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全和黃子厚帶領二十多人包圍鳳凰莊周財主的家,喊完話不大一會兒,周財主在炮樓上戰戰兢兢地露出個腦袋,哆里哆嗦地說︰「好好漢,我周某平時可沒得罪眾位,請各位高抬貴手,有什麼事好商量……」
「周廣富,听說你們家近二年發財了。你看我的弟兄們都窮得揭不開鍋了,打算讓你周濟周濟,如何?」黃子厚在馬上冷笑著說。
「……哎,好說,好說,……好漢,你開個價,沒多有少,我一定……周濟……」周財主知道不出點兒血這幫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可一想到要出錢像割他肉一樣難受。
「既然如此,你听好了,五千塊大洋,沒有大洋銀子也行,一兩抵一塊,另加十桿槍,一百發子彈。限你十分鐘之內湊齊,給我送到門外。否則——」黃子厚一看手下人,董全他們就明白了,故意把槍栓拉得「啪啪」山響,各種保險和機頭也都打開了。
周財主一听我的個媽呀,一張口就要五千塊,那是大洋!什麼?銀子?還一兩抵一塊?那比大洋還值錢。還要十桿槍,一百發子彈!這可要了我的命嘍!……周財主連咂嘴帶抖手,像被抽筋一樣難受,心說,李義、孫繼魁,還有那些警察和他娘的什麼保甲隊,你們平時吃我喝我,關鍵時候你們都死哪去了……但再一看下面這陣勢,不答應頃刻間自己就得家破人亡,還是保命要緊,錢是龜孫,沒了再掙唄。想到這里他掏出手卷要擦汗,可這是冬天,他再急也沒汗可擦,一把把又將手卷扔了說︰「好,好好,我一定照照辦……」說著,他都不知道邁的哪條腿就下了炮樓準備去了。
能有抽一根洋煙的功夫,門一開,從里面出來兩個家人,提心吊膽地抬出個箱子來,還抱著五桿槍,一個包,往地上一放兩個人又縮回去關了門。
這時周廣富在炮樓上又露出頭來,那笑比哭還難看,沖著下面說︰「好漢,我家沒有那麼多現洋,只有三千塊,全在外面那箱子里了,另外槍和子彈也沒有那麼多,只有五桿槍和五十發子彈,全在那了,請好漢過數……」
黃子厚一听眼眉毛就立起來了,知道周財主耍滑頭,把手槍一揮說︰「弟兄們,放火!我看他們都冷了,給他們取取暖!」
「是!」二十多弟兄摧馬就要往里闖。
「……哎哎,慢,慢慢慢!好……好好好漢,容我再想辦法湊湊,再想辦法湊湊……」說著,他嘴咧得跟吃了苦瓜一樣又下去了。
黃子厚把手一擺,眾人也不往里沖了,其實都知道這是做樣子造聲勢嚇周財主,好讓他就範。這次更快,還是那兩個家人,又提出沉甸甸的兩包,一包是大洋,一包是子彈,還有三桿長槍。
周財主哭喪著臉著說︰「好漢,就這麼多了,你就是刮了我再也沒有了。我們家就八枝槍。」
黃子厚一看弓也別拉太滿了,命手下人取來一過數,共四千二百塊大洋,八桿槍,八十發子彈,還有些散碎銀兩,讓人收好裝到馬上。然後對周財主說︰「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不過為了安全起見,讓你的炮手把槍全部扔到外面。」
一听這話,周財主可就打結了。「好漢,這——,這這……」
「你放心,我們求財不求命,但是你們要憑著那兩桿破槍使壞,你可想想後果!怎麼,還要讓我們費事嗎?」黃子厚半開導半威脅地說。
「哎,好吧,給他們,都給他們!」周財主一看,這二十四拜我都磕了,還差這最後一哆嗦嗎?再者說了,這幾個炮手也都是些沒用的東西,關鍵時刻也不能為我獨擋一面。我真是白養你們了!不過,我銀號里還有不少積蓄,只要有命有家產在,什麼我都可以重新再治,今天這些東西還不到我家產的一半,扔給他們就得了。
這時,四個炮手都把手中槍扔到外面了,有兩把手槍,兩桿長槍。董全命人撿起來後帶好。黃子厚沖炮樓上一抱拳「謝了!」,說完之後,一撥馬帶著二十幾名弟兄一溜煙似地出了鳳凰莊。
黃子厚他們回到飛虎嶺已經是定更時分了,到了山寨後一個個都喜上眉梢。董全和方敏帶著幾個人找到了章軍,想問問柳如春的傷情如何。一見面,章軍眼淚就下來了︰「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柳姑娘傷勢過重,失血過多,沒到山寨就斷氣了……我已經在後山找了個山青水秀的地方給葬了……」章軍是第一次動了真感情,一邊的海氏弟兄也難過地低下了頭。
董全和方敏也很難過,好言安慰了章軍幾句就回到了聚義大廳。黃子厚坐在正位,董全和方敏等坐在旁邊,下面大小頭目包括章軍和海氏弟兄共十來個人也都依次就坐。
「來呀,全寨擺酒慶賀!」黃子厚滿面春風地說。
「慢,二哥,我攔您一句,小弟還有一個事情,當眾處理以後咱們再慶賀不遲。」董全一說這話,包括黃子厚在內都是一愣,隨後又小聲議論紛紛。
「三弟,有什麼事你先說吧。」黃子厚說著示意眾人安靜。
董全看了看眾人,那張微微泛黑的臉膛突然變了顏色,「來呀,把章軍拖出去,砍了!」
董全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話,把眾人都給鬧愣了。包括章軍在內,好像沒听清楚一樣,也是一怔。
「怎麼?把章軍拖出去砍了!沒听見嗎?」董全沖提高了幾倍嗓音沖大廳外面大喊。這一下眾人可都听清楚了,外面的值班站崗的小匪徒這一次闖進來了,不容分說,把章軍拉離坐位,拿繩給捆上往外就拖。
「哥,這?……為什麼要殺我?我冤枉!冤枉……」章軍听明白後,剛開始時認為董全是開玩笑,等有人真把他給綁起來往外就拖,再看董全黑虎著臉,滿面怒容,他知道這不是開玩笑嚇虎他,這是真的!于是就喊開了。
「推回來!」董全沖手下一擺手,章軍又被帶進來了。「什麼?你冤枉?我今天就先讓你明白明白!章軍,我問你,下山之前我讓你干什麼去了?你又做了些什麼?從頭到尾你當著大伙的面講講吧!」董全一拍桌子說。現在,除了黃子厚,這飛虎嶺上董全說了算,他是大哥黃子山定下的三當家人,如今黃子山不在了,董全自然就成了二當家人,他這一發怒,眾人還真有點兒害怕。
章軍就知道,董全肯定要問這事,他心里早有準備。但章軍認為,不管怎麼說我是他兄弟,我們倆在一起生活過幾年,這點小事兒他還能教真,就是教真也只是走走過場,他還能把我怎麼樣?因此,回到飛虎嶺後海氏弟兄提醒他時,他一點兒也沒在乎。如今章軍一看董全這麼鐵面無私,這麼遠近不分,這麼不近人情地問及此事又不得不說。但是,當著沈亮和海氏弟兄的面,他又不能太顛倒黑白,于是他把經過講了一遍,把責任輕描淡寫,並不失時機地為自己的擅自行動找借口開月兌。
「眾位,都听見了吧。這是山寨,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他章軍拒不執行命令,私自改變行動方案,一意孤行。為了一個風塵女子,在妓院大打出手,濫殺無辜,壞了山寨的名聲。一下子就損失了十名弟兄,還害得沈亮兄弟和我們幾個也差點兒喪命。按照山寨規定,殺他三次都不夠!」董全說著回頭問章軍,「怎麼樣,你明白了嗎?你還冤不冤?」
章軍一听也沒詞了,「我……這……」急得說不出話來。
董全一看他不說話了,一擺手說︰「拖出去,殺!」
海氏弟兄一看不能不說話了,于是站起來一抱拳說︰「二當家的,章軍兄弟初來山寨,有很多規矩他還不懂,而且這次是主動請纓,並不是大當家的和你派他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說了他還親手殺了李義,李義是誰?那是您和方小姐的仇人,是老百姓恨之如骨的壞蛋!多少也算是有點兒功勞,您就開恩饒他這一次吧,下不為例。」黃子厚也怕董全下不來台階,也跟著替章軍求情。
「三位哥哥,章軍來山寨可不是一天兩天了,都幾個月了,什麼規矩他不懂?二哥之所沒有下命令治他的罪,完全因為他是我董全的兄弟。但他一次就觸犯了這麼多條山規,給山上造成了巨大損失,給飛虎嶺帶來嚴重後果。你們想,本來我們人手就少,這一次就有十名弟兄喪命,他犯的哪一條都夠得上死罪。我不能因私廢公,我要讓大伙知道,就因為他是我的兄弟我才要出面殺他。我還要讓大伙知道,這里沒有兄弟,只有山規,任何人在山規面前都是平等的。不殺他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他不足以正山規。如果這次不殺章軍,請問三位哥哥,以後山上再有人效法他當如何處置?」董全陣陣有詞,一席話問得黃子厚和海氏弟兄沒詞了。
「二哥是山上的大當家的,還有兩位哥哥也出面求情,說什麼這個面子兄弟我得給。不殺章軍可以,但從今往後,二當家這個位置我就辭了。」說完站起來給黃子厚鞠了一躬。
「兄弟,使不得!」黃子厚和海氏弟兄一看這哪行呢,這分明是沒給我們面子呀,「二當家這個位置非你莫屬!」
「董全,你不是我哥,你殺吧!我知道你早就記恨我,你是個小人!你恩將仇報,你不是個人!你想拿我章軍的腦袋立棍兒,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章軍一看誰也求下情來,看來今天自己必死無疑了,于是蠻勁兒就上來了,在聚義大廳里跳腳就罵開了。
董全也不理他。這時,兩個小匪徒就把他架出去了,來到大廳之外綁到了一根大柱子上。眾人們也都跟出來了,有一個匪徒拿著明晃晃的鋼刀就過來了,有人端過酒來,抱刀的小匪徒喝了一大口「撲」的一聲,一口酒就噴到了刀刃上,頓時騰起一團白霧,刺鼻的酒味在寒冷的空氣中彌散開來。
眼看著章軍就要人頭落地,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刀下留人!」眾人回頭一看,怎麼是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