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森親自去門口把谷幽蘭請了進來,雖然跪的時間不長,但地面冰冷堅硬,谷幽蘭上了年紀,不管外表再如何光鮮亮麗,畢竟身體不如年輕人了。
站起來時已是費了些力氣,跟著左森走進院子里,亦步亦趨險些摔倒,左森及時出手扶住了她。
她勉強扯出一絲笑容︰
「謝謝你,小伙子。」
左森笑笑,望著谷幽蘭的眼楮里並沒有太多內容,只是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不客氣。」
到底是當媽的,不管幽幽認不認她,谷幽蘭的心里卻始終惦記著自己的女兒,見左森這麼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從里面出來,她便多了些心思,不由問道︰
「小伙子,你……你跟幽幽是……」
左森閱人無數,隨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耐著性子答道︰
「我叫左森,是幽幽的老鄰居,也是這里的主人,幽幽和蘭蘭從婚禮上離開後,是我把她們從車禍現場送到了醫院,後來她們就一直住在這里。」
他索性讓谷幽蘭知道個明白,也意在告訴她,幽幽和蘭蘭不是無依無靠,他會罩著她們,不受人欺負。
左森給谷幽蘭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看上去他似乎很和善、很好說話,但那似乎只是表面現象,一旦觸踫到他的底限,到時他所爆發出的能量或許就不會是現在這樣和顏悅色了。
除了感激,她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絲忌憚,顫著聲音道︰
「哦,謝謝你一直照顧她們……」
未等她的話說完,左森便打斷了她︰
「她們管我媽也叫媽,我們是一家人,照顧她們是應該的,談不讓謝字。」
這番話讓谷幽蘭心里一涼,意識到自己這個親媽的身份在這一家人面前是多麼的卑微,他是想告訴她,幽幽和蘭蘭有媽有家,根本不差她這一個親媽,是這個意思嗎?
她低下頭,唇角不自覺僵硬地扯動了兩下,終是沒能輕松地扯出一抹笑意來,再抬頭時,人已經進入了別墅的大門。
客廳里,桑幽幽的腳步無意識地踱著,緩慢而小心,好看的兩彎細眉一直蹙著,對于馬上要發生的會面似乎有些緊張。
知道谷幽蘭是她的親生母親後,除了今天的一通電話,她再沒有跟她有任何聯系,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她的心情很復雜。
左小紅走過來,握住了她的手,定定地看著她,給她安慰︰
「幽幽,我是當媽的,我知道當媽的心,我們只盼著孩子好,只要孩子過得好、過得開心,我們怎麼都行。媽勸你,多想想在你知道谷幽蘭是你親媽之前的事,念著那時她對你的好,想想她是怎樣一個人,她當初扔下你跟蘭蘭一定有她的難處,有哪個當媽的舍得扔下自己的孩子不管?」
幽幽听她說著,眼圈不知不覺地紅了,左小紅撫模著她的臉頰,
「听媽的話,別太傷她了,嗯?」
幽幽忍著心痛的感覺,忍著眼楮那種酸酸脹脹的感受,勉強點了點頭。
門口傳來腳步聲,先進來的是左森,後面跟著谷幽蘭。
左森走到幽幽身邊,像在警告谷幽蘭,她的身邊一直有他,他不會讓人欺負她,誰都不行。
幽幽的視線落在谷幽蘭的身上,她穿著一身高級成衣,黑白格子的連衣裙,一條大牌絲巾松松地系在頸上,頭發打理得光潔而時尚,愛馬仕的包包挎在臂彎里,這樣的女人無論走到哪里都會成為眾人的焦點吧,她渾身上下都貼滿了貴婦的標簽。
這樣一個女人,竟然是她的親生母親!
想想都覺得可笑。
而站在門口的谷幽蘭,盡管見慣了大場面,陪著老公江華出席過各種各樣的場合,可如今在面對幽幽時,卻顯得那麼局促不安。
氣氛一時間異常尷尬緊張,似乎一觸即發。
左小紅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趕緊出來打圓場,過去拉起谷幽蘭就往客廳里走︰
「快來,屋里坐吧,有什麼話坐下再說。」
谷幽蘭被動地跟著左小紅往里走,眼楮卻一直看著幽幽,欲訴無言。
「媽!」
這一聲媽,來自于桑幽幽,兩個母親均是一怔,停住了腳步看著她,隨即便明白過來這一聲媽當然叫的是左小紅,
「不用坐了,就在這說吧。」
她的聲音冷冰冰的,看著谷幽蘭的眼神亦是一樣的冷。
谷幽蘭將自己被左小紅拉著的手縮了回來,兩只手緊緊地抓著皮包帶子,像聆听審訊的犯人一樣站在原地。
無論在哪一方面,無論作為幽幽的母親還是江明達的母親,她都自知理虧,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先求情。
尷尬地扯出一抹笑,她的聲音低沉無力︰
「幽幽,明達他……」
「請你把江明達帶走,我不希望他再出現在這里,更不希望蘭蘭看到他。」
幽幽似乎根本沒有听她說話的意思,直接下了死命令。
女兒如此冰冷的神色,嚴厲的語氣,深深地刺痛了谷幽蘭的心,她的淚涌了上來,卻極力忍耐著不讓它流下來,哽咽著懇求道︰
「好,我會把他帶走。可是,幽幽,能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他知道錯了,也是真心愛著蘭蘭的,之前你跟蘭蘭住在我家的時候不是也親眼看到了嗎?明達對蘭蘭的愛是真的,不是因為愧疚,更不是欺騙小孩子,他是真的愛蘭蘭……」
「真愛?」
桑幽幽咀嚼著這兩個字,一絲冷嘲自唇角流出,
「什麼是真愛?這個世界上有真愛嗎?一個母親都能狠心的拋棄自己的女兒,這個世界上哪還有真愛?」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心是痛的,很痛很痛,尤其面對自己的親生母親,因為她是說給她听的。
心有多痛,就有多恨。
「幽幽,我、我是……」
谷幽蘭想要解釋,她想告訴幽幽她是有苦衷的,可是這個時候,幽幽能听得進去嗎?
她想像得到,幽幽滿心滿眼的都是對她的恨,偏偏她對此無能為力,淚終是抵不過心痛,不知不覺地流淌下來。
幽幽並沒有打算听她解釋,當即打斷了她,繼續道︰
「好,就算江明達真的愛蘭蘭,可他是個強/奸/犯,能做出這種事的男人,不配愛我妹妹,我們更不屑于他所謂的真愛!一個人外表再光鮮亮麗又怎麼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看人要看本質,這句話,您作為年長者,應該比我更清楚其中的含義吧?」
這句話,又是一語雙關。
光鮮亮麗的人何止江明達一個,站在她眼前的她,也被她歸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本質壞到家的人了嗎?
她不怪她,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如果當年能對自己的父母狠心一點,不管他們的死活,跟著桑杰遠走高飛,也許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是在面對父母的生死與丈夫女兒的團聚時,她只能選擇了前者。
淚水不停地往下流,她盡量讓自己平靜,再平靜,說︰
「幽幽,我們之間的事,是我不好,以後找個時間我會把之前的事通通告訴你,請求你的諒解……」
「不必,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事需要諒解,你是你,我是我,我們沒關系。」
幽幽像尊冰雕一樣站在那里,臉上沒有表情,眼楮里沒有溫度,從里往外散發的只有冷氣。
她的手上好像拿了一把刀,在她與她面前揮刀而起,落下時,地面已經劃出了一條巨大的鴻溝,決絕地不讓她跨越。
她捏著皮包帶子的手緊了又緊,瘦削的關節泛著蒼白的顏色,她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在母女問題上糾纏下去沒有任何意義,也爭不出個結果來,不如放棄,先解決眼前的事。
作了個深呼吸,她的聲音沉重下來︰
「幽幽,我求你原諒明達吧,他已經被打成這樣了,現在還發著高燒,我找到他時,他已經人世不醒了,把他送去醫院後,他也一直昏迷著,醒過來的時候卻又根本不听勸告,又跑回來了。他說要跪到你原諒他為止,如果你一天不原諒他,他就多跪一天……幽幽,我求求你,就當可憐可憐他吧,從小到大,他都沒向誰低過頭,他這次是真心知道錯了,如果你讓他就這樣一直跪下去,他的身體會垮掉的……」
幽幽冷笑起來,為什麼她的每句話她都能挑出錯?
「真可笑,是我讓他跪的嗎?是我讓他去強/奸我妹妹的嗎?」。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這麼刻薄,但是面對谷幽蘭時,她卻控制不住地想要刻薄下去,
「江伯母,他是你的兒子,現在我求求你,請你把他帶回家去管教,教不教得好都與我無關,不要到這來求我!」
她聲色俱厲,不留一點余地,話畢,馬上叫道,
「森哥,麻煩你送客!」
說完,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去。
左森看著她的背影,走到谷幽蘭身邊,朝她一笑,語氣平淡得很︰
「江夫人,請吧。」
谷幽蘭卻沒有看他,她往前幾步,沖著幽幽的背影急切地喊道︰
「幽幽,你不是這樣狠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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