計還得繞著學校找他!」
彭杰原本想要訴說自己的苦衷,誰知道這一說不要緊,小鄧直接將書扔在了床上指著彭杰和蕭飛大罵。
「你大爺的,你讓他喝醉,倒讓老子來收拾。他一進屋,我剛要跟他說話,這老小子長口就吐了,吐一地不說,還吐老子一身。原本打算好今晚的約會,全他大爺地讓他給搞砸了!」
小鄧的苦此時就如同那外面的大雨,一說起來就再也止不住了。因為這老小子,小鄧之前借的一身衣服現在還掛在水房里。而之前那地上的一片濕乎乎的地方,也是剛剛小鄧打掃過的。
那讓人難以接受的味道,現在才知道是天亮吐了的味道。這味道吐到地上都難聞,而小鄧更是干脆地用半個胸脯去接了下來。也難怪一向安靜的小鄧此時幾近瘋狂了。
之前一直憋著的小鄧在對眼前的兩人劈頭蓋臉地數落之後,原本一肚子的氣也算是消了不少。瞥了一眼趴在床上鼾聲大作的天亮,長出了口氣,轉身回到了自己的鋪上。
蕭飛和彭杰相對一眼,彼此都是一臉的無奈。
洗漱一番之後,便躺到了床上。
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被風卷帶著撲打在窗上發出近乎于潑水一般的聲音。蕭飛枕著雙手,木然地盯著頭頂的床板。原本想要想些什麼,但隨著眼楮越發變得沉重,最後干脆閉上眼楮不去想了……
少有的一夜無夢,其間曾經渴醒了幾次,每次醒來,外面的風雨聲依舊大作。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陽光照進了屋里。忽然間醒來,眼楮尚未習慣這突如其來的耀眼,蕭飛下意識地抬手擋著陽光。當眼楮慢慢習慣周圍的亮度之後,才開始四下環顧。
對面下鋪的天亮,早就已經又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而上鋪的彭杰依舊蜷在被子里,背著蕭飛。小鄧趴在床上依舊在看書,似乎他一天到晚總有看不完的書。
渴了一夜的蕭飛,此時嘴里已經干得幾乎發不出聲來。想要直床,但腦袋像是被人用錘子狠狠敲了一擊疼得直咬牙。
「醒啦!」听到蕭飛起床的聲音,小鄧抬頭看了一眼。
「有水沒。」
「在你床頭。」
蕭飛看到床頭的地上,一個鞋盒子上放著一個鋁制飯盆,滿滿一盆清水此時在陽光中折射著耀眼光芒。
端起盆來,一飲而盡。清涼甘冽的水順著喉嚨直流進胃里,之前的朦朧睡意一掃而光。
從床上下來,走到窗前。
操場上有人在打籃球,明媚的陽光灑在地上就像他們那揮之不盡的青春。
一夜的大雨悄然而去,誰又能記得,那一夜瓢潑一般。
或許,只有那樹梢還未掉落的葉,發黃的葉端那一滴通透尚未揮發的雨露。
天亮從窗前對面的小路上走過,手里提著剛從食堂打回來的早點。在往這里看時,恰巧看到蕭飛站在窗前。
一如既往沒有心眼的哈哈一笑,向著兄弟揮一揮手。
正如昨天所說,不管之後如何。且過得眼前,不管以後如何,有兄弟就有一切。
未來,正如那一夜大雨之後。陰霾散去,陽光乍現。雨後陽光一般,有過,就肯定會有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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