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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國舅(下)

「什麼吃人肉?你口味太重了。」

「那你說作孽?」

「不吃人肉也差不多。」

「說一說。」

「國舅罷了兵權後,怏怏不樂,于是在家中專以臠割奴婢為樂。」

玉隻忽然伸出手,哆嗦地握著宋九的手,臠割是好听的說法,說通俗一點,就是將一個大活人放在台子上,大卸幾百塊,類似滿清十大酷刑之首千刀萬剮。

「這件事你怎麼知道的?」

「昨天下了雪雨,他家的圍牆牆體凍得又酥,加上潮濕,一下子倒塌,群奴奮起逃出,一起跪在宣德門前訴冤,皇上大駭,正在派中使查問。」

未吃人肉?但與吃人肉差不多,宋九眼中閃過一絲怒火,道︰「這種做法比王全斌還要殘忍。」

「是啊,王將軍手段也殘忍,害的百姓更多,但他多少也是想著國家,只是想錯了,又多是因為貪婪產生的種種不法行為。國舅這純粹的是殘忍,況且還是天子腳下。」

宋九眼中閃過一絲後悔,當初思慮再三,收了幾千匹帛,讓他進了契股,其實就是不當收的。隨後又茫然,不對啊,自己記得他是吃人魔王,難道是記錯了。潘惟德又說道︰「這是我們來的第二件事,擔心你沖動。陛下自從皇後故去,心中一直很難受,過了好幾年,未納皇後,也未置妃嬪,可想陛下對皇後的感情。皇後就這一個弟弟,其尊貴不可想像。別看我們這群衙內平時大咧咧的,但沒有一個衙內敢得罪國舅。似乎你明天就要當值吧。這件事你听到後,切莫沖動。陛下對你不薄,甚至認為你在巴蜀做得很好。但那是王全斌,非是國舅。」

玉隻也擔心地看著宋九。

宋九咬著牙不說話。

玉隻忽然跪下去,說道︰「奴家從來未求九郎何事,今天只求九郎一件事,請九郎忍氣吞聲,就當未听到。」

潘惟德在邊上說道︰「九郎,母親頂多十幾天後就回來。你與小妹能不能成,年底這幾十天是關健,在這當口上你要忍耐。」

宋九踱了大半天,最終沮喪地說︰「听你們的。」

第二天去三司。

宋九仍然在看,時不時詢問一下。也不要以為這個助理好做的,楚昭輔幾乎不管,全部交給了王判官。輕重全在王判官一人身上,偶爾不對了,他同樣會指出來。

就是記賬方法不大好,還是單式記賬法,復式記賬法進步,不過小吏們不懂,不懂冒然更改,賬目馬上就會混亂。進步的是有的小吏隨宋九學生開始學習用四柱清算法算賬,部分小吏開始使用算盤。

算賬不是宋九的責任,而且那麼多賬目,十個宋九也算不過來。

宋九看到這種局面,心中產生一個想法,準備將會計學單獨編一本書。不過就要編書,也要等到明年。今年三年級會計課不學了,但學一門新的課程,商業管理。

請各個管事輪流來教學子,至少要學一年商業管理,才能對會計學有更深的認識。然後交給學子共同著書,他一人是忙不過來的。而且這門學問會有很大的作用。

在三司就知道宋朝的收入。

兩稅比例數量也許不小,但比例不大,那是一石糧,一束草,或者其他雜物,要麼就是一匹絹比一緡錢多。而且休想小看了這時候人的智慧,包括三司稅務,自成體統,例如巴蜀運糧來京城肯定不便,于是改成貴重的絹帛代替,節約路費。不然絹帛在兩稅比例中份量更小。

主要收入是幾項專營,也就是榷酒榷鹽榷茶,商稅也是大頭,接近三百萬貫,若是加上和買,城郭稅等雜稅,會更多。得到巴蜀,荊湖開始逐步征稅,江淮開始恢復,收入在增加中,漸漸接近三千萬。但化成緡錢,今年只能說略略超過兩千萬。商稅佔據著百分之十幾的比例。

因此做為官員與小吏,對商業也要精通。

商業跟上,一個地方的稅務才能變得良好,這才是宋九開商業管理課的由來。

也要編著成書的,但這本書出來,會引起一些非議。

宋九繼續看,三司里已經有人議論王繼勛的行為。趙匡胤都敢議論,況且王繼勛。但只敢在背下議論,這要感謝郭威與柴榮,正是這兩人的治理,官員漸漸重視民生,不管是否真重視還是假重視,民生是主流意識。還有許多大臣發家于貧困之時,包括趙匡胤雖是小官宦子弟,其家境在五代混亂的那種情況下,過得也不好。

很多官吏看不慣王繼勛的行為。

如何處理的,今天未上早朝,宋九不得而知。

但回到家派人打听了一下,消息陸續傳出。

中使下去查訪,不但臠割奴婢,王繼勛還有其他一些不法行為,趙匡胤一怒之下,詔消官爵,勒歸私第,又下詔配流登州。這樣處決倒也合理,想讓趙匡胤殺死王繼勛那是不可能的。王繼勛剛走沒有多久,趙匡胤想想又後悔了,覺得處理得太重,對不起死去的妻子,未走多久,又下詔將王繼勛召回京城擔任右監門衛率府副率。

王繼勛事件遮住了另一件事。

學舍第三期又開學了,這期人數更多,但未來又有了三年級,甚至四年級五年級深研班,能放出來的畢業生有多少,還是讓人懷疑。

但學舍一直保持著低調,沒有儀式,沒有慶典,只有宋九與兩個博士訓了一頓話,讓學子牢記大門後面牆壁上勒刻的師規。然後各就各位。並且因為呂端提議,朝廷也撥下來一筆款子,每位貧困學子每月資助一緡半錢,讓他們安心讀書。那天宋九未上早朝,呂端上了起居朝,前面奏折呈上,後面就同意了。用意未說,但大家都懂,這樣一來,是讓學子感朝廷的恩,而非是宋九的恩。畢竟里面一半學子將會為朝廷所用。且錢帛用得也不多,一月只有一百零五緡錢,哪里都用掉。

有了這個錢,諸學子生活得到保障,能夠安心學習。

匆匆忙忙地安頓好學生,第二天就是臘月初一大朝會曰。

宋九來到待漏院,有些官員也不停地問他︰「宋九,又開學哪。」

宋九點頭。

趙普道︰「宋九,國子監也要開學了,你有經驗,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劉溫叟說道︰「國子監速度太慢了。」

「趙相公,那個就不需要了,我那個學舍培養的是小吏,規矩怠慢一點問題不大,況且我自己官都沒有做好,又怎能培養別人做官。兩者姓質截然不同,我過去看了也等于沒看。若想請人指導,太乙書院的一些大儒倒是可以請他們過來。劉中丞,也不能抱怨朝廷,相對而言,因為多數官吏心態不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或者有的官吏抱著另外一種想法,做好人眼紅,做不好又會遭到彈劾,于是寧肯不作為,兩種心態佔著上風,因此朝廷做事多比私人做事效率低。但話說回來,朝廷是國家,國家機器一旦開動,資源最多,那麼速度又會變得更快。這要看,太學不急,因此拖了很長時間。」

「這是教育,怎能不急呢。」

宋九哂然一笑,憑借太學以後招收的那些二世祖們,還談什麼教育。而且當真儒學學好,就能做一個好官?想做好官的還是在未來河洲的書院。但這沒必要爭執了。

「宋九,老夫听你在三司未怎麼做事啊。」

「劉中丞,我初到三司,什麼也不熟,如何做事,也許以後會理事,但不熟就不能理,萬一造成失誤,一筆失誤,可是千萬人家的幸福。在其位就要謀其政,我心中自有一桿稱。然而劉中丞在位沒有謀其政啊。以前我常以為劉中丞是魏征,看來差遠矣。」宋九譏諷道。

「老夫遞了折子,陛下留中不用。」劉溫叟慚愧地說。

「一奏不行,何不來二奏,這件事都不奏,要御史台有何用!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劉中丞,你為天下言臣之首,難道不達嗎?我自認為我很自私了,更非是一個君子,兼家中親人勸說,朋友勸說,還看不下去,劉中丞是御史中丞,怎能看得下去。若是我,辭職吧。」

大家伙兒面面相覷,怎麼又說起這個。

「宋九,你不要逼劉中丞,」趙匡義在邊上說道……

「二大王,正是因為尊重他,我忍不住才說出這番話。若想清廉自潔,不用來做官,可以做隱士,陳摶在華山做得很好。」

「放肆。」

趙匡義喝道,實際他這一喝,只有兩人懂,趙匡義是暗中警告宋九就不當管這件事。宋九無奈地耷拉下腦袋。早朝開始,宋九緘默不語。劉溫叟讓宋九一逼,苦逼了,再次彈劾王繼勛,說趙匡胤處執不公。趙匡胤不答,反而宣布散朝。

吃過「早飯」,宋九繼續在看檔案。

趙匡胤忽然到來。

大家行禮,趙匡胤讓臣吏平身,然後來到宋九面前,問︰「宋九,來三司可習慣?」

「陛下,略略有些不習慣,三司自成體系,有沒有微臣無所謂。」

「若抱著這種想法,你就是失職!」

「臣明白,但微臣也要熟悉了,才能理政務。」

「你為何相逼劉溫叟?」

「微臣是實話實說。」

「人非聖賢……」

「陛下就是聖賢,不當有錯。」

「你非要翻案!」

「陛下處執略有不當,微臣不敢說,例如王全斌,輕重微臣想不明白,但國舅這件公案,陛下犯了大錯,許多人勸微臣忍耐不能說,但微臣忍不下去。」

「若此,你犯了多少錯誤?」

「我非聖賢,肯定犯錯,不過微臣也有一些底限,雖小錯犯之,但這些大錯必不會犯之。陛下就是關愛,將國舅配流登州,亦無不可。王家就國舅一子,皇後聖明,替皇後也要留下王家一線香火。這樣判決本來很好,既向天下百姓交待,又能使國舅得到警告。為何速召回京城,微臣以為陛下不是愛,而是害之。犯下如此重罪,居然不嚴懲。以後又不敢重用,不重用國舅心里還會不平衡。陛下又不重懲,國舅十之**以後會變本加厲,到時陛下又如何處執?」

趙匡胤默然。

「陛下,微臣听到數次齊民,微臣十分贊成這兩字,說均貧富那是不可能的,但理論上給所有百姓一個公平的機會,百姓就不會怨恨,大宋才能長久,但微臣看到的許多事卻非是齊民。例如科舉,微臣分心物格,這一生無望進士了,學舍里朱三郎他也多次不得中。我勸他一句,一年就那麼幾個進士,你看一看進士有幾人來歷簡單的。這就是不公平,武則天敢糊名科舉,陛下為何不能糊名科舉?若是陛下真有心去齊民,那將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若不能做到齊民,卻喊著齊民的口號。百姓能愚弄一時,不能愚弄一世,到時期望越大,失望更大。百姓一起痛恨朝廷,示問陛下如何自保國家?難道索姓學隋煬帝?」

宋九既然說了,索姓一起說出。

听到最後,連楚昭輔也嚇傻了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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