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鵬火冒三丈用槍頂著矮胖子連長成德修的腦袋要 了他,可把成德修嚇壞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個勁兒求饒,他帶的十來個士兵一看也慌了。
「表哥,是你嗎?」別看是晚上,方敏眼尖,一眼就看出了全副武裝的表哥于海鵬。
「……表妹!真的是你?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于海鵬听到熟悉的喊聲,把槍收起來,來到四個人近前一看不由得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還認為是作夢呢。
「表哥,怎麼,你還不給我們松綁嗎?……」方敏在表哥面前從不拘束,今天可算是見到親人了,根本沒顧及于海鵬的驚愣,反而嗔怪起他來。
「快,快,趕快松綁!」于海鵬喜出望外,剛才的疑惑和怒火一掃而空,吩咐過後一轉身看到了戰戰兢兢站在那里的成德修,氣就不打一處來,快步來到他面前掄起巴掌對著他的胖臉「啪啪」就是兩個響亮的嘴巴,「混蛋!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她是土匪嗎?她是我表妹!不是今天老子高興,我一槍 了你!滾!」
成德修帶著他的手下灰頭土臉地出了于宅,捂著被打得發燙的臉心說,真他媽倒霉!本來想討好營長,討個賞封,沒想到反而吃了個暴虧……我們營長今天是怎麼了?做得有點兒過分。我們哪知道她是你的親戚?臉上又沒有寫著字?從來也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什麼?他今天高興?高興了還打人?……
「連長,多虧我們沒把她們帶到連部那個……否則,營長知道了我們還有命嗎?……」一個當兵心存僥幸討好地說。
成德修一看是他火大了,掄起巴掌便給他來了兩個嘴巴,罵道︰「都是你!淨給老子出餿主意,功沒立成,賞也沒領成,反挨了兩個嘴巴,還差點把命搭上……」
這個當兵的挨了兩個耳光連個屁也沒敢放,仍然小心翼翼地跟在連長身後。
回到連部,成德修憋了一肚子火,看到什麼都不順,把自己關在屋里,發脾氣,生悶氣。正在這時,通信員門外報告︰「連長,成局長請您過去赴宴!」
一听這話,成德修心中的悶和火像突然間找到了出口一樣,一下子全沒了。他馬上變成了笑臉,換了一身新衣服,帶著兩個士兵騎著馬走了。警察局的成萃蓮成局長那是他的親姑姑,他姑父死得早,她的姑姑沒有再嫁,愣是自己混出來了,騎馬打槍樣樣都行。別看才三十多歲,但她見多識廣,神通廣大,春風得意,八面玲瓏,渾身上下一吹就像塊大洋似的,都能听見響聲,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縣警察局的局長,在縣長面前說一不二,在全縣跺一腳亂顫,是縣長面前紅得發紫的人物,那是他們成家的驕傲,比自己有出息得多。
到了一家高級飯店門前,幾盞大紅燈籠高掛,照得像白天一樣,門前紅毯鋪地,顯得很高雅。有人把馬給接了過去,成德修昂首闊步就進去了,兩個士兵左右一分端著槍站在了門口。
有人領著進一了個宴席大廳,一張大環形圓桌子旁邊坐了一二十個縣里有頭有臉的人物,剛滿五十歲的縣長錢少桐坐在正位,圓胖臉,留著八字胡,頭發油光發亮,一對小眼楮炯炯有神,一身嶄新的對襟絲綢花長衫,旁邊放著文明拐杖,一只手時還拿著高級煙嘴,半截洋煙冒著湛藍色的輕煙。
緊挨著錢縣長的便是他的姑媽成萃蓮,要看今天的打份,她不像是縣警察局的局長,而像是煙花柳巷的歌妓或者是貴婦人。這是冬天,但穿著仍然要凸顯出成熟女人的身材曲線,里面一身緊身衣,外面穿著一身時髦的旗袍。頭上雲鬢高挽,還有兩朵花,臉上濃妝艷抹,紅唇如血,也不知用了什麼牌子的高級香水,滿屋里都是她的味道。再往兩邊看,坐著幾個人,有的肥頭大腦,有的瘦小枯干,都偕帶著自己的嬌妻美妾,高談闊論。
一看見一身軍裝的成德修,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大伙都站起來了。
「德修哇,快快,來挨著姑媽坐。難得錢縣長今天有如此雅興,要請大家吃一頓,大伙都等你了……」成萃蓮趕緊欠身離坐把成德修拉在身邊的空位上坐下,錢縣長微笑著沖他點點頭。
這樣的宴席可謂極其豐盛,滿桌子都是肉山酒海,還有水果茶品等等,眾人相互介紹著,客套著,推杯換盞,一直進行到二更時分才散去。
借著幾分酒意,成德修就想和姑媽一同回去,順便把今天的事跟姑姑多嘮嘮,再拉些家長。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呢,成萃蓮沖他擺擺手說,今天還有要事在身,有什麼事兒日後再說。撂下兩句話讓他先回兵營去了,一轉身她鑽進縣長的車子走了。
方敏四個被松綁之後,過來拜見舅舅和舅媽,並把沈亮王商等三人作了簡單介紹。
于瑞舉兩口子見到自己的外甥女後喜不自禁,把錦兒等人交給了管家下去安頓住處,然後他們一家四口歡天喜地地來到上房落坐,僕人獻上茶後,關上門退出去了。
「小敏呢,剛才我和你舅媽你表哥還在議論你呢,沒想到轉眼間你就來了,我們心里的石頭算是落地一半了。听說你們家出事了,快說說,究竟怎麼回事?你爹娘呢?」于瑞舉關切地問,狠不得一下子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舅舅,舅媽,你們可得給我們作主報仇哇……」一提這事方敏難過得哭了,「是這麼回事,我們鎮上的保甲隊長李義看上我了。這個李義就是個街頭無賴,仗著家里戶大人多,有幾個糟錢兒,平日里游手好閑,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後來花錢捐了個保甲隊隊長,托人到家里提親被我爹嚴辭拒絕。他們無孔生蛆,一天晚上便以搜查土匪為名打算搶親。我爹讓幾個炮手保護我們幾個這才逃了出來,不想半路里馬傷車翻,我受了點兒傷,好不容易來到赤峰,沒成想又被幾個當兵的調戲,非說我們是土匪……要不是今天遇到表哥我們就完了。家里什麼情況,爹娘如何,我現在也不知道……」方敏忍著悲痛說。
「這個成德修,要不是看在他姑姑成局長的份上,他又忠心耿耿地跟了我幾年,我今天一槍 了他!——李義?哪兒他媽冒出個李義?!竟敢打我表妹的主意,明天我派一個連到那兒滅了他!」沒等于瑞舉夫婦說話,于海鵬忍無可忍,把桌子拍得啪啪山響。
「海鵬,海鵬,如今你都是營長了,怎麼還這麼不沉穩,你們當兵的就講這個!」于瑞舉說著比劃了一下,「眼下,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你姑母姑父的下落,報仇之事往後拖一拖再說。再說了,你只是個營長,上面還有團長呢,你私離駐地團長要知道怪罪下來怎麼辦?那可不是鬧得玩的!還有哇,成萃蓮是縣警察局的局長,別看是個女流,誰敢惹呀!多虧剛才你腦子沒發熱,你要把她佷子成德修槍斃了,麻煩可就大了!往後你還得注意點兒,最好別得罪她們……」
「一個破警察局長能怎麼樣?把我惹急了我拉著全營幾百名弟兄殺她全家!」于海鵬一看他爹前怕狼後怕虎就有點兒不服氣。
「你看,你看,又來了!還是那麼任性倔強,這都是軍閥作風,軍閥作風啊!……這是在地方縣城,為人處事得講究些韜略,不是在戰場上沖鋒陷陣,講窮的是勇猛無敵,你這樣遲早會吃虧的……」于瑞舉唉聲嘆氣地訓導兒子。
「這樣,明天我們派精明之人再到鳳凰鎮,一定要把妹妹一家的下落打听清楚。」周氏若有所思地說,「這不是敏兒也來了嗎,鵬兒也來了,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雙喜臨門。到明兒打探一下我那妹妹妹夫能平安無事後,我們就張羅著把鵬兒和敏兒的喜事給辦了,老爺你看怎麼樣?……」周氏說著看看于瑞舉,又看看方敏和于海鵬。兩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行吧,先就這麼說著。你們倆也多年不見了,敘敘吧,記著不要太晚啊!敏兒一路奔波,又有傷在身,需要多休息……」說完于瑞舉站了起來,方敏和于海鵬出了上房屋,二人來到院中。
「妹妹,天還早呢,來我屋坐會兒吧……」于海鵬在前,方敏在後,進了于海鵬的房間。于海鵬一回頭把門口兩個站崗的打發走了,重新關上門又回到屋內。
兩個年輕人,誰也沒說話,燈光下都相互打量了對方幾眼。方敏看著眼前的表哥有幾分吃驚,現在的于海鵬跟四年前完全不一樣了,個子還是那麼高,有一米七五以上,烏黑發亮的短發下,一張寬寬的四方臉,又白又淨的肌膚,粗眉大眼,高鼻,闊口,嶄新合體的軍裝穿在身上顯得威武挺拔……
于海鵬看著方敏更是吃驚,方敏中等個頭,留著時尚的學生發型,上寬下窄的瓜子臉,天生麗質,彎彎的細眉下,一雙大而明亮的杏核眼格外引人。紅潤如水的唇勾勒出誘人的弧線,一笑微露出兩行潔白如玉的牙齒。勻稱有形的身材,出落得亭亭玉立,一身白衣服,脖子里圍著大紅圍巾,就像一朵開放的百合花……
方敏的臉微微有點泛紅,心說,不行,我得率先打破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