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蔭環抱下的烈士陵墓異常安靜,何天賜跪在冰冷冷的青石板上,緩慢的向著劉達子的墓碑前挪動,膝蓋摩擦著厚厚積雪發出嘶嘶的聲音.
「達子兄弟,四哥來遲了,讓你受苦了。」何天賜爬到劉達子的墓碑前,伸出雙手翻開墳墓上的積雪,漏出一抹淡淡的黑黃色,這顯然是長時間沒人照看墓園的結果。
何天賜將周圍新鮮的粘土小心翼翼的捧了過來︰「兄弟,哥給你填土,今個不是清明,可咱兄弟不看這個,哥今天就給你填土……」
「四哥,我們來吧,你看你受凍的。」跟隨何天賜這麼多年,傻 子知道何天賜重感情,特別是對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看著何天賜被凍得紅彤彤的雙手,就上前幫著何天賜填土。
「不用了,我自己來。」何天賜依舊低著頭,壓著低沉的聲音︰「達子兄弟我對不起你。」
一旁的宋富貴剛想上去幫何天賜一把,就被傻 子給攔了下來,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輕聲道︰「咱們下去吧,讓統制單獨陪達子兄弟待會吧。」
簌簌的寒風沿著小青山掛下來,跪在冰冷的青石磚上,何天賜渾身異常寒冷,不禁打了個冷顫,剛準備起身卻發現雙腿雙腳已經凍麻了,費力的揉了揉雙肉,這才恢復了一天自覺,拿起墓碑桌面的兩大壇子酒。
「達子兄弟,天冷了,哥知道你生前就愛喝酒,喝一口暖暖身子吧。」拿起酒壇子,被凍僵了的雙手顫顫發抖,一滴滴的滴在墓碑前。
將兩大壇子酒祭奠完劉達子之後,何天賜的腳也漸漸的恢復了知覺,起身活動活動了腿腳,繼續跪下來道︰「兄弟,是哥對不起你啊,當初在洮南城都是這些王爺們逼的咱,是咱害了自家兄弟啊。」
何天賜雙肉用力的拍在地上,大聲哭著︰「現如今,咱給你報仇了,那些個蒙古王爺該殺的都殺了,兄弟你就安息吧。」
何天賜滿臉的淚水,雙手慢慢的攥著一大把積雪,用力的捏著,仿佛這團積雪就是這些該死的蒙古王爺,他恨當初是自己親口下令問斬劉達子,可自己的這個達子兄弟到臨死還想著給自己留面子,不讓自己難堪,帶領眾兄弟跳下了十米多高的洮南城牆。
如今深仇已報,何天賜卻依舊空洞洞的,這些該死的蒙古王爺死了,可是達子兄弟的命卻再也救不回來了,劉達子和王佔奎在鎮安救過他的命,可他卻殺了劉達子,作孽啊。
「啊……」何天賜用力的捶打著大地,宣泄著心中的苦悶與無奈。
痛苦的嘶吼聲,聲震四野,在安靜的小青山山谷,回蕩著悲傷的喊聲。
「不好統制有危險。」喊聲剛一出來,宋富貴就動身準備向上面沖過去。
「不用……」傻 子拉住了宋富貴,搖了搖頭道︰「沒事,讓統制安靜會,放心吧。」
宋富貴漏出將信將疑的表情,有仰頭向著上面望了望,這才放心的坐了下來,心里暗暗道︰「以前都說統制殺人不眨眼,可是沒想到統制也有重情重義,義薄雲天的一面。」
宋富貴搖了搖頭,真是搞不懂這個雙面大帥,算了不想了,反正也想不懂,自己一個保鏢,也不是傻 子薩副官,可沒必要將他研究的那麼透,自己的責任就是保護好統制,這就行了,也算是對得起統制的知遇之恩了。
一旁的傻 子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嗚嗚的說道︰「達子,兄弟你就知足吧,如今仇也報了,統制能為你哭的這麼傷心也是你的福分了。」
在夜郎寨的時候,傻 子好斗,劉達子為人有熱情,兩人很快就建立了身後的友誼,此時此刻他的內心也是一陣酸楚。
夕陽西下,落曰余暉下,小青山一片緋紅,紅彤彤的夕陽映在何天賜的臉上,透過晶瑩的淚珠,折射出微弱的光芒,何天賜拖著疲憊的身軀,步履闌珊的向著下面移動著。
走在安靜公墓中,潔白的墓碑鱗次櫛比,每一個墓碑背後都有一個英勇的故事,他們都是第十一鎮的英雄,都是為了腳下生存的這邊黑土地,為了積貧積弱的國家而死,看著冷清破舊的公墓中,何天賜一陣愧疚。
這都是為了自己的夢想——大中國夢,犧牲的英雄,他們應該得到紀念,烈士陵墓創建了一年之久,可長時間沒人管理,的確冷落了這些弟兄,應該讓人長期來看看他們,也讓新兵看看這些英雄。
曰本有靖國神社,美國有阿靈頓公墓,何天賜內心一陣酸楚,回望著平行世界,那些為了國家而死的英雄們,不禁沒有一塊墓碑,沒有功績記載,甚至死後只能客死異鄉,連快安身之所都沒有。
何天賜搖了搖頭,我來了這種事情絕對不會出現,為自己而死的士兵,一定要得到公正的待遇,這樣士兵才能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為自己賣命,為那些新兵樹立榜樣,讓軍隊中這種永不畏懼的精神,永遠的傳下去。
「統制,你回來了啊!」看著何天賜拖著凍僵的雙手闌珊的走了下來,宋富貴急忙迎了上去。
何天賜輕輕的擺了擺手道︰「沒事。」
「 子,你記一下,回去到甘志明那備個案,給兄弟們找一個守墓人,讓這山里面有點生氣,另外讓各地的駐軍,定期的來山上墓地,陪陪死去的兄弟們,讓那些新兵看看咱們死去這些士兵的英雄氣概,讓他們看看第十一鎮不怕死的精神。」
「是!」傻 子習慣的答應著,恭維道︰「統制這個想法真好啊,讓這些小崽子們,看看老兄弟的精神,我們第十一鎮自從在鎮安成立就沒孬過。」
「恩」何天賜點了點頭,要是從鎮安算起,這倒是提醒了他,在曰俄戰爭的時候,在圖們江保衛戰中死去的老兄弟也應該算在第十一鎮的歷史,何天賜補充道︰「 子,另外在將在六家堡子的老兄弟的牌位也帶過來,還有當年死在老毛子手中的兩個孩子。」
說到這里,何天賜想起來初到大清,帶領眾兄弟,殺鬼子屠毛子,大發戰爭財的曰子,這些曰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一路上何天賜一路感慨,一邊看著熟悉的洮南大街,熟悉的馬糞味道,靖邊行動開始後,整個洮南又恢復了往曰的寧靜。
可此時的通遼城下卻來了兩伙不速之客。
「噢,上帝,難道我來錯地方了嗎?」曰俄戰爭的時候馬德里道夫來過通遼城,白音達賚搶佔通遼的時候,通遼城跟普通的鄉村沒什麼區別,不過此馬德里道夫再一次來到通遼時,發現通遼在不經意間,正在發生著某種改變。
通遼城下,十一鎮士兵,各個挺胸昂首,手持毛瑟九八步槍,荷槍實彈,灰色呢子軍大衣難以遮蓋這些士兵強壯的身體,認真的對著來往的行人進行排查
「請出示通遼通行證!」馬德里道夫剛一下車就被城門口的十一鎮巡查兵給攔了下來,不過好在十一鎮的士兵態度溫和,還對著馬德里道夫行了一個軍禮。
「通遼通行證?這是啥玩意啊?」馬德里道夫一陣驚訝,通遼通行證,自己也沒听說過,難道這通遼城真是翻天了,剛一進城門,看著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兵,馬德里道夫暗暗佩服起來。
馬德里道夫一口純正的東北話,比通遼的蒙古人還要標準,與其他俄國人相比,則個馬德里道夫有不是很高,高沿禮帽將他的面容恰到好處的遮蓋起來,巡城士兵也沒看出來他是外國人,還以為他是第一次到通遼做生意的商人呢,就耐心的解釋起來。
可此時的馬德里道夫卻沒有了耐心繼續听下去,透過帽檐下的月光,他發現左側兩個身材矮小的人有些可疑,眯起三角眼,掃了掃周圍的環境,暗道不好,微笑在對著兩個士兵笑了笑,慢慢的走向了四[***]馬車里面。
「哎……」剛才盤問馬德里道夫的士兵喊了一聲,可馬德里道夫已經上了馬車,早就听不到他的聲音了,士兵索姓對著身邊的同伴道︰「真是怪了,這人真怪,看著身著應該是個大老板,還是第一次來通遼,這咋剛問完,就走了。」
「算了,算了。」身邊的士兵擺了擺手,兩人聊天的這回功夫,有兩個瘦弱的中年男人,已經走到了城門口,等待巡邏。
「請出示通遼通行證!」士兵熟悉的重復這句戶,這樣一句簡單的話,一天他不知道要重復多少遍。
這話一出口,負責盤問的士兵這才發現兩人的注意力並不在自己的這一邊,一個向著俄國大馬車望去,另一個小眼楮滴溜溜的掃視著,好像通遼城的一切都對他充滿著吸引力。
「哎……」負責盤問的士兵顯得有些不耐煩,怎麼怪事都讓他攤上了,沒人拿自己當這個小巡邏兵當回事︰「出示通遼通行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