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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驊宇看著府中上下都滿是喜慶只覺煩躁,當然,除了周氏那邊的人,個個都是愁容滿面。周氏剛死了一個女兒女婿,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臉色也差勁。

柳嶄明傷勢剛好不過多久,自己的妹妹就出了這等事,自是憤怒的。而他得保持著他的風度,也不能慌。

柳驊宇的成長太過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現在他光想著對付柳驊宇就已經夠頭疼的了,柳丹燕的尸體就放在靈堂之中,他心中滿滿的都是仇恨。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了柳驊宇,若不是當時他狠心一點,早早了結這個小子,現在也不會這麼麻煩。

現在有葉溟撐腰,驊宇心計又不是一般的深,讓他束手束腳,什麼也干不成。他柳嶄明只是一個庶出,雖然現在不正不下的,但在世人的眼里,他仍然只是一個庶出。為官又如何,還不是庶出。

這種身份,多多少少都會受到了一定的制約。

也愧得還有將軍府罩著,後台也是夠硬,否則以他庶出的身份,根本就不能做到現在這樣。

但現在周家,似乎已經慢慢的遠離他們了。

這樣的發現,更讓他心慌不已。

所以,柳嶄明不得不請自己的母親出面。

周氏在柳月清大婚這一日,帶著柳嶄明一道往將軍府而去。

女兒的尸體是草草下了葬,柳王爺對這事的冷淡,讓周氏整個寒了心,更讓她確定,自己已經開始慢慢被柳王爺冷落。

現在周氏知道,自己不能再靠著柳王府了,現在唯有她的哥哥可以做她的靠山。不除去柳煙華,葉溟她心里就不安。

事情變成這樣,也是因為他們太過不小心了,之前太過小看了柳煙華,現在他們不能再掉以輕心。

那丫頭鬼得很,別以為她就不知道丹燕的死是與她無關。

周氏與柳嶄明入了將軍府,迎著他們而來的是冷冰冰的周炎,看到周炎,柳嶄明下意識地蹙著眉頭。

直覺的,他覺得周炎是站在柳煙華那里,到最後,周炎幫的也是柳煙華。

兒時那些事情柳嶄明也是站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柳煙華對周炎而言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只怕是不亞于葉溟的深情。那個丫頭心計又狠又深,若不是痴瘋了那些年,只怕早已成長成精了。

「姑姑!」周炎冷硬的叫了一聲,就直接將人帶進去,之後就是一言不發。

周氏也在道這個佷子面冷心熱,表面看起來冷冰冰的,又不愛說話,其實內心里卻是火熱的。所以,周氏對于周炎這樣的態度完全沒有任何的不悅,習以為常。

只是,她卻記得,以前開朗愛笑,愛說話的佷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變成了一塊臭石頭,跟他爹一個德性。

最重要的是,這個佷子還不是……

想到周炎的身世,周氏也只能吞爛在肚子里,因為這個孩子還汲及到她。

周炎走在前面,又將周氏與柳嶄明引入那片梅花院中,只是這一次沒有看到周煜使劍,而是靜坐在雪亭里煮酒,那雙落寞的眼也不知看的是雪,還是梅花。

周炎領著兩人來到亭邊,冷聲喚了一句,「父親。」

周煜移開目光,視線落在周氏與柳嶄明身上,「妹妹與佷兒來了,坐吧。」

周煜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冷冷淡淡地招呼著兩人坐下用酒,周炎也自然落座,不再說一句話,往著剛剛周煜所看過去的方向靜觀了良久。

「大哥,這事你得幫幫妹妹。」周氏一開口就是求助,對方是她的大哥,一定會有辦法對付那兩個人的。

周煜呷了一口酒水,淡漠看著周氏。

「事情是你自己惹出來的,現在就來尋我替你擦,妹妹啊,你永遠都是這樣。」

周氏咬唇,恨恨地道︰「大哥,是柳煙華殺了丹燕,丹燕可是你的佷女啊,你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冤死不管。」

周煜冷聲噗笑,「三妹,若不是你自己管教無方,丹燕那孩子又何至如此,你野心太勝,若不是出了那等事,只怕現在丹燕已成了蕭王妃,未來的皇後娘娘。」

對于周煜的話,周氏承認自己是有這樣的想法和打算,但是這些全部都被柳煙華給破壞了。

現在連那個趙姨娘的女兒嫁入相府為貴妾,昨夜就直接到她的地盤上撒野,不再將她當成是一回事,還拿柳丹燕的事說一些諷刺的話,真真是氣剎了她,這一回過將軍府也是要將那個趙賤人一並懲治了。

「大哥,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二哥那個窩囊廢我是不能指望了。」之前周氏求什麼,周煜都會答應了。

所以,她才會如此的有待無恐的說出這樣的話,對周煜的這些冷言冷語置之不听。

「三妹,你可知今早柳煙華直接跑到了四皇子府燒了主事閣?」前段時間皇上將所有的重要事務都交由四殿下處理,更有一種將皇位傳給四皇子的暗示,群臣自是看著牆頭尾搖向那一邊,就往那一處鑽去。

不想,那柳煙華竟然如此的大膽,直接燒了主事閣,將朝中的重要文件都燒毀了。更為重要的是,明知道是柳煙華做的,四殿下那樣心計深沉的人竟然查不到半點證據。

這一口惡氣沒處撒,四殿下到是將皇帝氣得個半死,現在還在宮中被罵得狗血淋頭,雪貴妃出面都無用。

柳煙華利用了四殿下當年那一些愧疚,還有那些美好的回憶,將他打入這樣進出不得的困境,不得不說,柳煙華也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

現在,他們才看清楚,柳煙華其實才是一個藏得最深的人。

「什麼?」周氏一驚。這樣的事,她怎麼不知道?就連他的兒子也是剛剛從自己的舅舅嘴里知曉了這事。

柳嶄明沒有像周氏那樣的吃驚,臉色沉沉,忽然那個大膽的想法又冒了出來,柳煙華近年來的痴瘋都是騙人的,能裝到那種不被他們任何發現的演技,不得不說,柳煙華當真是厲害。因為,就連葉溟也被瞞了過去。

這樣的女子,怎能不危險可怕。

「沒有什麼可吃驚的,只怕這些年來,她的痴瘋癥也是騙我們的,我們是被她耍得團團轉。」柳嶄明說出了自己心中的大膽猜測。

周氏恨紅了眼,但現在她是完全沒有任何的辦法。

「大哥,這個女人太過可怕了,竟然能將我們騙得這麼久沒有一個人發覺。這樣的人,不除不行。」周氏馬上游說著周煜,只要周煜肯出手,以他的權力和兵力,壓根是不費吹毫之力就能辦到了。

周炎冷聲道︰「姑姑,小煙華她的確是受了重傷,柳大人所言毫無根據。」

這一句話,惹得三人同時側臉過來,盯著他上下掃。

周炎從如松,完全不被他們的眼神影響。他的確是在為柳煙華說話,不需要任何的掩飾。

周煜挑了挑眉,看來兒子中了柳煙華毒也是不輕,兒時,他看著那個小女孩就覺得有一種古怪的感覺,現在想想,眉心鎖得更緊。

那小女孩的心計如此的了得,長大後定不輸于他們任何的一個人。周炎,葉溟也好,還是劉小侯爺,也包括了四殿下,都不是那個女子的對手。

「你這感情得放一放,現在她是葉溟的夫人。」周煜冷聲點醒,繼而又說︰「你也老大不小了,之前給你準備的婚事都推月兌,這一次,你也別再找別的借口,你的小煙華嫁了葉溟,你也別再多想。」

這是周煜回來後,對他說過最長的一句話。

周炎冷硬地點頭,「一切全听從父親的按排。」

周煜深深看了兒子一眼,對于兒子干脆的回答很是意外,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盡早安排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成親。雖然他很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找到自己心愛的人,但是現在兒子的心思卻仍放在柳煙華身上,這一點他不能不擔心。

「大哥,這事就讓小妹去辦,以佷兒這樣的條件,還不知有多少的女人家巴著嫁過來呢!」周氏一言就接下了周炎的婚事。

周煜看了看周氏一眼,點點頭,「此事你就看著辦吧。」現在他也無心再管理這些事,兒子如何就如何了。

周炎對此也沒有反對,周氏更覺得自己答應這事是對的,只要將自己的人放到周家來,到時候更加方便于她。

周煜對她漸冷的態度她也是看出來了。

柳嶄明卻蹙眉,對母親這樣的做法彼為不贊同,周煜,周炎是什麼人,豈會由他們任意擺布的。

今日來將軍府,他覺得來錯了。

「既然你現在已經知道四殿下的事,自知,現在將軍府已經被皇上緊盯著了,加之蕭王那邊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相府那邊又壓著,只怕短時間內,將軍府是什麼也做不了。」周煜幽幽地道來,完全沒有看到周氏那越來越黑的臉色。

周氏這才知道,自己的大哥從她一進門開始,就已經拒絕了要幫她。

這一回,周煜是想讓她自生自滅了,周煜明著說了,不是他不幫著自己的親妹妹,而是情勢上不容他幫忙。

周家是支持四殿下的,現在四殿下出了這等事,就連他們將軍府也一並連累了去,束手束腳的,壓根就動不了。

最重要的是,將軍府已經被多方人緊盯著。

將軍府兵權在握,更是危險。

周氏雖然非常的清楚這些,但是她還是在心里忍不住罵自己的大哥越老越怕事了,這些年他不敢動相府,只怕是因為那個女人。

哼,這麼些年了,還惦記著那個嫁了人的老女人,又是何苦呢。

周氏很滿意這樣的答復,也許是因為周煜之前太過于順著她了,現在又來了這一出,讓她心底里起了恨意。

柳丹燕莫名奇妙的被燒成那樣,之後又與殷泓雙雙自殺而死。狀元府上的下人都說看到殷泓帶著一個女人進府,之後就只有那個女人出府,後邊兩人就出事了。

世間那里有這麼巧合的事,那個被帶入狀元府里的白衣女子定然是柳煙華,只是礙于沒有證據,否則周氏早就告到皇上那里去了。

周氏咬牙,眼中閃著盈盈淚光,以前的大哥很疼她的事,可是現在為什麼?是因為連靜俞那個臭丫頭嗎?明明沒有身份的女人,竟然能嫁相府,又得了自家大哥的心。為什麼,為什麼只有她在受苦,受辱。

周氏不甘心,「大哥,難道你就這麼忍心看著小妹我受這樣的屈辱?」周氏一手緊抓住了周煜的衣袖,不管這里什麼場合,直接流了淚水,以親情觸動著周煜。

但她卻不知,現在的周煜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周煜了,之前周煜在邊關,一封書信就會應了她所有的要求。

可是現在,他的心已成石。

「你也用了周府的人這麼些年了,事情也做盡了,你該是知足了。三妹,現在的情況,你懂我亦懂,你這樣的苦苦纏擾也是無用,回去吧。」周煜聲音清冷,無半點的感情。現在的他,只對一個人有感情。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周氏恨了,因為大哥的鐵石心腸。

「大哥,你為了她做了這麼多,夠了,幫幫小妹吧。就這一次,小妹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了。大哥,你就幫幫小妹吧。」

周氏成了淚人,柳嶄明看不過去,就要過去扶起周氏,她卻用力掙開了柳嶄明。

柳嶄明只能任由她苦求周煜了,但她卻是不知道,現在她再怎麼求也是沒用的,周煜壓根就沒有打算再幫她。

周煜對周氏的哭求,無動于衷。

「你為了她,變了容,為了她,隱忍著苦楚,大哥,這些不值得。你就再幫我一次,最後一次,我只想讓他們償命,難道就這麼一次你都做不到嗎?」周氏壓根就不信周煜會怕成那樣,不知不覺之間,又恨極了連靜俞那個女人。

「啪!」

下一刻,周煜一巴掌就甩到了周氏的臉上,嚇壞了周炎與柳嶄明。

周氏被拍得一個趔趄,捂住一邊臉,不可致信地瞪大了雙眼,「你打我,你為了那個女人打我?怎麼,現在的你,竟連一個字也不容允我說了嗎?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心軟。」

周氏瘋了,一股腦的爬起來,返回來又瘋了似的抓周煜的人,流淌著淚水,恨極了道︰「若不是為了她,我會變成這樣嗎?當初就是為了她,讓我……讓我……」周氏說了幾下,只流著淚,又生吞了回去。

當初那些事,對于她來說,就是一個打擊。

「你們都是自私的,若不是你們,我會變成這樣?現在我不過是讓你替自己的佷女報仇,你卻為了那個女人處處對我的仇敵留情。」

周煜皺眉,任由著周氏揪著自己的衣服,大哭著。

柳嶄明與周炎完全傻了,不知道這是什麼狀況。柳嶄明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母親如此失控的模樣。

「三妹,我知道是我們對不起你,可是,請恕我不能再做你胡鬧的事。丹燕的死不是柳煙華造成的,而是你這個做母親的。」周煜的話對于周氏來說何其的殘忍。

周氏冷冷一笑,松開了他。

「好,很好……」周氏退了數步,表情冷絕,「他們死了,若他們還活著一定會成全我的,可是你這個活著的人,卻這樣對我,周煜,你真無情。」

周煜看著自己的妹妹這麼指責自己,半字也不回,因為她說得對,他是無情無義的人,除了那個人,他對誰都可以無情無義。

「母親!」柳嶄明反應過來,慌忙上前扶住了她的人。

周氏一把揮開了柳嶄明,猛地回頭,瞪著柳嶄明,眼底里有著一種深深的恨意,那種恨讓柳慚明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母親?」柳嶄明不知這一股恨意是從何而來,母親的眼神太過可怕了。

「你不是我兒子,滾,滾……」周氏本來就因為柳丹燕的死壓抑了很久,這邊周煜又如此的刺激著她,早已經失控了。

柳嶄明整個人都僵硬了,木木地放開了周氏。

周煜卻猛地伸了手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臂,冷聲喝了一句,「你這是干什麼,嚇著了他。」

被周煜一搖一喝,周氏驀然清醒,接著就是大哭了起來,「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周煜也無奈嘆息了一下,將周氏擁在懷側里,「沒事了,回去好好休息,別再惹事了,他是真心想對你好,如若不想,當初也不會這樣就娶了你。現在,我與她,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如今的我,不會再放過任何機會了。如此,你可放心了。」

周煜說這句話時,是那樣的決絕,那樣的痛。

周氏驀然抬起淚眼,擔心地道︰「大哥,你要做什麼,我知道,她若死了你就不活了,你不會是想……」當初她就是害怕周煜干出那樣的蠢事,才會將周炎抱來的,現在,她怎麼能再次讓他做這種事,「不,你不能這麼做。」

「將你母親送回府,看好她,不要讓她亂跑。」周煜沒理周氏,而是轉身看向柳嶄明。

柳嶄明剛剛從震驚中回神過來,周氏的那一句話早已深入他的骨頭里,如何也忘不了周氏那種濤天的恨意。

這樣的她,不是昔日待他好的母親。

想想著以前,是不是周氏對他的愛與關懷也是假的?自己當真不是她的兒子?

「是。」柳嶄明收起自己的胡思亂想,將周氏接了過來。

「不。」周氏猛然掙扎開來,死死地抓住周煜,「大哥,你答應我,不能死……絕對不能死,我不說她了,不說了,只求你別死。」

周氏對周煜的依賴是從小養成的,以前,她就十分的喜歡這個大哥,去到那里都會跟著,但自從遇到那兩個女人後,她就只能呆在府中,哪里也不能去,什麼也不能做,對于他們之間的事,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周煜一記手刀下來,將周氏打暈了過去。

柳嶄明微愣,但也接過周氏的人,沖舅舅低了一下頭,轉身離去。

現在,柳嶄明十分的後悔來將軍府了,現在他膽寒的,滿腦子都是周氏那一句恨恨的話,他不是她的兒子,如此說來,他也不是柳王爺的兒子了?

柳嶄明很想大笑,這是多少麼諷刺的結局。

他竟然不是他們的兒子,那他是誰的兒子?是誰的兒子?

只吩咐人將周氏帶走,柳嶄明失魂落魄的選了一處方向走去,第一次,他失意了。

周煜沖著天空沉沉嘆息了一聲,回頭吩咐周炎,「去看看吧,嶄明那性子只怕不會跟著三妹回府,剛剛的那句話,刺激到了他,跟著他,別讓他做傻事。」

周炎眼神古怪地看了周煜良久,才冷冷地問了一句,「父親,那麼,我是你的兒子嗎?」對于這個問題,他一直在懷疑著。

周煜沒有想到周炎會這麼問,愣住了。

周炎的眼神暗了暗,冷笑一聲,轉身就大步離去,沒有來得及听周煜的回答,因為回答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正如周煜所說的,柳嶄明並沒有回府,而是入了沾雨樓。

周炎跟著進去,熱鬧,很熱鬧,一如那個時候,那一夜,他看到了她。她以為自己沒有認出她來,可是,他認得那雙眼。

無聲一笑,跟著走入。

沾雨樓就算是白天,生意照樣是紅火,這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妓院,是男人揮霍金錢的地方。

劉小侯爺最喜歡呆的地方,這里得來的情報是最快的,若他還是當時的他,必然也能和劉小侯爺一樣活得瀟灑自在。

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方才周煜的反應讓他很失望,周氏的話讓他很在意。他們前一輩子的事,為什麼非要他們後一輩子的人承擔這麼多。

如果沒有他們前一輩子的那些事,他們和小煙華是不是還能像以前一樣,一直這樣的快樂著?

柳嶄明很煩,點了數名美嬌娘子坐在雅間里吃喝。

周炎一身煞氣,又有人認得出他的身份,自是不敢靠近,里邊那位柳大人也不是什麼好惹的。

周炎推門而入,看著柳嶄明不顧形象的大喝著酒水,任憑旁邊的姑娘如何纏上身,也無動于衷,他一邊笑著,一邊喝著酒。

只是這一笑,讓人覺得苦。

不是開心的笑,都是苦的,周炎沒有阻止,因為他與他都是同病相憐。對于柳嶄明,周炎更加痛苦。

柳嶄明起碼身邊還有一雙父母,雖然剛剛確定不是親生的,或許是,只是周氏口快而已。

但周炎不一樣,周煜從小就不喜歡他,不親近他,對他就像對下屬一樣,世間,那里有這樣的親爹?他早就該想到的,只是太過奢望了,以至于今天是多麼的失望。

父親的眼神已經徹徹底底的告訴他答案,是他最不想得到的答案。那時還有小煙華,現在呢?什麼都沒有了。

他們這一輩子的人為了前一輩子的人做了這麼多,該是夠了。

「周小將軍?哼,怎麼,你什麼時候轉回了性子?」柳嶄明法著酒水,冷冷一笑,對于周炎他一向沒有好言好語。

因為柳嶄明妒嫉他,以前有小煙華,有那些兄弟,有那樣的身份。而柳慚明只是一個庶出,身份低了一大截,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但,柳慚明永遠比不上他們任何的一個,周炎也好,葉溟也好,他通通都不能比。

「不,你我不過是同病相憐罷了。」周炎將幾女揮退一邊,人人再也無笑,看得出來這兩個男人全身都是傷——心傷。

周炎坐在他的對面,倒下酒水,自行喝起來。

柳嶄明冷笑,諷刺著,「同病相憐?周小將軍難道也不是周將軍的兒子不成?哼,可笑,世間哪里有這麼巧合的事。」

周炎沒有表情的臉色看不出任何的傷痛,如平常無異,也難怪柳嶄明會那樣出言諷刺,他們都不懂得周炎,只有一個人,完完全全的將他看透了,只是那個人完完全全屬于別人的人了。

「柳大人就當是吧。」周炎一杯又一杯倒著酒。

柳嶄明冷呵呵地笑了,「周小將軍,你現在喝的是在下買的酒。」

「我喝了多少,自付。」周炎冷硬地回應。

柳嶄明笑了,舉杯與他對踫。

周炎舉了杯,與這個同病相憐的人干,不,或許只是一個相近痛楚的人罷了。周氏壓根就沒有明著說柳嶄明不是她的兒子,或許,柳嶄明還有另一個身份。而他呢?周煜一生無妻,他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

真是可笑,當初他就該想到的。

柳嶄明卻不管周炎心中所想,只是痛心地說著話,現在柳嶄明很需要一個傾訴的對像,不管對方是敵是友,他都不在意了。

「你可知道,父王他從小就沒有喜歡過我,他們都裝得太像了,以至于連我自己都沒有看出來,現在再回頭想想。父王那眼神分時厭惡,母親的眼里完全是恨,他們只是在利用我而已,對他們來說,柳嶄明只是一顆很好用的棋子罷了。」柳嶄明頓了頓,「枉我還為了他們,這麼努力。小煙華說得對,我就是一個蠢貨。」

周炎微微一愣,記得以前的柳煙華看到柳嶄明這麼努力的討好周氏與柳王爺,總會大聲罵柳嶄明蠢貨。

現在想想,突然跳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那個時候的柳煙華是知道了什麼嗎?或是看出了什麼?

可是,她那個時候分明還是一個孩子,如何能懂得這些?

但,那個帶著他們逛妓院,闖禍的小女孩,分明已經看破了很多東西,要比他們這些年長的哥哥要懂事得多。

那個時,他們單純的認為柳煙華是個胡鬧的孩子,如今想來,那只是小煙華的偽裝罷了。

柳煙華很得周煜那一輩子的大人喜愛,常常轉在他們之間,想必听到的,看到的事比他們多得多。

「柳嶄明,離開這里吧。」周炎冷聲說了句,飲盡一杯。

柳嶄明一愣,突然又大笑了一下,「周小將軍是怕了在下了?」

「不,我只是希望你別傷害了小煙華,否則我不會放過你,所以,趕緊走。遠離這里,去過你想要的逍遙生活。」他記得柳嶄明是向往這樣的江湖生活的。

柳嶄明又愣住了,怎麼他以前的心思這麼好讀懂?

「周小將軍,別忘了她已經嫁了葉溟,縱然你想護她也是輪不到了。如何,心痛了?」柳嶄明冷哼一聲,卻因為周炎的這一句話,心動了。

是了,他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向往著那種自由自在,只是,他的野心是被周氏激發的,為了母親,他不能這麼沒出息,所以,他用盡了手段也要拿到那些原本不屬于他的東西。

周炎眼神暗下,悶口喝了一杯。

「這是她的選擇,不是我。」周炎的心沒有變,縱然柳煙華將人將心都給了葉溟,他的心仍然不會變的。

柳嶄明笑不出來了,因為周炎的眼神是那麼的悲哀,以前,從這個算得上他表哥的人看到的只有冷漠,現在,這種眼神太過悲哀了。

「你還真是死固執,以前還真沒發現。」柳嶄明頓了頓,悶喝了一杯,將手中的杯子狠狠地放了下來,發出一聲響,「可是,今日葉溟卻將我的那個六妹妹抬進了府,如此可見,葉溟並沒有你們所看到的,所想像中的那般愛柳煙華。」

周炎深鎖眉心,對這樣的事,他可以去質罵葉溟的,但柳月清是四殿下一手拉上來的,而且還是授了旨意,如此周炎就覺得自己完全沒有立場去指責葉溟。

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事,周炎明白葉溟站在那樣的高位上是該要承受著怎麼樣的壓力,皇帝想要葉溟的命,四殿下也想打跨葉溟……

「這事是小煙華同意下來的。」所以,他不能做什麼。

柳嶄明冷冷一笑,「自是她同意的,若不是她同意,葉溟會娶了?」

對于柳嶄明含有恨意的眼,周炎自動忽略。

兩人再也沒有說話,怎麼喝也喝不醉自己,今日他們想醉已不能。

柳煙華跟著連氏坐在正堂中,等著新娘轎子來,本來葉溟是該過來的,可由于身體的原因,也就免了。

「人已經去了多時,怎麼到了這種時辰還沒有到?可別誤了吉時。」連氏連連皺眉。

赫連悅鬧了很久才氣沖沖的往皇宮中去,誓要將皇帝搬出來做主不可。

柳煙華淡淡一笑,坐在椅上,看著外邊的飄雪,道︰「雪下得有些急,怕是路不好走,母親且再等等罷。」

連氏皺眉,狐疑地看著柳煙華。

「母親作何這般看兒媳?」柳煙華笑眯眯地勾唇。

「你又做了什麼?」連氏靠椅上,眼神深深,聲音淡淡,篤定的語氣。

柳煙華笑了笑,「我一直陪在母親的身邊,能做得了什麼?」

對于柳煙華的裝無辜,連氏完全沒有半點的相信,淡聲道︰「柳家四小姐的事,你做得滴水不漏,沒有留下任何的證據,但別以為就能瞞得過我的眼。」

柳煙華嘴角邊的笑意更深,「母親說什麼,兒媳不知。」

連氏這回直接皺眉了,「你的性子與她一樣,我與她雖是結義的姐妹,但她的性子我還是十分了解的,你根本就容不得其他女人佔有溟兒。」

「既然母親知道了,為何不阻止?反而任由我去做?」柳煙華也不想再瞞,直接承認了,「這一出,我只是想警告所有人,連帶的那個赫連公主……」

連氏驀地眯起了眼,「你果然有了後手。」

柳煙華只是笑笑,沒有再回應她。

「你可動,便別給那些人留下任何的跡象可尋,否則,你知道後果有多麼的嚴重。皇上雖躺在床上,他卻十分清楚,你不會這麼輕易的答應了。」所以,皇帝必然是暗中派了人盯著。

柳煙華笑意濃濃,「謝母親的提醒,只是,皇上那邊,自有驊宇,不必擔憂。」

柳驊宇已經在暗中擋著皇帝的人,又讓人將蕭王請入了宮中,擋開了皇帝的注意力,再加上赫連悅這麼一鬧,只怕是無心別事。

連氏還是不太放心,但終究也沒有出聲。

就這個時候,有人匆匆來報,「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是管家的聲音,後頭還有幾個去接親娘子的人,人人狼狽不堪,氣喘吁吁的跑到大堂內,對著連氏就大喊著不好之類的話。

連氏陰沉著臉,喝來︰「有什麼不好的。」

「老夫人,是,是有人劫了花轎子,將新娘子擄走了……」管家愣愣地回道。

連氏大愣,轉身過來看著柳煙華。

柳煙華笑了笑,「母親為何又這般看兒媳?新娘子被擄,可不是我做的手腳,六妹妹是皇上親賜的人,就算再如何,我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定是有什麼人喜歡了我那六妹妹,不忍看著妹妹嫁人,就給劫了。」

說完這些,板著一張臉轉過去,沖著管家怒道︰「新娘子被劫了,你們還愣在這里干什麼?還不快派人去追回來了。」

管家被罵得一懵一愣的,回神後,馬上應著是是就帶著人往回追了過去。

連氏沒有插話,任由柳煙華按排下去。

柳煙華臉上彼為著急,別人看來,她這個主母是如何擔憂著自家的妹子。

連氏也安靜坐了回去,這事,她也不想再參和進去了,柳煙華如何就如何了。

大堂內紅映白,一片冷寂,再也無人吭聲。

徒然听得這樣的消息,只由柳煙華一句話就打發掉了,情況詭異得很。而絡歡也將這一則消息報告到碎玉軒那邊去了,葉溟听後,也沒有半點的意外。

對此,絡歡只用古怪的眼神瞄了幾眼臉色蒼白的葉溟。

等到夜暮時,才將柳月清找到的。

可是,並沒有將柳月清抬入相府,而又是直接送回了柳王府。

柳月清半路被人劫走,被丟入一群乞丐堆里,那些惡狼見了這麼漂亮的女子,自是不會放過,如今柳月清受了辱,已經沒有資格再嫁入相府,這一生,柳月清算是完了。

听到這樣的回報,柳煙華沖著眾人冷冷一笑,只說了一句︰「知道了」就命人將相府上的紅給揭了。

從此,大伙都怕極了這個看似無害的主母。

柳月清那事,不用說大伙也是明白的,那麼明顯的做派,又不留下任何的痕跡。這樣的女人,誰還得罪得起?

柳月清這一生算是玩完了,之前那一點名聲算不得什麼,但是這一次,只怕是全國的人都知道柳月清在大婚之日被一群乞丐污辱,不能再嫁人。

葉溟這樣的人,以她這樣的身份已經完全配不上,連提水的丫鬟都比她干淨多了。一時之間,柳月清的事傳遍了全國。

柳煙華下手也是無情,直接將人擄了去,讓她當著眾失去貞潔,而且對方還是一群最下賤的低層人物,是柳月清這樣的人最討厭的人類群。

龍玹帝鐵青著臉,服了藥,卻不能休息。

四皇子府上的那事傳遍了朝野,他這個做皇帝的,那里還有什麼心情再休息下去?先是春景園失火讓皇室損失了不少,現在又是四皇子府燒掉,听下人說,當時是柳煙華明著上府門,接著這火勢就來了。

明明是破綻百出的事情,但查起來卻無半點收獲。

龍玹帝早就認為這事是葉溟所為,若不是他指使,這種事,柳煙華怎麼做得出來,他太過低估柳煙華在南宮洛心目中的地位了。

這群年輕人,一遇上柳煙華就像是毛了魂兒一樣,完全是不受控制。現在想想,南宮洛與南宮軼兩人都心系于那個女子,若真想殺了他這兩個兒子,當真是容易不過。如此想來時,龍玹帝全身膽顫,當初他真該不計一切代價也要將柳煙華斬除,現在留于人世,只會危害到他的江山。

柳煙華才是他們心中那道跨不過去的鴻溝,唯有柳煙華死了,他們這群年輕人才沒有了任何的顧念和阻礙。

龍玹帝現在明白得太晚了,九年中,他們一個個都遠離了柳王府,現在想來,他們不過是太想保護了那個女子。

怕龍玹帝因為他們的在意而將她殺了一了百了,龍玹帝細想到了這一層,心中更寒。

做為帝王,不可有情,就像他當初一樣,若不是有情,他的身邊也不會有這麼多的隱患,連同那個人的兒女一並留下了。

現在,只是徒給他增加了麻煩。柳煙華現在不單有葉溟相護,還有他的兒子,還有那幾個看起來並不關心柳煙華死活的人。

龍玹帝現在病,更加是無力應對這些事,一切,都太遲了。

等了很久,很久後,只听到龍玹帝吩咐道,「傳蕭王來。」

聲音很虛弱疲憊。太監公公輕輕應了一聲,出去。

蕭王南宮軼一進殿便跪下了,叩首道,「兒臣叩見父皇。」

龍玹帝吃力地撐坐起,靠在太監公公放好的墊子上。他面帶病容,卻笑得很溫暖慈祥,柔聲道,「軼兒來了,快起,這不是朝堂,不用多禮!」

南宮軼保持著跪地叩頭的姿勢,說道,「兒臣不敢,請父皇降罪!」

龍玹帝道︰「軼兒何罪之有?快起吧,地上涼,你有傷在身。」

南宮軼不敢抬頭,只叩首著,如何也不起,「父皇,四弟之事,本就是由兒臣負責的,卻不想讓四弟背負了罪責,起火一起,兒臣無所知,還請父皇明察。」

龍玹帝將南宮軼手中的權交由到南宮洛的手上,有人已懷疑了南宮軼是因為嫉妒,生了異心,才放了一把火將南宮洛置于死地。

如此,才有了這一出。

龍玹帝道︰「軼兒先起了。」

南宮軼堅持道︰「兒臣跪著听。」

龍玹帝咳了一聲,嘆了口氣,說道︰「你這孩子,真真固執,現在還在怪著父皇拿小煙華的性命開玩笑嗎?」

在南宮軼回朝之前,龍玹帝就有對柳煙華下過殺手,而他的確也得手了,柳煙華換成了李沁。

南宮軼又復叩首,道︰「兒臣不敢。」

龍玹帝耐心極好,道︰「父皇也是為你好,小煙華在你們的心中佔據了太大的地兒,若不除,往後的路都會受她所阻。」

現在龍玹帝就後悔了讓柳煙華與他們混在一塊兒,以前是因為他心軟,看在那個女子的份上,才會任由著柳煙華胡來。

龍玹帝一笑,又說道,「你心里也是怨恨,父皇偏向你四弟的吧?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龍玹帝一頓,說道,「你四弟溫良謙讓,絕不會和你爭奪什麼的?這麼些年,你悉心輔政,大權獨攬,你四弟閑雲野鶴,風花雪月,他甘心做,也只能做一個閑散皇子。朕這次讓你四弟出來歷練,不過是想,將來有個同氣連枝的自己人,能幫幫你罷了。不想軼兒你,多心了。」

自從南宮洛接手南宮軼的一些政權後,朝野之中掀起悍然大波,只是有些人敢怒而不敢言,特別是站在蕭王這一方的,更是忍氣吞聲。

現在四殿下出了這等事,最高興的莫過于蕭王那邊的人,四皇子那邊的人則是恨極了柳煙華這個罪魁禍首,卻也不能拿她如何,有葉溟在,又有誰敢動她一根毫毛。

南宮軼道︰「兒世不敢有此心,若有怨,該天誅地滅!」他對天起誓。

任誰都知道,誓言往往不能算得什麼,但古人就是迷信,非常看重誓言,所以,龍玹帝的臉色比剛剛緩和了許多,對于這個兒子,他還是十分滿意的。

「最近你與柳世子走得十分親近,有些事也願意交由他去做,柳世子的年紀雖小了一些,有一個能耐的姐夫在,他也不輸到哪里去。」龍玹帝末了,又是緩緩嘆了口氣,說︰「一個葉溟,父皇差點無法招架,你確定,將來,柳驊宇,你真能駕馭麼?」

南宮軼默了默,沉聲道︰「兒臣該死,這件事該是問過父皇方才能決定的。只是兒臣看柳世子為人處理極為深沉老道,會是一塊好料,待兒臣培養成長好,再推薦于父皇手上盡忠!不想讓父皇您擔憂了。」

他不說是自己所用,皇帝最忌諱什麼,他很明白。

但是,南宮軼這一番話全是為了龍玹帝著想,說培養一個人才是為皇帝所用,消除皇帝自己拉攏葉溟的事實。

之前他不知從柳驊宇的身上下手,只管著如何讓柳煙華站在他這一邊。那一日,柳驊宇說的話卻正中他的下懷。

從那個時候起,他就知道,只要柳驊宇站過來,也不愁柳煙華不會幫著自家的弟弟,而葉溟自然而然的站在自己這方。

而柳驊宇也的確是一塊好料,心計完全不輸于葉溟,也不知柳驊宇背後的人是誰,竟能搜集到了一些有關于南宮洛的一些證據。

就連他南宮軼辦不到的事情,柳驊宇卻辦到了,只是這一份資料還不足夠,對于雪貴妃與南宮洛之間的事情,南宮軼當初看到時,還不禁為此嚇了一跳,現在惡趣味的想想,若父皇知道了自己的愛妃是那樣的人,會是怎樣的反應?

南宮軼背後有皇後撐腰,皇帝再想對南宮軼怎麼樣,也得想想皇後那里怎麼交待。

皇後無子,一直將南宮軼當成是親生兒子一般對待。

龍玹帝輕聲道,「當初父皇要殺柳煙華,並不是因為針對你,而實是因為,害怕她終有一日,成心月復大患。」想了想,又道︰「你們的小煙華是一個很不簡單的女子,她要比她的娘還要青出于藍。你是不知,她的心很大。柳煙華從兒時之時,就對你們幾人用了心計。」

南宮軼一愣,這種事,他沒有想過。當初柳煙華靠近他們是有目的性的。

那樣天真可受,胡鬧的小煙華,怎麼會……

見南宮軼一臉的不相信,龍玹帝就知道,他是不信的。

柳煙華啊柳煙華,你倒底對他們施了什麼咒語,竟讓他們如此的信你,護你,甚至是丟了心。

不可否認的,柳煙華真的比她的娘親要厲害得多了。

「父皇,小煙華她不是這樣的人,兒臣以性命擔保!」南宮軼對柳煙華的印象不是美好的,就是痛苦的,所以,別人的話他一向不信的。

龍玹帝笑了笑,帶著苦。

「軼兒,你太過天真了,做為皇室子弟,你的心不該是被一個女人牽住。心一動,你的人就徹底輸了。」身為帝王,不可以有任何的軟助被人拿捏在手,否則就是一場輸盤。

而南宮軼是一個皇子,是皇室的一員,不能將心交出去,否則不戰已敗。

南宮軼垂頭,淡漠地點頭,應了一聲︰「是。」

「這也是父皇當初為何要堅持殺了小煙華,你若怪父皇,也是有理。」龍玹帝閉了閉眼,帶著幾分疲倦。

南宮軼說著「兒臣知錯!」

龍玹帝閉上眼嘲弄一笑,嘆氣道,「罷了。軼兒,你四弟一事,便交由你吧。」

南宮軼叩首領旨意,龍玹帝不見南宮洛,獨喚了南宮軼前來,沒想卻是將權交回到他的手上。

南宮軼領旨離去,葉溟那邊病情加劇,起初還讓人擔憂不已,現在,听人來報,總算是能安心了。

蕭王南宮軼松了一口氣。

一場雪又急急落下,南宮軼前往相府。

听聞了柳月清的事後,南宮軼還覺得震驚,隨後又釋然了。不知為何,南宮軼又想起了龍玹帝的那些話。

柳煙華靠近他們,是有心的。

不,他不相信柳煙華是那樣的人。

那個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的女子,不會是那樣心機深沉的人。

但,現在,柳丹燕與狀元郎的死,柳月清出事,都一一指向了柳煙華,特別是柳月清的事,不能不讓他懷疑了。

還有四弟那件火燒閣樓一事,更值得他再一次重新看待柳煙華了。明明每一件事都與柳煙華掛了勾,但就是沒有找到任何一點指向她的證據。

是葉溟在背後處理了一切?還是正如父皇說的,柳煙華的心機根本就厲害得很,從幾歲開始就已經學會了那樣恐怖的東西,然後運用到他們的身上去了。

是柳王妃教的?還是葉溟……

一場雪下到頭頂上,屋檐尚慢慢的結了冰晶,天空吹來的風越發的冰寒刺骨。南宮軼帶著些疲憊走入了相府,走至花園時陡然遇到了柳煙華。

兩人皆是一愣。

「小煙華。」南宮軼啞了聲。

柳煙華揮後的人,下人們正捧著各種紅走開,只余兩人站立。

將傘放在南宮軼的頭頂上,兩人靠得很近,就像年少時一樣。

「為何不打傘?想淋濕自己?」柳煙華眼神也瞬間柔和了下來。

南宮軼輕淡一笑,「葉溟他如今可好?是不是……」突然住了口,對葉溟的病情,南宮軼知道還是少提為妙。

葉溟對外稱自己活不過立年,但這副身子剛入二十,就已經這般了不經催殘了,可見得,葉溟所說的話,往往總會有人擔憂會提前了日子。

「已經得了控制,難得蕭王還如此關心著葉溟的病情。他那樣的身份,身邊的朋友,只怕是沒有幾人將他看成是友人了……」就算是一個關心的,也是純了利用心里,怕葉溟死了,就沒有任何人扶他坐上皇位。

南宮軼被柳漸華指出這樣的事實,臉也不紅,心也不加速,臉上很是平靜,「事實就是這般殘酷,小煙華,自小就生存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難道不比任何宅府女子清楚這些事?」

有些時候,南宮軼真希望柳煙華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這樣,他們之間就不會存在這些回憶,他們也不會為了她,彼此成了陌生人。

「是啊。我最是清楚不過了,所以,我的心突然覺得很冷。」柳煙華清冷的一笑。

南宮軼無聲笑了笑,「既然葉溟已無礙,本王自可離去了。」

「你來這里,找他是何事?還是驊宇那里出了事?」南宮軼很少出現在這里的,現在突然上門,說明事情有變。

南宮軼回頭深深看著柳煙華,忽而道︰「這兩個人,將你保護得很好,只可惜,他們都不知道,你對我們做了些什麼。」那笑容,很苦。

柳煙華眯了眼,啟唇,「你知道了什麼?」

南宮軼笑了出聲,「當真如此。」

臉色黑沉,看向柳煙華的眼神也有了變化,是失望……

柳煙華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這一句話只是一個試探,而她的回應讓他得到了他不想要的答案。

柳煙華臉一黑,不再說話,現在對于她來說,多說多錯。

「小煙華,你打算如何利用我?」雖然不想問,可是,他想知道,在她的心里,除了葉溟外,他們到底算什麼。

柳煙華苦惱一笑,她的靈魂是李沁,現在靈魂換了,又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看著柳煙華的沉默,南宮軼淡漠一笑,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心情呆在這里。

「南宮軼,你敢說你對柳煙華,沒有過任何利用?」

那個眼神,讓柳煙華彼為惱火。

憑什麼他就可以這麼的理直氣壯的送來這樣受傷的眼神,他們身為皇子的,又何沒有這樣的做過?

南宮軼身形一頓,捏著雙拳,固執的沒有回頭。

柳煙華冷冷一笑,「南宮軼,你太自私了。不,你不是自私,身為皇家人,你該是無情的。就因為我存了一絲利用的心理,你就可以理所當然的對我這樣的冷言冷色?憑什麼你們得到快樂後,我就活該痛苦?」

之前她是有心接近他們,可是後來的柳煙華已經放棄了那樣的念頭,可是,有一個人卻利用了她。雖然只是受了皇帝的盅惑,但若不是因為柳煙華將他看成了朋友,又何故會遇上那樣的事情?

南宮軼當初也騙過柳煙華,甚至是利用過她,可是她一個女孩子認為這一份友情可貴,並沒有進行多大的報復。只是反過來想要利用他而已,何錯?

南宮軼臉色突變,將真相的丑陋揭下後,誰也沒有理由懷恨著誰,他們不過是彼此利用了罷,他是不該這樣指責著柳煙華的。

當初,她不是沒有利用成嗎?

「南宮軼,不管你是怎麼看我的,但我請你,別動驊宇。驊宇雖站在你的那邊,但並不代表著葉溟就該是支持你,還請你記住這一點。當初你們這樣做,就是希望不要因為兒時的友誼影響到了政治上的事。」柳煙華單手扶著一條樹桿,抬眸,淡遠地看著他的背影,「蕭王妃是一個很好的女人,她為了你,也犧牲了不少。所以,別辜負眼前人。」

「小煙華。」聲音比之方才更為沙啞,「對不起。」

柳煙華呵聲一笑,轉身,「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我們,誰都不欠著誰的。」

南宮軼再回過頭去看她時,只余那輕輕搖晃樹根,天地一片雪白,連她的影子也找不到了。

剛剛,他傷了小煙華的心。

他怎麼能就听信了父皇的話,試探了她?如此的不信任,難怪小煙華會遠離他的身邊,若是葉溟,無論小煙華說什麼,都是信的吧。

南宮軼苦笑了,往回走到剛剛她扶過的樹桿上,那上邊,還有她手扶過的余溫。沒有回頭看,也清楚的感受得到她的每一個動作。

這份情,難道就比葉溟與周炎輕嗎?

為什麼,她就是看不到?

別辜負眼前人?

小煙華,這是你真正想與我說的心里話嗎?我們,從此就該是陌生人了嗎?

南宮軼失意轉身,快步的離開了相府,連葉溟的面也沒有見,因為沒有必要了。因為柳煙華的話已經放在那里了,驊宇不代表著葉溟。

亥時將至。

葉溟坐在燈下喝粥,柳煙華在一旁讀書。

葉溟慢慢咀嚼,靜靜望著,唇邊不由泛起笑。

兩個人的靜謐溫馨,歲月靜好,似乎有一種很淡卻又極濃的情愫充盈著,相悅于心的力量,極溫柔,又極強悍。

柳月清的事,已經傳遍了天下,葉溟想不知道都難。

他並沒有怪她心狠,反而因為這樣的,心里是甜的。

這事,只能證明了,小煙華,果然是在乎他的。不容許別的女人分享他,這樣的心情就如同他當初不想與任何男人分享她的時間與快樂是一樣的。

等葉溟放下了碗,柳煙華也適時的放下書卷,揮手讓將東西收實下去,有粗使的下人提了一桶熱水進來,柳煙華這才對葉溟道,「過來,泡腳。」

葉溟站了起來,揚揚眉。

柳煙華揮退了下人,只余他們兩人,親手將熱水倒進他們的浴盆里,回頭道,「還不過來,傻小子。」

一溜煙走過去,葉溟坐在床邊月兌鞋襪,將足放進水里,水有些熱,又覆提了上來。

葉溟笑了對柳煙華道,「夫人,一起。」

柳煙華點頭說聲好,搬了個凳子與他相對而坐,月兌了鞋襪飛快的將腳放進水里,那雙足未讓葉溟細看清楚,就沒入了水里。

兩人很快適應了那微微發燙的溫度,然後葉溟用腳趾,調戲柳煙華那軟軟的白女敕女敕的足。

柳煙華覺得有些癢,有些負氣地抬起腳躲,葉溟追了過去,笑道,「夫人莫再躲了,為夫喜歡玩兒!」

柳煙華朝天翻了一個白眼,「真是個孩子,還喜歡玩起水來了!」

葉溟笑了笑,雙腳溫柔地在她腳上按摩摩挲著。

柳煙華正要動,葉溟彎,一手伸進手里,按上了她腳上的幾處穴位,有疼有癢,柳煙只是愣了下,沒有反對的閉上了眼,享受著男人按腳的手法。

葉溟按揉了半晌放了,換了另一只揉。

越按越舒服,柳煙華也非常地享受了起來。

天階夜色涼如水,蕭王南宮軼負手,望著階前竹影飄落下撲簌簌的霰雪。

蒼穹漆黑,潔白的雪粒凌空飛撲而下,冰涼又格外繁雜。

南宮軼仰面輕輕地嘆了口氣。

今日之事,入了他的心懷,想起,難免都會懊惱的。

朝中又多番變故,別人不知道宮內已經不再是以往的皇宮,帝王更不是他們所想像中的帝王了。

這一次,父皇病得太久了,以至于父皇也開始為後邊的事籌謀,接下來,就該是一場大開殺戒的動蕩。

在此之前父皇是想斷他的路,讓南宮洛更好的把握一些政權。父皇注重四弟,他一直都看得非常明白。

皇帝一日未死,任憑再小心謹慎,他南宮軼就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想至此,南宮軼的目光不由深邃清冷了起來。

「王爺。」

溫柔的一聲喚,一件厚厚的錦棉披風,落在了南宮軼的肩上。

南宮軼抿了唇咳了兩聲,轉頭看去,蕭王妃抬頭關切地望著他。

「夜深了,又下了雪,王爺別又著涼了。回屋里吧。」

南宮軼道,「嗯。」

蕭王妃垂下頭,輕聲道︰「是臣妾無用,沒能替王爺你分憂,看您如此憂心忡忡,臣妾心里難過。」

南宮軼卻搖頭,笑了,牽過蕭王妃的手,往回走去。

「今日在相府,見了小煙華。」南宮軼望了眼亂蒙蒙飄雪的蒼穹,神情蒼然。

蕭王妃心頭一緊一疼,他與柳煙華之間的事,天下皆知。蕭王妃想要按撫幾句,可是又不知從何安慰來,只是無聲伴在他的左右。

南宮軼苦澀一笑,小煙華那一眼,刻入他的心。父皇說得沒錯,他就是輸給了柳煙華,輸得徹底。

「葉夫人,可是說了什麼話?」

南宮軼看著蕭王妃,沒有說話。

蕭王妃垂眸,回握他的手。

什麼時候,自己也可以進入這個男人的心里,或許,是永遠不可能了。

「我直覺,或許,那是我們最後一次單獨說話了。」有一種感覺,柳煙華就要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了一般。

「王爺。」蕭王妃擔憂不已。

南宮軼有很多話不能對別人說,因為這是他與小煙華之間的事,可是,今日,他想訴說,訴說小煙華的一切。

「當初我們都看得出小煙華對葉溟的特別,唯獨葉溟還被瞞在鼓里。後來,我問小煙華,為何不讓葉溟知道她真正的想法?你可知當時小煙華如何回答嗎?」說起他的小煙華,那眼神是柔和似水的。

蕭王妃愣愣地看著這個溫柔的蕭王,下意識地接口,「如何回答?」

「她說,葉溟太精明了,只要靠近,偶然的舉動都會被那雙眼楮看破。她說,這樣的就不好玩了。」

蕭王妃听到這里,一愣,道︰「所以,葉夫人一直對葉丞相忽冷忽熱?」

南宮軼笑著點頭,「當時我們都還小,都覺得這樣更好玩些。卻不知,我們都被她耍了。」這幾天每每想起這些,南宮軼都十分的無奈。

蕭王妃又是一愣,想起柳煙華帶自己進雪林的事情景,完全想不到那個女子有如此調皮的一面。

只是,剛剛他說到,被她耍了,卻也不敢再問下去。

「父皇說,小煙華的心機是我們這些人所不能比的。父皇當初想到時,就已經對小煙華下了殺心。這一些我們都不知道,就是葉溟也從來看不清真正的小煙華。」南宮軼無聲苦笑。

說到這里,南宮軼不知道怎麼的,再也說不下去了。

兩人之間,一時的默然。

蕭王妃鼓足了勇氣,問道︰「那葉夫人的傷……臣妾只是很好奇數年前,在葉夫人身上發生了什麼。」

對于九年前,除了一部分人知道外,他們沒有一個人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那一年……」南宮軼握著蕭王妃的手緊了緊,眼神放遠,「是葉府老太夫人大壽,老太夫人只聲,只請本家人,至于百官就免了。前葉丞相也允了老太夫人的要求,只聚了家族中人吃喝一頓。」

說到這里,頓住。

蕭王妃生奇,側過頭來看他。

對于柳煙華當年之事,他們幾人皆好奇,可是又有誰能說得清當年之事呢。

就是連他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

「當年之事,我亦懷疑了父皇動機。」南宮軼一言而中,卻不能肯定。

蕭王妃大驚,「難道皇上他……」

「當初葉府主大,而有一女子卻能影響了父皇……」南宮軼努力的回想那個女子的面容,沒有誰知道她是來自何方,她就好似憑空而來,當年之事,不知有多少人在追查,始終無所獲,「你如今若見著了雪貴妃,必以從她的身上看到那人的影子。」

蕭王妃又是一個驚呼道︰「听王爺提醒,雪貴妃與葉夫人還真有幾分相似。」

「現在的小煙華就如是當年的那個女子,父皇當年一時仁慈,才留下了小煙華。」南宮軼覺得自己的想法越來越可怕了。

當初柳王妃與前葉丞相有如此的實力,能讓他們兩人一夕之間死于非命的,這皇城之下,除了父皇還會有誰?

那一夜他們幾個孩子都被一一攔下,不準去尋柳煙華,結果就出了這樣的事。

听到這些話,蕭王妃別提了有多麼的震驚。

「九年前,那場大火將相府燒得一干二淨。」南宮軼慢慢道來,「等我們第二天知道的時候,小煙華已經徹底的瘋了,葉溟一身血的跪在那一堆火炭前,葉府上上下下數百口人,就這麼一夕之間全無。」

「連老夫人她……」蕭王妃很是好奇連氏為何還能活得好好的,當時的家宴,以連氏的身份必然會出現。

蕭王淡笑,「連老夫人被人用計調離,之後發覺不對勁,為時已晚。」

「啊?」蕭王妃愣了愣,為何獨調離了連老夫人離開?如此日子,是什麼能讓連老夫人離開相府?

「柳王妃與丞相的人被人中途攔截,而事先,柳王妃也將自身的人安排在連老夫人身邊,護連老夫人周全。」說到這里,皺眉,「這些,也是我們後來查來的只言片語,當夜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能查到這些,已經算是最多了。

拉下來的,他什麼也不知道。而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們之間就彼此成了陌生人,各自過著自己的生活,再也沒有快樂,他們的身邊再也沒有小煙華。

在小煙華痴瘋的這些年來,他們沒有誰敢輕易的去看望過,或許,這是他們潛意識的事在保護著柳煙華。

當時雖小,卻也知道,能讓柳王妃與葉丞相死于非命的絕非是等閑之輩。誰會相信,一把火能將武功高強的兩個人燒死?

所以,他們在暗中調查的同時,也不敢輕易的接觸柳煙華。

而他,最後也純了別的心思。將柳煙華變成了他的未婚人,這其中還經過了許許多多的磨難。

為了求娶柳煙華,他用了很多手段,最後還是不如父皇的一句話,將他發配到邊境,驅敵。

這一走,就是兩年。

再回來時,已是物是人非了。

「葉夫人也算是經歷了生死,如今得了葉丞相這樣的人相待,也算是萬幸了。」蕭王妃發自肺腑的嘆息。

蕭王南宮軼苦淡一笑。

小煙華的心事向來就不喜歡透露于別人知曉,他們不知道也是常事。

「我們都低估了小煙華。」南宮軼低嘆了一聲,「葉溟是一個可怕的人,明著溫柔親和,但若論手段,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這些年來,我們看不懂的,不光是小煙華,葉溟這個人從小就聰明。」

「如今葉丞相總算是站在王爺的這一邊,不管如何,葉丞相就是王爺的一大助手。」蕭王妃不太懂那個男人,但也見過數次。

南宮軼道︰「你覺得現在柳世子站在我這邊,葉溟就會處處幫我,是吧?」

蕭王妃道︰「葉丞相,的確在為王爺謀劃。如若不是,為何將那真正的軍機圖交到你的手中?」

南宮軼搖頭道,「全天下的人都以為他在為我謀劃,如今我細想,卻覺得蹊蹺。」

蕭王妃蹙眉道,「為什麼?」

南宮軼帶著幾分疑惑地搖搖頭,道,「或許是一種錯覺。甚至有些時候,我覺得葉溟在暗中籌劃著些什麼,令我很不安。」

蕭王妃默然,陡然成驚駭,怔愣地望著南宮軼,低聲道,「難道……」

南宮軼聲色淡淡,篤定道︰「或許他早已猜出了些什麼,九年前的那一夜,他也是現場目擊者,或許中途被小煙華打亂了讓他看不到,可是憑他的聰明和手段,這麼久了不會查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或許正如我所猜測的那樣,真是與父皇有關也不一定。」

蕭王妃愕然,「難道葉丞相的計劃是要皇上……」死。

死字沒有道出,南宮軼就已經沉著臉色,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蕭王妃驀然瞪大了雙目。

南宮軼話未出口,他的貼身護衛就已經急匆匆地闖了進來,大聲道,「王爺!不好了!皇上宣旨召王爺即刻入宮!」

南宮軼一驚,沉聲道,「出什麼事了!」

護衛喘了口氣道,「听傳話的公公說來,北嵩國與南疆同時發兵了,三天攻佔我龍玹十個府縣!」

龍玹帝將戰報摔在南宮軼與南宮洛的腳下,面色陰沉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兒子。

大殿里一時靜,龍玹帝冷哼了一聲,「問你們話呢,說啊!」

南宮洛望向南宮軼,南宮軼只虛弱地低頭咳了起來。

龍玹帝很耐心地等他咳完,沖著一邊的南宮洛說道,「洛兒,你先來說說看!」

南宮洛垂首道,「啟稟父皇,國家有難,兒臣身為皇子義不容辭,但兒臣沉溺花草日久,如此軍國大事,兒臣不敢妄議。」

「朕令你說的,不算妄議!」

南宮洛頓了頓,叩首道,「兒臣以為,狼煙既起,自當發兵平叛。」

龍玹帝冷笑一聲,順手摔了杯子,怒道,「發兵平叛!這還用你說嗎!朕問的是你如何平叛!」

蕭燁一瑟縮,頓首道,「父皇息怒。」

武和帝將臉轉向蕭煜道,「軼兒,你說。」

南宮軼垂首道︰「南疆,周將軍常年與南疆周旋,以周將軍之能必能平叛。」

站在邊上的周煜沉著臉,一言不發,仿若現在他們談論的國事與他無關,自從這一次回朝後,皇帝就三番兩次的想要削他周府的權力,而最要的是,當年之事,也就他周煜最為清楚。

九年前那事結束後,皇帝就已經有心除掉他,只是礙于無人能制衡葉溟的權力,所以才由此作罷。

今夜邊關急報下來,並沒有喧來葉溟,而皇帝又病得重,只能勉強起身維持朝政,偏偏這個節骨眼上,皇帝愣是沒有真正的喧布太子人選。

而眾臣看到的,不過是蕭王與四皇子這兩人罷了。

听到南宮軼的提議,龍玹帝的眼神才多向了周煜所站立的方向,「周愛卿。」

周炎卻先一步上前,沖上首的皇帝沉聲道來︰「皇上,臣願替父征討下南,待平定南方諸事後,請皇上準許臣長守邊關,繼下父業!」

當實的周煜就是如此,長久呆在邊關守境,多年不回,若不是皇帝傳詔,一般不會輕易的回朝。

周炎此話一落,滿朝嘩然。

周煜皺了皺眉,對兒子的決定顯然很是不滿意。他知道,周炎是因為他沒有給答案,認定了某些東西。

龍玹帝的眼神瞬間也變得有些古怪,掃向周煜,「周愛卿,你意下如何?」周炎畢竟是周炎唯一的兒子,若是連唯一的兒子也走了,這周府將來由誰來繼承?

周煜垂首,冷聲道︰「一切由皇上按排。」

對于周炎的決定,周煜也沒有法子反駁,而他們父子向來就不親,很多事又瞞在骨子里,這道隔閡越來越遠,本來相安無事,直到周炎問出了那樣的話,父子之間的那種情份就完全消失了。

龍玹帝在兩父子之間來回掃視了半響,最後決意道︰「繼承父業就免除了,周家還需要要你。替父出征一事,準奏!」

周炎雖有些失望,卻也冷硬的上前來領命,「臣謝皇上!」

「至于北嵩國,從起兵的那一刻,赫連太子已經失蹤了數天,如今我們手上只有一個赫連公主。而由北嵩國的舉動來看,並不在乎赫連公主的死活。」皇帝的臉色冷了冷,「北嵩國定然是以赫連公主事為由,我龍玹國遲遲未娶下赫連公主,對于聯親一事也是遲遲未允諾,惹急了北嵩國。」

而事實上卻不是這樣,北嵩國不過是將一個公主擺在龍玹國,若是結了親也就算了,但若像現在這樣將公主冷落一邊,只怕北嵩國已以這為由攻打他們龍玹國。

龍玹帝的話剛落,滿朝無聲。

龍玹帝這話分明是想要將這禍事丟到相府上去,借此除掉相府,如此一舉兩得的事,龍玹帝怎麼會放過。

「眾愛卿對北嵩國一事,如何看來。」龍玹帝直接將問題丟到眾臣的手中,讓他們提議見,誰提出來的可以令皇帝滿意就采用誰的,而這後果也是非常的嚴重。得承受得住相府給予的壓力,否則一般人不敢提。

「皇上。」周煜站了出來,朝臣不禁大松了一口氣。

「周愛卿請說。」龍玹帝眯起了眼,幽幽地說。

周煜說道︰「四皇子未娶皇妃,何不將赫連公主送入四皇子府?」

龍玹帝眼珠子一瞪,四皇子更是不可致信地看向周煜,周家一直在支持著他,何故這節骨眼里將這個女人推給他?這不是自找庥煩嗎?

南宮洛皺眉看著周煜,但對方卻一直低垂著頭,沒有回視他。

大家都知赫連公主要嫁的人是葉溟,可是現在周煜卻讓皇帝出爾反爾,這不是讓皇帝打自己的臉面嗎?

這下,滿堂無聲,如入無人之境。

龍玹帝龍顏聖怒,在他死死的壓制下,當朝大咳了起來,本來身體就沒有好多少,如今又被邊關告急隱忍大怒,現在周煜竟然公然激怒于龍玹帝,難怪人人自危,大氣不敢喘。

龍玹帝冷笑一聲,順手摔了杯子,怒道,「周煜,你這是讓朕難堪……」

「皇上息怒!」眾人齊跪。

「將赫連太子找回,向北嵩遞交和書。」龍玹帝似累極了,擺擺手。

「皇上?」眾臣不解。

「赫連太子在龍玹失蹤,赫連公主又未能如期舉行婚事,北嵩會出兵攻擊也是有理,如今能平息此事的,唯有將赫連太子找回來,才能討回那失地。」龍玹帝到是一點也不急,只要赫連太子的人還在龍玹的境內,他就有辦法奪回失去的。

對于皇帝的這種自信,大伙不敢苟同,卻也無言以應,他是皇帝話語權最大,他決定的事誰敢反。

眾卿垂首道︰「是。」

皇宮里出來的時候,已過三更,飛雪還在落,南宮洛披著狐裘,站在宮道上,與蕭王南宮軼同站一起。

南宮洛一張清雅的臉美若月光,一身溫潤的書卷氣,彬彬有禮,純良謙卑。

南宮軼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兩人于飛雪中相顧望著,隨即各自微笑,「四弟莫太在意周將軍所言,父皇不是已否決了周將軍所舉。」

靜寂的夜,只余兩兄弟相望于飛雪中。

南宮洛看了南宮軼良久,方微笑道︰「謝三皇兄關心,皇弟並未在意這些,只是,這赫連公主本就心儀于葉丞相,我可不奪人所好。我如此想,想必父皇也是這般想來。就像小煙華,無論我們怎麼急奪,最後得到的,只有葉溟。」

南宮軼臉色微僵,卻仍是在微笑著,未失分寸。

「三皇兄,你我之間的客套話就不必再多言了,你我都很清楚,你我之間,只能活一人,盡管這很殘忍,但卻是鐵一般的事實。」南宮洛抿著笑意,彎腰上了轎,遠去。

南宮軼站在原地,他的咳聲空空洞洞地蕩在飛雪長街。坐入轎子,他靠在軟座上,閉上了眼。

這些年來,他們都不曾這般將話明言,剛剛南宮洛的話卻是一句又一句的回蕩在他的耳邊,那麼的清晰,那麼的殘忍……

父子兄弟之間的真真假假,皇室子女皆是如此,你試探我,我防備你,父子之間沒有親情,兄弟之間更是冷酷,他們同時伸出了爪牙,舉起了屠刀,在暗中殘殺著對方,直到最後一個人站著。

這是一場刀光劍影你死我活的角逐爭斗,贏了九五之尊,敗了魂飛身滅。

而贏者,只能有一個。

皇帝大病,赫連太子失蹤之日,整個龍玹帝在尋找此人,赫連公主仍然留在相府,卻不能再得出府半步。

南宮洛與南宮斬明爭暗斗,柳驊宇天天往著蕭王府上跑,柳嶄明自那一天後,就沒有再回柳王府過,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柳月清回到柳王府後就已經瘋瘋癲癲,誰人也認不清,甚至有些時候,只要有不看著,她就開始自殘,將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葉溟拖著病體在相府休養,朝野之事,完全不理會,皇帝也病得無力再管他的人,只是暗中盯著相府的人卻是一個也沒有派出去。

這一天,柳煙華站在周府的面前,越過眾排在周府的眾將士,在他們的驚詫之下,收下傘,直接入了周府。

記憶中,柳煙華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周府了,可是在換了靈魂後卻是第一次來周府。周府的管家,守門護衛對于她這位夫人十分的忌憚,所以才得以沒有通報一聲就讓人入了府。

迎面走來的,是一身紫袍與一身銀盔甲的兩個頂頂大男人。

周煜站在雪花下,眼看著柳煙華走進院子,而向柳煙華迎面走出來的兩人見了她均是一愣,頓下腳步。

兩人同時出聲,「小煙華。」

柳煙華抬眸,盈盈沖著兩人一笑,雪花下的女子迷恍了兩人的眼。

仿若那個小煙華又瞬間回到了他們的面前,那個天真可愛,無心計的小煙華。

「听聞你要出征,我前來送送你。怎麼,劉小侯爺也要一道前往嗎?」對于劉欹湛是否隨行,柳煙華有些意外。

「這是皇上的意思。」如此明言,就已經告訴了她,他劉小侯爺也是隨軍而去,不過,這一次他只是一個軍師。

柳煙華眼底的眸光笑得更深,「劉欹湛,你終于舍得放開這一場斗急了?」

劉欹湛眯著笑意點點頭,「本侯只是希望再回來之時,一切都有所改變,當然,本侯更希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柳煙華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點頭,「會的,等你們回來之時,皇城就該平靜了。你們兩人的選擇是對的。」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等他們再回來時,也許再也見不到了。

她想,那個時候,或許,她已經與葉溟早已經奔向另一個桃花源,去過他們想要的平靜生活,拋開這里的一切,在那里,只有他們彼此,再也沒有認識他們的人,更沒有什麼朝堂,深宅,勾心斗角存在。

柳煙華勾唇,靜望著兩人不發一言。

「你……」周炎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這種直覺太過強烈了,有種她就要遠離他們而去的感覺。

柳煙華接口,「我只是來看看你們,不要多想。祝你們一切順利,活著。」

兩人愣怔,三人對視半響,微笑,兩個男人點了點頭。

柳煙華道︰「我甩了那些人前來與你們道別,幸而趕得急來見你們一面,現在他們找我也找得急了,我該回了。你們,多保重。」

兩個男人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轉身離去,那道縴瘦的背影越拉越長。

還是沒有說出來,沒有說出那些敏感的話。

她只是憑著柳煙華的記憶,再來看看這兩個人。

或許,這一次,他們兩人的選擇都是對的。

柳煙華出了將軍府,迎面而來的是一輛馬車,這個時候路上行人特別多,所以這一輛馬車半點不扎眼,很是平實。

然,雪下,馬車窒子被掀開一邊,露出一張干淨溫雅的俊臉,沖著她微微一笑,柳煙華撐著傘站在行人中央,也沖著馬車上的人微微一笑。

待馬車行駛到柳煙華的面前,停下,男人一身白衣,今日的柳煙華就如那天夜里所著的一般,淡青色衣裳外加一件大雪祅。

「上來。」

碎玉冰般的聲音穿透過空氣,傳達到柳煙華的耳膜里。

柳煙華側過傘,歪著頭對著上邊的人笑了半響,「怎麼,你終于肯是出現了?」

男人溫雅的臉頰上揚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柔聲道︰「煙華,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

柳煙華卻是不為所動,等了半響,道︰「其實我不並想與你有任何牽扯,真想你們永遠都沒有出現過。」

月牙白男子微微一笑,耐心地看著她的臉,發自內心的苦味散來,靠著車緣,仰著頭,望著天空飄落的雪花,「龍玹國的雪花很美,不過,煙華你卻比這雪要美得多。」

柳煙華冷笑了一聲,「怎麼,你何時也學會這般甜言蜜語了?」

男子歪過頭來,看著她的眼神是那麼的深邃,那麼的深情,但,眼前的人已經名花有主,若是他早一步來,或許這一切的結果就會不一樣了吧。

「這不是甜言蜜語,煙華,那一年,我該主動一些的,若將時將你帶回去,你後來也不會遇上那些事了。我們之間也不會是這樣的相遇,既然有人引我來,我就該是想到,是你的,可笑的是,我竟然還想殺了你,誤會你……」男人說不下去了,因為柳煙華已經收下了傘,跨上了她的馬車。

讓開一側,讓柳煙華入車內。

「走吧。」柳煙華入內,坐定,閉眼吩咐了一句。

男人無言一笑,抬手,馬夫駕著馬車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他們的談話就在馬車里,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適合他們。

「我已經通知取消了這個計劃,為什麼你還要派兵?」柳煙華的第一句話就是質問對方。

男子一臉無奈,撫了撫額,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良久才說道︰「為了葉溟,所以你打算放棄了報仇的機會?」

柳煙華倏地抬頭,冷冷睇了他一眼,「我何時說過不報仇了,但是,我並不贊成現在這個計劃了,我後悔了。」而且這個計劃也不是她定的,現在不過是糾正過來罷了,她不想因為柳煙華一時的憤怒而牽累到天下。

天下大亂可不是鬧著玩的,現在她要糾正這個錯誤。

報仇只要找到真正的仇家就可以了,為什麼一定要將事情鬧得這麼大?她是國家的人,對于民的死活很是在意,或許,這就是她與真正的柳煙華不同之處。

以前的柳煙華被仇恨充滿了頭腦,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滿腦子里只有仇恨,只想讓所有人償到與她同樣的仇恨。

月牙白男子側過身去,靠著馬車,默然看著她。

「怎麼,你在懷疑我的話,馬上退兵。」她現在只想快些解決這里的事,她不想因為一場戰事而影響到她新的計劃。

月牙白男子仍然用深邃的眼楮直直盯著柳煙華不放,似乎要從里到外將柳煙華看得個透徹。

柳煙華很不喜歡男人看自己的神態。

「你這是在命令我?」

柳煙華回視他,淡定地道︰「是。」

「若是姑姑,必然不會像你這般為了一個男人而放棄這些東西,煙華,跟表哥回去吧,這里不該是你呆的地方。」男人的聲音溫柔,眼神詳和。

柳煙華則是笑了笑,「你的那個妹妹和我搶夫君,你又該如何處理?赫連熵,我真不希望我與你有任何的關系。」

靠坐在柳煙華對面的,赫然就是失蹤幾日的赫連太子。

赫連熵勾唇一笑,「她不過是一個胡鬧的公主罷了,父皇寵愛她,我可不。到是表妹你,才是表哥真正關心的。你殺了她,表哥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听了這話,柳煙華狠狠的蹙眉,冷哼了一聲,「皇室的人果真是無情,說殺就殺。那可是你的妹妹。」

赫連熵卻搖搖頭,「不不不,那是我同父異母其中之一的妹妹罷了。而你不同,你是姑姑唯一的女兒。」

「你之前要殺你的表弟又是什麼意思?」柳煙華還是忘不了這事。

赫連熵道︰「我不過是試探一下你罷了,那知,他當真有骨氣,最後還不是被你刺傷了好幾回?表哥我大方沒有追究,如何,還記恨著表哥呢?」

「嘴巴放干淨些,我與你無半點關系,說,你是收還是不收?」若不是因為前柳煙華造成的後果,她也不會上了他的馬車。

柳煙華想想,這一切從頭到尾都不是什麼誤會,而是赫連熵的試探。從秋水樓的那一箭,就是明顯的挑釁,讓她現身。

而赫連熵卻不知,柳煙華會被換了靈魂,連這些事都不記得了。偷軍機圖的事,也是由柳煙華指引的,只是後來,柳煙華沒有再進一步的指引,赫連熵才懷疑了起來,一時間的大意又讓葉溟插了一手。

這段日子連連試探,柳煙華就好像是不認得他一般,與他表現得就像是一個陌生人。直到今日柳煙華記起了全部,才知道,赫連熵是她引入龍玹國的。

而她的計劃就是讓龍玹國徹底的滅亡,這樣的報復心理,那該是多麼的變態。

赫連熵看著柳煙華很久後,才深嘆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這個表妹,他怎麼也不能再帶回北嵩國了。

柳煙華的娘親原地北嵩國出走的長公主,投身于江湖,不知怎麼的,最後就來到了龍玹國,上一輩子的事,大慨也只有他們知道吧,而那些知道的人,早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今天,帶著你的公主馬上離開龍玹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實話告訴你,我忍那個女人很久了。」現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後,柳煙華更是有待無恐了。

赫連熵深嘆了一口氣,「我會照做的。」誰叫父皇這麼疼自己的妹妹,不管是柳煙華提出什麼要求都要照辦。

也許,這也是因為柳煙華長得太像他的姑姑了,為了彌補當年對姑姑的虧欠,父皇是下定了決心要盡自己所能助她,就連他這個兒子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至于赫連悅想爭柳煙華夫君一事,那怕是柳煙華一劍殺了赫連悅,父皇那也不會吭一聲吧。

赫連熵無聲長嘆,不知道這樣的結果是好是壞。

「我不想娘的身份被我們三人以外的人知道,包括葉溟。」而柳驊宇那邊,現在他在這里過得很好,不管如何,他都是沒有必要知道這些了。

北嵩國的皇帝,赫連熵與她知道外,只怕這個世上,再也無人知道柳王妃真正的來歷了。

赫連熵又是長長一聲嘆,「煙華,父皇很想見見你的,有空,帶著葉溟到北嵩同一趟。我想,父皇會很高興見到你。」

柳煙華跨出馬車的動作微微一頓,回頭看他一眼,點頭,「會的,這件事過後,我會去北嵩國看看的。」

只是到了那個時候,只怕沒有人知道他們在那里了。

得到柳煙華的承諾後,赫連熵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柳煙華跳下了馬車,往著人群里一擠,開傘,緩步走在雪幕之下。掀著簾子,一頭的墨發半掛在馬車外,風雪嗚嗚吹來,將他的發吹得舞了起來。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的沒入不見,赫連熵收回視線,放下簾子,沉聲吩咐,「走吧。」

駕車的人點點頭,「是。」

馬車再一次消失在大街之上,然,他們卻是沒有看到,在另一邊彎口處,人來人往里,另一輛馬車里探出一只節骨分明的手,眼神深深地看著剛剛的一幕。

「大人?」絡歡擔憂地喚了一聲。

「咳咳……」葉溟急急地咳了起來,無氣力地抬抬首,「回吧。」

絡歡一愣,剛剛明明是看到自家夫人從那輛馬里跳下來的,大人就這麼放過去了?而且臉上也無任何的異常。

這樣的葉溟反而更讓人擔憂,不禁多喚了一句,「大人?您沒事吧?」絡歡這是不放心。

葉溟捂住唇,急咳了起來,連搖頭擺手的氣力也沒有了。

絡歡一驚,顧不得再問,將馬車往回駛去。

柳煙華回到府中,仍然與平常一般無異。而赫連熵當真是說到做到,當天就傳來了退兵還地的消息,更是要將赫連悅接回北嵩。

赫連悅鬧得厲害,當夜,就怒發沖冠的跑到碎玉軒。

當時,柳煙華正伺候著葉溟泡腳,突然赫連悅人就闖了進來,別人攔也攔不住。

「柳煙華,是不是又是你的搞的鬼。否則好端端的,父皇怎麼會讓本公主歸國,甚至是不準本公主嫁給葉溟,說,是不是你做的。」赫連公主一進門,根本就不在意葉溟是否在場了,拿了東西就直接砸,發起了大公主的脾氣。

葉溟蹙眉,正待令人將這個女人拖下去時,旁邊的柳煙華就騰地起了身,逼近赫連悅,「別給了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了染缸來了,赫連悅你也是見識到了柳月清的下場了,你想嫁給葉溟,就該做好變成那樣的準備。」

現在,葉溟只能有她。

赫連悅臉色剎白,怒指柳煙華,「你,你敢。」

柳煙華眯著眼,陰森森地瞪著她,「我不只是敢,還做了。」

赫連悅沒想到之前還不敢對她如何的柳煙華竟敢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當真是氣得怒火攻心。

「柳煙華,本公主千金玉葉,豈是你能……」

「赫連公主,我可以一忍再忍,若是再來打憂我們的生活,我會讓你生不如死。葉溟只能是我柳煙華的,就因為你是公主,就活該順著你?」有些話,兒時她也說過給赫連悅听。

當時的柳煙華比赫連悅更加的囂張,更加的霸道,完全不顧場合的,將赫連悅欺負得爬不起來,一身狼狽,最後差一點送了命。

可是這一些,北嵩半點沒有追究的意思。

當初的柳煙華有這麼多背後的大台撐著,什麼事都敢想敢做,所以才會造就了那種報復的心理。

「你,你,你……賤人,你找死。」赫連悅氣得一揚手,摑了下來。

柳煙華飛快地扣住她的手,赫連悅氣不過,又揚起了另一只手,柳煙華將她的兩手折到身後,一用力,弄得赫連悅痛得哇哇大叫。

「公主,快放開我家公主……你是什麼東西,竟然踫我家公主……公主……」章嬤嬤帶著幾個宮女一並沖向了柳煙華。

後頭的綠柳與綠珠手疾眼快地將她們通通擋下來,三兩下就將人制住在手里。

「賤人,放手,敢動本公主,本公主讓你不得好死……啊……」赫連悅話還沒有說話,柳煙華已經抬腳將踏上她的腰身,只听得兩聲 嚓的骨頭斷裂聲,再夾著兩聲慘叫,然後就徹底沒了聲音。

「公主?」

「既然她這麼喜歡用手打人,我就讓她以後連手都抬不起來。還不快將你們的公主抬走,滾。礙著了碎玉軒的清靜。」柳煙華不過短短的一瞬間,仿若是變了一個人般,全身戾氣暴漲。

綠柳等人將那幾個宮女放開,讓他們將人抬走,赫連熵派在赫連悅身邊的人早就撤走了,這會兒只能苦了他們這一幫奴才了。

待那些人連滾帶爬的將碎了兩手的赫連悅抬走後,屋中靜得出奇,眾伙大氣都不敢出。

柳煙華不知道為什麼,特別的煩悶,用力揮揮手,「都出去吧。」

「是。」

柳煙華悶悶地回到葉溟的對面坐下,彎下腰,悶悶地替他洗著腳,「水涼了,我去加些熱水。」

柳煙華低著頭起身,正待轉身離開,被一只手緊緊扣住,又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很沉很沉。

「你看到了。」柳煙華閉著眼,顫著聲道︰「我知道你看到了,葉溟,你想問什麼就問,憋在心里,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麼。」

這樣的相處,讓她很不安,覺得很壓抑。葉溟什麼事都寬容她,什麼都依她,無論她做了什麼事,從來都不過問,即使心中有懷疑,他也不問不查,有些時候,柳煙華真懷疑他是否真的在乎她?

若如不是,為何對她的事總是能置之不理?

又是一聲長嘆,「煙華,為夫說過,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重新開始。我們彼此都守著一個秘密,到了能說時,我們再彼此傾訴可好,現在,你也該好好的歇一下。」說完,又是一通咳嗽聲。

握著柳煙華的手因為咳嗽也顫抖得厲害,柳煙華心中一糾疼,回過身去,彎下腰將他的雙腿捧起細細的擦拭上邊的水。

葉溟咳嗽一停,愛憐地伸手撫著她的頭。

葉溟突然抬起了頭來,望著窗外的紛雪,喃喃地道︰「今夜該是動手的好時機了。」

柳煙華听到這句話,驀然抬起頭來。

想要問些什麼,最後還是放棄了追問。

不管葉溟想要做什麼,她都不管了,只想著快些解決眼前的事,好去做他們想做的事。

「今日可是去送了他們二人?」葉溟回了床上,溫柔的目光沒有離開過柳煙華的身,「放下吧,這些重活不是你這個有身孕的人做的。」見她想要提水出去倒,葉溟拉過她的手,蒼白著臉,無力地說著話。

柳煙華點點頭,順著他的動作靠坐在床邊。

「嗯。他們走了……我想去見見他們最後一面。」直覺上,這是他們最後一面了。

葉溟抿著唇,眼神溫柔似水,細細地撫著她的發絲,微笑道︰「真是傻瓜,有時候,不見反而會更好,你如此在意他們,為夫醋。」

他說這句話時,半點臉紅都沒有。

柳煙華瞪了他一眼,「說什麼呢,我不過是以朋友的方式匆匆見了一面罷了,別往別的地方想。」

葉溟眯著笑臉,低著唇,吻啃上她的臉頰。

「為夫很高興!本想今夜與娘子共度良宵,只可惜,天不時我……」今夜會出事。

柳煙華听了,臉一紅,輕打了一下他的胸胱,「忘了我是個孕婦?」

「哪有孕婦老是做那種危險的事?以後掃除障礙的事,就交給為夫來做就可,但剛剛看著煙華為為夫醋的樣子,甚是可愛!」

柳煙華嘴角抽了抽,嗔怪瞪他一眼。

「莫胡說。」

「夫人在為夫的心里才是這天底下最美的美人兒!」葉溟的唇來到她的嘴邊,邊啃連說著情話。

柳煙華沒躲,吃吃地笑了出來。

那一夜。

發生了一件大事。

葉溟剛睡下不久,就已听到了蕭王的急傳。

葉溟起身急急穿了衣,隨著蕭王的人入了皇宮。

柳煙華不放心,連氏更是不放心,在赫連悅被接走後,葉溟就被急急傳喚入宮,可見得宮中早已生變。

葉溟剛踏出府門,柳煙華就已經找到了連氏,兩人沒有任何的言語,直接出了府門,去追葉溟去了。

不想剛踏出府門,就看到了一頂轎子落下,周氏就這樣出現在連氏的面前。

「連靜俞,我是來找你的。」

連氏臉色一黑,皺眉揮手,「我不想看到你。」說著,錯身就向另一邊的馬車走去,柳煙華扶著連氏上馬車,將身後的周氏拋下。

周氏捏著拳,恨聲道︰「我隨你入宮。」

說完就回到自己的轎子里,吩咐一聲就跟上了柳煙華她們。

柳煙華坐在馬車內,眼神帶著幾分古怪地瞅著連氏。

連氏蒼白著唇,死死地閉著眼,半句話也不放,也沒有阻止周氏的跟同。

今夜突生大事,平常時不能聚在一起的人,現在倒是同行了。

葉溟上了蕭王的馬車後,就知事有蹊蹺,卻也氣神閑的閉著眼神,旁邊的黑衣青年與絡歡早已經覺得不妥,卻沒有任何的動靜,只是四下防守著。

「砰!」

葉溟在馬車被震碎之前,人已經飄飄然落地,捂唇咳出。

數名屬下急向著葉溟這邊靠攏過來,防備地看著對方的人,不是蕭王的人,是南宮洛的人。

「姐夫,讓我來,你先入宮。宮中聚變,四皇子舉兵叛變。」倏地,從旁邊閃過一道身影,正是柳驊宇本來。

葉溟臉色蒼白地咳了幾聲,點點頭,將所有人都留下來,只有絡歡和黑衣青年緊身跟著向宮中走去。

「柳驊宇莫多管閑事,我之前處處忍讓你,沒要了你的命已是仁盡義盡了,這一次,你不會這麼好運。」一名蒙面的黑衣人率先走出來,將臉上的面巾拉了下來,正是失蹤多日的柳嶄明。

原來他一直在暗中按排著一切,跟著南宮洛。

今夜的出其不意,還真叫人防不勝防,擋無可擋。

雪貴妃在後宮攏絡各路人馬,為自己的兒子將來打算,也不知是什麼事暴露出來,逼得雪貴妃母子倆不得不提前行動,逼宮。

柳驊宇冷冷一笑,「將原話送回給你。」不多嗦,手一揚,暗中驀地涌出大量的黑衣人,來去無影,他們每個人身上的黑衣人的衣肩上都繡著一種古怪的花紋,但凡是見到這種花紋的人都會色變。

「鬼域!」柳嶄明立馬道出了一個詞來。

柳驊宇咧嘴一笑,十四歲的少年,身形一下子變得那樣的高大修長。

「殺無赦。」

沒有多余的回話,「鬼域」已經如鬼影那般行動了起來,速度之快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達到的。

正是如此,他們才被稱之為「鬼域。」

但凡見過他們的人,已經下了地獄,而這一次,也不例外。

鬼哭狼嚎的聲音在這片靜夜里響徹,今夜的雪下得特別大,卻不能洗清血腥的流淌。

當柳煙華他們趕快上時,在雪地里看到的,全是血,尸體,而那些凶手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氏看著其中一人,不禁驚呼了一聲,跳下了馬車,沖著那個還能勉強站起來的人跑過去。

連氏與柳煙華的馬車自自也跟著停了下來,連氏掀簾跟著下馬車,遠遠的站在周氏的後頭,默然看著一地尸體。

雪慢慢的覆蓋著血,冰凍著他們的尸體。

柳煙華靠在馬車邊,看不到連氏的表情,卻能感受得到她身上散發出一種濃濃悲傷,仿佛透過了周氏看到了什麼。

「明兒,明兒……」

周氏的聲音被風雪吹散,大哭聲中,隱隱約約的听到周氏大哭大喊著,可是就是沒有人回應她的話。

柳煙華听到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明兒」時就已經明白了過來,再看看就近的那些侍衛的劍傷,隱約間又想到了那個夜里所看到的尸體。

不管是誰,這些都與葉溟月兌不了干系,剛剛葉溟就是經過了此地,而那輛被碎掉的馬車正是葉溟所坐過的。

柳煙華沒有同情周氏,女兒和兒子的死……已經讓周氏陷入了絕望,待周氏一身是血回來時,表情已經木然。

柳煙華看到連氏皺著眉想要伸手出去扶周氏,但周氏卻直直地錯過了連氏的身,冷靜無比地道了一句,「走吧。」

連氏最終還是沒有拉住周氏,返回了馬車里時已是一身冰雪。

柳煙華在馬車里生了火爐,化去連氏身上的冰凍。

從連氏身上,柳煙華看到了濃濃的疲倦。

「走吧。」無力地揮揮手。

他們老一輩子的恩怨太過復雜,柳煙華不想問,更不想知道得太多。

南宮洛帶兵將整個皇宮圍得水泄不通,還備好了弓箭炸藥,看來是不達目的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此時的皇宮,只能進不能出。

所以,葉溟並沒有被受到任何的阻撓。

皇宮一片內亂,僵持著。

當時,龍玹帝知道雪貴妃在他的食里下慢性毒時,拖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氣沖沖直闖進雪貴妃的雪夗殿,不勞任何人的通報,就一腳踹開了雪夗殿的宮門!

宮女倉惶地跪地叩首,雪貴妃卻是盛裝打扮正端坐在燈下,見龍玹帝闖進來,她雍容不迫地站起來,未看龍玹帝,只揮手讓跪地的宮女們退下去。

雪貴妃看著那掩好的門,禮也不行,只笑盈盈地看著龍玹帝,柔聲道,「皇上,您老是動怒可不好!這氣血一上來,可就沒得救了!」

龍玹帝被她的艷光晃了眼,驚怔之下,才捂住那悶痛的腦口,身子一個趔趄,單手扶過旁邊的桌幾,大吐了一口氣血,赤紅著眼瞪視雪貴妃那張艷光閃閃的笑臉。

笑容又如牡丹花開般浮現在雪貴妃的臉上,她穿了身玫紅的繡袍,遠山眉,點絳唇,高高綰起的鬢發,戴著玉鳳金步搖,整個人不笑尚艷光四射,此時一笑,更是明麗不可方物。

看著龍玹帝氣得一口氣堵在胸口處,她若無其事地笑得更歡愉。

淡淡地掃了地上一灘紅血兩眼,佯裝驚叫道,「哎呦,皇上,您怎麼吐血了?這吐多了,別又像葉丞相那般生不如死,最後又活不過多日……」

龍玹帝狠狠一巴掌打過去,氣得直哆嗦的指著她,怒道,「賤人,朕待你不薄,竟敢忤逆朕,對朕下毒,好狠的心,朕,朕廢了你!」

雪貴妃嫣然一笑,走到龍玹帝的面前,一手抓住龍玹帝的手,猛地一掙便將龍玹帝甩了一個趔趄,回頭冷笑道,「皇上可曾真的疼愛過臣妾嗎?在皇上的眼里,臣妾不過是一個代替品罷了,人人都看得出,臣妾多像你心心念念的那個賤人,群臣不敢當著面說,可是你知道,臣妾有多麼的痛恨自己像你心中的那個人嗎?你一點也不知道,你是皇帝,要什麼女人沒有,可是,你卻將臣妾比作是她,哈哈哈……如今你得了報應了。」

雪貴妃猖狂地大笑了起來。

「你不是很疼愛洛兒嗎?如今我不過是讓你快些休息,好讓洛兒快一步坐上他該坐的位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殺了你這個礙眼的皇帝,讓我的好洛兒早一步登位,皇上,你高興嗎?我們的洛兒就要做天下的帝王了!」雪貴妃笑了笑,「看,皇上都高興壞了吧!連話都說不出了呢。」

龍玹帝突然覺得恐懼,顫抖手指指著她道,「朕,朕錯看了你!你才是後宮最陰險最可怕的女人!」

雪貴妃仰唇蕩起淺淺的笑靨,直視著武和帝道,「是,如果我不是最陰險最可怕,只憑著那裝出來的溫良恭謙,我早就尸骨無存了!還能在這麼些年獨霸後宮?我唯一和那些蠢女人不同的,便是不爭你的寵,我不想獨佔你這一個男人,是因為我從來,從來就沒有愛上過你!」

龍玹帝駭然倒退,跌坐在地上,瞠目道,「你,你……」

雪貴妃仰面大笑起來,笑得渾身顫抖,樂不可支。

她一邊笑,一邊拄著桌子看向龍玹帝道,「你這樣的男人,怎麼配得到我的愛,我不愛你。現在我不過是為了洛兒做該做的,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你這個毒婦……」龍玹帝已經氣得大喘著氣,跌坐在一邊,臉色剎白。

雪貴妃卻哼哧一聲,「毒婦?皇上,臣妾若不毒,何來的安寧?如何得到您的寵愛?如何為洛兒爭取皇位?」

「從頭到尾你只當臣妾是替身,是那個賤女人的替身,多讓我惡心。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將你這個昏君弄死,現在,皇上,有了洛兒,你該安心的去了。」雪貴妃突然挨近了龍玹帝,玉手指著外邊的,陰聲說道,「听,我的好洛兒正清理著你的兒女們呢,血脈太多,也多礙事,當初,皇上您也不是這麼干的嗎?臣妾可都是從您身上學來的呢,皇上不夸臣妾聰慧嗎?」

外頭,果然是一片片地慘叫聲,還有求饒聲。

龍玹帝多的是女兒,兒子,這一個個的殺掉,那該是如何的血染皇宮啊。

龍玹帝慘然變色,急怒攻心之下,手足開始抽搐。雪貴妃知道是藥性發作了,她冷冷一聲笑,將龍玹帝棄之一旁。

南宮軼還是晚了一步,看著一地的尸體,全是他們往日的兄弟姐妹,南宮洛竟然下得去手。

「四弟,你怎麼能……」南宮軼一進宮門,就已經被包圍住,有人傳了信,讓他火速入宮,沒想到中了四弟的埋伏。

而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南宮洛會如此的大膽,聯合起群臣,造反,逼宮。

「三皇兄,你終于來了,現在,就只剩下你我了,是三皇兄自個了結了還是讓四弟動手?」南宮洛看也沒看躺在廣場上成堆的尸體一眼,抬眸笑看南宮軼。

南宮軼顫抖著身,眯著眼線,掃過南宮洛身後那一堆堆的尸體。

將目光投向了一邊的周煜,南宮軼冷聲道,「周將軍,你也要助紂為虐嗎?」

周煜漠然站在南宮洛的身邊,從頭到尾他只出力,隨著四殿下的腳步走罷了,對于南宮軼的冷漠出問,周煜卻是半點也不回應。

對于他說,是沒必要的。

「三皇兄,你怎麼變得越蠢了?怎麼,你身邊的柳世子已經失去了作用了嗎?想必現在三皇兄還在期待著葉溟的出現,好將你們解救出去,三皇兄也不必再等了,他們來不了了。」四皇子早早就按排了柳嶄明過去攔截葉溟,趁機殺了葉溟。

以葉溟現在的這種情況,壓根就不能反抗。柳驊宇的那邊更是派了別的人去攔截,但南宮洛不知道的是,兩披人早已被所謂的「鬼域」給解決掉了。

南宮洛的話音剛落,便听到南宮軼在冷冷的聲音傳過來,「是麼?四皇弟。」

「三皇兄也莫再做困獸之掙,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南宮洛冷冷看著對面的南宮軼,聲音比這冰雪還要冰寒。

「四殿下似乎勝卷在握!」

溫和,如春拂風而來,卻能讓眾人皆驚。

「咳咳……」

人剛至,咳嗽聲就傳遍了他們的耳膜,那如神仙般而臨的白衣男子,不是葉溟又是誰?

南宮洛大皺眉頭,沒想到葉溟會突然出現在這里,他的人不是已經去攔截了嗎?怎麼會?

南宮洛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人竟然那麼的沒用,竟然連一個病得快死的人都抓不住,真是飯桶。

「四殿下似乎將本相忘記了。」

葉溟輕笑,眸光依舊的溫和,但這樣異樣的溫和,南宮洛卻不禁有一種害怕。葉溟越長大越是可怕,到了這種境地,竟是無人能比得。

「葉丞相來得相當及時,本殿下的三皇兄已經等到了救星,看來,這一局本殿下想勝過,只有得罪了葉丞相了。」四皇子沖一邊的周煜抬了抬下頷。

周煜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用冷冰冰的眼神看著葉溟。

葉溟皺了皺眉,「周將軍這是要欺負一個將死之人嗎?」

這個將死之人,震得周煜渾身一僵。

但下一秒,葉溟已經身影一閃,如鬼影一般掠向了南宮洛的那個方向。南宮洛大驚,想要反手擋開時已經來不及了。

「住手,葉溟,給本宮住手,否則我殺了你們的皇帝。」

在葉溟的手扣住南宮洛的咽喉時,後方徒然響起一個尖銳的厲聲。

葉溟皺眉收手,回身落到原地,抿唇急咳了起來,跟著眾人回頭看過去。

雪貴妃將龍玹帝帶摟在懷里,用金釵對準龍玹帝的咽喉,帶著不能反抗的龍玹帝一步步的從後方移出來,只要稍微一個激動,就能在龍玹帝的咽喉上扎出一個血洞來。

越來越近,見他們一動,驀然厲聲道,「誰敢動!」將手中的金釵更扎進一些,就見龍玹帝的脖子上流下一行細小的血珠。

南宮軼變色道,「父皇!」

看著緊張的眾人,雪貴妃冷笑道,「不想他死的,就給我全部退下,周煜,殺了葉溟。葉溟,你若敢反抗,本宮就將這個人殺了。」

雪貴妃徹底的瘋狂了,帶著龍玹帝走近南宮洛的身邊,用皇帝威脅著葉溟。

雪貴妃平常時聰明過來,到了這會兒,到是忘記了葉溟最是想殺死龍玹帝的那個人。

听到這句話,南宮軼驀然轉過身去,深深地盯著葉溟的表情動作。

葉溟不出聲,淡漠地看著雪貴妃。

南宮軼踏前一步,道,「貴妃娘娘這是自尋死路!」

雪貴妃「哼」了一聲,轉頭,沖著周煜厲聲道,「周煜,你還愣著干什麼,殺了葉溟。」

周煜被這女人叫囂得直皺眉,「雪貴妃……」

「周煜,你敢……」

不待周煜的話說出來,後頭就有一個叫聲傳來,腳步飛快而來。

周煜渾身一顫,死死地盯著那邊分開的路,走出幾個女子。

「靜俞。」

周煜有些不可致信地看著來人,壓抑著心中的激動,叫她的聲音幾乎啞得听不到聲。

听著這一聲含著復雜感情的叫喚,葉溟挑挑眉。

連氏恨恨地沖上前去,連話沒說,就直接上前一巴掌摑在周煜的臉上。

周煜只看著來人,受了那響應的一巴掌,仿佛不是打在自己的臉上,像失了魂般看著連氏。

「你敢動我兒子一根汗毛試試。」連氏凶狠地瞪著他,還不等周煜回神,又惡狠狠地瞪著另一邊的雪貴妃,「你倒是殺了他啊,殺了他,我們都好過。」

雪貴妃氣得渾身抖了抖,「你……」

「大哥……」周氏也沖了進來,喚了一聲。

周煜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周氏,眼神一眼未離開過連氏。

「咳咳……靜俞……」龍玹帝朦朧間,看到連氏,艱難地開口叫了句。

「你該死……我們都該死。」連氏一步一步的走向雪貴妃。

柳煙華卻是快一步的抓住了連氏的人,「母親,別過去,這女人瘋了。」

連氏卻固執的掙開了她。

雪貴妃面色煞白,看向柳煙華道,「你,你別過來,滾開。」

一切都是源于這張臉,都是這個女人,將他們害成了這般田地,她恨,恨極了那個女人。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怎麼配得上那些男人如此瘋狂的愛上。

「煙華。」柳王爺錯步出來,拉住柳煙華,暗暗沖她搖頭。

柳煙華突然沖柳王爺咧嘴一笑,看向周煜,冷笑,「周將軍,你們那一輩子的事,現在也該有個結尾了吧。如此拖著,你還想瞞著誰?」

掃了一圈人,火光一片,血月復味濃濃,而那邊正躺著一堆又一堆的尸體。

柳煙華陰沉沉的笑了出來,葉溟狠狠的皺眉,他很不喜歡這樣的煙華,那表情,讓人很疼。

「你們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柳煙華早是一清二楚。現在大家都在了,何不一次性解決了?」解決了,他們好退場,永遠離開這個鬼地方。

連氏與周煜愣住,看向柳煙華的眼神也開始有了變化。

「你早已知曉?」周煜冷聲問。

「周將軍的易容術固然十分的漂亮,但我的眼楮,你是瞞不過的。我娘親,什麼事都不瞞著我,你們的事,我多多少少能听到,看到,又何必瞞到至今。」柳煙華冰冷冷地一掃周邊。

「都給本宮住嘴……」雪貴妃手中微微一用力,龍玹帝脖子上的血流得更多。

連氏冷冷一笑,「怎麼,你不敢動手了?」

「這個昏君,死有余辜,本宮讓周煜殺了葉溟,周煜你什麼還不動手,跟他們嗦些什麼,快動手……」雪貴妃完全陷入了魔障。

柳煙華勾唇,突然一個回身,在所有人措手不及之下,身形一閃,刀光一亮。一記冷刀已經狠狠的扎進了雪貴妃的脖子上,那聲音也嘎然而止。

「咯……」

雪貴妃再想說話,已經不能發出任何的聲音。

就在那一瞬間,柳煙華的手臂一彎,正好壓在雪貴妃頂在龍玹帝脖子上的金釵,金釵尖利的一部分完全沒入龍玹帝的脖子里。

兩人同時雙雙瞪眼,不可致信地看著勾唇邪笑的柳煙華。

「你……」

「皇上,真是對不住了,不小心扎到了你。」柳煙華貼著龍玹帝的耳朵,用只能兩人听到的聲音說。

剛剛誰也沒有看清楚,到底是雪貴妃的手快了一步,還是柳煙華的手慢了一拍,才讓龍玹帝死于非命,瞪著眼,顯然是死不瞑目。

突然而來的局勢已經超呼了所有人意料的範圍。

「煙華。」葉溟人已經來到她的身邊,抓過她的手,皺眉。

柳煙華回了神,放開雪貴妃,兩具尸體瞬間應聲倒下。

所有人都傻了。

「我只是想救回皇上,沒想到……雪貴妃還是反應快了一步,將皇上刺死了。」柳煙華笑眯眯地挑唇微笑道。

南宮洛對于母妃的死沒有多大的憤怒,因為,有愧。

「小煙華。」四皇子啞了聲,低低喚了一聲。

柳煙華順著葉溟的手,扶著他的人。

南宮軼冷笑道,「四皇弟,你敢挾天子以令諸侯。」說完,他大手一揮,喝令道,「弓箭手準備!」

旁邊馬上有人應聲,「是!」

頓時陰森森的箭弩,閃著幽寒的冷光,從洞開的大門處齊齊對準了南宮洛與周煜那邊。

「南宮軼,你竟然撐控了羽林軍衛隊,你……你什麼時候連父皇的人也一並攏了過去。」南宮洛面色大變,指著南宮軼。

南宮軼英俊的面容側對火光,直盯著南宮洛,那種若無其事的鎮定,喜怒莫測的深邃。

他無視南宮洛的震怒,更無視于他殺了多少人,至于龍玹帝的死,更被其一一忽視了去,略垂下眼眸,嘴角抿了抿,似笑非笑。

他輕輕地說,「四皇弟當真是傻,我輔政多年,在朝內,怎麼會沒有一些自己人?四皇弟,這一局,你皆輸。」

南宮洛臉色刷白,突然便笑了。仿佛一下子發現了很好笑的事情,他搖了搖頭,輕聲道,「是葉溟,是柳世子嗎?還是小煙華?」

他們都站在南宮軼的那邊,而他呢?從小到大,什麼都沒有,甚至是連最後,連周家也慢慢的離他而去。

看得出來,周煜剛剛的眼神是緊跟著連氏的,若是真站在他的這邊,不會不對葉溟出手。

「四皇弟,你錯了。」南宮軼看著這個弟弟,冷聲道︰「沒有他們,你還是輸了。」

「是嗎?」南宮洛突然大笑起來,笑聲而止,轉身看向柳煙華,滿眼的痛心,他知道他今日輸得徹底了,因為他模糊的眼神已經看到柳驊宇正領著一群人向這邊圍來。

那全都是高手,全都是不可敵的高手。

「小煙華,你當年拉我,是否是真心。」南宮洛萬念懼灰之間,只想知道,在柳煙華的心里,倒底哪一次是真心的。

「不。」在南宮洛的期盼中,柳煙華卻說出這樣殘忍的答案。

南宮洛笑得更大聲。

「小煙華,其實,我很後悔那一天將你騙回去。」

柳煙華默然看著他,緊挨著葉溟,沒有說話。

「可是你始終沒有原諒過我,是不是……其實,我自己也不能原諒我自己,縱然將我從黑暗里拉出來只是純了利用心里,可是,我卻真的陷進去了,那些日子,是我背著母妃過得最快樂的日子,小煙華,我一直,很想對你說一聲謝謝的……」南宮洛深深看著柳煙華,看著她與葉溟緊緊交纏在一起的手,嘴角泛起了苦笑,「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最後,南宮洛有些期待地看著柳煙華,帶著哀求,道︰「小煙華,最後一個要求,能否告訴我……那天,你經歷了什麼?」

明明那一天,他感覺到不對勁,卻听了母妃的話,將小煙華騙了回去。最後連葉溟也一並騙了回去,明明看著大人中途將小孩子趕出了葉府,卻怎麼看不清情況。

「那天嗎?」柳煙華突然抬眼看向周煜。

柳煙華的眼神睇了過來,連氏也跟著嗖的一聲轉過來。

周煜重重地閉上眼,啞著聲道︰「說吧。」

「我與葉溟回到葉府之時,火勢已經不能再撲救,慘叫聲一片,我看到了一個人,情急之下我當場就將葉溟敲暈了過去。」然後在他的身上抹上血跡,很麻利的。

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周煜,一身血腥的周煜。

而那個名為柳煙華娘親的女人,如一尊殺神般在火光之下,黑影之下周旋著,與周煜對決的正是前葉丞相,那個人……

記憶中的那個人完全不像葉溟,一點也不像。

周煜的武功極高,就算是前葉丞相也未能佔據上風,那兩人都是龍中之人,誰也不輸誰。

「那個人是他,是不是……」連氏突然死死抓住柳煙華的兩手,死死地瞪著柳煙華。

柳煙華卻輕輕一笑,「母親,你只是喜歡葉丞相,而你對周煜才是愛……母親啊,你連這一點都看不清楚。那仇不該是你承受的,那個人從來就沒有愛過你,他愛的是我娘……」

連氏痛苦地搖搖頭,「不,不是的,我愛的……」

柳煙華低聲長嘆,「若愛,為什麼你會替周煜生下葉溟?」

震驚。

連氏渾身僵硬,大退數步,瞪大了雙目,直愣愣地看著柳煙華。

葉溟也被駭到了,這樣的事,他從來不知……他以為……他以為母親只是愛錯了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竟是如此的復雜。

煙華剛剛說了什麼?

他是周煜的兒子?

多麼可笑。

周煜也轉頭看著連氏,那里邊參雜著太多的情緒。

柳煙華看著眾人的反應,她卻笑得慘淡,「柳煙華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多少次想要找人傾訴,可是……又有誰是她想傷害的呢?」

不管是選擇誰傾訴這些事,對方一定會受到一定的打擊,所以,柳煙華選擇了自己一人承受這些。

沒有去看他們的反應,柳煙華握上葉溟滲了汗的手,一邊撫著他的背,一邊按著那種種的記憶說來,「周煜你借了我,殺了我的父親,那個名為葉丞相的人……那個是我和驊宇的親生父親,你們的前葉丞相,看,多麼諷刺的真相。」

站在風中的柳王爺身子抖了抖,周氏卻是木然地听著這樣的幫事,所有人都帶著一種震驚,听著柳煙華揭開一道道驚天的秘密。

全場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頭,迎著風雪的火光,可是,除了柳煙華的聲音外,卻是沒有一個人出聲,甚至是大喘息也不敢發出。

生怕斷了柳煙華的回憶,一個錯息,就會錯過了柳煙華接下來揭開的真相。

「周煜你真卑鄙,這性子完全被葉溟繼承了。」對于這一句不知夸還是貶的話,有人自動忽略過去。

「之後,柳煙華就憤怒了,那是他的爹呢,你就這麼當著她的面殺了親爹,她能不怒嗎?」柳煙華的語氣有些飄忽,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又像是在說自己的。

「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柳煙華的娘親平日里是如何訓練她女兒的,心機,武功,一個幾歲的孩子已經承受了很多很多,比你們任何一個人想像的還要多,一個女孩子,承受的太多太多了,所以,她受不住了,只有在那群人里,才能找回來一個童年。」柳煙華頓了頓,「只需要柳煙華能夠做到他們兩人所期望的,前葉丞相,娘親都準允了柳煙華的胡鬧……只要事後能有驚人的成績……」

「因為孩子的早熟,娘親願意將一些別人不知道的秘密全部告訴了她,有些沒有說出來的,柳煙華也能用眼看得到。因為,柳煙華不是一般的孩子。」

「娘親與母親是結義姐妹,但是前面發生了一些,讓他們的關系徹底的錯亂了。本該葉丞相娶娘親,周煜娶連靜俞的……但這個死掉的老皇帝卻是不允,設了計讓我父王將兩個女人娶進了府。一個只娶不敢逾越的,一個則是失貞的側妃。」

說到這里,那邊的周氏呵呵的笑了出來。

柳煙華住了嘴,看著周氏。

周氏笑著指指連氏,「為了你,你可知道為了你,我遭受了什麼。」

連氏死抿著唇,說不出話來。

「還記得當年你我同行上寺求願嗎?我明知身後有山賊跟著,卻讓你先走了一步,我自己在後頭冒險救了你,可是你呢……竟然不知,竟然還能那樣的若無其事的怪我……連靜俞,我就因為你,我才落得如此下場,那時,我敬大哥,我所做的,都是因為大哥多麼的在乎你……可是你呢,回頭是怎麼報答我的。你竟然設計嫁給了那個人,讓我大哥一生痛苦……」

周氏也有些失瘋了,同時失去了女兒和兒子,能撐到現在已經就算好了。

「我不知……」

連氏搖搖頭,這個事情,從來就沒有人告訴過她,她怎麼會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我怕你一生愧疚,我令他們不能與你說。而我……卻也因為大哥,隱忍了這麼多年,現在,你痛快了嗎?連靜俞,這是你欠我的。」

當時連氏與柳王妃鬧了別扭,心情正是極差的時候,後邊有人跟著壓根就不知道,當時連周氏也將她推開,她覺得世間再也無人關心她,就恨極了,設計嫁了那個人,當然,這也是她求了周煜相助得來的。

可是,自她入了葉府後,那個人壓根就沒有踫過她,而且他也知曉了連氏與周煜之間的事,後來有了葉溟,他也完全當葉溟是自己的兒子的。

「哼……」柳煙華看著這三個人,滿眼的鄙夷笑了笑,「你們之間的那些秘密,你們不覺得有愧于我們嗎?就因為你們,我們這些人,才活得如此的痛苦。」

記憶中的那個血腥畫面,頻頻在柳煙華的腦海里徘徊不去。

當年,皇帝喜歡柳王妃,卻眼睜睜的看著而不能得到,才會讓柳王爺娶了柳煙華的娘親,那知,柳王爺也愛極了柳王妃,卻無法駕馭柳王妃那樣厲害的人物,只能天天看著她與葉丞相偷偷往來,只能忍生吞氣看著,有些時候還需要為他們兩人遮擋一二。

而這些遮擋,有一個小女孩永遠在背後默默地看著,他們太過大意了,將一個年僅幾歲的小女孩培養得太過出色了,以至于讓她知道了太多的秘密。

則這些人中,是痛苦的,還是柳王爺。

娶了一個不能動的,又是最愛的。另一個又是失了貞,也是知道了當時的情況,柳王爺才肯將人娶過門。

「我們都該死的。」連氏閉上了眼,看著柳王爺,說道︰「害得你愛累了。」

周氏是為了她,最後才嫁入柳王府的,而柳王爺也是因為那些交情,才會如此的忍耐。

「靜俞,隨我一道下去向他們道歉……可好。」那一聲溫柔的落下,連靜俞已經下意識地抬起了頭,正踫上了周煜那溢著毒血的嘴唇,在她的點頭下,那人吻了下去,將嘴中的毒送入了連氏的嘴里。

眾人靜靜地看著,看著,誰也沒有打擾這兩個誤會太多,錯過太多的人。

最後毒性發作,誰也沒有上前去阻止,這些人活著太累了,還不如死來得痛快些。

周氏倏而落下淚來,可她最後的視線所及,周煜卻正在笑。笑得很清淺,很明淨,很溫柔。似乎由心歡喜,似乎無從悲戚。

那張面皮正悄然的月兌落,那是他戴了二十多年的面具,從他們認識的那刻起,這個就一直戴著這張面皮了。

周家在很久很久以前,只有三兄妹,住在很偏遠的地方,在二十多年前,來到京城地下,開始有了將軍府。

「大哥……」

那個時候,只有她的大哥才是她最崇拜的,最尊敬的。那個如謫仙般的大哥,一直是周氏十分喜歡的大哥。

可是現在,他卻倒下了,在死的那一刻,他終于可以與自己心愛的人相守在一起,終于得到了連靜俞點頭。

兩人都帶著面具過了二十多年,除了柳王妃與那個人還有她周氏見過他們兩人真正的面目外,只怕這天底下再也無人曉得他們原本的面目竟是如此完美,如此的相配。

看著兩人同時換了一張面貌,大家比剛才更為驚駭。

這些人到底還隱瞞了些什麼?

在看到周煜那謫仙般的影子時,誰也不會懷疑葉溟不是周煜的兒子,再看看那個上了年紀的連氏,那張臉似青春永駐,傾國傾城足以形容她。

柳煙華勾唇微笑,「這便是你父母真正的面目,他們從相遇的那一刻起,就以面具示人。因為美貌過人,從而改頭換面。這些,都寫在我娘親的情報里,你之所以後來沒有再看到,沒有再查到,是柳煙華動了手腳,將那些秘密藏了起來。」

這些話是對葉溟說的,但是,這個人,從知道周煜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的那一刻起,就只是小小的訝了一下,就再也沒有其他表情了。

或許他藏得太深,讓人抓不到半點痕跡,但柳煙華知道,在他的心里肯定是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波濤。

「現在,你可知為什麼你的小煙華為什麼總是叫你傻小子了?自羽自己聰明絕頂,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看不出來。」柳煙華並不是看輕了葉溟,只是那個時候,葉溟滿眼的小煙華,小煙華的,自是沒有注意到這些。

葉溟低眸溫柔一笑,撫過她的發絲,啞著聲道︰「煙華,那些回憶如若太痛苦,忘掉了,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

柳煙華仰著頭,眯著笑容,應了聲,「好。」

周煜,連靜俞死了……周氏這樣的痛,也是活不下去的,誰也沒有去阻止周氏匕首扎入自己的心髒,躺在那兩人的身邊,沖著柳王爺說了一聲︰「對不起。」

真相出來了,人也死了。

這算不算是圓滿了?

柳煙華覺得有些可笑,也幸得那兩人跑得快些,否則當場知道了這些,也不知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來。

南宮洛後邊的,再也無心听,只是隨口問了句,「可是父皇他做的。」

柳煙華默然,南宮洛深看了她眼,然後,笑著轉身離去,這個人認輸了。

南宮軼一揮手,無數黑壓壓的人頭,將南宮洛埋沒了下去,看著南宮洛人轉身離去,柳煙華看到他眼中絕決,那是一種沒有生念的絕決。

他在向她告別。

當柳煙華反應過來時,前面已經傳來了一聲驚呼,從那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柳煙華看到那個人回頭來,沖她笑。

柳煙華站在葉溟的身邊,看著他們慌亂,看著那人自己倒下。

那一剎那,抬頭看葉溟那欺霜賽雪般靜逸出塵的姿容風采,柳煙華下意識地握緊了他的手。

葉溟身形頎長,站在她的身邊,今夜異顯得高大,只是這人雖是如舊的清俊,但整個人迅速虛弱衰敗了下來,印堂眼角有了青灰黯淡的死氣,這幾天里,行走坐立都非常吃力,走起路來,也全賴絡歡在一旁扶持著。

現在的重力更是直接倒在柳煙華的身上,柳煙華可以感受得到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了。

站在火光之下,那光輝照在他的身上,是看不出多少病態的,別人都以為他是強者,可是在柳煙華的眼里,卻是一個弱得不能再弱的人。

剛剛又動了真力,這氣息只在起浮之間,稍微一離開點,就已經感覺不到他的呼吸。

一切都不費吹毫之力的結束了,而接下來,南宮軼會放過權勢過大的葉溟嗎?

沒有人知道。

葉溟剛出了宮門,未上馬車,似乎是不堪那風雪輕輕的一吹動,正在死命地撕心裂肺地咳。

弄得柳煙華他們急得跳了腳,柳驊宇不放心,也跟了過去。

蕭王在皇宮中處理後事,自是不能隨意離開的,整個皇室的人只剩下他一人,他便就是唯一的龍玹帝。

龍玹三十一年二月初五,蕭王南宮軼即皇帝位,國號華元。彼有一種懷念柳煙華的意思,眾所皆知,卻也不敢指出。

葉溟回去,先是沒頭沒腦地睡了大半天,然後沒時沒歇地咳了大半夜,然後凌晨時才睡著,太陽剛冒嘴便咳醒,沒咳了兩聲,便嘔出了一大口血。

但凡是吃下去的藥連帶著血一並吐了出來,太醫,所有的醫師已經束手無策,同時這樣的情況,也讓所有人都坐立不安。

這一天,葉溟剛清醒了一會兒,剛與柳煙華說了幾句話,一扭頭,就吐一大灘血出來,人就徹底的暈死過去了。

眾太醫使出渾身解數,又是灌藥又是針灸,折騰了半個多時辰,才將葉修救醒過來。

華元帝見葉溟的病情毫無起色,早已大怒要將這群庸醫給斬了。

葉溟醒來後,精神似乎好了許多,可是大家都知道,葉溟那是回光反照,壓根就不是好痊了。

柳煙華已經命人前去神醫山莊請沈,可是,還沒有等到沈來,葉溟就已經不行了。

葉溟將柳驊宇單獨叫了進去,吩咐著後事。

柳煙華死死地盯著那扇閉著的門板,全身無氣力,對葉溟的病情,她把了脈,可是,那脈她根本就不清楚,從來沒有見過樣的癥狀。

那脈絡,已然是將死之人……

將死之人……

她的腦子一直在徘徊著這句話。

相府上下,人人都紅了眼眶。

離著立年還有十年之年,為何這人卻是提前了?

誰也不敢相信,那個第一相爺就要離他們而去了,剎時間,整個相府都是一片的愁雲慘霧。

等了很久後,柳驊宇才推開門走出來,那個堅強的少年,卻是紅了眼眶。

「世子,大人他……」

柳驊宇卻是抬起紅眼眶,沖柳煙華道︰「姐姐,姐夫他……」已經不行了。

柳煙華剎白了臉色,整個人失了魂般,喃喃道︰「不會的,他不會死的,你們騙我,沈呢?他怎麼還沒來?天下這麼大,為什麼沒有一個能救得了他,你們騙我。我和他的孩子還沒有出世,他怎麼可以先走了,你騙我的,是不是,驊宇,你說話啊……」

柳驊宇哽著聲道︰「姐夫現在最想見到的是姐姐你……姐姐,你就進去見姐夫最後一面罷。」

天知道,柳驊宇說這一句話時,心里有多麼的難受,可是,他不能哭。

姐夫將什麼都交給了他,甚至是將書信上奉給皇上,將相府交給了他,將背後的一切也交給了他,讓他一人承擔了這麼多。

他願意承擔的,只是,這樣,卻不能讓他的姐夫好起來。

柳煙華慘淡地笑了一聲,失魂落魄地走了進去。

眾人也曉得他們夫妻有話要說,遂抹著淚退得遠遠的,待會兒,他們害怕听到柳煙華那種撕心裂肺的哭聲,他們會受不住。

葉溟靠在床榻邊,看著柳煙華強裝無事人一般走進來,掩了門,走到葉溟的面前。

「煙華還恨嗎?」

柳煙華偎入他的懷里,搖搖頭,「不恨了,真的不恨了。葉溟別離開我,好不好,你離開了,你讓我……讓我……」

不爭氣的,淚水竟然流了出來。

葉溟像無事人一樣笑了,伸出手指輕輕擦過她的淚痕。

「看著小煙華如此痛罵涕流,為夫心中難受!」將她輕擁在懷里,柔聲安慰道︰「為夫會永遠陪著夫人,一直到老……可好。」

听著這話,柳煙華渾身一顫,又覺得酸,忍著一把淚水,點點頭,「嗯。」

葉溟默然半晌,低眉輕嘆道,「小煙華,有件事,為夫瞞了你。」

柳煙華埋在他的懷里,使勁地搖搖頭,「我不會怪你的,真的。就算你瞞了我很多,我也不會怪你。」

葉溟輕聲笑出,「傻瓜!若我死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沒讓你死,你不能死。」柳煙華霸道地抱緊他的人,霸道地出聲。

葉溟笑意更是濃了些,「傻瓜,為夫還要陪著夫人,看著我們的孩子長大成人呢!若為夫不死了,小煙華現在可以放心了!」

她起身駭然地望著他。清俊的眉眼,如舊的唇鼻,但剛剛還積聚在眉宇的死氣卻已蕩然散去,如蓮花月兌水出泥,煥然一新,月兌胎換骨。

柳煙華正要彈跳起身,葉溟一把將她壓在身下,以指覆唇,示意她噤聲。

柳煙華死瞪著眼,眼神正狠狠的刮著這個突然精神百倍的男人。

葉溟將她整個壓在身下,勾唇微笑,將唇附在她的耳邊,低聲道,「你听我說!不許生氣,不許叫。」

柳煙華瞬間已經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但人被壓制,在驚喜下,點了點頭。

葉溟道,「我身體不好,一小半是真的,一多半是裝的。我在朝時,權勢過勝,為了讓老皇帝放下心防,我不得不這麼做。」

柳煙華听了,愣住。

葉溟道︰「當時我不過十歲多,還不到十一,就已經接任了丞相之位。皇帝防著那人,本是可以在殺了為夫,卻不知為何,卻放了人。但也因此,對相府的防備也更加勝于從前,所以,為夫只能遂了皇帝的願,一病不起。再等幾年,我便讓人傳出我活不過立年,更是讓皇帝對我放心不少。如此在背後更容易能擴大相府的勢力,當初因你得了重傷,又痴又瘋的,皇帝更是放心不已……」

听到這里,柳煙華已經大慨的明了,只是因為為了瞞過某些人,做到天衣無縫,這個男人將所有人都騙了。

柳煙華奇道,「那我是如何瞞過那些太醫的?」

葉溟道,「天下醫術我最高,哪個敢來冒失模我的脈?我準許人把脈的時候,自然都調度好了,怎麼看怎麼凶險。」

柳煙華結舌,嘴角抽了抽,愣了半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個男人,還真是……深藏不漏。

葉溟起身,牽過她的手,拉過床頭的一個機關。

柳煙華看著大開的洞口,徹底的石化了。

只見另一邊正躺著兩個死人,一男一女,身形與他們兩人相差無幾,兩具尸體上還綁著炸藥彈。

柳煙華的嘴角狠狠的抽搐著。

「你……你,什麼時候準備這些的?」

葉溟神秘的一笑,牽著柳煙華的手下了地洞,然後柳煙華一跑上還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火藥味。

這一天,下了大雪。

天下,地下一片愁雲。

不多時,地表開始蜿蜒坍陷,然後響起了劇烈的爆炸聲,壯麗的火光騰空而起,碎玉軒轉瞬間被炸成了瓦礫廢墟。

可以想見里面會有多亂,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似乎都听見人在喊,有人在哭。

葉溟牽著柳煙華的手,兩人靜靜地走在大雪之下,世間的人,都以為他們死了,柳煙華在葉溟死後,也跟著殉情而死了。

他們徹底的在那些人的生命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相公,背我!」柳煙華還生著產悶氣兒。這男人將她騙得好苦,得罰。

葉溟溫柔應下,「好!」說著,就將柳煙華整個背在身後,突然施展起了輕功,在一片無人之境飛走著。

柳煙華笑眯眯地講著那一夜未講完的故事,有些事,殘留在心里,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葉溟,是娘親救了我們……」

柳煙華附下,在他的耳邊說。

「他們兩個人,為了讓我們兩個人活著,所以,犧牲了自己……」那個時候的小煙華還小,將葉溟打暈後,就直接拿了劍,就已經學會了殺人,那是她第一次殺人。學了那麼久的武功,從開始會說話時就已經跟著娘樣學武功了,可是,那一個雪夜,柳煙華還是第一次殺人,與她的娘親並肩作戰。

但敵勝,他們的力量太過單薄了。

「嗯。」葉溟點點頭,也不知是事先知道了,還是因為之前听到了太多的秘密,現在听到這樣的話,反而沒有任何的震驚可言。

「那個時候,我是被他們兩人的自殺給嚇傻的,那是我第一次殺人……一個不過幾歲的孩子,看著別人的頭顱滾到自己的腳下,別人的腸血噴灑在自己的身上,血模糊了自己的眼神,最後連自己的父母雙雙倒在自己的面前……」

飛行的葉溟忍不住渾身一顫,啞著聲道︰「煙華,一切都過去了。現在,我們只是一對平凡的夫妻,平凡的人。」

柳煙華笑了笑,後來的事,他們都知道了。

皇帝當著她的面,說只要他們兩個人死了,那兩個孩子他自然不會殺。然後,幾歲的小女孩眼睜睜地看著雙親,看著府中上下全死在自己的面前,只有她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大火中,血泊里,尸體面前……

大火燒來了,她想將雙親的尸體運走,她不想看著他們被燒成灰燼,到火勢撲來時,才猛然的想起,葉溟還躺在那邊,她得救他。

現在,她只他了,只他了……所有人都死了……都死了。

當柳煙華滿身是血的跑到葉溟面前,只見葉溟迷迷糊糊的醒來,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屋梁柱沖著他倒下去。

那小小的身子,下意識的將他撲倒,奮力的將人推了出去。

葉溟當時都嚇瘋了,嚇傻了,嚇哭了……

他用自己的身子,去搬那條燒起的大柱子,一邊哭喊著她的名……

從柳煙華救醒過來後,整個人都傻了,瘋了……一發起瘋來,就只知道殺人……

從那以後,葉溟就發誓要護她,學醫術,壯大自己的實力,將她護在身側,永遠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每每想起那一幕時,葉溟心就十分的痛……

「葉溟……我們現在是一對平凡夫妻了呢!我們終于走出來了呢!」呼吸著外邊的空氣,真好!

葉溟突然將身後的人滑了過來,引得柳煙華一聲驚叫,然後整個被橫抱在前面,柳煙華的兩手下意識地勾上他的脖子。

「為夫累了,娘子給些力……」葉溟飛跨著步伐,如風般竄了出去,迎著風雪,兩人快意不已。

柳煙華吃吃笑了一下,然後送上自己的唇。

葉溟心神一蕩,低眸一笑,「尋了住處,定不饒你!」

柳煙華臉色微紅,咯咯地笑出了聲,然後將頭埋進他的懷里。

這懷抱,真溫暖。

六年後。

華元國江洲,有一個極為快樂安逸的桃花村。

桃花村在六年前,來了一對如天仙般的一男一女。從此桃花村里有一位教書的謫仙先生,家中的仙妻兒則是村里邊最有名的美人兒!

他們的兒子是村里孩子堆里最聰明,最俊俏的。

今年的桃花街里特別的熱鬧,小小的鎮,快樂安逸,今天是桃花節,村里的姑娘們,兒郎們都特意的打扮過,到桃花街去看熱鬧。

剛是中午時分,桃花街上已經人滿為患,一片年輕男女行行走走,入姻緣廟求姻緣,成雙成對的亦有。

花燈迷是在晚一些才會有,這會兒,多數人是出來游湖,順帶在桃花街上逛著,想著男女之間能相撞,得姻緣。

一男一女一人一邊拉著一個俊美小男孩的小手,這對夫妻一看外邊就是不凡之人,兩人皆戴著面具,牽著一個粉可愛,如玉一般的美小孩悠閑地走在桃花盛開的桃花街下。

「相公……看了這麼多年了,這里還是一樣的美呢!」

「娘子若是喜歡,我們就看到老……」

女子盈盈一笑,算是默了。

剛剛還在一跳一跳的小男孩,揚著頭,「爹,你都老了,走不動了,怎麼陪著娘親出來看桃花?而且,你一出來,就是一株爛桃花,娘親才不喜歡看呢,娘親只喜歡和卿兒看!」葉卿為了證實這一點,昂著小頭顱,眨巴著小眼楮,道︰「娘親,以後你老了,卿兒抱你出來看桃花,爹這株爛桃花就讓他爛在家里好了!」

女子笑著用手刮了一下小家伙的鼻尖,「為娘的兒子真乖!」

「臭小子,敢與你爹搶女人!」身邊的男人氣不過,伸手習慣性的想要擰他的鼻子,小家伙完全是下意識地掙月兌了兩人的手,跳出好幾遠,沖著男人扮了一個鬼臉,「誰叫娘親是桃花村里最漂亮的美人兒!」然後不等男人再發飆,一溜煙跑了。

「這臭小子。」男人氣極地將旁邊的女子一攬進懷里,將人拖到一邊,掀開面具的一邊,狠狠地吻上女子的唇,出聲警告,「我們給他生個女兒,為夫不想與兒子爭女人!」

女子笑得歡愉,脆聲應道︰「好啊!」然後主動攬上他的脖子,迎合他的吻。

葉卿遠遠的看到兩個的嘴又啃在一起,負氣地一哼,叭叭地跑開了,這兒人多,很容易就被撞著。

桃花街雖小,但地方卻是美的。

而在這樣的節日里,最是熱鬧。

「哎唷!」

葉卿剛躲過了一個人,又猛地撞上了另一外一個。也幸得那人手疾眼快的將他甩出去的人定住。

「小家伙,跑什麼,撞了人。」對方的聲音很空蕩,很清冷,不帶任何的情感。

小家伙好奇地順著對方的白衣裳抬頭,當看到對方的臉時,傻了傻,「大姐姐,你真漂亮!」

對男人裝扮,一生冷漠,突听到這小屁孩道出真正的身份不由皺了下眉,卻也沒有說什麼,「小家伙,這雙眼倒是精。」

對方那傾國傾城的面貌,不知惹來多少姑娘家芳心大動,但像他這樣的人,卻無人敢上前半點。

一大一小人互動,很是迷剎人!

小的驗俊美可愛,大的,一身白衣飄渺,仙里仙氣的,若不是他身上那種生人勿近的清冷氣息,只怕不知有多少姑娘家投身過去了。

「我不是小家伙,我叫葉卿!漂亮姐姐,你叫什麼?」葉卿人仰著撲閃撲閃的黑眼楮,歪著頭問。

那人本來轉身欲走,突聞得他的姓,微微一笑,「沈玉!」

「沈玉?真是好听的名兒!」小家伙苦惱地想著如何才能留住這位美麗的大姐姐,雖然他很愛娘親,可是,眼前這個大姐姐也很漂亮,娘親有那爛桃花了,那這個大姐姐就是他的了。

沈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要從這個小家伙身上看到些什麼,回身道︰「以後莫叫我姐姐,是哥哥……听清了!」

那種無形威壓,震住了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葉卿沒出息地猛地點頭,「我叫你哥哥,那你能留下來嗎?」

對于小孩子天真的話,沈玉風輕雲淡地搖搖頭,「不能。」

小家伙滿臉的失望。

「不過,我可以帶你去找你的爹娘。」

「好啊,好啊!」小家伙高興地一跳,這樣漂亮姐姐就可以多呆在自己的身邊一會兒了,很是歡喜地牽過沈玉的手,往回小跑去。

沈玉不緊不慢地走在身後,一跑上不知禍害了多少女人,嫉妒死多少男人。

就在葉卿想著是不是要帶著這位沈玉姐姐繞上幾大圈時,夫妻已經追了上來,他們還沒有忘記他們丟了兒子一個人快活。

葉卿滿臉的失望,但在沈玉的面前,還是很歡快地沖著自家的爹娘招手,「爹,娘親!卿兒在這呢!」

兩夫妻見兒子往回跑,也快步走上去,從沈玉的手里接過孩子。

「爹,娘親,這位漂亮的大姐姐叫沈玉!」葉卿馬上為父母介紹剛認識的姐姐。

男人听到兒子的介紹,一愣,上下打量著沈玉,若不是兒子指明,還真看不到沈玉哪一點像女子。

女子微微沖沈玉行了一禮,「多謝!」

沈玉淡淡地擺手,「不必,不過是前來見一見故人罷了。如今,想來是在下認錯人了。」

說罷,轉身就走。

兩人皆是微微一愣,既而又理解此言的意思。

現在天下皆知,他們夫妻二人殉情而死,沈玉此話,不過是讓他們兩人放心罷了。

「娘子早就發現了?」沈玉的女兒身。

柳煙華笑眯眯地牽過兒子的手,沒有回答。

「乖兒子,你的漂亮大姐姐走了,娘親帶你去游船!」看到兒子滿臉的失望,柳煙華不理葉溟那一臉的郁悶,牽著自家俊兒子走了。

「好啊!卿兒最喜歡娘親了!那株爛桃花就丟了,我們不要爛桃花了……」

後邊的那爛桃花,滿臉無奈,心中更加決定,今夜要好好的努力,讓娘子多生個漂亮女兒給兒子弄著玩,然後他就可以抱著美嬌娘你膿我膿了。

如此想著,爛桃花面具下的唇角邪惡地勾起,氣恨地追上了母子倆。

茫茫人海里,他們彼此擦身而過,一身隨身打扮的貴公子又引來了一陣陣的騷動。

此人,一身邪肆,俊美……走在小小的桃花街里,龍為吸引人,此人正在打探著一個白衣公子的下落,在這樣的地方里,對方那樣絕世的容貌很容易就打探了出來。

此人不是誰,正是華元國的攝政王,柳驊宇,

只是現在的攝政王並不知,那個叫沈玉的兄弟,是個女兒身。只知,現在沈玉是女兒身還是男兒身,他柳驊宇都是追定了,大不了,一輩子都做兄弟。

而這是一層誤會,讓他隱忍了數年以為是「禁忌」的感情。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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