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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洛望著痕遠去的方向,幽幽嘆了口氣。

但願,這是痕命中的轉折,他可憐的弟弟不是從一個地獄走向另一個地獄……

可憐的痕啊……

車上,小乖緊緊握著痕的手,一會兒就乏了,上眼皮打下眼皮,身子歪了歪,半靠在痕的懷中。

痕不習慣這樣親密的接觸,伸手將她推開,她睜開已經閉上的雙眼,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看了痕一眼,又閉上,小小的身子又往另一側靠去。

「踫!」小腦袋磕在車窗上,痛的她睜開眼,生氣的嘟唇瞪了一眼車窗。

痕無聲嘆口氣,將她又小又軟的身子攬過來,讓她靠在他懷里。

她頓時甜甜的笑了,隨她笑容漾開的是一抹清甜的花香。

痕忍不住揉了揉她柔軟的頭發,下一秒揉她頭發的動作卻僵住。

他被自己嚇到了!

他生來冷情,從小到大的無情的遭遇讓他習慣了孤獨,習慣了別人的棍棒和白眼,習慣了清冷寂寞的一個人。

他從來沒對任何人做出過如此親密的動作。

他看著懷中的女孩兒。

她那麼小,站著的時候還沒他的腰線高。

柔軟的手掌,縴細的頸子,小巧縴弱的仿佛輕輕一捏就會碎了。

小乖又沖他甜甜笑笑,用縴細的手臂抱著他的腰身,沉沉睡著了。

汽車停下後,她還沉沉睡著,他只好把她抱下車。

汽車停在山間一所別墅前,宏偉壯麗的別墅華美如古時皇帝休憩的行宮,華光四射,壯觀雄偉。

安家是日光城的首富,所住別墅已經是精美至極,與眼前這所別墅比,就像農家小屋一樣。

一陣山風吹過,他只穿著單薄的t恤,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用身體將懷中的小乖護住,替她擋著陰涼的山風。

他下意識做出的動作,被站在台階上的江玉暖看在眼中,江玉暖亮如星辰的黑眸顏色深了深,若有所思的樣子。

艾冰藍也看見了少年,快步跑過去,叫了聲︰「大哥!」

「嗯。」江玉暖微微頷首,目光卻在痕的身上。

艾冰藍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無奈的輕嘆了聲︰「大哥,那是小乖看中的人,說什麼也要帶回來,我實在拿小乖沒辦法。」

「嗯,沒關系,」江玉暖弧度優美的薄唇輕揚起一抹寵溺的弧度,「小乖眼光一向好,隨她去。」

艾冰藍搖了搖頭。

就知道會這樣!

江家這位小公主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她四個愛妹如命的哥哥也會立馬豎起梯子去摘!

江玉暖緩緩走下台階,走到痕的面前,亮如星子的眸光落在痕的臉上,優美的唇邊綻開一抹櫻花般美麗的輕笑,「江玉暖,小乖的大哥。」

痕不閃不避的迎視江玉暖的眸光,漆黑的眼眸依舊如古井深潭,無波無瀾,薄唇微微啟開,只淡淡吐出一個字︰「痕!」

「幸會!」

江玉暖朝他伸出右手,痕眉頭輕皺,頓了一會兒,將小乖交入一邊的艾冰藍手中,伸出右手與江玉暖的右手握在一起。

兩個少年雙手交握,目光交匯,一個雙眸燦如星辰,恆久美麗,一個目光冷如幽潭,無波無瀾。

江家別墅四周,幾十名黑衣保鏢靜靜肅立,毫無一絲聲音,只有山風呼呼吹過,和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指嘎嘎作響的聲音。

艾冰藍看出兩個人正在手上較勁,她訝異的看了痕一眼,在這世上能捱的住江家少主這一握的人並不多,而痕的臉色只是略略蒼白了些,並沒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江玉暖笑笑,緩緩松開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妹妹眼光不錯!」

痕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一如一望無際的冰雪般冰冷漠然。

江玉暖從艾冰藍手中接過小乖,溫潤如玉的臉上頓時浮現寵溺疼愛的溫柔表情,他將小乖緊緊護在懷里,給她擋著山風,小心翼翼的把她抱進了臥室里。

痕一直站在院子里,如秋風中挺立的修竹,被歲月無情的打磨,不知自己的生命到底該歸于何處。

小乖睡了一會兒就醒了,坐起來揉揉眼楮,穿著拖鞋下地,推開門就喊︰「藍姐姐,小乖的哥哥呢?」

艾冰藍快步從臥室跑出來,一把將她抱進懷里,寵溺的捏她的鼻尖,「小乖,你有四個哥哥啊,你找哪個?」

「我找痕哥哥!」

「他在院子里。」

艾冰藍話音剛落,小乖立刻從她身上滑下,朝外面跑去。

院子里,痕一直一動不動的站著。

沒人告訴他該去哪里,在這個陌生的並不屬于他的地方,他只能一直如一棵枯木一般站著。

「痕哥哥!」小乖甜甜的喊,蝴蝶般輕盈的飛進他的懷里,抱住他結實的腰身,緊接著她狠狠一皺眉,「你身上好涼啊!」

痕不動聲色的推開她,她揪住痕的衣服往上一撩,一件薄的幾乎透明的t恤下,是瘦削卻結實的胸膛,小乖的額頭皺的更緊,「痕哥哥,你不冷嗎?為什麼不多穿些衣服呢?」

痕神色不動,只是眼中隱隱現出一抹類似于嘲諷的表情。

他又不是木頭做的,怎麼會不冷呢?

只是在安家,他的身份連安家的寵物狗都不如,他身上明明流著安家的血,卻僅僅因為他出生時,湊巧安家的家主、他的親爺爺安四海中風偏癱,半身癱瘓,他就被一個江湖算命的術士斷定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克父克母克親,只有將他賤養,才能讓他的親人奪過劫難。

于是,他成了安四海眼中釘,明明是安家嫡生的親孫,卻從不被安家承認,連「安」這個姓氏都不許冠,只有一個乳名「痕」。

小時候母親在時,還能保證他一日三餐,吃飽穿暖,母親死後,安四海變本加厲的虐待他,每次他身體稍有不適,就命人把他拎到腳下,狠狠懲罰。

如果不是大哥安之洛,听從母親的遺命偷偷護著他,也許他早就死了。

「痕哥哥,你想什麼呢?為什麼不回答小乖的話?」小乖抱著他的腰,委屈的昂著小臉看他,「小乖在問你啊,你冷不冷啊?」

痕緊抿著唇瓣看她,一言不發。

「痕哥哥,你一定很冷,只是有人不許你穿衣服對不對?」小乖難過的牽住他的手,他的手掌冰涼冰塊一樣。

痕的薄唇抿的更緊了些。

沒錯!

就是這樣!

一年四季他都是一件t恤衫,一條褲子,安四海巴不得他凍死了才好,偏偏他命硬,連傷風感冒都不輕易得。

想必安四海每次想到他的命這麼硬,都會恨的咬牙吧?

「痕哥哥,你跟我來!」小乖牽著他的手,飛快的朝停車的地方跑去。

把他推上汽車,小乖坐在他的身邊,吩咐前面的司機︰「我要去月光城最大的商場。」

「是,小小姐!」司機恭敬的應著,穩穩的發動汽車。

二十分鐘後,月光城最大的商場里,多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長的粉妝玉琢玉雪可愛的六、七歲小女圭女圭,牽著一個十四、五歲少年的手,身後跟著十多個保鏢,在商場的男裝部逛來逛去,時候不大,她身後的保鏢就拎了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袋子。

小乖掰著手指喃喃嘟囔著,「已經買了爸爸的、映爸爸的、輝爸爸的、大哥哥的、二哥哥的、三哥哥的、小哥哥的、煌哥哥、勁哥哥的、寧哥哥的、初哥哥的、烈哥哥的、還有年哥哥的、蒼哥哥的、宇哥哥的……」

她數的她身後的保鏢唇角抽了,手也抽了。

天啊!

江家三位少爺,江逸帆少爺和蕭幻幻少夫人生了四位小少爺,江暉少爺和囡囡小姐生了三位小少爺,江映少爺和妞妞小姐也生了三位小少爺,這樣算起來,他們家的小公主一共十個親哥哥。

在加上她舅舅蕭諾和舅母莫璇,也生了三位小少爺,十個親哥哥再加上三個表哥,就是每人買一件,也能把他們累殘了啊!

男人最怕的就是逛商場,好在小乖年紀還小,體力不行,買衣服也不挑,不大工夫就把她三個爸爸,十三個哥哥的衣服都買齊了。

保鏢們松了一口氣。

這下可以回家了吧?

可是看小乖,一點回家的意思都沒有,依然在男裝部逛來逛去,逛到一身米色的開衫毛衣,小乖的眼楮立刻笑彎了,昂著小臉看身邊的痕,「痕哥哥,這件好看呢,你去試!」

導購小姐立刻盡職的走過來,給痕取了一件合適號碼的衣服,遞到痕的面前。

痕一只手在小乖的手中握著,一手垂在身旁,動也不動。

導購小姐遞給他衣服的手僵在空中,小乖皺眉,把衣服接過塞進他懷里,「痕哥哥,你去試試這件衣服好不好?痕哥哥穿上一定很好看!」

痕清晰的看見導購小姐眼中驚駭的神色,這才是平常人們看到他時正常的反應。

驚駭,或者厭惡。

他忽然彎下腰,將他的臉湊到小乖的眼前,抓住她的手,撫上他臉上蜈蚣一樣的疤痕,「這樣的臉,穿什麼都不會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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