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七七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分不清是什麼時候了。
理由很簡單，外面天灰蒙蒙，而且鐘表還停了。
不光如此，衛生間的燈也滅了，唯有牆壁上的應急燈閃著微弱的光芒。
怎麼回事祺？
七七坐起身子看了眼梨雪世，發現他沒有在看手機，而是靠在沙發上小憩。
修長的雙腿交疊著，健闊的身子陷入柔軟的沙發中，手肘撐在沙發臂上支著臉頰。
七七小心翼翼站了起來，拉開窗簾，窗外一片霧蒙蒙的景色，皚皚白雪從天而降，天色陰沉，像是清晨又像是傍晚，像是中午又像是下午…覿…
這算是什麼情況？
七七攏了攏身子，沒了暖氣，房間里頓時病冷了起來，剛剛睡著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醒來，她發現自己穿得過分單薄，身子不禁打顫。
好冷，太冷了。
七七在沙發上縮成一團，可是效果好像不太大，她干脆離開沙發，甩下鞋子開始繞著沙發小跑。
這斷電絕非平常，根據左貝右羅那十有八.九跳不出狗血小說的尿性，七七立刻就反應過來這是個騙局，但是她怎麼會輕易上鉤？
不過，斷了電這麼冷，梨雪世居然無動于衷……
準確地說，面對穿著這麼單薄的她，居然會無動于衷……
放做平時一定噓寒問暖，用少女漫畫中男主的做法不停地攻略她的城池吧？
七七這麼想的同時，有些錯愕。
她一邊否定梨雪世對她的好，一邊卻已經習慣了他對她的好，這算什麼？
一邊小跑一邊想問題，七七一門心思繞進了自己的邏輯圈里，一腳撞上沙發腳，整個人撲倒在了茶幾上。
茶幾是玻璃的，冬天玻璃尤為脆，七七這麼結實地撞擊，玻璃不堪重負，「啪啦」碎了一地。
飛濺起來的玻璃渣子飛濺，劃過七七的脖子和臉蛋，鮮紅的血頓時涌了出來。
「啊！動脈！動脈！」
七七頓時慘叫一聲，跳起來越過玻璃渣子上前一把抓住梨雪世的胳膊大嚷，「我的動脈！動脈！被割傷了！」
梨雪世頓時覺得有些嘲諷。
四天過去了她都不曾和他說一句話，難得開口的第一句竟然是這樣。
他在六七七心中的地位……大概也就是個萬能藥瓶子而已。
「不是動脈，在氣管切口處附近，死不了。」
「什……」
七七一怔，隨即這才松了口氣。
所謂氣管切口是指在病人窒息缺氧面對生命危險，采取直接將氣管切開來獲取氧氣的急救處理點，因為和置人于死地的動脈距離較近，沒幾天臨床經驗的七七是不清楚具體位置的。
但愣了幾秒，七七望著滿是鮮血的手掌，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失落。
就算不是動脈，梨雪世的態度也太冷淡了吧？
好歹是割傷了啊！難道要她一直這麼流血下去嗎？還是說讓她自己包扎？
這里哪來的東西可以包扎啊？亂用污染的布料，只會讓傷口感染發炎，後果比淌血更糟糕！
七七奔向衛生間，用冰毛巾敷在傷口上以求傷口加速愈合，然後打開水龍頭清理衣服上的血，借著微弱的光望著鏡子中的自己。
嘴巴下方被劃開一道口子，雖然沒脖子上的傷口嚴重，但是非常刺眼。
她忽然想起了說久不久前，還在醫院實習時，和楊菲菲大打出手的那件事。
當初楊菲菲用發卡割傷了自己的臉，那時候的自己也是像現在這樣，一個人跑到水房，哭著沖洗臉上的傷口。
這麼想來，自己這張臉還真是命運多舛。
不過，好在那時候被梨雪世救了，這張臉才得以保住。
想到這里，七七手指微微一顫。
如果……如果她沒有遇到梨雪世，她現在會在哪里？
她也許現在還在醫院實習，繼續她那平凡而簡單的人生……但是，真的會平凡而簡單嗎？
……
七七撐起身子靠在面池上，望著窗外皚皚白雪下的銀芒世界。
也許是房間太安靜、時間概念缺乏，又或者是因為睡了太久，七七發現自己的思維開始無法阻止的活動著，想著一個她一直不願意面對的問題。
如果她沒遇到過梨雪世，她也許……並不會擁有一個平凡的人生。
雖然她和楊菲菲那次大打出手是因為那枚梨雪世帶來的發卡，但是，即使那沒發卡沒有出現，未來的某一天，她還是會和楊菲菲打起來。
她和楊菲菲的敵意不是因為一枚發卡而產生的，那只是導火索之一，如果那枚導火索沒有出現，未來的日子里肯定會有更多的導火索
而因為梨雪世代替她歡樂U型臂的錢，所以她差點忘記了，若是沒有梨雪世的出現，她可能早就因為還不上錢被醫院開除，至今還背負著還債的生活……
還有，如果不是梨雪世，上次那個被硫酸腐蝕的病人肯定會死亡，那注定和自己月兌離不了干系……
……
七七閉上眼，腦內浮出的一幕幕，都是她被一個妖怪保護著的景象。
她早已經習慣了梨雪世對她的好。
她知道，自己即使在蘇家千鈞一發之際，腦子里都有過那麼一絲僥幸，僥幸梨雪世回來救她。
就好比剛才，她僥幸的心里認為梨雪世會幫她處理好傷口，不會讓她烙下疼痛。
甚至因為梨雪世沒有對她作出反應，她還會感覺到失落。
那麼，既然如此，為什麼她……卻遲遲不能直白地接受梨雪世的好呢？
想到這里，七七覺得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委屈纏繞，那滋味讓她瞬間淚流滿面。
當她詢問自己的時候，其實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準確地說，她從一開始就有答案。
她無法信任。
同種族之間都會有欺騙和背叛，作為完全不同的兩個種族，她根本無法產生安全感。
梨雪世大她不是十歲二十歲，而是上千年，他可以輕易擁有她所擁有過的所有時光，而她可能一生都無法了解他生命十分之一的故事。
更何況，梨雪世只是一直對她好，何曾對她說過「愛」？
七七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實在可悲，以至于她的眼淚如同潰堤的水，簌簌直下。明明口口聲聲告訴自己要吸取母輩教訓，明明知道那三個字不代表任何契約和能力，但是她還是奢望過、幻想過，期待有人親口告訴她。
可是，這太貴重了，對于她，對于一個……殺人犯。
殺人犯三個字從腦內蹦出來的時候，七七原本清晰的思路瞬間被殷紅的所代替，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顫抖地抓著頭發。
她還是不能想起來，不能接受，不能承擔，不能原諒過去。
一想到過去，七七就覺得全身發冷，她拼命爬出衛生間，靠著牆壁支撐起身子，晃晃悠悠走回沙發前坐下，一把抓住身前破碎的茶幾，任由豁口割傷自己的手掌。
疼痛讓她的理智漸漸回來，她抬頭，望著梨雪世，麻木開口︰「梨雪世，拜托你，不……算我求你了，離開我吧。」
梨雪世聞聲眉頭稍稍一動，視線掠過七七滴血的手掌。
「梨雪世，如果你離開了，我就能安安靜靜地生活了……我知道你其實並不圖我是零容杯，但是，如果你圖我是零容杯，那反而多簡單……」
「……」
「我不喜歡在密閉的空間里待著，因為密閉的地方會讓我的思維活躍起來，很多東西我沒法去想，因為只要想就會覺得絕望，我不想不停地給著自己希望又給絕望，所以，請你離開我，讓我永遠失去希望，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因為動搖而絕望了好不好……」
「……」
「不存在希望的時候，我覺得活著好簡單，可是因為存在著僥幸，我覺得現在活得好辛苦，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消失，永遠地消失……」
「……」听著七七雲里霧里的話語，梨雪世終是坐不住，他抬手抓起七七滴血的手掌，煩躁地與她視線對望，「你到底要說什麼，講清楚。」
話罷，他用力拽過七七的身子，將她從對面沙發帶入了自己懷中，然後握住七七滴血的手，輕輕親吻起傷口。
「我都說了讓你遠離我啊！」七七頓時像瘋了般地去推梨雪世，想掙扎出他的桎梏，「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逼死我！你放了我好不好啊！」
「我逼你？」梨雪世抬眼，冷漠的眸與七七對視，見她滿眼通紅，自己的胸口頓時像是抽絲般一抖一抖地疼，「這句話應該我來說，你，是在逼死我。」
「梨雪世！」七七越發哭得像是個瘋子，與其說是哭，倒不如說她是在咆哮，她肚子里有太多不能承受，只希望梨雪世一走了之將這些統統帶走。
可七七越哭，梨雪世就越煩，他不能理解她大鬧的原因，他知道的只有——她讓他離開她。
而這是梨雪世萬萬不能接受的。
他要怎麼辦才好？
如果她可以不哭不鬧乖乖地承受他，他保證他可以做到比誰都對她好。
梨雪世猛然回想起侯宸說的話︰「您能明白您到底想要她什麼嗎？您能好好把僅有一次的機會珍惜好，傳達您最真實的感情嗎？還是說，您要繼續維持這樣的關系，直到她徹底消失在了你的世界里，再也找不回來，您也無所謂？
梨雪世自然知道他想要六七七什麼，也想把握好機會，更想傳答真實的感情。
可是，有些時候，做比想要難太多。
他無法坦白地開口，無法說︰六七七，我可能，真的很喜歡你。
理由很簡單，因為他知道他是怎樣一個妖怪，他知道他的過去有多麼泥濘不堪，他同樣知道他身上有著怎樣的詛咒。
在沒有遇到六七七之前，他覺得詛咒和過去對他來說形同虛設，他記得自己是先天無妖力，也懷疑過自己殺死了父親梨傾，但是在他眼里，那是理所應當。
他只不過是代替世界懲罰了梨傾那個壞人，順便得到了梨傾的力量而已。
所以，他可以活得比任何妖怪都高調，他可以看不起世界上任何生物，他可以奴役任何事物，他從不擔心自己是否明天還看得到太陽，因為他毫無牽掛。
可是當感情來臨，他發現，他居然感覺到了自卑。
從不擔心明天是否可以迎著陽光起床的他發現自己開始擔憂時光過得太快。
一百年，他可以陪她，但是他無法容忍她老去死去。
一千年，他可以用血養她，可是他卻本身就是一個用倒計時算生命的妖怪。
他給不了任何承諾，所以只希望她能簡單地接受他，享受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光。
因為沒有說過愛情，所以當一方離去的時候，另一方不需要為愛情負責。
但是，六七七並不想為這樣的關系買單。
明明只需要點頭，完全不需要說愛他，就可以擁有人類奢望不及的一切，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六七七，你到底要怎樣？」梨雪世實在煩得要死，他蹙眉，藍眸帶著抹疲倦望著七七。
七七被他這麼一問，心中的波浪翻了又翻，咬下唇問，「如果我回答你，你能在做出答復後放開我嗎？」
「……」梨雪世點頭。
「梨雪世，如果我答應留下來，你能，對我……和過去的我負責嗎？」
七七說完話的時候，用力地咬住了下唇。
她在發出質疑的時候已經決定了，如果不破罐子破摔，她一定會瘋掉的，所以干脆讓僥幸被絕望戳爛，重新回到一片黑暗中，這樣反而活得自在。
但這個問題對于梨雪世而言就像是一悶磚拍在腦後。
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出發點就完全不同。
梨雪世心頭一陣慌亂，他望著七七，冰藍的眸子滿是疼痛的光，卻沒有回答。
七七瞬間了然了梨雪世的心思。
她再也不能忍受，一把推開梨雪世的桎梏，光腳踩著滿地玻璃渣跑向大門，回頭冷笑著望著梨雪世，「看吧，看吧，我說過的吧，就算你不是因為我是零容杯而選擇了我，也只是因為其他方面選擇了我……你和過去那些選擇我的老男人沒什麼區別。」
七七話罷用力拉開大門跑了出去，梨雪世也沒攔著，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扇門根本沒有拴著七七的身體。之所以他留在這里，只是因為他懂左貝右羅這麼做的原因，而他也想……珍惜這次機會。
只是，似乎事態又南轅北轍了。
梨雪世有些無力地靠在沙發上，身子虛月兌地陷入柔軟之中，他抬眼望著天花板，腦子里亂哄哄的。
他好後悔。
他好後悔因為掉以輕心，才被六七七攻略。
因為童年受過恐嚇、記憶喪失，再加上力量過于強大而唯我獨尊，他天生比別人感情遲鈍、甚至可以說感情匱乏。
他殺人如眨眼，所以才能這千年活得如此瀟灑。
對七七，他其實一開始毫無感覺。
區區卑微而無能的人類，揮揮手就灰飛煙滅，他放都不放在眼里。
只是不知為何，七七非要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世界政府的王的婚禮，一個人類非要在會場里打轉轉，他煩得想殺了她，可是揮揮手卻發現殺不了。
那時候他第一次知道了，她除了是個人類，還有一個誘人的身份︰零容杯。
他對零容杯的存在太過于了解，但是因為人類身份的零容杯太稀有，他又太過于好奇。
于是情不自禁開始研究這樣的生物，研究七七。
而在人類歷史中有過這麼個故事，某女特務為了暗殺某總統，一直研究總統的各種資料，多年後終于等到了下手機會的時候，她卻丟掉了武器，對總統說︰因為我不斷地研究你，不斷地了解你，我從不曾如此認真地去試圖理解一個人，所以我愛上了你。
而這個例子用在梨雪世身上一點也不過分。
他就是在如此掉以輕心的時間力，忘記了自負，如此認真地觀察著一個人類，然後，對一個人類如此鐘情。
所以，如果能回到過去，他一定會選擇無視七七，只如初見。
那樣，他就不用現在如此鬧心，卻解不開鬧心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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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帕子住了三個月多的院==，沒更文真是抱歉，但是帕子更蛋疼啊！一把年紀了，朋友都結婚了孩子都有了，帕子好不容易修了一年多的學位要畢業了，結果因為住了三個月的院，帕子被停學留級了啊！Q口Q要不要這樣啊，留級啊留級……哪有快三十歲了還留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