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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的御書房,唯一軒轅玨清越如泉的聲音回響。

「依照大師所言,臣與大師一致認為,治國之道,在于富民。民富則易治也,民貧則難治也。」

軒轅帝靜听其言,間或問了句︰「為何?」

軒轅玨薄唇輕輕牽起,警語如珠串︰「其由蓋為畏之一字。民富,則安民富則安鄉重家,安鄉重家則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則易治。民貧,則危鄉輕家,危鄉輕家則敢凌上犯禁,凌上犯禁則難治。」

「易治,國則常安;難治,國則危亂。」

軒轅玨認真地說著,對于治國之道,信手拈來,姿態從從容容,其話知微見著,其心可見一斑。

軒轅帝也非昏君之流,認真揣摩出軒轅玨語中真意後,精光矍鑠的虎目,久久逗留在軒轅玨身上,不曾移開半分。

密探所報,眼前之人確與寺中大師單獨交流多時。寺中大師一心向佛,悲憫天下萬民,此番為民之語,此番治國之道,由雲游四方知萬民之苦的大師說來,確是很有可能。

軒轅帝靜靜地听著,軒轅玨的話,與那密探所報,出入不大。是以,軒轅帝滿意點頭,待軒轅玨話落,睿智地接下︰「是以,善為國者,必先富民,然後治之。王爺用意可是在此?」

雖是問句,軒轅帝卻是說的十分肯定。

軒轅玨點頭︰「皇上聖明。臣正是此意。既已知富民之重,施行之事,亦迫在眉睫。至于施行之詳細舉措,臣相信,皇上心中定有考量。臣便不班門弄斧,布鼓雷門了。」

「王爺謙虛。」軒轅帝不明所以地贊了一句。

「分君之憂為臣之本分。皇上抬愛,容臣隨心所欲,體臣顧全大局之心,諒臣暫緩敬茶之禮,是臣之幸。臣不敢承謙虛之美名。」

軒轅玨平靜地回了一句。

楚華容站在他身後,低頭死死抿唇,克制想要破口長笑的欲。望。

軒轅玨說得有聲有色,有理有據,若非她一路與軒轅玨同行,若非她明確知曉軒轅玨上華嚴寺的目的為何,她定然也會被軒轅玨欺瞞過去。

仔細听著軒轅帝因著軒轅玨稱贊,而帶上笑意的話語,楚華容嘴一扯,忽而覺得,軒轅玨太和自己口味了。

一番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真的大抵軒轅帝心中早已有數,如出城的目的為華嚴寺一事;而假的……

楚華容死死抿唇,抬頭看了眼擋在她身前的男子,心中好笑。他說的那番假話,便是軒轅帝疑心重重,與寺中大師查證又如何?

那大師說了幾句平常心,與富民治國之事掛鉤確屬牽強,但,平白落下的美名,誰會推拒?

且,軒轅玨說的,雖是利民之事,但歸根結底,也是為軒轅帝鞏固江山社稷,如是一來,軒轅帝算是得了天大的便宜。

一邊大師不會推拒,出賣軒轅玨;一邊軒轅帝得了便宜,疑心降至最低。

其結果……

楚華容靜靜听著軒轅玨不著痕跡地夸贊軒轅帝,亦不著痕跡地為自己開月兌,用力吞咽了下津液,死死壓抑胸中笑意。

軒轅玨那話一出口,就算軒轅帝想責備,都得好好考量幾分了。

畢竟,軒轅玨講明了,他是因國因民而忽略了禮制,而這份隨意的心態是你縱容的,而你又是一個大度的皇帝,肯定能體諒他的做法。

這體諒了,責備之語,自然是沒有的。

但從軒轅帝開口的第一句話,明顯能听出,他對軒轅玨擅自出城一事十分不滿,抬出太後久等一事,也只是為尋個責備軒轅玨的突破口而已。

卻不想軒轅玨以大義之名,以治國之道給堵了回去。

此番一來,軒轅帝不僅不能責備軒轅玨逾距,還得夸贊軒轅玨高義。這與軒轅帝的本意,可是相去甚遠呢。

還有便是,夸贊便算了,沒準軒轅帝本人還覺得,自己理當夸贊軒轅玨。畢竟那番發人深省的言辭,非厚積不能薄發,非博學不能出口。而他卻毫不費力地從軒轅玨口中得到,合該是賺到了……

時光悄逝。

愈是思索,楚華容愈是覺得,本意責備卻要夸獎,本意懲罰卻要安慰,這癟,軒轅帝是吃定了,還吃得開開心心。

緊抿的紅唇控制不出地朝兩邊牽起,楚華容暗笑不止。

而另一廂,明亮的燈火中,軒轅帝在軒轅玨後下之話落後,虎目微閃,心中幾番衡量之後,按捺住心中原想借機懲罰軒轅玨的心思,反口說道︰「王爺一心為國,朕心甚慰。」

軒轅玨垂頭,謙和一笑,再將軒轅帝的後路堵死,「皇上聖明。只不若,禮不可廢,令太後老人家空等,確是不妥。待離了御書房,臣定當攜妻出入慈寧宮,向太後賠不是。」

楚華容止笑,暗暗挑眉,主動將錯處挑明,讓軒轅帝有借口懲罰,軒轅玨這是在鬧哪樣?

下一刻,軒轅帝的話,便解開了楚華容的疑惑。只听他抬手止住軒轅玨的自責之詞,大度能容道︰「王爺多慮。太後是明理之人,自當理解王爺的做法。」

「王爺一番行徑,無從挑剔。朕便做主,就免了賠不是一事,只那敬茶之禮,卻是不能免的。」

軒轅玨適時應聲︰「謝皇上體諒。臣定當如實告知太後,以消太後心堵。敬茶之禮,確是不能免。」

說罷,軒轅玨視線微移,看向那緊閉的御書房房門,似欲透過那密不透風房門,窺視外面的天色。

須臾,他收回視線,在軒轅帝若有所思的眸光下,彬彬有禮道︰「不知皇上是否還有要事商談?若是沒有,臣欲就此離去,前往慈寧宮。」

軒轅帝先是沉默,旋即再次大度抬手一揮,便是放人。

楚華容眨眼,忽悠完帝王就直接開口走人,連個借口都不找,這樣也行?

疑惑間,軒轅玨已然躬身告退,轉身時瞧見楚華容微愣的身形,狹長的鳳眸,一抹清淺的笑意浮現,月牙袖袍下的指尖,微微移動。

楚華容立時收回游弋的思緒,腳步一抬,便欲隨軒轅玨離去。

「皇叔且慢——」

一旁從中學習了半晌的軒轅祺,見軒轅玨與楚華容兩人雙雙離去的背影,陡然回神叫喚住兩人。

軒轅玨凝眸止步,轉身看向軒轅祺,輕言道︰「七皇子?」

軒轅祺張了張口,想問楚華容,她到底能否拯救四皇兄。只那話到嘴邊,全身陡然被一道若有似無的眸光鎖定。

勿需回頭,軒轅祺便能從那視線傳來的方位判斷出,那眸光的主人,是他的父皇。

軒轅祺頓了頓,忽而轉身看向軒轅帝,請辭道︰「父皇,兒臣還有要事在身,欲先行告退,還請父皇準許。」

軒轅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他身後的孫公公,恭恭敬敬地垂首立著,听了軒轅祺的話,那粉白的面容上,一片不解。

這七皇子方才還鬧著要見皇上,這不過片刻,怎的就改口,急欲離去了?而今晨南楚三皇子可是在朝中大肆宣揚四皇子有救,且醫者便在這殿中……但皇上,怎的閉口不談四皇子一事?

孫公公白臉悄然皺起,不著痕跡地瞄了眼軒轅帝,又瞄了眼軒轅祺,不期然覺得這皇上與七皇子的做法,果真令人費解。

軒轅帝無暇顧及一個太監的心思,盯著軒轅祺的眸光,若有所思。顯然也是對軒轅玨忽然轉變的態度,有所疑惑。

「父皇?」

久未得回話,軒轅祺試探地喚了一聲。

軒轅帝回神,「去吧。」

這一舉動,倒是坐實了軒轅玨與楚華容先前的猜測。這帝王,果真是不想救軒轅禛的。

召他們入御書房,該是僅為敬茶延遲一事。

至于為何是那軒轅祺出城迎人,想來該是恰巧軒轅祺入宮被軒轅帝隨意驅使而已。

如斯一想,對于軒轅禛的病,楚華容倒是有了另一番想法。

幾人心思各異,在軒轅帝的準許下,一同退出了御書房。

那一直坐地旁觀的南元清,見心憂之事並未發生,心中疑惑之余,也跟著幾人一道退出,一言不發。

那溫和的面容,少有地凝起。

一行幾人漸漸遠離御書房,直到御書房的燈火再也瞧不見了,直到那寬闊的宮廷甬道僅剩四人與一名領路太監時,楚華容忽然發話︰「軒轅祺,你剛才怎麼沒問?」

他一直急著知曉她的答復,在御書房外幾次被打斷便算了,御書房中竟能隱忍多時。

她原以為,照著他的性格,合該是一如房門,便央求軒轅帝質問她,以帝王的威嚴威懾她發話。

先前,他一直急著闖御書房,也該是出于此目的。

但他最後放棄了。

其中緣由……

楚華容好奇地看著軒轅祺,後者眼神閃爍了下,隨後落寞道︰「阿容,你到底能不能救四皇兄?」

低落的語氣,儼然沒抱什麼希望。而那無意識的稱謂……

南元清暫且壓下心中疑惑,看著身體瞬間繃緊的好友,斂眸掩飾住眸中的笑意。

縱使南楚地處偏遠,但皇朝七皇子的大名,他依舊如雷貫耳。每年來朝納貢回去的使臣,口中談得最多,便是這七皇子的事跡。

生殺予奪,一切隨心。雖是翩翩少年郎,但那惡劣事跡,著實不少。

火燒畫舫,只為一顆帶有瑕疵的夜明珠污了他的眼;賤視百姓,只因那粗布麻衣擦傷了他的手;劍對後宮貴妃,只說一句,那濃重的脂粉味太過嗆人……

便是如此,他的喜惡卻依舊全無預兆可循。譬如上一刻他還厭視百姓的粗布麻衣,下一刻,卻又能褪去一身華服,著一身破爛衣裳到街邊行乞……

言行反復無常,無跡可尋。著實令皇朝官員頭疼不已,唯恐擔憂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便惹怒了這行事作風縱情肆意的軒轅祺。

便是他們的南楚使臣,也吃過不少虧。礙于顏面與國之實力,多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辦法,息事寧人了。

而如今,便是這樣一個不知喜為何,不知惡為何,對女子視若敝屣的一個皇子,竟在他眼前失神地喚住自己的皇嬸……

南元清眼中的笑意漸漸消散,直覺自己今晚窺探了皇朝諸多秘辛。

思及此,他抬手朝軒轅玨一拱手,道︰「幸皇朝皇帝並未因舍弟無狀而怪罪王妃,在下終能安心。」

軒轅玨點頭應聲,也為自己先前的責問道歉。

南元清搖搖頭,示意他並未放在心上,隨後他拱手,直言道︰「如今天色已晚,在下便不陪爾去慈寧宮,先行回去了。」

後下之事,與他無干,與他的南楚無干,他無權參與,也不好參與。

「慢走。」軒轅玨知事點頭。隨後命那領路的小公公直接帶南元清出宮,而他們自己則自行朝慈寧宮前去。

月明星稀。

宮燈晃動。

軒轅玨精致的眉眼,在那晃動的宮燈中,朦朧了幾分。他凝視著親昵喚住楚華容名字卻絲毫不自覺的軒轅祺,神色不明。

楚華容不覺軒轅玨的異樣,再次听到軒轅祺的問話,心中早已有了一番思量的她,如實說道︰「很難。」

言外之意,有救。

軒轅玨早有心理準備,是以對楚華容的答案,也不驚訝。倒是才剛從失落中回神的軒轅祺,直接愣住,不可思議地看著楚華容,艱難道︰「你的意思是……是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這話有點繞,但也不難懂。楚華容點頭,對于軒轅祺,下意識地沒去找理由搪塞︰「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給我時間。」

軒轅祺傻了。

楚華容嘴一扯,對軒轅祺又驚又喜的表情,視若無睹,反倒是執著于方才的問題︰「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為什麼在御書房中沒有跳腳?」

要真急著知道,在御書房中,早自己問了,抑或著,早就催促著軒轅帝質問了。

軒轅玨同樣疑惑。

半晌,軒轅祺處在呆愣中。

樹梢上的明月藏進雲中,又從雲中飄出。星光閃爍,璀璨了黑夜長空。

楚華容招手示意軒轅祺回魂,後者回神後,眼神依舊茫然片刻,方才有了焦距,憶及楚華容的問題,軒轅祺抿唇,干澀地吞咽了一下,遲疑著說道。

「我……我原以為,你該是沒能力的,就不讓你在父皇面前丟臉了。」

這情景的設想雖是合情合理,卻著實有些欠扁,楚華容嘴一抽,瞪著軒轅祺不說話。軒轅玨微默。

然軒轅祺的下句話卻是︰「而若是你有能力,在父皇面前點頭了,便是欺君之罪。」

楚華容一怔。

------題外話------

O(∩_∩)O~謝謝斐斐和pzh的花花,琉璃的評價,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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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元旦,大家新年快樂~嗯,馬年一起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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