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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野有遺賢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吶……」

就在湯隆拜謝了王倫,收起金子便急欲離開之時,忽听不遠處坐頭上,有一位三四十歲的中年文士長嘆道。王倫等人進來這酒店時,此人正趴在桌子上酣睡,如醉酒一般的模樣,加之兩桌隔得頗遠,是以大家當時都沒怎麼在意。

忽听此人一嘆,話里有話的樣子,這邊四人心中都是一驚,暗道莫叫此人听到談話的內容?王倫自問方才對話沒有泄露什麼機密情事,倒也不慌。只是湯隆已經按捺不住,搶到那桌前,問道:「秀才,把話說清楚了!」

那中年文士沒有答話,直把湯隆看了一回,良久才道:「那金槍班的徐教師可是你的兄長?」

湯隆一時模不清此人套路,只道:「正是,有何賜教?」

那文士搖搖頭,又見這邊三人都望著他,便起了身,直走過來,就在王倫他們這一桌坐了,湯隆見狀,也跟過來。

那文士剛剛坐下,便道:「久聞河北、山東多慷慨之士,這位官人揮手間一擲百金,倒也頗為難得!」

王倫只望著那文士,笑道:「為友謀事,唯在心意,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不可以出錢多少,來論斤稱義!」

那文士聞言哈哈一笑,道:「倒是我失言了!」旋即此人朝王倫等四人賠禮道:「適才酒醒,不巧听聞幾位言談之事,一時感慨,驚擾了諸位,多有失禮!」

王倫拱手回了一禮,道:「無妨!相逢即是緣分,今ri既與前輩相遇,且同飲一杯!」

那文士呵呵一笑,與王倫酒杯一踫,便把杯中水酒干了。酒罷,王倫提起話頭,只听他道:「前輩方才感嘆卻是為何?」

那文士聞言望向湯隆,道:「你兄長可有傳家之寶?」

湯隆一驚,失言道:「唐猊甲!?」

王倫見說恍然大悟,對那文士道:「莫非高俅看中了徐家的寶甲?」

只見那文士卻搖了搖頭,開口道:「他只是替人背罵名而已,這等事不說也罷!只是徐教師暫無性命之憂,開封府此番定不會判他死罪!」

湯隆忙問道:「相煩足下,這卻是為何?」

那文士緩緩道:「目無法紀,不尊上官這是什麼罪過?重判可以依軍法論斬,輕判可以打幾十棍結案,此罪明顯是個活扣,如高太尉鐵了心要辦徐教師死罪,定不會留下如此大一個破綻,起碼也要像炮制林教頭般下一番功夫。再說上次他害林教頭不成,現下又把人發到開封府,不怕又被辦成一個事出有因,查無實據的案子,最後刺配軍州?」

听這文士雲山霧罩的說話,湯隆越听越糊涂,只好催問那文士下文,那文士呵呵一笑,接著道:「似徐教師這般禁軍軍官要問死罪,無論三衙殿帥還是開封府尹,判決之後此案文書都要上達天听的,核準之後方能施行,如要真問了徐教師的死罪,弄得滿城風雨叫陛下聞之,高太尉反為不美,所以定個可大可小的罪過,也不會引起朝野關注,到時候開封府即便在太尉意圖上打個折扣,辦個刺配抄家這等過得去的判罰,那太尉的目的就達到了!」

湯隆還是有些疑惑,又問道:「那高俅為何還要假手開封府?他那三衙不是一樣定得了我兄長的罪?」

那文士搖搖頭,道:「誰都不願意替他人受過,要害你兄長的並非高俅!」

湯隆這才終于明白,只見他此時面無血色,直朝文士拜下道:「求足下救我哥哥一救!」

那文士將他扶起,道:「你便依方才這位官人教的法兒,去找那孫佛兒,此人和高俅素不對路,他女兒嫁與蔡京族孫為妾,十分受寵。高俅得勢不久,根基未穩,也奈何孫定不得。況且高俅此番並無害你兄長性命之意,目的只為了那件受人之托的寶甲,你且早些去打點關節,也好叫你兄長少受朽!」

湯隆一听大喜,急忙朝此人拜謝道:「願求恩人大名!」

那文士擺擺手,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湯隆只是要問,那文士被纏不過,最後才道:「我姓聞,壯士去罷!」

王倫坐在一旁听這文士說起東京官場軼事頭頭是道,連高俅陷害徐寧的內情都這般清楚,又听他自稱姓聞,當下頭腦里顯現出一個人名來。

「多謝兩位恩人出手相救,我替兄長謝過二位!」湯隆一躬鞠地,向王倫和那位聞姓文士謝道。

兩人見狀都起身還了禮,王倫叫張三跟著湯隆一起去開封府,他本是此處地頭蛇,有他在辦事也方便些。

湯隆謝過,便同張三一起出去了。王倫替這文士到了酒,道:「我聞這東廄外安仁村有位聞教授,雙名煥章,深通韜略,善曉兵機,又與朝中重臣多有往來,奉為座上之賓,此番泄露高俅的機密事,不怕他怪罪?」

那文士見王倫竟然猜出自己身份,很是好奇的盯了王倫看了半晌,忽而一笑,道:「不想竟也有人識得我!?」

王倫莞爾一笑,道:「不知教授記得否,十多年前,有位綽號四足蛇的浪蕩子在街頭耍把式時,與教授相交,現下他身為上黨節度使,逢人便說教授你有孫吳之才調,諸葛之智謀,後生晚學听得多了,是以倒是記得!」

那聞煥章以掌拍頭道:「原來是他!」,旋即長嘆了一聲,「還是貧賤之交不相忘啊!想我在這東廄外居住了十幾載,差不多倒忘了這位故人,不想他還記得我!」

見聞煥章語出感慨,王倫倒是能體會得出他話語中的寂寥,想此人身負才學,卻一生不得人看重,他本不是東京人,少時也曾流浪江湖,只是近十幾年一直在東廄外寄居,沒少跟朝中大臣往來,只是被人嫉他大才,當面尊重背後壓制,故而十多年依然白身在野,後來高俅發兵梁山泊時,上黨節度使徐京才在高俅面前舉薦出他,可惜他是個正人,不得高俅看重,兵敗後依然歸隱山野。

想到這里,王倫心念一動,道:「常言道,樹挪死,人挪活,前輩可曾想過換個地方待待?」

聞煥章見說一笑,只盯著王倫眼楮道:「官人莫非要誘我入伙?」

王倫旋即大笑,道:「我哪里露出破綻了?」

聞煥章也笑道:「我少年時也曾流落江湖,倒也見過些人。官人身後那條好漢,不似尋常大戶人家請的看家護院,手上只怕濺過血。官人的手段在年輕一輩來說不錯了,那徐寧與你素不相識罷,官人不計代價的救他,倒是叫我看得眼熱!若再年輕十歲,我說不定還有那份血氣追隨官人,可惜現下年紀大了,心也淡了!」

王倫笑道:「如此前輩是鐵了心留在這東廄外,遠遠望著那飄渺前程,直蹉跎了歲月?」

聞煥章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酒店窗外隨風起舞的落葉,淡淡出神。

注:原來今天又是單ri,照例雙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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