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曉看了過去,婁錦的嫁衣雖還是廣袖窄腰的設計,可腰月復的地方卻松了點,倒也看不出什麼不同來。
她微微皺了下眉頭,還未深入細想,婁錦就轉過身去,對流螢道︰「送客。」
流螢朝他們拱了拱手,幾人都臉色難看地走了出去,紫曉深深看了眼婁錦,便退了出去。
听著身後的聲音,婁錦轉過頭去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紫曉的下擺上。
一點點猩紅在夜色下並不明顯,配合紫曉今日穿上的暗紅錦袍,也著實不能引起注意。
只是,婁錦素來眼力過人,為了訓練箭術,疾目之下,從沒有什麼能逃月兌地過她的雙眼。
紫曉緩緩地起身,由著丫鬟扶著,她的臉色蒼白,若非這上好的胭脂水粉,怕也看不到如此嬌美的人兒了。
婁錦眯起了眼,心中百轉千回,良久,唇角才微微上浮,勾勒出了一抹清雅的笑來。
「小姐,流螢扶您回房。」
婁錦點了下頭,尋思著道︰「听聞那安爵王行事狠辣,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不知道紫曉與他走地近了,是好還是不好。」
「自是自討苦吃,那安爵王雖說是新貴,可哪里比得過將軍府和蕭家。憑著有幾分本事,在皇上面前出了頭,便不可一世。」
流螢的話剛一落,婁錦便點了下頭,笑意盎然道︰「恩,哪個新貴能比得上田笑啊,咱們流螢就是要有這樣的眼界,不錯,不錯。」
流螢被婁錦打趣,又是跺腳,又是無奈,最後扶了婁錦回房,烏嬤嬤也將華清宮上下都安排好了,便到婁錦面前稟報了。
「烏嬤嬤,查看一下太醫院這七天左右的記錄,看看四天前哪個太醫入了坤寧宮伺候。」
「我這就去。」烏嬤嬤雖不明白小姐到底要調查什麼,可這一入宮,尚未洞房就听說紫曉與幾位公子小姐來到新房鬧上一鬧,好在小姐示威壓了他們一茬。
烏嬤嬤方一離開,婁錦便道︰「去請了阮太醫前來,讓他帶上宮中的醫書古籍。」
流螢道了聲是,也退了出去。
婁錦將書頁翻動,料想著這個夜還很長。
門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那腳步一頓,停在了門前。
婁錦抬了下眼,剪羽掀開,她青霧一般的眸子一下子變得清朗明亮。
「匕安哥哥。」她淡淡道。
門外的人身子一僵,他的唇緩緩劃開了一縷笑,隔著門,他道︰「錦兒,已經按照你說的,安排好了。」
「恩。這一次,不僅僅是為了我,我們都在賭。」
沉默,良久的沉默。
「錦兒,新婚快樂。」門上掛著的朱紅燈籠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他低著頭,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句極難出口的話來。
婁錦的雙眸暗了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氣,笑了笑,道︰「謝謝匕安哥哥。」
蕭匕安沉默了幾許,最終緩緩朝外走去。
婁錦听著那腳步聲越來越遠,心中不覺一陣沒落,這三個月沒見,不知道蕭匕安遭遇了什麼,為何突然就變了。
可婁錦並不知道,那火紅的身影並未徹底離開,只見他轉身隱藏在一株大樹後,對著身後的幾個玄衣男子道︰「將你們方才听到的,都一一說給我听。」
為首的一人將方才紫曉他們的經過說了個清楚,話音剛落,就見到烏嬤嬤從院子前經過,低著頭朝洞房內走去。
蕭匕安離得不遠,他緊貼著牆,躲藏在窗口下,听著里頭的動靜。
「小姐,我打听到了,那兩日是高太醫前去坤寧宮,但只留了個說法,乃是例行診脈。而且,我多留了一個心眼,差了下藥童的記錄,只說當天藥房內少了這幾味藥。」
烏嬤嬤將一張紙拿了出來,低聲道︰「那藥童原還不願,後來我拿了小姐給的一味藥,將他給震住了,這才拿了這藥單子。」
婁錦攤開藥方看了眼,了然地點了下頭,「果然如此,那紫曉懷了我父親的孩子,卻不願意要了,便用了墮胎藥,皇後他們將這事瞞得可真好。紫曉早不是黃花閨女,卻還在思量著三皇子妃的位置,今日更是給了我一個好禮,她還真以為這世上有不透風的牆?」
婁錦舒展著眉頭,「她現在應該還在出血,按道理是兩個月不得行房。可她偏偏去招惹其他男子,大膽地令人發指。」
烏嬤嬤驚地瞪大了雙眼,「她懷了婁陽的孩子?」
婁錦點了下頭,道︰「這中間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我方才看她身邊的丫鬟好似注意到了我的身子,烏嬤嬤,你好生注意著紫曉。」
「是。」烏嬤嬤額上已經流出了汗,那紫曉的段數比起婁蜜那是有過之無不及,流產的日子也敢出門來給小姐難看,膽量和忍字就比別的女子高出一籌,現在竟還關注起了小姐的身子,當真是一條毒蛇盤旋在側。
窗外的人眉頭微微一挑,唇角輕輕勾起,「表妹?」
身後傳來了流螢的聲音,他便抬腿一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流螢拉著阮太醫站在門外,屋內傳來婁錦淡漠的聲音。
「有勞太醫了,我也左右無事,只想著現在無聊,便借一本醫書古籍來看看。」
阮太醫低下頭來,對著門內拱了拱手。
「萬萬不可啊。這醫書乃是先太醫院的珍寶,三皇妃並不是出身于太醫世家,這些醫書必得皇上首肯,才好……」
「我不過是借過來看一個晚上罷了,三皇子上次受傷之後,我想著要細心調養,其他人的手總好不過妻子的手,想來父皇心中有數。」婁錦擺了擺手,烏嬤嬤便開了門,朝阮太醫伸出手來。
三皇妃身邊的兩個奴僕都不是一般人,一個三言兩語就將他帶來了這,一個更是毫不猶豫,伸手就要搶。
阮太醫思量了下,最後還是將兩本古籍遞了上去。
「流螢,送阮太醫出門。」婁錦話一落,烏嬤嬤便拿著那兩本書朝內走去,阮太醫一早就听聞了婁錦做事的手段,最後還是無奈離去。
婁錦將那幾本書拿到手後,便開始細細琢磨了起來。
這些醫書中上到數百年前,下更是縱橫各個國家,婁錦想在里頭查到絕子湯的點點滴滴,如同大海撈針。
拿出了紙筆,她便將一些藥草記錄在冊,一一研究起來。
顧義熙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一個女子伏案而作。神情極為認真,一絲不苟。
他心中一暖,伸手撈起她,婁錦還來不及驚訝就安坐在了一雙挺拔有力的大腿之上。
淡淡的梅花香味襲來,婁錦笑了笑,道︰「你方才喝了梅花釀,而且還喝了點蜂蜜?」
顧義熙笑了起來,白皙的側顏瞬間猶如寒冰炸裂,晶瑩的水波蕩漾,在春光下波光粼粼。
「阿錦,夜深了。」他道了句,屋內所有的光陡然熄滅。
婁錦右手上的筆擱置在了硯上,她被打橫抱了起來,朝床上走去。
入了床,顧義熙清冷的雙眸突然灼燙了起來,婁錦被盯著一眼,便覺得渾身都一陣灼燙。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躲開他的手和腳,好不被壓著。
顧義熙按住她的手,道了聲,「阿錦,你累了吧,早些睡。」
婁錦提起的心這一瞬瑟縮了下,好一會兒才放了回去,今日,她真的是累了。
顧義熙將她環住,讓她枕在他的手臂上。
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婁錦展開了一抹笑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右手搭在他的腰上,頑皮地掐了一把。
顧義熙壓住她的手,黑暗中,他的發絲與她的痴纏在一起,他低頭,吻著她的額頭,將她擁地更緊,他拉上被褥,溫暖將他們二人包裹起來。
「阿錦,讓我抱抱你,這種感覺太不真實,我還以為這是夢呢,刻骨銘心的夢。」他的嗓音溫柔清雅,好听地令人沉醉。
婁錦方要說話,他便打斷開來,笑道︰「阿錦,我們成親了,我等這一天很久很久了。」他笑了起來。
婁錦的心一陣悸動,她的鼻端微紅,一陣酸澀沖了上來,她只傻愣愣地點頭,附和著他的話。
大掌捋著她的發絲,順滑的光可鑒人的發絲被他蹂在掌間,下巴頂著她的額頭,他長嘆道︰「阿錦,從我一開始答應守護著你,便注定了這是一個魔咒。你還記得我道的那句,我愛阿錦,天經地義,旭日東升,永恆不變。」
婁錦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用盡地點了下頭,而屋外守著的流螢終于熬不住一天的困倦睡了過去。
翌日醒來,劉韜忍不住問起了流螢,昨兒個夜里是怎樣的一場酣戰之時,流螢我打著哈欠,道︰「聊了一個晚上啊。」
劉韜瞬間石化,這是一輩子的話也不急著洞房時候說啊。
爺這是發揮起了疼老婆愛老婆的優良美德,也不能不把洞房當回事啊。
可是,劉韜錯了。
日上三竿之時,所有人等在了洞房門前,等著主子開門,好進去伺候之時,屋內發出了極為曖昧的聲音。
一聲高過一聲,一聲更是大過一聲。
「恩……顧義熙,父皇和母妃一定會笑你的。」
婁錦的聲音婉轉靡軟,仿佛被絞盡的水一樣,溫柔無力。
那新打造的床乃是上好的紅木打造,這時候發出了依依呀呀的聲音,讓人不禁堪憂,這一方好床,是不是就此獻身。
屋內的聲音越發大了起來,而且歷時越久,越是纏綿悱惻。
流螢的臉紅地幾乎可以滴出水來了。
三皇子昨兒個晚上說不想讓小姐累著,听小姐的語氣還一陣感動,她還以為小姐今天會精神飽滿地早早起來。
誰知道,原來是等著睡飽了大干一場。
這也……
幾個宮女太監都恨不得拿了棉花塞住耳朵,好讓自己不再承受這樣的折磨。
劉韜咳嗽了聲,遠遠地站在了一旁。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一臉無辜加上羞得險些鑽縫的流螢道︰「我們還是在這等著吧,烏嬤嬤已經去稟告皇上皇後賢妃他們,說是主子們身子不適,要晚些時候過去請安。」
流螢點了下頭,里頭傳來了裂帛之聲,流螢感覺渾身都僵硬了起來,連點頭都有些無力了。
「是不是被子裂了?」有個宮女低聲道。
「應該是帷帳吧?」
「我看應該是兩人剛穿好了衣服,卻又給折騰裂了……」
三個宮女互相看了一眼,將聲音壓沒了去。
流螢下意識地將冰涼的手放在臉上,好給自己降降溫。
而屋內終于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長舒了一口氣,門打了開來。
所有人紅著臉走了進去,而婁錦更是紅著臉被抱了出來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顧義熙掃了眼站在不遠處的劉韜,見劉韜仰頭看天,一臉雲淡風輕。
他便冷聲道︰「劉韜,將里頭的被褥換個新的。床也不太好,讓人重新加固。還有……」
「好了,父皇母妃他們等了我們太久了。」婁錦堪堪是不敢看天上的一輪明日,這已經快正午了吧。
顧義熙點了下頭,抱著婁錦上了轎輦。
婁錦這才感覺燥熱的臉頰得到了重生,因著不用回頭看到那些宮女太監們正在打理被他們弄的一團亂的屋子了。
「天啊……」流螢看著那混亂的床單,裂開的帷帳,還有隨便一動便依依呀呀的床來,有些慍怒地轉頭看向劉韜。
「你是不是特地偷工減料,這什麼床,什麼被套?」怎麼會散架成這個樣子?
劉韜無辜地看了他們一眼,道︰「主子也不知道節制點……」
而此時,婁錦已經離開了這片區域,來到了慈寧宮中。
坤寧宮里安坐著四個人,坐在主位的乃是臉色略有些難看的太後,與她並排而坐的乃是皇上。
皇後皺著眉頭看著緩緩走進來的婁錦,而賢妃則是一臉笑意。
婁錦任由顧義熙牽著,她的目光卻沒有留在這四人身上,而是看向了站在皇上和太後娘娘身後的灰色道袍。
「微臣給三皇子,三皇妃請安。」藏空的聲音謙卑尊重,一如他在眾人面前的模樣,滴水不漏。
顧義熙掃了他一眼,便道︰「原來藏空相士也在此,我那有幾位客人,听聞藏空相士相術過人,若是相士不介意的話,還請相士一會兒到華清宮中一敘。」
「承蒙三皇子賞識,微臣自是不敢怠慢。」
婁錦將視線收回,與顧義熙一道向太後他們一一行禮。
太後眨巴了下嘴,接過婁錦遞上來的茶,送上了玉如意一對。
皇上一早接到了婁錦派人送上來充入國庫的東西後,很是高興,便也賜給了婁錦一份大禮。
皇後只淡淡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一杯茶等到了日上三竿,還真是好媳婦不好等啊。」
婁錦笑著,也並不反駁,她知道,皇後即便對自己再有不滿,也會顧念著她屢次救蕭匕安,並不會對她如何。
當婁錦將茶遞給賢妃的時候,賢妃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她看了眼婁錦,又看了眼顧義熙,道︰「孩子,他待你好,母妃心中又是疼又不知道該說你還是說他。我欠了他二十余年的疼愛,往後你要替母妃補回來。」
婁錦聞言,心中有一絲觸動。她點了點頭,收下了賢妃娘娘送來的送子觀音。
皇上和太後的臉色變了變,這送子觀音此時他們都知道,對三皇子夫妻來說並非好事,可這東西必須送,歷來都是做母妃的送給兒媳婦的,若是賢妃不送,自然會引起別人猜忌。
皇上看了眼賢妃,心中不覺又愧疚了幾分。
藏空相士將眾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暗暗奇怪了起來,太後與皇上的臉色雖只變了下,稍縱即逝,可也太過古怪了。
這送子觀音,雖是名貴,但皇室之中什麼寶沒有,為何露出那樣的神情來。
婁錦起身之時,便淡淡地看了眼藏空。
就在藏空起身欲告別之時,路公公走了進來,難以啟齒又不吐不快的模樣讓皇上一陣惱然。
「怎麼了?」
路公公跪了下來,道︰「回皇上的話,太子殿下正在午門那鞭尸。說是連日來做了諸多噩夢,夢到城郊那一具無名尸作怪,特地讓人去尋,果真發現了一個無字碑,便將那尸體挖了出來當眾鞭尸。」
「什麼?」皇上猛地站了起來,而皇後咬了咬牙,道︰「太子殿下這才剛恢復身份幾天,哪個禍害竟敢用厭勝之術,害得他不得安眠?」
皇上皺起了眉頭,道︰「你派人去查看清楚了沒?」
路公公點了下頭,「是該殺之人。」
皇上不再過問,匕安屢次遭受追殺,險些喪命,他欠皇後的諸多,匕安想要鞭尸,便由他去吧。
婁錦低垂著頭,劉海遮住了她清亮的雙眸,可那雙眸子卻盯著幾人之後臉色頓變的藏空。
只見藏空猛地後退了幾步,方才穩住身形,他的指尖隱隱顫抖著,一副被閃電劈中,動彈不得的模樣。
婁錦卻沒放過他,道了聲,「匕安哥哥既是做了噩夢,怕是有什麼邪物入體,相士,不若你跟我們一道去看看。或許能驅逐匕安哥哥身上的不安。」
所有人將視線轉向藏空,藏空勉強咬住雙唇,一雙陰鷙的眸子盯著婁錦,婁錦卻不理會他,朝皇上幾人行了一禮,便與顧義熙一道朝外走去。
沒有任何給藏空掩飾和拒絕的機會,藏空只好與皇上告辭,跟著三皇子的步伐朝外走去。
顧義熙牽著婁錦的手,他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婁錦卻抬頭看了他一眼,道︰「不驚訝?」
「驚訝。但是,卻在情理之中。」他笑了下,低頭親了下婁錦逛街的額頭。
婁錦抿起一笑,二人上了轎輦很快便將藏空甩在了身後。
藏空不敢肯定那具尸體乃是他所預料的那般,卻十分懼怕就是如他所料。
他的腳步先是一慌,卻看著漸行漸遠的轎輦,忙加快了速度。
午門上的城牆足有幾丈高,前方的鬧市聚集了許多百姓,人頭攢動,黑壓壓地一片。
可這些百姓都被士兵們拱衛在外,他們紛紛低頭看著這中間極為尊貴的紅袍男子。
男子站在遠處,他身旁的幾個玄衣男子厲色地看著地上躺著的尸首。
這尸首像是剛死了幾個月的,尸體腐化惡臭,卻還未到全是白骨的程度。
鞭子抽打在這尸體上,揚出了一點一點污水,惡臭味一下子被擴散開來。
舒朗大聲道︰「此人窮凶極惡,敢入夢殺害殿下,殿下乃是大齊之根本,此人犯了十惡之首,可恨此人無父無母。特此在此鞭尸,好讓他的祖先看個明白,讓他的家族之人羞于活命!」
百姓們指指點點,都看著那尸體,更有些迷信之人也跟著鼓吹了起來。
藏空到達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
那尸體還未被腐化殆盡,他身上還有幾位名貴的玉石,藏空一看,便覺得雙腿虛軟,身子一晃,險些掉下城牆來。
顧義熙看了眼下方的蕭匕安,「六弟做事倒是一針見血。」
婁錦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藏空,高樓上的風將藏空身上的道袍吹地很滿,藏空的身形一下子便被勾勒出來。
他並不削瘦,身子也一如畫上的道人一樣仙風道骨,只是他素來挺直的脊背彎了下去,有些佝僂的模樣,看過去仿佛老了幾歲。
「不知道匕安哥哥鞭尸之後,會將這尸體怎麼處置?听聞皇室有一種秘藥,乃是化骨無痕,這藥一倒下去,那是連灰都沒有,比起挫骨揚灰更是魂飛魄散。」
這話說給藏空听,便是因著他乃道家出身,靈魂魂魄一說,他也信足了七分。
果然,藏空一听這話,身子一震劇烈的顫抖。他身旁的藥童扶了他一把,他還是悶哼了聲,婁錦听著他喉嚨口傳來的聲音,便知道,一口痰堵在了藏空的喉嚨,不上不下。
而且,還是一口血痰。
她道︰「有人下手毒害別人的時候,應該想到佛道都講究報應,反噬之時,偏偏落在了子嗣之上。」
藏空看向婁錦,目光幽幽,如同草原上的野狼,那樣的目光令人生寒。
婁錦被那樣的目光一看,頓時覺得後背寒涼,這高樓的風也越發冷了起來。
一道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陽光灑落,他高大的身影幾乎降她籠罩。
藏空陰狠的目光一抬,對上顧義熙那幽冷的冰若寒潭的雙眸,霎時一陣恍然。
「相士,若是往後再讓我看到你用這樣的雙眼看著三皇妃,我想,這眼楮也不需要再掛在你臉上了。」
藥童本還想瞪一眼婁錦,听了三皇子這話,猛地低下頭去。
藏空的臉色很是難看,而顧義熙卻轉過身去,道︰「相士答應了我要去華清宮做客,現在,便隨我一起走吧。」
「什麼?」
他怎麼能走,他要這為那個孩子討回公道。
藏空的腿仿佛被灌了鉛一樣,沉重地幾乎挪不開來。
顧義熙微微側頭,道︰「方才相士大人可是在父皇面前答應了我,難道還想出爾反爾嗎?」
藏空的心咚地一跳,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天將會有無數把箭朝自己射來,第一把便是太子殿下在午門下鞭尸。
他猶豫著要不要去,可眼下,三皇子搬出了皇上,他不得不去。
「不是微臣不願意去,而是我一早為皇上和五皇子配好了藥,這藥要按著時間吃,拖延了可不好。」
藏空的心在滴血,他的眼時不時地轉動著,目光落在了那具尸體上。
「既然如此,這藥便交給我,我讓人給您送給父皇和五弟。」顧義熙朝劉韜使了個眼色,劉韜點了下頭,朝藏空走了過去。
藥童的眼一陣 轆直轉,他諂媚一笑,道︰「這事便不勞劉侍衛了,我去便行了。」
「既是好藥便不能耽誤,劉韜的腿腳總比你要快些。藏空,你隨本殿下走吧。」
三皇子話一落,劉韜刷地一聲便出現在那藥童面前,藥童咬著牙,暗恨地看向劉韜,劉韜伸出手來,那藥童看了眼藏空,見藏空對他搖了搖頭。
那藥童忙道︰「哎呀,這藥放在了相士府中,我怎麼給忘了。要不,劉侍衛隨我一道吧。」
婁錦見這兩人想耍花樣,便笑了笑,道︰「既是忘了,那便不是什麼重要的藥了。重要的藥要真忘在了府中,那真真是對皇上與五皇子的不敬了,這可不只是掉腦袋的事。好了,藏空相士真是愛開玩笑,走吧。」
那藥童被婁錦一句話給堵了個很,原來想好的退路也被堵死。
而婁錦卻與三皇子手牽著手,一副笑看風月的模樣,那神情真真是令人汗毛直豎。
劉韜在他們身後道︰「請。」
藏空是騎虎難下,眼下只好跟著三皇子他們一道朝華清宮而去。
午門前,玄衣男子朝蕭匕安耳語了兩句,蕭匕安便退了下去。
而其他幾人仍舊在鞭尸。
一處宮門口那,一位步伐奇快的男子身後跟著十幾個太監朝華清宮而去。
「五殿下,消息絕不會有錯,藏空相士怕是已經到了那了。」
五皇子走著,右腿突然有些不適,他忙停了下來,深呼吸了下,抬眼之時見著前方一道火紅的身影站在那,他身後幾個玄衣男子,均是身手不凡之人。
兩方的氣勢一下子林立了起來,五皇子眯起了眼,笑道︰「原來是太子殿下,我還有事,暫且就不陪六弟了。」
「呵呵,五皇兄這腿腳不太舒服,我這手下有一人善于推拿,動作手法乃是民間一絕,當年我險些死在了有些人的手中,要不是他這一手好功夫,還真不知道怎麼保命呢。今日見五皇兄不適,便哦為五皇兄效勞。」
蕭匕安後退了一步,幾個黑衣人成排朝前站著。
五皇子緊蹙起眉頭,想來蕭匕安是將母妃當年的暗殺歸到了自己頭上來。
而眼下,這些人是想要收拾藏空還是要收拾自己?
他眯起了眼,難道太子要與三皇子聯手不成?
巷子幽深,即便是春風在這里也肆意蕭瑟,一陣寒涼。
衣擺被風吹得瑟瑟作響,仿佛戰場上的號角吹起了響亮的戰曲。
蕭匕安唇角緩緩一勾,他抬了抬手,高牆上陡然站起了不少人,這些人手持羽箭,彎弓拉滿,虎視眈眈!
五皇子的心咯 一跳,他喝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蕭匕安邪肆地笑了起來,「倒也沒什麼,頭一次當上太子,自然要擺一擺譜。想象一下生殺予奪的感覺究竟如何罷了。」
「你!」
五皇子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有些驚疑不定。他抬手,對身後眾人道︰「我們走!」
蕭匕安冷笑了聲,「我剛才丟了一只野兔,你們給我好好找,找到了就給本殿下射殺了。」
「是!」
五皇子的背僵硬了下,腳步也加快了幾步。他本還想著換別的路走,沒想到太子竟以這個理由封鎖住他的路。
華清宮大門已開,藏空方一入這宮,門砰地一聲關上。
藏空的神情一變,他身後的藥童身子縮了下。
而顧義熙卻道了聲,「來,嘗一嘗我這的好茶。」
婁錦朝流螢點了下頭,一行宮女魚貫而入,擺好了茶水,等著藏空入席。
藥童一直看著外頭,雙眼哧溜哧溜地轉著,婁錦眯起了笑,道︰「都別客氣,坐。」
藏空坐了下來,他自不會認為這里真有什麼貴客。卻想著緩兵之計,便笑道︰「不知道今日三皇子的貴客是?」
顧義熙抿了下唇,清冷的神情一貫如常。他擺了擺手,簾子一動,走出來幾個人來。
婁錦見著他們也是一驚。
桃花村的村長,汪老爺子,還有楊嬸子……
藏空險些站了起來,他的呼吸變得局促不安,身子也猛地往後傾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