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你的心意姐姐心領了。」如曦勉強笑笑，搖頭拒絕，「只是我找你程姐姐有些極重要的事，這點冷不算什麼。」
「那怎麼行啊！」柏菀晴大聲說︰「姐姐您已凍得牙齒發顫了，還站在這里，不凍出毛病來才怪！」
如曦黛眉輕皺，只倔強的搖頭並未回答，只是眼眸中一抹受傷隱隱于底，惹人心憐。
瑩瑩，你我姐妹一場從來不分你我，難道今日你竟真要為皇上對我的親近，而毅然將我拒之門外，任我在院中受盡寒風逼凌？
你又可否理解，在皇上的親近面前，我的害怕與恐懼，我的無奈與傷心？
如曦越想越難過，只覺內心委屈不已。
誰知這時，琦洛歡喜的從里面出來，激動喊道︰「小主，瑩小主讓您快快進來！」
如曦聞之一喜，馬上對柏菀晴匆匆道謝後，急忙進了內殿。
「陳姐姐！唉，這時怎麼回事？」
柏菀晴望著如曦激動的背影十分不解，搖搖頭回了自己宮里，打算去向主位蘭充容請安。
「瑩瑩，你是在跟我生氣嗎？」如曦站在內殿暖榻邊，望著彎著身子在暖榻上的女孩，緊張微微的問︰「你是在跟我生氣，真的是在跟我生氣嗎？」
程瑩聞言，彎著的身子半晌未動，轉過頭，白皙清秀的臉龐上滿是淚水，哽哽咽咽的捂著嘴哭著。
「瑩瑩！」如曦慌了，急忙上前將程瑩抱在懷里，眼淚也跟著掉下來，「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瞞著你，你別生氣，別生氣！」
可是若非因為元慎是皇上，他不願被別人知曉，如曦又怎會不告訴程瑩一切的事？
如曦真的好想告訴程瑩，從年少相似至今，她又何時真正瞞過程瑩什麼？
程瑩眼淚掉的更歡︰「我不是氣你，如曦，我真的不是氣你，我只是難受……感覺心里好難受……」
那一刻，當看到元慎那般珍惜的擁著如曦親吻，程瑩只覺得自己的心仿佛是要碎了。
她怎會生如曦的氣呢，姐妹多年如曦的性子她最清楚不過，如曦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
「難受？」如曦哽咽︰「那你難受什麼？是難受看到皇上與我親近嗎？你說你第一眼就對皇上心生愛慕，所以你現今對我的冷落不理，是埋怨恨我奪走了你的皇上？」
瑩瑩，你只見了元慎對我的溫柔擁吻，你有為何沒見我臉上的絕望與不安？親如姐妹，難道你真的如此不懂我？
程瑩邊哭邊搖頭，將如曦凍的通紅的手抱在懷里，哈著熱氣想讓如曦的手暖和起來。
望著程瑩的舉動，如曦越發不解，一把扣住程瑩的肩讓她的視線對著自己。
「瑩瑩你好好看著我！」如曦焦急之下說話不再溫柔，「你說！你既不氣我，那你在難受什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程瑩搖著頭想躲避，卻被如曦死死按著不能行動，無奈之下，只得抱著如曦哀哀痛哭。
「瑩瑩！」如曦見狀心如刀割，她大概已經猜到瑩瑩因何而難受。
將門出身的千金少女，身上並沒有文官小姐的小心眼嫉妒心，瑩瑩心底單純是絕不會跟她吃醋的，一切只會盼著她好。
既如此，瑩瑩還會覺得難受的理由就只有一種了，是女兒家那顆初戀之心，在親眼看見自己傾慕喜愛的對象，擁著別的女子入懷時，碎成了粉末。
程瑩仰著哭花的小臉，哀哀淒淒仿佛求救的望著如曦，眼神帶著從未有過的傷痛。
「如曦，你說，難道帝王的感情真的不能單一嗎？難道嬪妃的愛情歸宿，真的只能和後宮如雲的女子分享同一個男子？如曦，如曦，你最最聰明了，你說啊！」
搖晃著如曦的肩，程瑩哭的不能自己。如曦這才知道，瑩瑩平日笑言對皇上的喜歡竟是真的，而且已經如此深厚。
「瑩瑩，既已身為天子嬪妃，你真麼還能做專情之夢？」苦笑著，如曦不得不殘忍的對程瑩說︰「君王之恩比之雨露，唯均衡廣布才能後宮有序，才能百官有定，才能國家永和啊！」
「是嗎？」程瑩吃吃著笑，卻比哭更難看，輕聲呢喃︰「如曦，我真的沒有怪你的意思。在第一次見著皇上時，我就知道自己對皇上的愛慕絕對是一個悲劇，皇上是天子啊！我怎麼可以奢望，怎麼可以想著……」
「瑩瑩！」如曦眼淚短線，將程瑩抱得更緊，想以此溫暖她冰涼的身子。
少女之心，哪里不曾懷有一個絢麗多彩的真愛夢，只是一朝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夢破滅，怎讓女孩不痛徹心扉？
程瑩離開如曦的懷抱，眼光朦朧的望著如曦，小心翼翼的問︰「如曦，我們是好姐妹嗎？」
如曦重重點頭︰「雖無血緣，卻有真心。雖有分離，心卻不疏。」
「今既重逢，上天眷顧。」程瑩破涕為笑，緊緊拉著如曦的手︰「但願我心，不違你意！」
相互凝視良久，兩姐妹再次緊緊相擁，淚水打濕了彼此的肩頭，寒冷卻不再依舊。
如曦又是放心又是感動，哽咽的抱怨著︰「你這二姐兒，你，你幾乎要嚇死我了！」
程瑩心情也與如曦一樣，僅管此刻什麼都沒有，心里單純干淨的愛戀也被殘忍打破，但是有好姐妹在身邊時時相伴，何事不得過？
又撅著嘴︰「我可是心痛欲絕，我可是深受打擊，你還要抱怨？」
如曦聞之不再作聲，靜靜望著程瑩。
程瑩被如曦的目光望的雞皮疙瘩起一聲，抽抽鼻子，囁囁嚅嚅問︰「陳……陳貴人，你作什麼這般看著賤妾？」
「日子過得太舒坦是吧？」如曦狠狠一瞧程瑩腦門，痛的她齒牙咧嘴。
「是你自己突然盯著我看嘛，跟只木魚言似的！」程瑩委屈，「還不讓人說了……」
「瑩瑩，」如曦突然笑著揉揉敲過程瑩的額，不再調笑，而是緩緩正色說︰「你要記著，從今往往後我倆不再是單獨的。而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恩我才有寵，你寵我才有恩。我本已打算永寂宮中，現今看來是不行了。不過我想讓你知道，以後宮中歲月悠悠，無論如何時過境遷，人心不測，你我恩寵，絕不會分了彼此……」
如曦說完微微一笑，干淨清秀恍如一道明媚的初陽，直直照進女孩泛酸的心房。
「瑩瑩，好姐妹就是好姐妹，你若有情，我就有心。」
「如曦，你若有心，我就歡喜了……」
程瑩眼起水霧，帶著滿足而感動的笑撲進如曦懷中，緊緊抱著嚎啕大哭。
多年後，當已垂垂老矣的如曦靜臥于床榻，追憶起少年往事時，歷經轟轟烈烈早已漠然的心依舊會顫抖。
初入宮廷的少女時代，那個總是愛哭的將門小姐把嚎啕的哭聲留在她心里，溫暖了以後宮中突然沒有她相伴的幾十年寂寞時光，讓如曦在落落余輝中仍有一絲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