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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回  試探

「我要跟你約法三章,第一,以後不準再和巧兒混在一塊兒,第二,不準和除我之外的男人太親近.」

岳茗沖一個勁地點頭,「同意同意,那第三呢?」

「第三嘛……」公孫意故意拖著調子,等吊足了她胃口之後,才戲弄地笑起來,道︰「暫時還沒想到,總之你是要答應的了。」

「必須嗎?」。

「當然。」

她沮喪地垂著頭,就知道他沒有安好心,她當初簽下那賣身契只是為了能順利混進蕊園,可沒想過要真的賣給他啊,如今這情勢,似乎比賣給他還要嚴峻啊。

「好了,該說我都說了,你去忙你的吧,我還有事,回頭再來找你。」公孫意見她還愣在一旁,大掌又探向她的額頭,溫柔地撫弄了一會兒才收回手,轉向鹿清雅,「我們走吧。」

鹿清雅走過正在發呆的岳茗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岳茗沖抬起頭,看到這漂亮姑娘笑眯眯地注視了自己幾眼,「岳公子,回頭見。」

「喔,好。」

她扭過頭去望著他兩的背影,忍不住暗自贊嘆,好般配啊!無論從外形還是氣質來看,他們真的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浮想聯翩了一陣子,她嘆息著搖搖頭,一壁心懷愧疚,本該是佳偶天成的一對,卻讓她岳茗沖給毀掉了。一壁又心生嫉妒心,同樣是女子,為何她見過的女子,都是比她長得漂亮,身體比她健康的。老天爺真是不公,很不公!難道是因為她得到了天下間最好的男子,所以老天才會讓她在其他方面比別人遜色嗎?若是這樣,她還是覺得,這樣的安排其實挺合適的。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公孫意曾故作深沉地當著她的面吟誦這曲賦,她是不太明白他這句子的意思。

讀書太少的人就是這麼可悲,人家都借詩詞歌賦來表達情意了,她卻渾然不知,還把這情詩當成了行酒令,手持竹筷敲著碗碟,對著駱秋痕、魚巧奉甚至園子里的丫鬟僕從都唱了一遍,氣得公孫意勃然大怒,發誓以後再也不叫她附庸風雅,以免當眾出丑。後來還是駱秋痕給她解釋這詩句的含義,她才明白過來公孫意的用意,他當她是這詩句中的美人啊!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四海求凰兮,兮什麼來著?」她猛敲額頭,這麼優美飽含深情的詩句,她怎麼就記不起來了。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誒!對對對,就是這句啦,抬頭看了一眼,四下無人,那方才提醒她的是何人?

「將琴代語兮,卿寫衷腸。」

她警覺地望向四周,沒有人啊,該不會是公孫意故弄玄虛準備整她了吧?

「公孫意,你出來。」

沒人應聲,過了好一會兒,當她放松警惕了,那神秘的聲音又響起︰「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那人是從什麼時候蹦出來的?怎麼一眨眼工夫就到她面前了,還是她太過專注,沒有發現其實他早已藏在拱門旁了。

「你是?」她注視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難怪這麼眼熟了,原來早上見過的那客人,岳茗沖上前拱手作揖,態度謙和,「這位公子如何知曉我背誦的詩句?」

「我豈會不知?一曲鳳求凰便能以琴聲求得佳偶良配。」

她滿懷崇敬地望向對面那衣著素淨氣度不凡的年輕公子,那人相貌一如他的裝扮一般淡雅,美得讓人覺得可親可敬。不像是公孫意,整個一個妖精,殺傷力太強,會讓人頭暈目眩,而這位公子就不一樣了,恬淡溫和,倒與蕭韜有幾分相似,不過蕭韜的眼神有時候又太古怪,像是藏著陰謀陽謀,笑里藏刀讓人不得不警惕。

「你可知鳳求凰,須得是鳳來求凰,鳳為雄,凰為雌,你非女子,為何公孫意會以此詩句來向你表達愛意呢?」鹿清寒專注著岳茗沖的神色,瞧見她時而皺眉似是疑惑不解,時而又眉頭舒展似是幡然醒悟,不覺好笑。

「嗯,公孫意老說我軟軟的太娘氣沒有男子氣概,不過他也說他喜歡我這種長相和氣質的男子,不需要我多麼威武雄壯。」岳茗沖腦中快速轉動,她女兒身的秘密可不能讓旁人知曉。

鹿清寒輕哼一聲,笑道︰「公孫的作風,我果真是猜不透啊。」他心里略感嫌惡,公孫意的審美何時變得如此畸形了。這小男人畏畏縮縮,眼神總是飄忽不定,一首流傳甚廣的鳳求凰都背不出來,可見肚子里沒多少墨水。舉手投足也不像個翩翩君子,倒是十足的市井氣,油嘴滑舌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真是越看越令人生厭。

「不但公子你猜不透,就連跟他親密無間的我都猜不透,他還喜歡讓我扮成女人來討好他,說是以求耳目一新。」岳茗沖越說越起勁,听得鹿清寒神情變幻莫測,無言以對。

「你瞧瞧我,渾身上下哪里像女人了?可是那混蛋公孫意,硬說我換上女裝比真正的女子還漂亮……」她拍了拍平坦的胸脯,這舉動令一旁的鹿清寒又是一震,這麼粗俗不堪的人,他真不想再多相處一刻。

「好了好了,你們兩的隱私就不要拉在太陽底下說了,我對你們的那些事沒什麼興趣,我還有事,回頭見吧。」

岳茗沖目送著鹿清寒逃也似地飛奔著離開,心里樂開了花,那該死的公孫意總是不分場合不分地點地戲弄她,如今她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正公孫意也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她不過是把事實說出來罷了,也不算是詆毀吧?思及此,她心里總算找到一點平衡。

****鹿清寒兩兄妹在蕊園待了五天後匆忙離開,公孫意也絕口不提外出游玩的事,岳茗沖也沒奢望太多,在哪里都是一樣的,只要能在有限的時間里和他在一塊兒,即使是此刻讓她下陰曹地府,她也覺得此生無憾。

沐之藍雖未明言,但對岳茗沖的態度卻是不冷不熱,在蕊園的女眷在一塊兒閑逛的時候,岳茗沖明顯地感覺到沐之藍是在冷落疏遠自己,而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不往火堆里跳,省得招人嫌。

連瑾緊緊挽著沐之藍,兩人的親密的模樣,儼然一對母女,只怕在沐之藍心目中,合適的兒媳人選即便非連瑾,也差不多是那一類型的姑娘了。

「夫人,瞧這迎春花苞都掛滿枝頭了,想必再過幾日便要滿園春色,一片金黃了。」

沐之藍溫聲笑道︰「說的極是,這園子也空了許久了,早該換換新鮮的顏色了。」連瑾殷勤地接道︰「瑾兒懂得種花的學問,改日我便派人去尋花種,必定要讓這蕊園百花爭艷,香飄四溢,好讓夫人整日里都能被花香包裹,每天都能有好心情,心態好了,人就會更顯得精神些。」

「那就辛苦你了,意兒他爹最愛侍弄花草,自他不見了以後,園子里就沒人來管了。」

「說起來,夫人還真是夠辛苦了,瞧您的模樣,就連我這個外人看了都心疼,夫人對公孫先生的一片真心,著實令人敬佩……」

連瑾滔滔不絕,將一肚子甜言蜜語全都倒出來,絞盡腦汁要討沐之藍開心,到底是尋常人,即使知曉連瑾的來意,沐之藍也是經不住百般的夸贊和花言巧語的。

岳茗沖斜倚著石欄在一旁冷眼瞧著這一眾女人,對于連瑾討人喜歡的本領,她自以為若是從前兩人來比試之定是下不分伯仲,可是如今……

果然是京師才女,名聲響徹皇朝,既能討得朝中文臣武將的青睞,還令民間的才子學者都趨之若鶩,更能一招踏進晉淮王府,引得晉淮王朝朝暮暮,神魂顛倒,她這功力深厚,著實是連岳茗沖自己都覺得甘拜下風的。

岳茗沖抱著臂,後腦勺靠在冰涼的石柱上,心也跟著寒涼起來。平常那些虛情假意的話信手拈來,可是近來發現,她這項本事越發地退化了,越來越覺得阿諛奉承是件令她如此惡心的事。

而在從前,她非但不覺得哪里不適,反而樂此不疲,引以為豪,那是她的本錢,是求生的手段,怎麼如今,就真真覺得像是吞了蒼蠅不上不下,胃中翻騰不止,渾身都難受呢?

耳中充斥著連瑾甜膩的笑聲,這種場合,再待下去還有什麼意思,可是若不聲不響中途離場,必定又會惹得沐之藍心頭不悅。做人真是麻煩,她真是越來越看不起自己了,從前的豪邁都到哪里去了?

「沖兒,你坐在那里做什麼,過來一塊兒坐吧。」沐之藍勉強地帶著微笑,招呼了她一聲,岳茗沖乖乖地走到沐之藍身旁坐下。

「我听意兒說你準備離開蕊園,有這回事嗎?」。

她愣了愣,這話,想必公孫意不會告訴旁人,只怕是沐之藍故意為之,岳茗沖咧嘴笑道︰「對,對啊,我是有這打算的。」

「有的人早該有此打算了,也不至于鬧得蕊園雞飛狗跳的。」連瑾拈起一粒果子擦了又擦遞給沐之藍,目光移向岳茗沖之時,滿是不屑與得意,「岳公子離開的時候別忘了打聲招呼,我有東西要送給公子。」

「沖兒你真的要離開?為娘的真是舍不得你呢。」沐之藍的笑容總算不那麼勉強了,興許是听到她這個絆腳石要離開自己的兒子,心花怒放,求之不得呢。

岳茗沖心里苦澀不已,什麼為娘的,什麼舍不得,說白了還不是繞著圈子來趕她走,好歹沐之藍也是一代俠女,怎麼嫁做人婦之後就這麼世故了,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將來若是討到了好前程,沖兒會給干娘捎信的。」

話音剛落,連瑾就迫不及待地接下話茬,「說的是呢,男子漢就應該有個男子漢的樣子,該是娶妻生子,養家糊口,而不是依附著男人過活,無恥地做人家的男寵,說出來,那可真是丟了祖宗的臉面了,夫人您說是也不是?」

沐之藍神色未變,依舊笑臉相迎,語氣溫和,「沖兒有自己的主張是好事,干娘盼望著我的沖兒能有個好前程,將來能找到知心人,一家人好好過日子,想干娘了就回來瞧瞧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是自然,沖兒忘了誰也不會忘記干娘的。」酸澀涌上心頭,她暗嘆著自己大概真的是在這里待不下去了,沐之藍是存心要棒打鴛鴦了,話卻說得冠冕堂皇,她若再賴在這里不走,那可著實要讓人恥笑她厚臉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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