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神志不清產生的錯覺嗎?為何還未踏進院門就听到了不該出現的聲音。
乒乒乓乓的刀劍之聲劃破了寧靜的小院,她被一陣冷雨澆醒,渾身一顫,疾步奔進去,赫然見到幾人在夜色中打斗。
「快走!」
容夕望見她站在院門口,大喊一聲,手中的長劍用力劈開一道白光,轟隆的雷鳴聲蓋住了他的叫聲。她分明看到他面上有血,閃電打下來,她瞧見他的臉頰出現一道極長的劍傷,從左邊面頰一直劃到右面耳根,鮮血淋灕。
「你還不走!」容夕回頭見她並未離去,當下心跳到喉口,日夜擔憂七星堂的人會找到他們,最害怕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正當他慶幸她不在的時候,她竟然鬼使神差跑回來了。
岳茗沖注意到容夕明顯處于弱勢,那三人武功套路皆出自七星堂,雖分不清是哪幾個,但要置容夕于死地是輕而易舉的事,若是她此時臨陣月兌逃,容夕必死無疑,他能跟著她一塊兒跳崖,還救起她,她又豈會臨危而逃。
順手抄起牆邊的笤帚飛身加入打斗,她一揮笤帚,將那三人架開,容夕踉蹌著退後數步,半跪著劇烈喘息。
「我讓你走,你還回來干什麼!」他又怒又急,他救下她的命,可不想她早早就死在這些殺人魔手里。他握著劍柄,劍尖刺進潮濕的泥地里,猛咳了幾聲。
面前三人都停下動作,手中的兵器卻直指著她,「老五,你的命真大呀,萬丈懸崖都摔不死你,還在這隱姓埋名當起了掌櫃,你真是有本事呢!」
說話的是葉老四,他面頰抽動,帶起唇邊邪魔的笑意,轉而朝左側的葉老六說道︰「瞧瞧咱們的老五,僅憑著一把破笤帚就敢應戰。」
「四哥,咱們來可不是敘舊的,掌門死前將機密告訴給她,怎麼也得套出口風有點收獲才行。」葉老六跨前一步,輕輕一揮劍,岳茗沖手中的笤帚被斬去一半,他干笑幾聲,冷聲道︰「現在你還有什麼招,盡管使出來。」
「真是好無趣,光說不練,你們都怎麼了?」嬌軟甜膩的聲音自葉四右側響起,身形嬌小窈窕的葉七提起長槍猛地朝岳茗沖刺來,她力道很猛,招招都可使人斃命,但她卻故意偏離準心,有意讓岳茗沖躲過。
葉老四拉回葉七,慢條斯理道︰「她知道鑰匙和密道的路線,不要急于傷她,老五,你什麼都知道,何苦要隱瞞呢?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知道什麼?什麼密道什麼鑰匙?」岳茗沖只覺莫名其妙,她在無盡莊十三年,根本連听都沒听過,更不可能見過那什麼鬼鑰匙,「你知道我一向不參與七星堂的內事,你們問錯人了。」
「是嗎?問錯人了?我看沒有,葉無涯死前見的人除了你還有誰?七星堂百年來的全部寶藏和破除其他門派的武功秘籍都藏在寶庫里,你竟敢說不知,是不是想獨吞!」葉老六冷喝一聲,他身形疾速移動,岳茗沖還未反應過來,就只听一聲慘叫,轉過頭時只見葉老六提著一只手臂在她面前晃動。
「容夕這條忠狗真是會護住,如今我斬了他的手臂,看他還怎麼護你,快點說吧,要不然接下來,他失掉的可不就一條手臂那麼簡單了。」
岳茗沖心頭猛然緊鎖,眼眶里蓄滿淚,跟淋灕的冷雨混在一塊兒,她回身半跪在容夕面前,哽咽道︰「是我連累了你。」
她的手被他緊緊握住,冰涼如鐵,「不關你的事,有機會就逃吧,別跟他們硬踫。」
「我不會讓你死的。」
語畢,她提起他身旁的長劍,暗暗運氣,將內力都聚集在握劍的這只手上,猛地揮去,強大的內力沖破身體,劍氣劃破傾盆暴雨,帶起巨大的沖力,葉老四三人都不由得連連後退。
「四哥,咱們齊心先制服了她再說。」葉老六朝葉四低聲說,余光掃過岳茗沖,只見她麻木地握著劍一步步逼近,他三人立時分散開來,將岳茗沖圍困在其中。
岳茗沖招招狠辣,葉四稍顯抵擋不住,她的劍砍過來時,他下意識地以劍身抵擋,頓時一股麻感自傳至手心,他抖了一下,長劍跟著掉落,刺痛自指尖傳來,一直游向胸口,進而半邊身子都開始麻木起來。
從來未曾同她交過手,竟不知她的功夫竟比自己要高出一兩分,恰恰便是這一兩分才讓他狼狽地處于下風,也不知她原本就功夫高深莫測還是突然間受了刺激才爆發出來。
忽然,他靈機一動,趁著岳茗沖殺紅眼與葉六和葉七纏斗的時候,他酸痛的手拾起劍抵住容夕的胸膛。
「老五,還不停手的話,這個狗奴才就要去閻王了!」
岳茗沖根本听不進一句話,此時她氣血上涌,手中的劍快而準打得葉六葉七節節敗退,耳旁只有雷聲和暴雨交匯的聲音,除此之外,她听不進任何人的話。
七星堂的人自相殘殺是意料之中的事,卻沒想到,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了眾矢之的,他們的刀劍竟都對準她,不是他們死,便是她和容夕死,哪怕拼盡全力也要護住自己和容夕的性命。
葉四見狀,著了急,這瘋女人是沒听見還是不把這忠狗當回事?他垂下眼去瞟了容夕一眼,斷了一條手臂的走狗,果然是沒有什麼反抗力的。
容夕也意識到情勢危急,那方拼死搏斗,這邊葉老四蠢蠢欲動,他正欲運功擊退對方時,只覺得胸口有風穿堂而過,頓時意識混亂起來。
「快逃啊!」
突然的暴喝聲驚醒了她,岳茗沖回頭望去,見葉四的長劍自容夕胸口拔出,一道血泉噴涌而出,緊接著,容夕歪倒在小水灘里。
她狂怒不已,大叫一聲,長劍自手中月兌離,直直地朝葉四刺過去,他被她內功震傷,還來不及閃躲,長劍便刺入肚月復,他退了幾步跌到花架下面。
容夕渾身冰涼已然氣息全無,他死之前用盡最後一口氣讓她逃,她向他保證過的會救他離開的。
「我沒用,我害死了你……」淚水源源不斷滾落下來,她抱著容夕的沉重的身子,濃濃的血腥撲鼻而來,她把他的身子緊緊摟在懷里,讓他的臉頰緊靠著自己的肩窩,她還什麼都沒為他做過,他卻因自己而死。
忽地,她身體一僵,後面響起葉七的聲音︰「暫時點了她的穴,看她還能狂到什麼程度。」
「可別小看她,她內功深厚,你點她幾處大穴她不用多久就會自動解開,不過還得感謝容夕這條忠狗,要不是他……」
葉四口吐鮮血,將插入自己肚月復的長劍拔出,迅速灑上藥粉,暗自運功封住穴道止血。
忽然,他隱隱感到不妙,只見岳茗沖雙肩微微顫動,濕漉漉的長發竟飄散起來,他大叫︰「她快沖破穴道了,想辦法!」
葉六葉七緊抓住岳茗沖的肩,手掌卻被震開,兩人驚愕不已,短暫的眼神交流之後,他們先行運氣,十指猛地刺進她的皮肉……
公孫意被突如其來的一聲暴雷驚得心怦怦直跳,他走到窗邊,正欲關窗,忽而胸口猛地抽痛,這強烈的不安讓他來不及多想,推門而出,奔進夜色暴雨之中。
「廢掉她的武功再把她帶回去好好拷問,她一定知道進入密室的路線,也省得我們在這里做無用功,大哥的手段多,必定讓她生不如死。」葉七收功,低頭望見爛泥一般倒在自己腳邊的女人竟剎那間白發蒼蒼,她沒有一絲疼惜,一腳踢開那令人厭惡的一團肉泥。
葉六走過去扶起葉老四,冷聲抱怨道︰「四哥你也太不濟事了,竟然被這個女人打得站不起來。」
「住口!你自己又有多少本事!」葉四不客氣地回擊。
「你們吵夠了沒有!眼下快點帶這個女人回去換取解藥,要不然毒性發作就完蛋了。」葉七俯身,扁了扁嘴,托起昏迷的岳茗沖,「該死的,竟然暈了,難不成還讓我背回去嗎?」。
「老六,你跟老七去架住她,我自己走。」葉四緊捂著傷處,氣息有些弱,葉六不情願地嚷道︰「又在這里發號施令,有本事就自己走好了,我才不想管你呢!」說著,他用力推開搖搖欲墜的葉四,走向葉七,兩人分別架住岳茗沖的胳膊,一臉不悅朝外走去。
「站住!」
三人愣了愣,黑暗中瞧不清楚這不速之客的相貌,葉七嬌媚的聲音響起︰「這位公子請不要擋路,要不然有什麼後果我可不敢保證喔!」
「放下她!」公孫意冷聲喝道,旋即奪過葉四的劍,葉六葉七還未回過神就莫名其妙被刺了兩下。他二人把岳茗沖扔到一旁,葉七緊握長槍,殺氣騰騰朝公孫意刺過去。卻不想公孫意身形一晃,槍身就被他夾在左側肋下,他左手如蛇探來,分散葉七的注意,右手提著長劍一劍刺進她的肩胛骨。
「老五被廢掉武功不足為患,先保命要緊,回頭再做打算!」
此時,葉四已逃到大路中央,葉六聞言,也退後幾步,見勢不妙,他又硬著頭皮上前架住受傷的葉七,三人落荒而逃。
扔掉兵器,公孫意疾步奔過去抱起岳茗沖。
「二哥,容夕已經死了。」魚巧奉無比傷感地說道,見公孫意緊握著岳茗沖的手,他不再作聲。此刻的岳茗沖雙眼緊閉直挺挺躺著,如雪般的的白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她的面色跟她的頭發一樣蒼白,簡直跟死了沒兩樣。
「巧兒,去燒點熱水來。」公孫意淡聲吩咐著,指尖觸踫到她的頰面時,不自主地移向她的鼻間,探到她的氣息正常時,他長須口氣,她被廢武功,卻不至于丟掉性命。
過了不久,魚巧奉提著熱水進來,「二哥,熱水來了,要不要先替姐姐換上干淨的衣服?」見公孫意眼中閃著水光一言不發,他自覺地取來她的衣裳放在床邊的矮幾上,又低聲道︰「二哥,沖姐姐會醒過來的吧?」
「……她會醒過來的,她會沒事的。」
魚巧奉默默地退出去,關上門,听到屋內響起二哥輕柔的聲音,「沒事了,都是一場夢,醒過來吧,你想到哪里去都隨你……」
他的眼眶漸漸潮濕起來,二哥好不容易找到岳茗沖,眼看著就喜結良緣了,卻橫生枝節,如今昏迷不醒,他真怕她突然斷氣,到那時,不知二哥得瘋成什麼樣。
雖然二哥沒有把真實的情緒表露出來,可是他能感受得到,越是在難過痛苦的時候,人越是會平靜。他倒寧願二哥能像從前那樣不爽了就朝他大喊大叫,把心底的悲傷都發泄出來,也好過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