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入宅,糟糠之妻露宿街頭」、「正妻為挽回丈夫,街頭給小三下跪」、「婆婆為抱孫子,請情婦入家門,趕走正牌媳婦兒」……
這一個個的,都是些什麼狗血標題?
一張清秀的小臉就和麻團一樣亂擰在一起,雲清梨鼻子上架著副黑框眼鏡,卻擋不住她一天一夜沒睡覺的黑眼圈。
「清梨,排版怎麼樣了?馬上就要送印刷廠了!」隔壁的王大姐一個餓狼撲食,泰山壓頂一般壓在了雲清梨那瘦瘦小小的身板上,震得雲清梨差點吐出一口老血來。
「咳咳——」雲清梨咳嗽兩聲,再給王大姐壓兩次,她還沒加班作死,怕是也要給王姐壓死了。
她本是在秦江日報做暑假工,因為做事利索,文筆犀利,報社老大便準了她做特約作者,工資按小時算。說是做特約作者這樣好听,其實就是個搬磚的命,排版、送稿、寫稿、搜素材、約作者…。
本來好好的一個假期,竟也是被王姐的招魂電話給call了回來。而且王姐也不客氣,一加班就是一天一夜。
「都已經做好了!」雲清梨殘喘著從王姐「偉岸」的身軀下面爬出來,縴縴素手上面握著一只優盤——那姿勢和董存瑞炸碉堡一樣。
王姐看見優盤,喜出望外,一張肥嘟嘟的臉擠得眼楮都是看不見了,「哎呀清梨好在有你!我的小梨子,只要有你在,姐姐我就是遇到天大的困難也不怕!」
听著這話,雲清梨真不知是該喜還是憂,只是僵硬的干笑兩聲,阿彌陀佛,王姐,你只盼著我多活兩年便是了!
「小梨梨,姐姐和你商量件事?」王姐一只強壯的胳膊掄圓了就摟住了雲清梨。
若不是平時王姐對她「訓練有加」,雲清梨這小身子板怕真是吃不住這胳膊,勉強站穩了,卻看到王姐一臉諂媚的笑,笑得雲清梨打了個冷戰子。
「我二姨給我介紹了個高中老師,各方面條件不錯。你也知道姐姐這恨嫁的心思的——」王姐年歲不小了,過了年底就二十八歲了,其實她長相不錯,就是胖了些,所以一直都沒找到對象,天天念叨著就是嫁人嫁人嫁人。
王姐一雙銅鑼大的眼楮忽閃忽閃的望著,雲清梨只覺背脊發涼,往後躲了躲,「那、那等下我去廠子里送稿吧?」
「小梨梨,你真是最好了!」王姐哈哈大笑一聲就把雲清梨摟得更緊了,「姐姐這回要是成了,你可是一等一的大功臣,到時候姐姐結婚,肯定讓你坐上親席!」
說完,王姐撒開了手,「那你等下出去可記著帶傘,天氣預報可說要下雨的。實在不行就打個車,回來姐姐給你報銷。」
「嗯,我知道了!」雲清梨點點頭。
「拜拜,我的小梨梨!」王姐飛吻一個,便拎上那只和她身形完全不搭的小包包扭了出去。
整個編輯社,只剩雲清梨一個人了。
「叮——叮——」調成蜂鳴的手機響了起來,在這極其安靜的環境下,顯得格外的刺耳。
雲清梨身子一驚,趕緊淘寶一樣從包包里翻出了那只藍屏的諾基亞,屏幕上顯示來電「殷」。
小心翼翼的,接通了電話,「喂,殷嗎?已經到巴厘島了嗎?」
「清梨,你在哪里?」
「我…」
本來是約好了和徐殷去巴厘島旅游的,旅費她都籌措好了,卻不想到了機場卻被王姐一個電話打了回來。雖然徐殷脾氣好,可是——
「你是不是還在報社?」徐殷似是甚是清楚雲清梨,見她不答,便又柔聲問道。
「嗯,王姐說報社實在沒人了,她一個人也忙不過來,所以——」雲清梨說著,便停頓了。
「你啊,就是這樣,也不怕累著你自己嗎?」徐殷似是責備,卻帶著一種寵溺,「是不是昨天晚上又通宵了?」
「我不累!」雲清梨勉強打起精神來,徐殷愈發不怪她,她便愈是覺得對不起他了,「殷,對不起…這個假期好不容易湊出來的假期,我也不能陪你。」
「傻瓜!」電話那頭,柔聲問道「要不我買今天的機票回來陪你吧?」
她當然也希望他回來陪她,可是他難得放假,自己不能陪他去旅行,怎麼還能自私的浪費掉他的假日!
雲清梨咬著唇,下定決心,便說道︰「報社這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就好好在巴厘島玩,就當替我把那邊的風景都看一遍了,好嗎?」
她的語氣略帶著一點撒嬌,徐殷听著便笑了,「你這是害怕我回來,打攪你工作嗎,小工作狂?」
這時有電話插進來,徐殷朝看了下來電者的名字,本是寵溺扽表情冷卻了幾分,轉而對雲清梨輕聲撫慰道︰「那這幾天你要注意身體,不要累壞了,知道嗎?」
她哪里還有什麼工作忙呢?國立日即便是她還想多加兩天班,主編也得回家過節啊……不過徐殷這麼說,她便是順著他的話說道︰「嗯,你要在我旁邊,我肯定沒心思工作的!」
說著,她便抱著電話露出甜蜜的微笑,「等你下飛機,我去機場接你好不好?」
「拿你真沒辦法!」電話那頭,徐殷輕輕嘆一口氣,末了,不忘柔聲囑咐道︰「傻瓜,不要累著自己,知道嗎?」
電話掛斷後,徐殷回復了個短訊給剛剛那個未接電話,「準備上飛機了嗎?房間1130。」
他當然知道是誰讓雲清梨來不了巴厘島,若是這點小伎倆都看不出來,他怎能穩坐礌石地產總經理一職。只不過是睜只眼閉只眼罷了。
看著已經黑了屏的手機,雲清梨輕輕嘆息一聲。
電話,又是蜂鳴一聲。是王姐傳來的短訊︰「小梨子,記得下午兩點前去廠子送稿。」
一看時間,已經快一點一刻了。把手機、優盤放進包包,眼鏡也忘了取下來,便急匆匆的下了樓去,取了報社公用的自行車就往印刷廠趕。
這正午時分,正是烈日當頭的時候。雖然王姐說讓她打車的,可她卻寧願替王姐把錢省下來。
循著樹蔭騎著,可那炎熱似乎已經充盈了每一絲空氣,不到片刻,她後背已經汗濕。可是她的心思卻只是想著剛剛和徐殷的那個電話。
自己到底是什麼鴕鳥個性呢!明明想他想得要命,卻還假裝**……
這次旅行已經策劃很久了,而且他本來是想要帶她去歐洲的。可因為她執拗的不肯用他的錢,才遷就了她去巴厘島…
可就是這樣,她還爽約了。
雲清梨並不是個窮人,相反,她咬著金湯匙出生,是雲氏集團的千金女。只是,後媽闖進門,還帶了一個比她只小三個月的女兒,母親抑郁而終。盡管住的是母親駱馨過世前住的房間,父親雲鎮也按月給她零花錢,但她從高中開始就勤工助學,極少再花雲家的錢。希望的是有一天可以從雲家**出戶。
徐殷比她大五歲,他們是大學校友。他曾是大學里面的風雲人物,在校的時候是學生會長,畢業之後更是去了國內第一的地產公司礌石工作。憑著精明冷靜的手段和獨到的投資眼光,短短兩年便進入了管理層,躋身秦江名流。
在返校參加校慶晚宴時,他作為特邀嘉賓出席,而她在晚宴上做兼職服務生。她打翻了酒杯,灑了他一身酒,她不斷道歉,他卻只要了她的電話號碼,說這就算是賠禮了。
因為一直在兼職,極少在學校出現。同輩人眼中,雲清梨總有些格格不入。加之家世背景的顯赫,傾慕者也是望而卻步。所以當遇到徐殷的時候,她甚至驚訝居然有人向自己表白。
每次她問他為什麼喜歡她,他都會微微一笑,輕吻在她的額頭。可她卻不知道,他本是個冷靜之人,凡是都有所計劃,于她,只是他計劃以外的意外。
「滴答」、「滴答」——一滴,一滴水珠打在了自行車手把上,毫無征兆的,一場暴雨來襲。
雲清梨心中叫一聲「不好」,腳下擦著自行車踏板的速度加得更快起來。
「噠噠噠——」
雨就似瓢潑而下,雲清梨眼楮都睜不開來,渾身已經是濕漉漉的了。
就在始料未及之時,雲清梨的自行車竟是沖進了一個水窪里面,她輕叫一聲,自行車已經將水濺得三尺高。
而正是這時,一輛豪華轎車停了下來,一面車門被一灘髒水從上濺到下,還留下了一片枯黃的樹葉。
一個打著雨傘的男人從另一側門走出,恰是看到了雲清梨的自行車濺水的一幕。他臉色僵硬,雖看不清楚雲清梨的樣子,卻在心中為她默哀一分鐘。要知道,剛剛準備下車的人則是人見鬼怕,連無法無天的黑幫老大都聞風喪膽的人物…
雲清梨知道自己自行車的水濺到了轎車上,也顧不得雨大,便立刻停了下來,站在車外和打著雨傘的男人道歉,「對不起,雨實在太大了,我不是故意把水濺到你們的車上的,抱歉!」
江慎是個爛好人,可是今天這種場合,車內坐著那個人…就是老天爺給他生出熊心豹子膽來,他也不敢隨便接受雲清梨的道歉啊!
車門緩緩打開,先是一只修長的腿,蹭亮的高檔訂制皮鞋踩在了雨里,江慎立刻狗腿子一般把手中另一把傘撐開,舉了過去,生怕車內的人淋到半點雨。
發絲垂在那雙深邃而又極富魅力的雙眼前,雨滴打在了他筆直修身的西服上。那優雅的容顏帶著一分玩世不恭的慵懶,墨色的眸子似是黑玉一般,凝著人的時候帶一種侵略的氣息。
這人,真是從上到下無一處不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