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來梓潼書院沒多久的簡先生平日里看似溫文爾雅,卻總給人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怎麼突然就要成親了?一開始他還以為這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簡先生對女子沒興趣呢。
「呃?敢問華姑娘與簡先生是何時認識的?」小書生頗為好奇。
「昨天。」簡凡回道。
小書生又是一呆,夠震撼了,真是高人啊!出手竟如此神速,昨天認識,今天就提婚事了,他好不甘心啊!憑他的樣貌,雖比不上混血佳人們的絕色,卻也是一表人才,怎麼連正眼瞧他的姑娘就沒有,反倒是這位連正臉都沒露過的簡先生就能如此神速地贏得芳心?
莫非?這位華姑娘同簡先生一樣,都是樣貌極丑的?兩個丑到不能見人,臭味相投的人走到一塊兒,王八看綠豆,就看那麼一眼就對上眼了?思及此,他八卦的癖好立時被勾起,好想瞧瞧黑紗之下是一張多丑的臉蛋啊!
「茹非,看夠了就進去吧。」簡凡俊眸閃過一絲不悅,語氣雖是不緊不慢,卻隱隱透著凜然,「我早上讓你寫的文章,你進行的如何了?」
文章?茹非恍然驚醒,糟糕了,他只想著跟同窗們一塊兒游玩,早就把簡先生交給的任務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抱歉華姑娘,晚生失陪了……簡先生,學生先進去了。」
岳茗沖望著那慌張的背影遠去,猛然間回過神來,方才自己是听錯了嗎?成親?好像沒哪兩個字跟這個詞的讀音相近啊,她沒听錯,那便是他說錯了。
簡凡瞧出她神色古怪,像是在很投入地思考著什麼,忽而明白了她在苦惱什麼,正想接過她手里的雨傘。她正十分辛苦地陷入矛盾之中,以至于他想要拿過傘時,她越來越用力,恨不得能從中找出點什麼頭緒來。
突然,她听到「 嚓」一聲,低頭看去,只見雨傘在她手里成了兩半,「對,對不起,我明兒給你陪把新的。」她心慌意亂地收好被損壞的雨傘,不敢瞧他的眼楮,真是糟糕透了,如此彪悍野蠻,他會不會害怕啊?
「華姑娘,我們成親好不好?」
一整晚,她的腦子都被他銀色面具和誘人的果身佔得滿當當的,他們才相處兩天而已,說過的話有二十來句,他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也沒有仔細地詢問她的家里狀況如何,他們還對彼此很陌生啊!
難道,當初算命瞎子的話是誆她的?其實她是可以像普通姑娘一樣嫁人生子的,如此想著,她的心就甜甜的,暖暖的。
張開眼,她雙眸直直地瞪著床頂,目光所及的地方都出現他的模糊容貌,一點點的組合,拼湊,最終卻也拼不出來他的樣子。
眼角瞥到窗外天色已麻麻亮,她立即起床,穿戴之後,拖起正在打呼嚕的華小犀。
「什麼?姐姐你要成親了?」
正在揉眼楮的華小犀驀地坐起,一臉難以置信。他們的動作是不是太快了點啊?要成親可以慢慢來啊,也不用急于一時嘛!眼下什麼都還沒準備,就算是現在去訂做喜服,也得十幾天才會好,還有一些繁文縟節啊,總得再去請個媒人,按部就班的進行吧?
原來,是他想得太多了,當他說出這一籮筐的習俗規矩之後,她擺擺手,嬌羞一笑,「這些都是其次,你說我是不是該去雇一輛八抬大轎去梓潼書院?」
他愣了愣,八抬大轎也得是新郎去準備啊,再說了,抬到梓潼書院去干嘛?
「自然是我去迎娶簡凡啊。」
他啊地叫了一聲,嚇得她緊張兮兮,「我說錯了嗎?」。
他無奈地搖著頭,「你這不是迎娶,是去搶人,若是讓旁人看見了,他今後可沒臉皮了。」以那人的傲氣,能答應才怪呢!
可是,他又猜錯了,他永遠都跟不上那人的節奏,永遠都不知那人的腦子里裝著什麼。當他听到她說「簡凡說了一切都听我的」後,他整個人都被毀得找不著東南西北了。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女人用八抬大轎抬回家里去,確定不是山大王搶親,也確定不是入贅到她門下?他不想了,頭疼,心更亂啊!
她早早來到書院,陣陣朗讀聲從修文堂傳來,想必簡凡正在授課,她不敢太過招搖,刻意繞過竹林,走到修文堂的東側,這里人少,而且她還能近距離觀察他。
腳尖輕點,借著石台的力,她飛身跳到一顆大榕樹上,枝繁葉茂,是個最合適藏身的地方。
從她這角度看過去,正巧能看到簡凡的側面,一襲玄色長衫,腰間綴著玉佩,烏黑凝亮的長發垂在後背,這奪目的凝黑光彩令她在某一瞬想起了眼熟的背影。
「誰在上面?」
她听到清朗而熟悉的聲音從下面傳來,低頭朝下方瞧去,見昨天夜里那個呆小子正仰面直視。
「是我,華顏素。」
他連退幾步,見她輕巧落地,不由得燃起敬佩之心,果然他猜得不錯吧,這就是個高手,可是……
「你到底是男是女?」
她還沒弄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問,再見他滿面糾結懷疑,這才意識到是自己的衣著打扮的問題。
一大早鋪子的管事過來說幾位老板邀請談生意,容夕不在,更何況,他也不擅長與那些頭腦狡猾精打細算的商人相談,這事便由她來完成,換上男裝辦事也方便些,這自然也就會讓人搞不清狀況。
「你瞧我是男便是男,你說我是女,那也隨你高興。」她不置可否的態度讓茹非更加迷惑。眼前這身著紫色長袍,打扮華貴的人,相貌清秀,面色白皙,是宜男宜女相,最重要的是,胸部一馬平川,聲音雖細一些,舉止卻更似男人,英氣勃勃的。
昨晚他見到的是此人嗎?怎麼完全不一樣啊!他困惑了,進而陷入深思之中。
岳茗沖笑嘻嘻地望向迎面而來的簡凡,「簡先生,辛苦了。」
「你這麼早。」回頭望見石像一般的茹非,簡凡微笑著執起岳茗沖的手,「你有事找我?」
「嗯,我是來專程跟你說,我要到天悅樓談生意,然後可能還會去游湖。」那些老板也不知是怎麼想的,非要挑她最恐懼的地方,不過听說畫船很大,里面什麼都有,只要不到外面去,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聞言,他雙眼微眯,柔聲道︰「那你自己當心些。」
「嗯,我會的……還有,你昨晚,昨晚說的話……」昨晚說的到底算不算數啊?給個準信兒也好啊,別讓她內心忐忑不安吃不下飯睡不安寧啊!
簡凡凝視著她滿含真誠期待的眼眸,沒有一絲猶豫說道︰「當然算數,十天之後,我們成親。」
她一窒,心跳漏了一拍,頓了頓,她壓制住狂喜,繼續說道︰「那,到時候,我抬轎子來梓潼書院迎你,可好?」她一點也不覺得這樣做有何不妥,為何小犀的反應那麼大呢?
「好啊,一切都听你的,總之,十天之後,誰也不要食言變卦。」
「一言為定。」
這兩人是在談生意嗎?怎麼這麼正式,一點也不像是在談婚論嫁啊?一旁的茹非再一次被雷劈得呆若木雞。這華顏素雌雄難辨,簡先生不會離經叛道到要娶一個男人回家吧?若真是如此,那簡先生真的做了一個特立獨行的榜樣了,將來還不知有多少同窗會有樣學樣呢。
「茹非,你還在發什麼呆,跟我進去吧。」
苦瓜臉兼迷茫無比的茹非不敢多問,在岳茗沖離去後,又深深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他難以接受啊!希望十天之後簡先生能想通吧,婚姻大事千萬不要頭腦發熱才好啊,至少在性別上面,要匹配才行啊。
天悅樓在子若城里算是一等一的酒樓,這種地方她很少來,也不太願來,她寧願在路邊攤子上捧著一碗陽春面,也不願在這種地方跟這種虛情假意的人坐在一塊兒「噓寒問暖」。
「華公子是替你大哥來的?」
「對啊,我大哥近來有事外出,鋪子的生意都有我來打理。」她執起小酒杯正踫到唇邊,忽然想起簡凡的叮囑,旋即放下酒杯,改飲清茶。
面黃而痴肥的李老板笑容可掬,見她面上沒什麼表情,說不出是愉快還是難過,靈機一動,抓起她的手,她一慌,下意識地抽離。
「華公子,我瞧你似是有些無聊,這些菜若是不可口,咱們上個有趣的地方,那里面的東西才更可口呢。」李老板站起身,其他三位老板也都跟著站起,岳茗沖無奈只得隨大流,一看到這幾個男人一臉yin.欲,想也不想就知道接下來要去哪里。
子若有三寶︰混血佳人,金風玉露果,明珠湖。如今,在這明珠湖上,兩側皆是混血佳人,面前擺放著金風玉露果,三寶都在眼前,可是,她好不適應,好難受啊!
怕水,暈船,搖風擺柳的畫船緩緩蕩在明珠湖上,若是從天上朝下看,這絕頂清澈的明珠湖就如一顆清透的明珠落在地上,水質透明到能瞧見水底的斷木、圓石和魚群。開春之後,明珠湖就成了賞景游玩的好地方,一直到入冬,明珠湖又才會恢復安寧。
「華公子,這些都還滿意吧?」李老板摟著一個膚色微黑,面容艷麗的佳人,嘴里的酒氣直噴進岳茗沖鼻間,她直覺地避開陌生男人的氣息,第一次覺得酒氣竟這麼臭不可聞。
她不敢左右張望,不是怕被美人攪亂心緒,她根本就是個女人,即便是天仙在她身旁,她也不可能欲念勃發。她只是怕,那碧波蕩漾的湖面,一度使她發暈又發顫,不得已,只得靜下心來緩緩運氣來控制自己的心緒。
李老板樂不可支,吃了一口那美人的香唇胭脂,又朝岳茗沖笑道︰「華公子坐懷不亂,令我等好生汗顏,是不是這些姑娘不合華公子心意?」
「非也非也,我想,咱們還是先談談正事吧。」她快受不了了,胸口越來越悶,順手抓起桌面上的一杯茶飲下,頓時清泉入喉,整個人都舒服好多了。
「何必操之過急,總之,有錢大家一塊兒賺。」他轉向身側幾位同他一樣醉醺醺滿眼**的男人,「各位說說看,如今這生意這麼不好做,段老爺還來搞壟斷,我們若是再不齊心些,只怕哪天就會被段家整垮,到時候咱們可都要帶著老婆孩子睡大街去了。」
「可不是,段老爺的長子在朝為官,本是大富大貴,有錢有權,卻還盯著咱們不放過,那段小姐更是惡劣,明目張膽給對手下絆子,不是打人便是燒店,比混世魔王還凶殘可惡。」
幾人愈說愈是義憤填膺,卻還不忘懷里的美人,獨獨苦了岳茗沖,硬著頭皮任由那如蛇般的女子纏住她。她欲哭無淚,只盼著他們趕緊能說完正事,這種地方,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眼角瞥向船外,離他們這畫船不遠處有只瓜皮小艇,船頭坐著一個人,頭戴斗笠正安然垂釣,她真是羨慕極了。忽然覺得頭腦發昏,有只柔軟的小手正輕撫著她的面頰。
「華公子,大家都是男人,別害臊,來這種地方,還講究什麼潔身自好呢?」
「華公子該不會是怕家中妻子知道了會為難吧?莫怕莫怕,男人有個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來來來,你們好好招呼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