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顏昭儀雙眼一亮，可很快就黯淡下來，怒道︰「你想的輕巧，本宮又豈沒想過？只是程氏與陳氏為營，本宮送去的婇月根本就近不了程氏的身。表面上程氏還去請賢妃，把婇月換成了她的貼身尊等宮女，實際上卻是變相的把本宮的人空擱置著！」
程氏看起來傻里傻氣無知淺薄，能夠想起防備婇月，還想出換人的法子，一定是有陳氏在後面教著。婇月不就說陳氏也指了個宮女給程氏，這宮女立馬就作了程氏的貼身宮女，如此根本就是專門防著婇月！
顏昭儀越想越氣，粉拳捏的死緊，咬牙切齒道︰「可惡！陳氏和程氏如此作為，眼里哪還有本宮！本宮決不能把此狐媚留在宮中！」
趙美人忙跟著說︰「娘娘英明！宮中時日還長久，日後但有娘娘在，就絕不會讓陳貴人如此囂張！」
顏昭儀聞言冷冷一哼，轉身，艷紅雙唇魅惑輕啟︰「如此，還用你說麼？」
申容華和趙美人抬眼，見顏昭儀傾國之貌上殺肅橫生。
這些天，清歡殿里來訪的人實在太多，如曦應付不過，只得呆在內室以身子不適托避而不見。
于是宮中馬上又有流言四飛，說什麼新封的陳貴人不僅高傲而且還自視清高，不知使了什麼法子迷惑著皇上，眼下就持寵而嬌！
如曦听到程瑩帶來的流言時，立刻知道自己已成了後宮眾人關注的焦點，形象還被如此抹黑，更不知又招惹到多少人的嫉恨。
如曦心里傷心不已，上午去給魏皇後請安又是不見，回來就悶在內室里終日哀怨。
夜里，大雪仍未停，窗外寒風凜冽。
暖暖的燭光下，嵐婷服侍著如曦卸妝，小心的替如曦將盤著的發髻放下來。
一襲紅色錦睡的女孩端坐梳妝鏡前，如墨長發被散開垂放在胸前兩側，柔柔軟軟的很是好看，銅雀鏡里，縱然素顏也依舊清秀漂亮。
嵐婷見如曦皺著眉頭一語不發，擔憂問道︰「小主，您的神色不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嗎？」
如曦搖搖頭，涼涼回答︰「嵐婷，我今日一天心里都不痛快，總覺得什麼東西在心里壓的慌！」
「小主可是身子不舒服？」嵐婷馬上緊張起來，大聲說︰「那不行，奴婢得去太醫院喚太醫來替小主瞧瞧！」
「不是！」如曦忙擺手搖頭，心里更為煩躁，「我身子好的很，沒有什麼毛病可瞧。」
「那小主，您是不是因為今日饒仲初所傳皇上之事？」嵐汐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可是奴婢不懂，小主是皇上的嬪妃，按理說皇上肯約小主見面，小主應該十分高興才對啊，怎麼您倒是這般的不適？「
就好像極不情願見著皇上般，當然，這話嵐婷自然不敢輕易說出口。
「嵐婷，我吩咐宮里眾人不得在外頭宣揚此事，你大概以為我是不想太張揚吧？」
嵐婷點頭︰「是，奴婢確是如此想的，因為小主您一向懂得謹慎收斂。」
「是嗎？」如曦苦笑，「那若我說我那樣做並不是單因為那個原因呢？」
「這……」嵐汐疑惑不解，接著問︰「那小主又是因為何故？」
「我……」如曦咬咬牙，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半晌才豁出去般凝重道︰「因為，因為我不想引起皇上的注意，我只想平靜的在宮里活下去，我不想侍寢，我更不想承皇上的寵愛！」
「什麼！小主您……！」嵐婷聞言嚇了大跳，只覺如一個晴天霹靂砸在頭上，撲通一聲重重的跪倒在如曦腳下。
如曦驚訝下忙要拉嵐婷起身，無奈嵐婷就是不動身子。
「小主，你此話以後萬萬說不得啊，這可是殺頭的死罪啊！」嵐婷眼眶里含著淚，緊拉著如曦腳邊睡裙擺勸著︰「小主乃天子嬪妃，那這一生便生是皇上的人，死也是皇上的鬼，小主怎麼還能說出不想侍寢的話？小主您就听奴婢一聲勸，以後就在宮里頭收了心，好好的伺候皇上吧。努力爭得皇上的喜愛，為皇家承續血脈，也為小主陳氏家族帶來榮耀。如此才是小主身為妃嬪最好的選擇啊！」
「我知道，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嵐婷，我根本就對皇上無情，我……我進宮前已有了愛戀之人！」眼中有淚，如曦倔強的說出這句話，低下頭，縴細的身子在燭光下格外柔弱。
如曦怎能騙自己，她早已在十一歲初見的那年夏日的竹林里，將那個叫林羽的青衫少年藏在心里。
「小主！」嵐婷臉色大變，聞如曦所言身子頓時癱軟在地，腦里繃著的那根弦幾乎就要斷了。
半晌，嵐婷才嘆口氣幽幽的說︰「小主，您可知‘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小主剛剛這番話是對皇上的大不忠，若是讓皇上知道了，不但小主會自身不保，就是小主心里的那個人也會萬劫不復，而小主陳氏一門也會有大鍋啊！小主，難道您真的可以置家族滿門于不顧嗎？」
如曦聞言身子一震，蒼白容顏更無血色，松手也不拉嵐婷了，通紅的雙眼空洞的望著燈台不斷跳動的燭焰，恍如被抽盡了全身精力。
「侯門一入深似海，侯門一入深似海……」
一陣沉默，如曦傻傻點頭，苦笑著輕聲呢喃︰「你說的對，嵐婷，你說的對，我就算可以不為自己考慮，也不可不為鄧氏滿門考慮……」
……也不可不為，他考慮。
短短的幾句話，女孩哽哽咽咽，說完後臉色無奈絕望到嚇人，仿佛寥寥幾句話，已用盡她全身力氣。
「小主……」嵐婷有些擔憂，「您沒事吧？」
窗外，寒風蕭瑟，凝雪在輝宏華麗的宮牆頂上鋪了厚厚一層，白茫茫的一片，一點兒縫隙也不剩。
宮窗之下，清歡殿內室之中，雖有炭木燃燒取暖，又有炕榻提溫，可依舊讓里面的人覺得天氣太惡劣。
早春的寒夜啊，還是太過漫長，讓人寒透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