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東方日報》掀起的質疑寰亞在華東水災不作為的聲音,很快覆蓋了社會各界,起先只是部分媒體跟業界的一些人在背後質疑,隨著事件的發酵,越來越多的質疑聲開始向寰亞跟林孝智涌來。
盡管一開始,寰亞接到了高層指示後,面對外界的采訪跟質疑聲,一直以‘高層另有安排,暫時不便回復,為理由拒絕正面回復,可惜這樣的話除了助漲了質疑聲外,半點效果也沒有。
「……那個豪門紈褲到底怎麼想的,現在華東水災牽系著全世界華人的心,就算是一些對北京不感冒的,也都象征性的捐點錢圖個好名聲,他林孝智不會是給前幾個月寰亞上市後的股價樂壞了腦袋,忘乎所以了吧？」
嘉禾大廈內,剛剛從歐洲回來的鄒玟懷一臉笑容,現在說是他一生之最風光的時期也毫不為過。
前幾年由他做主敲定買斷五年拍攝權的美國動漫《忍者神龜》,雖說嘉禾進行電影化改編之初遇到了一些問題,不過撐過來後兩部接連大賣。嘉禾不僅因此獲益數億純利,同時公司也得以如願登陸港交所上市,最近股價攀升也讓他的資產在短時間內實現了飛躍式暴漲,讓鄒玟懷笑彎了眼,有時候連夢醒來都是笑醒的。
何冠昌咳嗽了一陣,才輕捂著胸口看著坐在他不遠的老伙計,知道他的好心情不僅僅只是因為公司最近的股價暴漲。
能讓鄒玟懷這麼高興,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嘉禾現在的最主要競爭對手—寰亞高層似乎出了問題。華東水災這麼好的作秀機會,到現在連一點表示都沒有。最近香港的報紙上不無各界的指責聲音,眼看著對手在香港的名聲開始變差,鄒玟懷心里不高興才怪呢。
作為一個香港電影人,鄒玟懷無疑是自信又自負的,無論是昔日老板邵一夫,最強對手雷覺坤,又或者是其他挑戰者潘迪升、向氏兄弟,哪個不是人之杰,可結果怎麼樣,要不停產、要不衰落,要不變賣,或者被他的嘉禾死死壓一頭。
邵一夫太過保守且小氣,寧可把大權交給自己的女人方一華來接手,也不願意相信更有能力的手下管理者;雷覺坤年紀太大了,太過溫和的手段跟圈外人的身份讓他對新藝城三巨頭的影響力不夠,否則也不會坐視新藝城鬧出自毀長城的事;潘迪升跟向氏兄弟也都是實力強勁的挑戰者,可惜局限性也都很明顯。花花公潘迪升是商人,主業並不在電影上,抱得美人歸後就沒了經營電影公司的想法。向氏兄弟是幫會大佬,拍電影最初更是只為了洗錢,現在雖說因為電影的暴利似乎投資越來越大,但其本身的黑色背景擺在那里,無論港英政府、電影界還是港交所都對其‘另眼相看,,發展之路尤其艱難。
算起來,現在在香港有能力威脅到嘉禾的對手,就只剩下林孝智跟他那家新崛起的寰亞集團了。
「腦袋長在別人身上,誰知道他是什麼想法。不過咱們也別高興太早了,那個富家我見過幾次,他這幾年玩得跟花一樣,能起來可不是光靠砸錢、耍嘴皮。咳咳……」何冠昌雖然也蠻高興的,不過卻還沒有失去冷靜,話里也不忘軟加硬,委婉勸幾句正在興頭上的鄒玟懷。
他的話雖然不耳,鄒玟懷也沒听進去,不過卻見他臉上笑容突然收斂了,一臉關切地看著他︰「沒事吧,老伙計。」
何冠昌是19年生的人,雖然只比他大兩歲,但不比身體一直康健的他,從兩人十年代剛認識時他就感冒、發燒小毛病不斷,再加上他時常加班,這個身算是徹底為嘉禾熬垮了。
「老毛病了」何冠昌笑著擺了擺手,另一只手卻捂著胸口,他見鄒玟懷沒把自己的話听進去,也沒多說什麼,不過雖說話說得輕松,但是自家事自家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體是徹底不行了。
「老鄒,看來我這把老骨頭,不能再為嘉禾于幾年了」
前幾年他就有了退休的想法,畢竟都快七十的人,就算是身體硬朗沒有大小病也該注意保養了,何況他這身體多年來大病沒有小病不斷的。只是一來舍不得自己當初跟鄒玟懷、梁風三人一起弄起來的嘉禾電影公司,二來老伙計鄒玟懷再三挽留,他才一次又一次的推遲了退休時間。前不久一場感冒引發了感染性肺炎,高燒一度逼近四十一度的他雖然被救了回來,但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何冠昌開始察覺到自己的身體怕是真不行了。
何冠昌的一句話,說得鄒玟懷剛才的好心情突然全都消失不見了,他張了張嘴吧,卻又很快閉上了,默不作聲地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昔年因為不滿邵一夫扶持他的女人方一華插手管理,鄒玟懷跟何冠昌、梁風三人辭職出走,建立了嘉禾電影公司。梁風居功自傲,又因為奪權與他兩人起了爭執,嘉禾成立沒多久又跳槽去了嘉禾的對手國泰,後來國泰不行之後黯然退出電影界。要說嘉禾能有今天,梁風雖有元老之名,實際上卻是他跟何冠昌兩人互相扶持的功勞。
隨著嘉禾上市,兩部《忍者龜》的歐美大賣都為嘉禾帶來了充裕的發展資金,現在可以說是嘉禾最鼎盛的時期。然而,在這時候老伙計又提到要退休了,鄒玟懷有心挽留,可話到了嘴邊不禁又想起了何冠昌那張枯黃的臉,好久才緩緩地說︰「……身體要緊,這樣吧,等三毛熟悉了嘉禾的大小事務後,你就退下只掛個董事吧」
三毛就是洪金寶,雖然洪金寶在公司管理上不如何冠昌,但比起他那個只會折騰的不成器女兒卻要好太多了,嘉禾的日常管理給他來做,鄒玟懷也算放心。這也是無奈的舉動,倒不是他真高風亮節的不想讓自己的兒女來接管嘉禾,而是自己的兩個兒對于接管嘉禾根本不感興趣。
鄒玟懷表面上只有正室袁曦華所生的女兒鄒重珩,其實他還有兩個私生鄒重玨和鄒重瑾兄弟。鄒氏兄弟的母親是上世紀50年代末的作家伍淑芳,鄒玟懷一向最欣賞才女,而伍淑芳當年就是一名才女。與已婚的他相識時,伍淑芳正在香港一家晚報當記者,筆名藍茵。當時伍淑芳也有夫婿,但鄒懷照追不舍,不久伍淑芳便和丈夫離婚。幾年後,該晚報結業,鄒玟懷便安排她到邵氏宣傳部工作。19年,伍淑芳生了鄒重玨,三年後生了鄒重瑾。巧合的是,鄒重瑾出生後不久,鄒懷的正妻袁曦華也在同一所醫院產下女兒鄒重珩。
鄒重瑾4歲時,伍淑芳因病身故,兩兄弟便交由外婆照顧,但沒多久,外婆也因病離世,伍淑芳的同胞姐姐負起照顧這一對小兄弟的責任。許是私生的身份從作梗,兩兄弟之間跟他本就有層隔閡,當年他想送兩兄弟去南加大讀電影專業未來接班自己,誰知道在兩兄弟那里都踫了釘,一個選擇了土木工程,一個成了醫科碩士。反倒是他的正妻為他誕下的女兒鄒重珩,最後考進了美國美國斯坦福大學並拿到了電影碩士。
鄒重珩回港之後,心灰意冷的他便將她當成了自己的接班人培養。奈何這姑娘真不是塊經營公司的料,早年接連投資電影不是小虧就是大虧,讓她去管人事挖角吧,她又逢人看臉為嘉禾挖了一堆的沒有演技的白面小生跟美女花瓶來,其最引人質疑的莫過于用一份天價合同從林孝智的新亞電影公司挖走了RR年最紅的艷星雨卿。
雨卿自從離開新亞來到嘉禾之後,雖說不至于讓嘉禾虧錢,可比起又捧紅了一個更賺錢的楣的新亞,雨卿雖然也先後為嘉禾拍攝了七八部風月片,卻沒能像楣一樣為新亞賺得盆滿缽滿的。而且從價值上來看,當初雨卿被嘉禾的天價合同挖來時,已經拿著香港第一流女藝人的片酬了,這兩年名氣卻被一堆票房不溫不火的風月片所累,反而已大不如當初。反觀楣,當初就是一個沒什麼名氣的底層女藝人,經林孝智之手教後,從籍籍無名到最火艷星,再到成功轉型為一線性感女星,片酬早就超越了當初的雨卿,拿到了香港女藝人的最高片酬。
更有知情者曝光了楣當初是嘉禾準備簽約的藝人,卻被林孝智報復性的半道截胡挖走。看人眼光如此之差,就算是自己的女兒,鄒玟懷也難免心生不滿,這兩年鄒重珩在嘉禾內部空掛著一個董事的名頭,實際上已經不涉及任何公司管理了。
何冠昌準備退休,這是個沉重的話題。話題一開鄒玟懷的好心情便散了大半,與他共事幾十年的何冠昌焉能不知,心知好友也是舍不得他,心不由一暖,笑著說道︰「好啦好啦,我又不是馬上就退了。三毛的性有些毛躁,這臭小還得我教一段時間,等他能勝任嘉禾總裁的職位後,我再辭職。再說了,你不是還準備讓我繼續掛個董事職務嗎,又不是生死離別,有時間咱們哥倆也能時常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