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微覺得,這一切如同在夢中。
清晨起來,凌微一邊收拾行裝一邊戴著耳機和安瀾通著電話。電話里,安瀾在頑皮地數著手指頭︰「微,再過十一個小時我就能見到你了。親愛的,我們有多長時間沒見面了?我都想死你了。」
凌微心里甜滋滋的,卻撅著嘴說︰「少來了,是誰一個多月才給我打了兩個電話?是誰不接我的電話?」
顯然,安瀾很羞赧,笑聲里也帶著賠罪的意味︰「親愛的,你別揪著不放好嗎?是我不好,是我小心眼,我不是給你道過歉了嗎?我知道我知道,光是個道歉不能彌補我對你的傷害。微,你放心,等你回悉尼了,我會好好表現的,我一定會讓你滿意的。」
凌微咯咯笑,直問︰「你想怎麼表現,說,如何表現?」
「你的衣食住行,我樣樣都要親自參與,把你的一切都交給我。微,你喜歡吃鮑魚卷嗎?自從我到了悉尼後,發現這個東西真的很好吃呃。」
「鮑魚卷?」
「對呀,很女敕很香,假如沾了芥未汁,那就更好吃……」
凌微覺得,自己的胃好象被誰揉搓著,一陣陣酸水往上涌。
「這里的炖羊排也很不錯,一點羶味也沒有,羊排酥而不膩,以前我是很排斥胡椒的,可這道菜里的胡椒味我卻很喜歡……親愛的,你以前在悉尼也一定吃過這兒的炖羊排吧?」
「你別說了別說了,」凌微捂著胸口就跑向衛生間。
在衛生間里搜腸刮肚了吐了一通後,凌微才漲紅了臉氣喘吁吁地回到臥室。
安瀾還在電話那頭等著呢。
「怎麼啦親愛的?」安瀾急切地問。
「不知怎麼了,胃不舒服,剛才吐了。」
「是不是吃壞肚子了?要不然就是昨晚著涼了。微,趕緊讓艾姨陪你上醫院看看。」
「不用,吐完就舒服多了。」
「親愛的,還是去看看吧,我好放心。」
「我忙著呢,你別這麼不放心好嗎?再過十一個小時我們就見面了,到時再說吧。」
「我就是擔心,萬一在飛機上胃又難受起來怎麼辦?」
「沒事,我隨身帶點藥就行了。」
剛放下電話,艾姨端著補品又進來了。
「凌小姐,這些事情放著,讓我們來做好了,你怎麼又自己整理上了?」艾姨趕緊搶過凌微手中的那只紅箱子︰「我來我來,你把這燕窩粥給喝了。」
凌微看了一眼,胃里一陣痙攣,還不等跑到衛生間就哇地一聲吐在了門外!
艾姨嚇壞了,趕緊跑過來扶著凌微︰「怎麼啦怎麼了凌小姐?」
「不知怎麼了,大早上的起來就想吐,剛才已經吐過一回了。」
艾姨將凌微扶到沙發上坐下,又端來了熱茶,望著凌微笑︰「幸虧凌小姐還沒跟我家少爺結婚,要是結過婚,我還會懷疑凌小姐你是不是懷孕了呢。」
懷孕?凌微心里一驚,不由地想起那晚,在療養院的那一纏綿的一夜。
「艾姨胡說什麼呢,這怎麼可能?」凌微無力地反駁了一句,卻感到臉上火燒火燎的。
艾姨又看了一眼凌微,皺了皺眉說︰「看你一臉通紅,有沒有發燒啊?」
說著,伸出手在凌微的額間試了試。
也許是激動與恐懼,凌微覺得自己的體溫一下子往上升。
「哎喲,不好,有些燙手呢。」艾姨忙讓凌微躺床上︰「凌小姐,你先躺著,我馬上請曹大夫過來,你呀,很可能是著涼了。這可不好,你不是下午的飛機嗎?得趕緊讓曹大夫看看,別帶病坐飛機,那麼遠的路呢,遭罪呀。」
讓曹大夫看看也好,萬一在飛機上難受起來那就難辦了。
曹大夫很快就趕過來了。
曹大夫出身中醫世家,而他又精通西醫。中西手段一檢查,曹大夫連聲恭喜︰「凌小姐啊,恭喜你了,你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什麼?
凌微覺得,冷汗如水流一般在後脊梁上流淌。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而且,自己是未婚之身啊,這懷了孩子太難為情了。
雖然,現在社會,這種未婚先孕的事情司空見慣。
「不……不可能!」凌微紅了臉,讓艾姨先出去,悄聲地問︰「曹大夫,一定弄錯了吧?」
「不會錯的,千真萬確。」曹大夫收起听診器,凌微置疑自己的醫術和判斷,讓他有些不舒服。但職業的操守讓曹大夫還是耐著性子緩緩地交待注意事項。特別交待了一句︰「前三個月是關鍵期,凌小姐得特別小心。听說你要去澳洲?這萬萬不行。凌小姐,作為一個醫生,我建議你取消航班。」
送走了曹大夫,凌微的腦子一片混亂,這樣一來,徹底打破了計劃!
就在凌微苦著臉東想西想的時候,艾姨進來報,慕白羽來了。
這個時候他來做什麼?不見。
凌微轉念又一想,自己假如真的不能遠行回悉尼,那麼得跟慕白羽一個說法。原先,凌微想借口替慕白羽去籌資滯留在悉尼,讓慕白羽著急。然後,再讓林付行長出面,逼慕白羽還款,慕白羽還不上,他的抵押物,也就是那家華鼎公司自然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假如真的懷孕了,計劃打亂,得另想個別的法子來逼慕白羽交出公司。
「那……讓他上樓來吧。」
凌微吩咐道。
沒過一會兒,安菊英陪著慕白羽進屋了。
「慕總,你怎麼來了?」凌微羞澀地微闔著眼,「不好意思,我身體有些不適,不能起身來接待你了。」
慕白羽在床前坐下,凝望著凌微白里透紅的小臉,心里如扎滿了刺!這個女人懷孕了,她很快就會成為別人的妻子,成為安府的少女乃女乃!
「凌小姐,恭喜你了,」慕白羽實在有些窩火,言語間不經意地泄露出來︰「這真是讓我們驚詫極了,也讓大家開心極了,你的失憶癥還沒好,孩子卻懷上了,這真是喜事一樁啊。」
凌微听出話中之意,咬了咬桃唇,臉上閃過一抹不悅的神色,淡淡地說︰「你這是在恭喜呢還是在嘲諷?慕總,對不起了,看來我無法去悉尼了,資金的問題你得另想辦法了。」
慕白羽正要回答,手機響了。
當他听到戴玉在電話里頭鬼哭狼嚎地叫喊有鬼時,不僅慕白羽驚住了,連身邊的安菊英和凌微也傻眼了。
慕白羽趕往楓林別墅的時候,戴玉還失魂落魄地站在那根電線桿下。
搖下車窗,慕白羽陰郁著臉,低低地喝了一聲︰「上車。」
戴玉凍得渾身冰涼,又被嚇得不輕。抬起腳,哆嗦了半天才邁進了車里。
「怎麼回事?」
「白羽,我見鬼了,真的見鬼了……」戴玉一把抓住慕白羽的手,身子不停地顫抖,眼里流露出恐懼與驚慌︰「真的真的,明明婚紗照丟在過道上,轉眼……轉眼掛在了牆上。那……。那間嬰兒室亮著燈光,還有香水百合,那上面還……還滴著水珠……汽球,還有汽球……」
慕白羽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留在心中的那個疑問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別墅內發生的怪異事件,慕白羽曾不止一次地親眼看到過,盡管與戴玉的述說有所不同,但大同小異。
「別說了!」
慕白羽厲聲喝道。
戴玉恂恂地望著慕白羽。
當她發現車子掉頭朝楓林別墅的大門處馳去的時候,不約驚恐大叫︰「你……你要去哪里?」
「去見見鬼呀。」
看到戴玉被嚇得面無人色,慕白羽又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我不……我不去……」
「閉嘴!」
到了院門外,戴玉遲遲不肯下車,支支吾吾︰「我在車上等著,你……你去吧……。」
慕白羽一把將戴玉扯下車來。
說實話,他也有些恐懼。
打開院門,慕白羽咳了一聲,用聲控打開了院子里的燈。
戴玉緊拉著慕白羽的衣襟,剛走進院子,她便失聲叫道︰「你看你看,我走的時候那兩個房間是漆黑一團的,現在怎麼又亮了?」
二樓的那兩間臨院窗戶,半掩半開,柔和的燈光從里頭投射出來,跌落在窗下的樹木上。樹杈上積雪未化,燈光照在上頭,彌漫起迷離的光色。
慕白羽已有多天沒回到這兒了,但清楚地記得,這每個房間的窗戶都是關緊上鎖的,水電也是關了總閘的。此刻,不僅窗門半開,而且還亮著燈光。
這絕對是有人故意為之。
慕白羽不信,這個世界真有鬼。
聯想起前段時間院子里那奇異的現象,慕白羽更是堅定這種想法。
這大半年來,慕白羽很少住在這,按理說,這里應該是花草枯萎、灰塵滿布。可是,讓慕白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樓上樓下,縴塵不染,院里院外,草綠花艷。甚至,在連續晴了十多天的一個傍晚,慕白羽還曾見到怒放的菊花的花瓣上滴著水珠,小花圃的地面濕漉漉的,仿佛有人剛澆過水……
慕白羽不作聲,扯著戴玉就往里走。
盡管不信鬼神,但心里還是有些發虛。這傻女人在身邊,橫豎也能壯下膽。
走進屋子,慕白羽迅速上樓。
「我……。我不上去,不上去……。」
慕白羽猛地轉過聲,陰惻惻地說道︰「你以為鬼只會留在樓上?」
啊?
戴玉看了看身後,跌跌撞撞地拽著慕白羽往樓上走。生怕,鬼會從某個陰暗的角落里鑽出來,來扯住她的腿。
慕白羽大步走到自己曾經的新房前,站住了。
房門半開,床兩邊的台燈都亮著,右邊的被子被掀開了一個三角,似乎,在等待主人就寢。
走進去,徑直走到窗前。窗門半開,而窗簾緊垂。
慕白羽有些緊張地倒退一步,這……是楚楚回來了嗎?以前她就是喜歡這樣,窗門不喜歡封閉,哪怕是冬天也要打開半扇,而窗簾卻喜歡拉起來。還有,清晨起來,不管時間是否寬裕,她都要把床整理好,把自己睡的這一邊被子掀開一個三角……。結婚後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就是離婚的那一天,她仍然靜靜地把床整理好疊好才離去。
楚楚是個好清潔好整齊的女人,也是個熱愛生活的女人。她在楓林別墅的每一天,總是不忘收拾院子和房間,將里里外外收拾得窗明幾淨,芳草萋萋。
慕白羽的臉上,閃過一抹柔軟的笑容,他想,假如真是楚楚回來了,那麼,自己該跟她說些什麼?
楚楚決然離去後,慕白羽常會莫名地想到她。而跟她一起生活的時候,慕白羽卻覺得她無足輕重,可有可無。
唉,人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貴,才知道想念,這也才遲了些。
只是,這純粹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痴心妄想。楚楚走的時候,不僅將送她的首飾及銀行卡悉數留下,並且,把家中的鑰匙也扔在梳妝台上。由此看,楚楚是恨透了自己,恨透了這個家,事隔幾年後,她怎麼會好端端的再回到這個地方?這不合常理。
慕白羽陷入了沉思。
「走吧走吧,別看了,」戴玉拉起慕白羽就走︰「就這樣了,趕緊走吧,沒什麼好看的……」
慕白羽也不執拗,再次看到這些詭異的變化,他突然很想知道,這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此人這麼做目的是什麼?
慕白羽扭頭就往三樓走。
「哎,白羽,你怎麼還往樓上走啊?」戴玉拉住不放。
慕白羽依然不作聲。
上到三樓,慕白羽直接進入書房。
「你要干嘛呀?這鬼地方嚇死人了,我們趕緊走吧。」戴玉四處觀望著,走道揚起積塵,她咳了起來。
慕白羽根本不理會,打開久置的電腦。
直接點開監控視頻。
凝神,屏氣。
幾秒鐘後,屏幕上出現了院子的景致……花草,鳥樹,人工曲橋,小溪流水,花牆,電子院門……
「啊,白羽,你裝了探頭?」
嗯。
再往下看,突然,看到一個人影迅速地閃進了院里,急急地往屋里走去。此人低著頭,頭上罩著連衣帽,看不清眉眼,更看不清男女。只是,當身影飄上台階的那一刻,慕白羽覺得,這人的身影好熟悉。
戴玉也驚叫道︰「看上去怎麼像凌微啊?」
慕白羽一下子拉下臉來,喝斥道︰「胡說八道,在這個時間點兒,我當時正在桂林別苑跟她說話呢。」
那會是誰呢?
楓林別墅鬧「鬼」了,這乍听去真有些天方夜談,無法相信,可凌微躺不住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隨意找了一套衣服換上。
開門下樓。
到了一樓,也許是凌微的腳步聲驚動了人。艾姨披著棉襖走出來,見凌微拎著包,趕緊上來︰「少女乃女乃,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去?」
「我睡不著,想出去走走。」凌微笑了笑︰「艾姨你休息吧,沒事的。」
「那可不行,」艾姨一邊伸手穿好衣服,一邊按亮了客廳的吊燈︰「少爺的電話你也听見了吧?少爺交待了又交待,千萬不能讓你一個人外出。老夫人也說,你現在是我們安府的寶貝,是家寶,一點閃失都不許有。這大晚上的,又這麼冷,少女乃女乃,你要是睡不著,我們在客廳坐坐,我陪你說說話?」
「艾姨,我都在床上躺了一天了,腰都睡疼了。我就在院外的小路上走走,一會兒就回來。」
「那,」艾姨遲疑了一會兒,干脆地說︰「那好,我陪少女乃女乃去走走。」
凌微自然不能將艾姨帶去,她轉過身,嗔怪道︰「別叫什麼少女乃女乃,怪別扭的。」
「叫不叫都是,這只是時間問題。等少爺一回來,你就是我們名正言順的少女乃女乃了。」
想著安瀾明天就要到家了,凌微的心里閃過一絲暖流。眼里,不覺流露出一縷溫柔,取笑道︰「誰說你家少爺回來我就成了你們的少女乃女乃?」
「這還用說嗎?你能等,你肚子里的小寶貝也不能等啊。」艾姨將凌微的大衣拿在手上,另一手攙住凌微︰「走吧少女乃女乃,小心點。」
艾姨就像塊粘糕,緊緊地拈在凌微的身上。
這怎麼辦呢?
門開處,寒風撲了進來。嗚嗚的風鳴聲,如一群餓狼在荒原里瘋跑。
凌微打了個寒顫,縮回了身子︰「好冷。」
艾姨將大衣給凌微披上,趁機又勸︰「外頭又下雪米珠了,少女乃女乃,別出去了,路上滑,又冷。」
凌微嗯了一聲,扭頭回樓。
艾姨將凌微送回房,又說了幾句話,然後放心地下樓睡覺去。
凌微在床邊坐了坐,看了看時間,她又站了起來。
加添了一件厚毛衣,又換了一條羽絨褲,凌微穿著一雙毛絨鞋躡手躡腳地下了樓。拉開大門的時候,凌微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身後。
艾姨大約是相信凌微不會再乘夜出行了,所以,艾姨的房門盡管是半掩著的,仍然沒有發覺凌微已經溜出家去了。
擔心驚醒家里的人,凌微自然不敢開車出去。
家離大道,離出租車停靠點有好長的一段路。
夜,好靜好靜,只有寒風獨自為大,在呼呼地吼叫。雪米珠打在雨傘和地面上,劈叭亂響,四周一片銀白。
路面好滑好滑,凌微極小心地走著。現在是晚上八點半,整個別墅區似乎被寒意催眠了,沉陷在黑夜中,只有這一溜路燈,在風雪的安撫下散發出寡淡的光色。
好容易走出山石拱門,凌微站在門下喘口氣。
拿出手機,凌微沉思了一會,還是撥打出去。
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再打,仍然如此。
奇怪,怎麼會關機呢?凌微記得,寧安娣是二十四小時不關機的。原因是因為中國與悉尼有時差,寧靜擔心楚楚打電話回來的時候接不到。
所以從不關機。
這是怎麼回事?
凌微有些著急,腦海里浮現出很多的假設。
一個回憶,很大膽地攥住凌微的中樞神經。
難道,楓林別墅鬧鬼之事及詭異之事,竟然是……
那天晚上,也就是凌微初次回國不久的一個晚上,凌微有應酬,結束後走出酒家已有些醉意闌珊,不知怎麼的,她想和誰說說話。
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凌微習慣地撥打了寧靜的電話。
沒想到,手機關機。再打,仍然是。
凌微苦笑了笑,真是的,想找個人說說話都找不到。
無聊地坐進了出租車。
司機看凌微有些微醉,看上去又不像是本地人,便使出了賺錢的歪門斜道,開著車繞城跑。
一開始,凌微沒注意,頭昏沉沉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有些疼,她微闔著眼,倚在後座上假寐。可突然間,她猛地睜大眼楮,用力拍了一下司機座位,大叫一聲︰「停下!」
「小姐,你……你到了?」
司機疑惑地問。
凌微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大紗,哼了一聲說︰「今晚便宜你了,我有事,不想找你麻煩。提醒你一句,這里是楓林別墅區,不是桂林別苑!」
司機一下臉紅了,期期艾艾地想說什麼。
凌微卻沒時間听,抓起包就跳下車,沖那座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大門跑去。
「寧安娣!您……您怎麼在這里?」
原來,與門衛在交涉的是寧靜!
看到凌微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寧靜有些慌亂,但很快就冷靜下來,淡淡地說︰「微微,你怎麼來這?」
「和人吃完飯,路過,」凌微上前問︰「怎麼了這是?」
「我……我去朋友家坐了一會兒,出來他們就……就不認我了,不放我走。瞧他們問得詳細的,好象我就是個壞人似的。」
寧靜很淡定,但說話斷斷續續的,好象在邊思考邊說話。
寧安娣在楓林別墅有朋友?這讓凌微很吃驚。但來不及多問,上前,很嚴肅地對保安說︰「你們知道她是誰嗎?市委楚付書記你們知道嗎?」
知道,可跟這個穿戴普通的中年女人有什麼關系?
凌微進一步提醒道︰「她是楚付書記的夫人,她來這里看朋友你們也要攔嗎?」
保安們竊竊地討論了一下,覺得,寧可相信也不要得罪,萬一真是呢?自己這些剛進城的農民工可不能把父母官給得罪了。
放行。
凌微挽著寧靜走了一段,仰頭望了一眼有些心神不寧的寧靜,老話重提︰「安娣,你在楓林別墅有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隨後趕緊加了一句︰「我從來沒听楚楚听起過呀。」
寧靜只回了一句便不說話了︰「楚楚怎麼會把這樣的小事都告訴你呢?」
凌微不再發問,只是,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身後那座凝聚著血淚的小樓!
……。
凌微不敢再往下想了,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快,上楓林別墅!」
三十分鐘後,凌微來到了楓林別墅區。
保安,依舊盡職地將凌微攔下。這麼晚了,又是這樣的風雪之夜,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孩為什麼到處亂逛?
「我是16號樓的朋友,16號的主人是慕白羽,華鼎公司的老總。」
這倒沒錯。只是,
「慕總剛離開,帶著他的老婆。」
保安說。
「不可能,你們一定看錯了。慕總夫婦剛給我打電話,說他們在這,讓我過來一趟,有生意要談。」凌微順口胡謅。
言之鑿鑿的保安有些懷疑自己的眼力了,扭回頭問︰「你們是不是也看見慕總離開了?」
另兩位搖了搖頭,不知是說沒看見還是沒看清。
在凌微到來之前,他們正在玩牌消夜。
「那好,小姐你自己進去看看吧。」保安放行。
凌微說了一聲謝謝,進了大門。
沿著通往16號樓的小道,凌微的心情變得很復雜。幾年沒進來了,這里的一切都沒有變化。只是,道兩旁的楓樹長高了許多。
遠遠的,望見那扇熟悉的鐵質鏤空門。門檐下的那盞聲控燈,靜靜地安睡著。雪光,將周邊的環境映得有幾分迷離。
凌微正想往前走,鐵門,竟然無聲地開了。
閃出來一個戴著連衣帽的人!
身後的門,又無聲地關上了。
走出來這個人,低著頭,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根本看不清。
凌微朝前走了兩步,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寧安娣?」
那個人一下子站住了。
依稀中,漫天飛揚的雪米如小蟲子般在在人前人後飛舞。
「寧安娣,是您嗎?」
凌微又喊了一聲,並繼續迎過去。
「是微……微?你……。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真是寧靜!
凌微顧不得路滑,搶步上前,一把摟住寧靜,心疼地低喊︰「安娣,這大晚上的,天氣又這麼寒冷,您到這兒來做什麼?」
寧靜將帽子拉下,露出她那張清秀而憔悴的面孔,回身指了指身後︰「微微,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凌微當然知道,但只能裝作不知道。她茫然地搖了搖頭。
「楚楚離婚前就住在這!」寧靜咬住唇,痛苦地說︰「想楚楚了,我就到這里來看看。院子里,有楚楚親手種的花草,臥室里,有她親手挑選的被子和日用品。可憐我的那個沒出世的小外孫,他媽媽早早就布置好了嬰兒室,小外孫卻無福享用。微微啊,每次我來這,看到屋里屋外的這一切,我的心就疼得沒辦法忍受,我就越發的恨那對狗男女了。」
想起安瀾的話,凌微一邊攙著寧靜往外走,一邊問︰「這麼說,讓慕白羽恐懼的一切,都是安娣您故意嚇他們的?」
安瀾曾將那天在楓林別墅發生的事情告訴過凌微,還說,看著院子里繁茂的景象,看著臥室里奇怪變動,慕白羽被嚇得要命……當時,凌微听完也就算了,沒往心里去。可自從上回在楓林別墅大門外看見寧靜後,凌微開始關注起那件事來。
尤其是今天晚上,當听到慕白羽和戴玉通話時听到的片段,她更堅信自己的懷疑了。
這世界上根本沒鬼,要偏說有鬼,也只能說明怕鬼的人心里有鬼。正所謂心里有鬼才怕夜敲門。
「微微,我先問你,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凌微只能又編謊話了。自從回國後,凌微覺得自己已被謊話所包圍,她恨透謊話了。可是,在這種特定的情況下,她不得不自圓其說︰「我的一個生意伙伴就住在前面的14號樓。今晚她喝醉了,我送她回來。剛從她家出來,我發現前面有個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便試著喊一聲,沒想到真是安娣您。」
寧靜也很精明,她看著滿面緋紅的凌微,笑著問︰「你不是今天下午的航班回悉尼嗎?怎麼沒走啊?」
凌微撫了一下平坦的月復部,很想告訴實情,卻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又找借口︰「臨時有事,近段不準備去悉尼了。」
哦。
凌微生怕寧靜接著問下去,趕緊問︰「寧安娣,您今天是不是撞上那對狗男女了?」
寧靜拍了拍胸口,喘了一口粗氣︰「是啊,快過年了,我更想楚楚了。今晚過來,沒想到會遇上那狗男女!看著他們那付被嚇得魂飛魄散的鬼樣,我真是解恨哪。」
凌微有些不解︰「安娣,當時是怎麼回事啊,您藏在哪啊,他們才沒發現?」
「我一開始進去吧,是先到楚楚的臥室,看見家具上又蒙上了白布,我氣不打一處來,將白布扯了,重新換上楚楚喜歡的被褥。剛把臥室和嬰兒室整理好,我就听到樓下有動靜。我猜是那個姓慕的突然回來了,便趕緊躲進旁邊的客房。慕白羽每次回去,總是在樓下呆著,或者上臥室和嬰兒室看看,很少去其他房間,」
凌微笑著說︰「寧安娣的反偵察能力還挺強啊。」
「什麼能力不能力的,真有那麼大的能力,我能讓楚楚受那麼大的委屈?」
「安娣,這是兩碼事。」凌微的心情變得格外沉重,為了緩和氣氛,她勉強笑著又發問︰「後來到底是誰進去了?」
其實,凌微已心知肚明。
「那個姓戴的壞女人!」寧靜咬牙切齒︰「她闖進臥室,竟然把你的照片給扔到過道上。當時,我真想沖出去一把掐死她!可又一想,她年輕,我已經老了,對打肯定不是她的對手,便忍住。心想,打不過她,嚇也要把她嚇個半死!所以,等姓戴的轉身準備下樓,我馬上輕手輕腳出去,摁亮了嬰兒室的燈,然後又快速地溜回到儲藏室。你不知道,嬰兒室就在客房的旁邊。」
凌微苦笑了笑,哪能不知道呢?一切的一切,都如鐫刻在腦海一般。
「姓戴的看見嬰兒室突然亮起了燈光,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沖下樓去。我樂嚇了,看見姓戴玉的跑進院子里,我又把臥室和嬰兒室的燈給關了。這下,那壞女人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我看哪,她沒死全也死了大半。哈哈哈。」回想當時情景,寧靜開心地大笑。
「後來呢?」
「我想,那姓戴的被嚇跑了,今晚大概可以安寧了。風雪越來越大,我就打算在楚楚的床上過一夜,準備第二天再回家。誰料想,我剛月兌衣上床,听得院外有汽車的聲音。趴到窗門一看,不好,那對狗男女回來了。我一急之下,又躲進客房。在躲進去之前,我故意又把那兩間屋子的燈給打開。隔著門,听著那壞女人膽戰心驚的說話,听見來來去去亂糟糟的腳步聲,我猜,一定把他們給嚇壞了。狗男女在樓上樓下折騰個半天,終于走了。我這才出來,卻撞上了你。」
「安娣,以後別來了,讓那對狗男女發現就有些不好了,」凌微很心酸,偎在寧靜的懷里,動情地說︰「我知道您很想念楚楚,您放心,楚楚很快就會回來的。而且,很可能她會帶著心愛的男人回來見您,從此後,您和楚楚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孩子,謝謝你。」寧靜撫著凌微的小手,咬著牙望了一眼身後,嘆了一口氣,說︰「以後我不會再來了。其實,每次來,我的心情很復雜,替那些花草澆澆水松松土,搞搞屋內衛生,心里覺得楚楚就在身邊,很溫馨。可看到冷冷清清的四周,心里又淒諒的很,想著楚楚在這里曾受的苦難和傷害,我恨不得殺了那兩個人!」
「所以說,安娣,以後別來了。您應該這樣想,正因為拜那對狗男女所賜,現在的楚楚比任何時候都過得好,過得幸福!」
「對,我相信楚楚過得很好很快活。從每次的電話里,我听得出來。」
「安娣,我想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您听了呀,一定開心。」
寧靜凝眸,靜靜地看著凌微那張絕世美麗的面孔,慈愛地說︰「是你的好消息嗎?是不是要和安先生結婚了?假如是這樣的話,這真是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在我的心里,你和楚楚沒什麼兩樣,都是我的親閨女。前段時間我擔心壞了,你怎麼那麼不听話呢,為什麼要拒絕安先生的求婚?」
凌微感到幸福的潮水快將自己淹沒了。
「安娣,不是我,嘻嘻,也算是我吧,安娣不是說我和楚楚是一樣的嗎?」凌微仰起光潔的面孔,伸手接著飄灑下來的雪花,興奮地說︰「楚楚有結婚象了,而且,馬上要結婚了。我听楚楚的意思,她好象懷孕了。」
啊?
寧靜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凌微趕緊扶住。
「真的,這是真的?」寧靜緊緊地抓住凌微的雙肩,突然變得異常有神的雙眸死死地定格在凌微的臉上,「丫頭,這也不許騙寧姨。」
「我怎麼敢騙寧安娣呢?」
「那……。快給寧姨說說,楚楚的這個對象是干什麼的,長得怎麼樣,人品好嗎?還有還有,對楚楚是真心的好嗎?」
凌微笑了︰「安娣,您一口氣問了這麼多,我都不知道先回哪一句了。嘻嘻,楚楚的未婚夫啊,是個世家子弟,家庭很富庶。模樣嘛,高高大大的,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人品不錯,性格更好,對楚楚百依百順……安娣,您還有什麼要問的?」
寧靜眯縫著眼,看著凌微笑︰「听你這麼形容,怎麼像是安先生的模樣啊?」
「安娣您還別說,他倆啊,還真有些相像。」
「假如真像安先生,那我就放心了,」又嗔怪道︰「楚楚這丫頭,這麼大的事情也不告訴我一聲,她還認不認我這個媽呀?」
「安娣,楚楚不告訴您,是想給您一個驚喜。您想啊,當楚楚領著她的未婚夫突然出現在您的面前,您該多歡喜啊?」
寧靜沉浸在甜蜜的遐想之中。
回過神來,寧靜又有些沉悶了,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也不知楚楚有沒有把自己的身世和經歷告訴對方,對方的條件那麼好,我真擔心對方不能接受啊。」
「安娣放一百個心吧,那位先生啊,很愛楚楚,不計較楚楚的過去。我听楚楚說,楚楚把什麼都告訴他了。」
「這真是老天開眼哪,我的楚楚終于苦盡甘來了。微微啊,你也催催楚楚,讓她快點帶男朋友回來,我真想馬上見到他們。」
「快了快了,一切都快了。」
將寧靜送回住處,凌微也不敢多滯留,她擔心艾姨她們會發現。
緊趕慢趕,凌微回到桂林別苑的時候,已是夜里十點多了。
悄悄地打開院門,悄悄地走過院子,當她輕輕地打開大門的時候,驚愣住了。
一樓客廳燈火通明,艾姨揉著眼楮迎過來,輕聲地埋怨道︰「少女乃女乃,你什麼時候又溜出去了?」
凌微抬頭一看,只見安女乃女乃一臉不悅地坐在沙發的中央。
凌微忙走過去,陪著笑︰「女乃女乃,您老人家還沒休息哪?」
上官金珠看了一眼凌微,朝艾姨擺了擺頭,站了起來,說︰「我的重孫子沒睡,我哪敢休息?」
艾姨趕緊離去。
火炮嫂忙端上一杯熱女乃︰「少女乃女乃,快趁熱喝杯熱女乃暖暖身子。」又看了看凌微濕漉漉的棉靴,低聲問︰「你去哪了?老夫人急壞了。」
見上官金珠生氣了,凌微有些緊張,上去挽住老人的胳膊,撒著嬌︰「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白天睡太久了,晚上睡不著。我本打算就在院外走走的,沒想到走遠了,在路口遇上了朋友的媽咪。我們就多聊了幾句,等我送她回家再回來,時間就晚了。」
上官金珠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依舊不開心︰「這麼冷的天,下著雨雪,路又滑又這麼晚,怎麼能出去呢?艾姨也是,她失職了,我要扣她的工資!」
「女乃女乃,這都是我不好,是我偷溜出去的,不怪艾姨。」凌微搖晃著上官金珠的手臂,繼續撒嬌︰「您老人家要罰就罰我吧,是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亂跑了。」
上官金珠也沒打算真生氣,見凌微嘟著小嘴,一付乖巧可愛的樣子,她早就堆下笑來,說︰「下次再亂跑,女乃女乃真的要生氣哦。」
「女乃女乃不生氣哈,乖,听話,生氣就不漂亮了。」
上官金珠終于哈哈笑了起來,指著凌微,對端來甜品的艾姨說道︰「真要命,我想跟她生氣也生不起來。這鬼靈精太討人喜歡了,比小瀾還強。」
見女主人笑了,艾姨放下心來,也笑︰「老夫人是看孫媳,越看越歡喜。老夫人,您是有福了,孫少爺那麼有出息,孫媳又這麼討人喜歡這麼孝順。」
上官金珠一臉愜意的笑容,將凌微按坐在沙發上,吩咐道︰「微微啊,趕緊把補品吃了上樓睡去,明天小瀾就要到家了,你可要養足精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