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軍一行十四個人在沈亮的指引下，當天上午就趕到了鳳凰莊，他們先找了個不起眼的客棧住下，叮囑小二把馬涮洗飲料照應好，然後幾個人在屋里要了兩桌，章軍是董全的兄弟，自然也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他和沈亮海氏弟兄邊吃邊談，敲定了一個方案︰沈亮領幾個人到周財主的家及林場周圍要先模模情況，剩下這些人在店里睡覺，晚上好干活。
按土匪的話說，沈亮他們幾個這叫撩水。經過一番認真細致的撩水，沈亮把周財主家有幾名炮手，進路和退路都模清了。但他打听到一個不利的情況，今天晚上周財主要請李義和孫繼魁二人喝酒。二人本來就好酒，又想到周財主風情萬種的小老婆，他們兩個人心里癢得難受，于是帶著幾十名全副武裝的保甲隊員，二人早早地便來到了鎮上。
沈亮把這些重要的消息回去跟章軍等人詳細匯報了一下，最後說︰「章軍哥，保甲隊員大都有槍有馬，而且這里離閆寒鎮很近，那里是鎮政府所在，有二十多名警察和大批的保甲隊員，這對我們的行動太不利了。我建議今天晚上的行動最好取消……」
「取消？那怎麼行。回去後如何向當家的交待？山上的弟兄也會恥笑我們的。你要怕了就先回去，我們哥幾個干！」章軍有點瞧不起沈亮。
「章軍哥，我不是尋意思。今天晚上的行動取消，我們可以明天晚上再行動呀。而且據我所知，明天是閆寨鎮一年一度的大廟會，熱鬧得很，李義和孫繼魁是保甲隊的頭兒，喝完酒他們肯定得滾回去。明天晚上的行動更有把握……」說著沈亮用征求意見的眼神看著章軍和海氏弟兄。
「沈亮兄弟說得在理。兄弟，我們就把行動推遲到明天晚上吧，也不差這一天，你說呢？」海氏兄弟也搭話了。
章軍一看他們都同意了，只好點頭。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上午，章軍提出要到閆寨鎮狂廟會，章軍心說這晚上才行動，昨天就在店房悶了一天了，這離晚上還早著呢，一直悶在這里誰受得了？
可是沈亮不同意。「章軍哥，我們不是來閑玩的，來的時候董全哥再三吩咐我們不要節外生枝。我的行動極需要保密和隱蔽，況且我還在周家和方家都呆過很長時間，熟人自然不少，萬一被人掃到影子任傷不但完不成，恐怕還有性命之憂……」
「兄弟，你膽子也太小了，你是被嚇大的吧！哈哈哈……」章軍連諷刺帶挖苦地說，「你說的這都是幾年前的事了，誰還會在意你？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你看看這鳳凰鎮地大人多，熱鬧非凡，那閆寨鎮廟會人就更多了吧，哪個不是兩肩膀扛一肉球，誰管誰呀！再者說了，弟兄們好不容易來一趟，正趕上這麼熱鬧的廟會，哪能不去逛逛呢，對吧！兄弟，要不這樣，你一個人呆在店房吧，今天晚上的行動你也別參加了，事成之後我們保證不把你落下，一準帶著你同飛虎嶺請功受賞，如何？」
這幾話說得沈亮的臉由紅變白，又由白變紅，最後他把牙一咬說︰「章軍哥，看你說的，我沈亮就那麼膽小怕事？既然你們決定了，你們到哪里我都跟著，今天我舍命陪君子了！」
就這樣，十四個人十四匹馬離開了客棧，直奔閆寨鎮而來。二三十里，沒出一個時辰就到了。會上人果然不少，叫買叫賣的，雜耍賣藝的，車水馬龍，熱鬧異常，這十四個人的眼就不夠使了，瞅瞅哪兒都覺得新鮮。這也難怪，他們現在是土匪，都在山上悶了一二兩個月了，突然來到這麼熱鬧的地方，真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又像久在籠中的小鳥突然獲得了自由一樣。
中午他們進了一家較大的飯店，仍然要了兩大桌，正在吃時候，旁邊桌子上兩位客人的談話引起了章軍濃厚的興趣。
……
「听說沒，回春苑最近來了兩位，一個是山東的，一個是承德的，都是正值青春妙齡的絕色美女。」
「什麼最近？二人都來半年多了，你才知道？看來你不常上那去呀，看不出來你這家教挺嚴呢！哈哈哈……」
「這麼說你是常客了？沾著腥氣沒？我可听說山東那個叫什麼來著，……哎對，柳如春，春姑娘，人家可是賣藝不賣身。老兄你往那兒跑得再勤，就是住那兒恐怕也只能聞聞味兒吧！啊，哈哈哈……」
……
說者無意，听者有心。听到「柳如春」三字章軍就是一愣，四年前的一幕又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年他十五歲，董全離家出走，他爹娘要他到仁和鎮尋找哥哥董全。他揣著八兩銀子極不情願地到了鎮上胡亂轉一圈，就來到賈家老店喝酒。這時過來一個賣唱的小姑娘還跟著一個老者，為他唱了一段，他也是垂涎小姑娘的美色，借著酒勁兒一高興把身上僅有的八兩銀子全都當小費賞給小姑娘了。那個小姑娘接了銀子後萬分感激，還陪他喝了幾盅酒，親口告訴他她叫柳如春，從此這「柳如春」這三個字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為了她，他和酒店的伙計打架還坐了牢，後來章鐵將花了五十兩銀子幾乎是傾家蕩產才把他從監獄中扒了出來。柳如春，這是第一個令他刻骨銘心，並令他付出慘重代價的姑娘，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什麼？山東來的柳如春在回春苑，此柳如春是不是彼柳如春？章軍的心里就七上八下地敲開鼓了，越想心里就越癢癢，此時的章軍早就把董全交給他的任務忘記得一干二淨了，滿腦子都是柳如春的音容笑貌。不行，我得到回春苑看個究竟。
想到這里他就對海氏弟兄小聲說︰「听見沒有，柳如春在回春苑，那是我妹妹，她怎麼流落到這種煙花柳巷？我得看看去！」
不光是海氏弟兄，在坐的幾個人听了都吃了一驚，他們可不知道里面的套頭兒，還認為柳如春跟章軍有親戚關系呢。海氏弟兄還被章軍的「親情厚義」感動了︰「兄弟，既然柳如春是你妹妹，也就是我們的妹妹。這有什麼可說的，走，我們現在就跟你一塊兒去，直接把妹妹帶走就得了……」說著幾個人就站了起來，海寬去結了賬，這就要去回春苑。
一旁的沈亮听了叫苦不迭，心說怕什麼就來什麼，怎麼這麼多枝節呢？我們這趟是來干什麼了？你們難道都忘記了不成？這不是惹是生非嗎？有心攔著他又沒敢，沈亮知道，這一次下山，自己只是個向導角色，說別的章軍他們根本就听不進去。跟著去吧，回春苑他當然知道那是妓院，一听名字就知道那是是非之地；不去吧，章軍等人鄙視的眼神他受不了，再說眼下他能回哪兒呢？也罷，跟著吧。但願不要出什麼意外，但願這是以訛傳訛，但願我們及早趕回鳳凰鎮，晚上還有行動……
章軍和海氏弟兄根本沒有征求沈亮的意見，甚至連看也沒看沈亮，帶著十幾個人起身趕奔回春苑，沈亮不放心也只好在後面緊緊跟隨。
到了回春苑，沈亮遠遠就看見幾名警察和十幾個保甲隊員躲得遠遠的，有些無所事事地懶散著像在等什麼人，沈亮就提高了警惕。可章軍和海氏弟兄像沒看見一樣，讓其他人在門口等著，章軍一個人模了模腰中的手槍，大踏步往里走去。
老鴇子一看又來了一位長相英俊派頭十足的公子哥，一邊大喊姑娘下樓接客，一邊上前笑臉相迎。
章軍一擺手︰「慢，我要柳如春柳姑娘！」
「喲，這位爺，您真有眼光，來了就要我們的頭牌。不過，不巧，柳姑娘正在陪客人，很忙的，要不您等會兒？我先給您找一個漂亮的您解解悶兒？」老鴇子說著回頭要張羅。
「什麼？柳姑娘屋有客人？讓他給老子滾出去！不然我打斷他的腿！」章軍怒不可遏地說。
「別別別，這位爺，一看您就是懂規矩的人，這里雖然是妓院，但也有規矩，總得有個先來後道，您說對吧！您消消火，稍等，我上去摧一下……」老鴇子一看章軍這陣勢，再往門口一看他帶著十幾個「保鏢」，都騎著高頭大馬，知道這也是個惹不起的祖宗，心說弄不好要出事兒，我得趕緊調和調和。說著她扭著胖胖的身體就要上樓。
可章軍根本就不听她的，也跟著往上就闖。老鴇子一看這哪兒行呢，又回過頭來要攔，被章軍一扒拉，站立不穩，「 」「撲通」一聲就摔倒在樓梯上。章軍哪里管她，三步並作兩步就上了二樓。下面的老鴇子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然後張牙舞爪地叫喊，這些章軍都全然不顧了。
一抬頭，章軍看到了柳如春房間門前掛的招牌，不由得火往上撞，飛起一腳「當」的一聲把門給踹開，掏出手槍往里就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