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一個比一個不能喝某家居然還對他們抱有過幻想,真是好傻啊。」
看著醉醺醺的柳雲和荊如意,月東神叫苦不迭。
月下臨窗,三人坐在西坊血窟最名貴,此時卻一片狼藉的雅間里,推杯換盞。
「我就知道,你玉面龍陽,堂堂弱水宮的少主,豈會讓那幾個正道的蠢貨爬到頭上。荊兄如此低調隱忍,想來是志向遠大。」
「江兄言笑了。如意哪有什麼志向。」
「荊兄這麼說,可是不把我江某人當兄弟?」
「既然是兄弟,那在下也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別說是小小的請求,便是天大的要求,江某人也應下了。」
「那好江兄可不可以別再喚我玉面龍陽了?」
「來,先滿飲此杯再說。」
月東神抱著雙臂,冷眼注視著從相互試探直到稱兄道弟,卻始終未能進入正題的柳雲和荊如意。
借喝酒為名勾心斗角耍些花花腸子,這絕對是對美酒的玷污。奈何月東神很好奇柳雲來找荊如意的目的,也好奇荊如意為何要在大禪頭寺當眾示弱。
數巡過後,荊如意雙頰浮起淡淡的紅暈,不勝酒力,這一回倒是真的。而柳雲戴著怪臉面譜,喝得再多,也看不出是醉是醒。
「荊兄啊,你這般隱忍,莫非有忌憚之人?」
放下酒盞,柳雲沉吟著問道。
「江兄何出此言?」荊如意不置可否。
「以荊兄入魔八重的修為,以及神乎其技的武學造詣,若是真打起來,又豈會讓天空禿驢和白山河都拖到三十合。江某敢斷定,荊兄這般,是故意做給某個人看。先被天空和白山河戰到三十合,又莫名其妙的給那柳雲散發壽星貼,以此來顯示荊兄的無能和魯莽。」柳雲道。
月東神暗暗點頭,對于柳雲識斷人情之術,月東神向來很佩服。
荊如意神色微微一變,看向柳雲時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殺機,轉瞬即逝。
「罷了。」荊如意重重拍落酒盞,雙手一攤︰「既被江兄看穿,如意還有什麼話可說。如意這麼做,的確是有所忌。只是不知,江兄和月兄深夜前來究竟有何貴干。」
柳雲腦中閃過數個念頭,放棄了他來前準備的說辭,臨時起意道︰「荊兄不說我也能猜到,荊兄所忌之人定是弱水宮另一名少主。荊兄雖說才華橫溢,可比起那人來,恐怕還差上些許。荊兄這趟來齊京,混入大禪頭寺,原本是想搶下量心尺建立奇功,只可惜功虧一簣。為了不讓那人生忌,方才故意示弱。」
隨著柳雲娓娓道來,荊如意臉上的醉意逐漸消退,又驚又疑,直到柳雲說完他才長吁口氣。
「真難想象,一個區區山野邪道世家,竟能出江兄這樣的人才。先前江兄大鬧石中嶺,擾亂東南域,屢出驚人之舉,如意只當是江兄運氣好。今曰一見,才知並非僥幸。」
荊如意這番話發自肺腑,柳雲也無愧消受。
除了郎無病所提供的有限消息外,以上一切皆是柳雲察言觀色,根據荊如意在大禪頭寺的所作所為,在剛剛一瞬間推斷而出。
「荊兄過獎。卻不知荊兄對于將來繼承弱水宮宮主之位,有幾分把握。」柳雲話鋒突然一轉。
荊如意一怔,隨即猛一拍桌子,怒道︰「宮主正當盛年,江兄這番話好生無禮,是何道理!」
「未雨綢繆,永遠不嫌早。」柳雲抿了口酒水,不緊不慢道︰「荊兄啊,你莫非還不知道一人為王千人陪葬的道理。等到那天,你爭奪宮主之位失敗,莫說弱水宮,怕是整個東南域都沒你的容身之地了。退一萬步說,即便你無意競爭,別人也不會因此大發慈悲的放過你。」
「某家贊同。」月東神舉杯。
「江兄的意思是」荊如意一臉迷惘。
這小子,還真能裝傻充愣。
柳雲心中暗道。
「先下手為強。」柳雲喝完盞中酒,淡淡說道。
「這」荊如意面露猶豫,遲疑道︰「他未不義,我卻不仁。不可,不可,他平曰里雖咄咄逼人,常常當眾輕辱我,可他畢竟是宮主之子,天一境的天才,我弱水宮排位第一的少主啊。」
「荊兄,當斷不斷其必自害。你莫非真想在未來的某一天,被趕出弱水宮,做那喪家之犬?你若有意競爭宮主之位,我當助你。」
荊如意身軀一震,面色變幻不定,最終沉如止水,似被柳雲說服。
「你如此幫我,對你有什麼好處。」沉吟半晌,荊如意問向柳雲。
「荊兄啊,對如今的你而言,是宮主之位重要,還是那量心尺重要?」柳雲不答反問。
荊如意深深看了柳雲一眼。
「我欲取量心尺,也不過是為了博取宮主的嘉獎。」
「那我也不妨告訴荊兄。江某人不為別的,只為那柄量心尺。」柳雲道。
月東神端起酒盞,掩飾住眼中的古怪。
「原來如此。」荊如意面露了然,又問道︰「可你奪那量心尺,和我當宮主,又有何干?」
「荊兄,不知陳平和胭脂飛可在血窟?」柳雲問。
「在。」荊如意也不隱瞞。
「那他二人應當也知道我在此處。」
「十有**。」
「他們可是那位少宮主的人?」
「什麼事都瞞不過江兄呵。」
「那就好,荊兄且听我此計。」柳雲笑了笑,湊到荊如意耳邊。
「如此這般。」
荊如意瞳孔陡縮,一臉震驚,此前的掩飾、偽裝蕩然無存,便連一旁的月東神也是手腕一抖,晃出幾滴酒水。
「不知荊兄意下如何。」
起身,柳雲舉著酒盞憑窗而立,靜等荊如意答復。
荊如意陷入沉默,月東神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
樓下是人聲鼎沸,狎醉嬉笑,樓上卻是一片死寂。
過了許久,荊如意長舒一口氣,微微一笑︰「江兄真是大魄力。如意突然懷疑,江兄是不是某個隱世魔門的傳人。區區邪道世家,是不可能培養出像江兄這樣的人物。」
「荊兄以後便知。」背對荊如意,柳雲不置可否道。
「不過,如意又憑什麼相信江兄所言是否屬實。」荊如意也站起身,走到柳雲身邊。
「我不用讓你相信。對你來說,只能賭了。就如同我賭荊兄斷然不會錯過這等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樣。」柳雲道。
「也罷。」荊如意一直擰著的眉頭終于舒展開,笑了笑道︰「那我便賭上這一回。」
「好,不愧是玉面小郎君。隨江某來。」
柳雲撫掌大笑,身體略向前俯,一個閃身破窗而出。
荊听到「玉面小郎君」五字,荊如意俊臉一僵,黑著臉緊隨柳雲之後躍出窗外。
「越來越有趣了。」
月東神戀戀不舍的放下美酒,燭光變黯時,他的身影也消失在血窟五層。
三人剛離開血窟沒多久,又是兩道身影從血窟中掠出,一男一女,正是弱水宮埋藏在齊京的兩顆暗子——陳平夫婦。
三前兩後,五人繞開西坊,匿藏于夜色之下,直奔東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