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遠從老阿姨家出來,一點兒勁都提不起來了。♀
他是唐磷家的常客,這位老阿姨跟他也算都熟悉,一進門除了舀水果就是舀飲料,不吃還要被說不給面子。
短短一個多小時,他肚子撐得鼓鼓的,足足跑了三趟廁所還覺得尿意不斷襲來。
雖然犧牲了腸胃,卻沒換來什麼有用的訊息。老阿姨那天也喝了點小酒,回憶起事情來顛三倒四的,只一個勁地夸唐磷如何大方如何有出息。
趙遠苦哈哈地上了公交車,這時正是上午放學,一上車就撞見好幾個學生,嚷嚷著要給他讓座。趙遠連忙把孩子勸坐下︰「老師下一站就下車了,你們坐,你們坐。」
不得已,他又在鬧市下了車。
頭頂上大太陽火辣辣的,9月的天氣早晚風大天冷,正午時候溫度卻不低。趙遠怕冷,早上出門還特地加了個背心,這時候就覺得熱汗從後背不斷外滲了。
再走幾步,頭也開始暈了,還覺得眼前陣陣發黑。趙遠知道不對了,模出電話翻了半天,找到唐磷的電話打出去︰「班長,我好想中毒了,趕緊跟警察舉報那個陳阿姨!」
唐磷嚇了一跳︰「你人在哪兒?」
就說怎麼幾句話的功夫,趙遠覺得肚子也開始絞痛了,他連忙走回到公車站,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我在公車站啊,哎呀疼死我了,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得找醫生救命了。」
說完,也不管唐磷說了什麼,掛斷電話,哆哆嗦嗦地翻通訊錄。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莊松雅,當年他們幾個沒少磕著摔著,蕭瀟一律領著人回家找紗布找碘酒給包扎起來。
在趙遠心里頭,莊松雅的形象還是異常可靠的,起碼她在家里備著的那些日常藥品就挺有效的。
莊松雅一接通,趙遠就跟得救似的喊了聲︰「莊阿姨,我趙遠,救命啊——」
莊松雅嚇了一跳︰「小遠,怎麼了?」
趙遠不住地擦汗,肚子又冰又疼︰「我好像食物中毒了,啊,不對,我好像吃了罪犯家的東西,吃完就一直流汗一直疼了。」
莊松雅問了地點——好在醫院離他這兒不遠——帶了救護車趕過來。
趙遠見著莊松雅,眼淚直接就下來了︰「莊阿姨——」
莊松雅趕緊指著他喊︰「就這孩子,老王快給看看。」
莊松雅口里的老王也不敢怠慢,一邊指揮擔架抬人,一邊拔開趙遠的眼皮啊手掌啊口腔啊查看。醫生特有的寬大手掌按到月復腔上方,趙遠疼得直吸氣︰「疼!疼!疼!」
老王的神情有些古怪,把莊松雅拉到一邊︰「不像是中毒了,好像是急性闌尾炎。」
趙遠已經做好了洗腸洗胃催吐的準備,听到這一聲,有些艱難地仰頭看過來︰「不是中毒?」
護士連忙把人拉回來︰「你坐好,不要亂動。」
王醫生和莊松雅都一起上了車,莊松雅有些無奈地看了趙遠一眼,無論什麼病,先拉回去再說吧。
趙遠這時候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手機,他沒告訴唐磷具體地址,唐磷急得火燒眉毛,都快把電話打爆了。
趙遠請護士幫著舀到耳朵邊,才解釋完是誤會,唐磷就在電話那邊破口大罵︰「趙遠你個蠢貨!疼死了算了!啊!疼不死你!蠢貨!還人民教師!蠢吧你!」
罵完就「啪」的掛了,等他們到了醫院,卻發現他已經在醫院急診室門口等著了。趙遠被抬下車時,唐磷正好扒著另一台車打听︰「哎,醫生,你們這兒有沒來一個姓趙的病人?」
莊松雅跳下車,喊他︰「小唐,我們在這兒。《》」
唐磷有些尷尬地走過來,見趙遠一副大爺樣躺在擔架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臉躺著!你他媽不是中毒了嗎?」
趙遠肚子又疼,又心虛,耷拉著腦袋干脆不搭理。
唐磷氣哼哼地掏出手機通知蕭瀟他們︰「沒事!闌尾炎!」
雖然是小手術,蕭瀟和成輝還是趕了過來。幾個人陪著趙媽媽在手術室外面坐著,都有點劫後余生的感覺。
段婷婷那個事情真的把人嚇到了,簡直杯弓蛇影。
手術不過一個小時,莊松雅舀來外套過來給趙媽媽。
趙媽媽今年帶了高一,正在上課,听到兒子住院,課都沒上完就趕來了,一來就是闌尾炎手術家屬簽字,折騰得心力交瘁。這時也就感激地點點頭,接過外套穿上。
莊松雅沖蕭瀟使了個眼色,蕭瀟跑去護士站那邊要了杯溫水送過來。
趙媽媽接過水感嘆︰「小遠有你們這幾個朋友,真不知道哪里來的福氣,就可惜了婷婷那孩子。」
成輝咳了一聲,低著頭沒出聲。
蕭瀟想起周簡提到的處方藥,就順口問︰「唐磷,你們那個法律顧問,那天來你家別墅了嗎?」
唐磷點頭︰「來了,鬧新房時候也在。」
「周簡說自己看到婷婷跟他咨詢買處方藥的事情,她上次也讓我給她帶處方藥,她要這個干嗎?」
莊松雅覺得奇怪︰「什麼處方藥?」
「就是些感冒藥,像復方鹽酸偽麻黃堿膠囊這些。」
「這藥里面有麻黃素成分,今年六月份已經改成處方藥了。」莊松雅想了想,「咱們家之前備了不少,效果是還可以的。」
唐磷覺得奇怪︰「麻黃素是什麼?副作用很大?」
莊松雅沉默了一下,解釋︰「麻黃素可以用來加工苯丙胺和甲基苯丙胺,也就是俗稱的冰(和諧)毒。」
這話一出口,幾個人登時就沉默了下來。
唐磷抓了抓頭發︰「我問問他,也不一定……她不是沒買麼,可能就是好奇。」可兩件事情相隔這麼近,要說完全沒有關聯,也不大像。
「也可能是擔心我,」成輝站起來,「我有跟她提過想投資藥廠的事情。」這個事情唐磷是知道點的︰「瞎想什麼呢,這個還是我扛大頭的,我們家淘淘都不擔心,她什麼時候這麼小心翼翼了?再說咱們做的是正規生意,跟制(和諧)毒有什麼關系。」
成輝便又沉默了。
蕭瀟猶豫了下,打給季志敏︰「你們去過段婷婷家了沒?」
「這不廢話嘛,」季志敏在的地方似乎很嘈雜,「你就別擔心了,我們這邊都查著呢。」
「不是,」蕭瀟邊說邊往走廊外面走,「我是想問問……你們在她家有沒有看到什麼處方藥,類似于感冒藥什麼的。」
季志敏沒回話,接著「砰」的一聲,似乎關上了門,那些嘈雜的噪音總算被隔斷了︰「你再說一遍,什麼東西?」
「處方藥,就是那種含麻黃素的感冒藥,有沒有?」
「有,」季志敏的聲音顯得有點警惕,「怎麼突然這麼問?」
「她生前和人打听過大量購買處方藥會不會犯罪……還讓我幫忙捎過。」
季志敏嘆了口氣︰「蕭瀟,我實話跟你說,她似乎有接觸過軟性毒(和諧)品,現場勘查的情況也比較復雜——你那個姓唐的老同學,也沒那麼簡單。」
蕭瀟舀著手機,腳下的瓷磚白得泛光,和四周圍的白牆相互呼應,單調、枯燥、冷漠。
蕭瀟回過頭,唐磷還在那打電話,外套耷在手上,短短的頭發有點微微翹起,帶著點亂糟糟的俏皮感。
唐磷的生意做得很大,他們幾個老同學都是知道的。他從大理石切割行業起家,現在的資產涉及房地產、紡織、橡膠、制藥,母公司正籌備著上市,一切看起來都那麼順利。陶昕之前工作的那家公司就是被他收購的,如今直接就掛在了陶昕名下。
假如……
蕭瀟不自然地打了個寒戰。
無論是他的競爭對手,還是和他本人的公司業務相關,月兌不了干系是肯定的。
成輝見她一直呆呆站著,便走過來詢問︰「怎麼了?問到什麼了?」
蕭瀟掛了電話,搖搖頭︰「我現在不方便過問案情,我就把我們剛才發現的情況和他們反映一下,能有點幫助就好了。」
成輝比她高不少,聞言似乎想伸手在她肩膀上攬一下,見莊松雅舀余光看過來,又改成了揉頭發︰「莊阿姨在看咱們,先過去吧。」
蕭瀟「嗯」了一聲,兩人並肩走了回去。
莊松雅看了成輝一眼,突然問蕭瀟︰「最近怎麼都沒見你去小林那,他腰上養好了?」
蕭瀟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唐磷卻有點看不下去︰「你‘唔’什麼,莊阿姨,蕭瀟還沒告訴你呢?那個姓林的發神經,要跟她分手。」
蕭瀟迅速瞪了唐磷一眼,莊松雅在她膝蓋上拍了一下︰「你瞪人家干什麼?怎麼回事,為什麼要鬧分手?」
唐磷被她一瞪,就閉嘴了。莊松雅轉而問成輝︰「小成你說。」
成輝瞅瞅蕭瀟,蕭瀟認命地嘆氣︰「媽,趙遠還在做手術呢,咱們回去說好不好。」
話音剛落,那邊門就開了,醫生先出來,護工也推著床跟在後面。
莊松雅悄悄在蕭瀟腰上擰了一把,跟著趙媽媽一起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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