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昶王府。

上至三品官員,下至黎明百姓;貴如富商巨賈,貧如寒門士子,各色人物粉墨登場,絡繹不絕。

得了喜帖的,意得志滿地被迎入昶王府中奉為上賓;其余未有資格入府的,譬如那些滿懷憧憬而來的布丁與寒士,王府門前的百桌流水席,便是他們的駐足之地。

百桌流水席,大排長龍。

放眼望去,幾近佔據了整個街道。換上一身紅衣的鬼手立在王府高牆之上,放眼四望,一張小嘴都咧到耳根子去了。

粉女敕女敕的小臉,因著興奮,顯得尤為紅潤。

小小的腦袋瓜低下,往近處看,便瞧見岐飛指揮僕婢合理擺放桌椅,置備酒席的身影。

那忙忙碌碌的樣子,看得鬼手蠢蠢欲動,忍不住湊上前去幫忙。

飛掠而下,小小的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隨後,眾人只覺眼前一花,眨眼定神時,便見一個紅衣小童樂顛顛著舉起比他還長的長椅,姿態甚是閑適與輕松。

觀望間,小童樂呵呵地抬頭,高呼道︰「岐飛,這把椅子放哪兒合適?」

在人群中指揮若定的岐飛,乍然听到鬼手的呼喚,下意識的回頭,這一扭頭,便是一陣嘴抽︰「那都已經擺放好了,你拿過來作甚?」

「啊?」

鬼手啊了一聲,爾後乖乖地把椅子放回原位,訕笑道︰「是這樣子哦。」

岐飛呵呵幾聲,嫌棄不回話,轉首繼續指揮眾人行事,八仙桌的間隙不能過大,過大佔據位置;亦不能過小,過小坐落不便。

八仙桌的擺放務必要整齊,每隔十數張桌子便要留個空位,以備府中庖廚烹制佳肴。

因著是府外露天之下,為防風雨忽至,那黃色的油紙傘又是必不可少……

諸多的細節,岐飛設想完全,大咧著嘴角興奮地為府中僕婢指引著,力求在日落之時將這宴席布置好。

那專心致志的模樣,儼然忽視了一旁同樣激動的鬼手,只見後者不滿地嘟嘴,屁顛顛地跑到岐飛身側,眨巴著眼楮︰「岐飛,小城要幫忙!」

「一邊去。」

「岐飛不讓小城幫忙,小城就去找小主子——」

「一邊……」本想一句回絕的岐飛,待听到楚華容的名頭時,嘴一歪,陡然換言道︰「你去找秦曦,這里的活兒太簡單,用不著你出馬。你去幫著秦曦迎客。那兒才需要你幫忙。」

「好啊!」

即便听出了這是岐飛的敷衍之詞,但勝在想參與其中的念頭太過強烈,鬼手也不多做糾纏,眨巴這眼楮,一溜煙地走遠,直奔昶王府門前,那喜迎貴客的秦曦身邊。

「秦曦,小城過來幫你——」

人未到,聲先至。

陡听其言,從早至今,已然四五個時辰不曾停歇的秦曦,清秀白皙的臉上,一抹松心的微笑綻放。

「小城,你來得正好。看這賓客人數,差不多全齊了。剩下的幾個,便由你處理。府中內務出了問題,我先去處理則個。」

「好!」

鬼手利落應聲。

「南州城城主,奉血玉珍珠一對——」

「忻城城主到,奉極品忻城黑茶三盒——」

「世族李家到,奉草聖張旭《郎官石柱記》真跡一幅——」

「西漠使臣到,奉曾侯乙尊盤一具,奉——」

「陸將軍到,到到到……」

接了任務的鬼手,眉開眼笑,唱諾得正歡之際,陡听到陸將軍之名,一張笑臉,似是微沉。

陸小姐欺負小主子,他不待見她!

連帶著,陸將軍中的人,他都不待見!

鬼手喜怒皆形于色,那奉老將軍之命而來的陸將軍,面色似有尷尬之意。

手抓著那艷紅喜慶的請柬,剛毅的面容,又似有些沉郁嘆息。

王爺大婚,不若四皇子那般喜事喪辦,而是真真正正的喜慶之宴。

皇朝十三城的城主,原先前來納貢的四國,或是太子,或是皇子,或是派出使節前來送禮,或是親自登門參宴,以示友好。

陸將軍一張鐵顏,眼瞅著昶王府的一片紅艷與喜慶,再回顧昨日自家閨女出嫁時的淒涼,心中滋味堪稱酸甜苦辣,一味不落。

府中一片愁雲慘霧,他倒是不想過來登門慶賀,給自家閨女添堵。但礙于禮俗,由礙于老將軍的命令……

思及此,陸將軍又是一聲嘆息。

陸將軍嘆息,他跟前的,不及他大腿高的鬼手,卻是抿嘴哼哼唧唧,就是不接過對方的請柬,放人入府。

一時間,氣氛微有些尷尬。

府前兩名守衛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這樣僵滯的氣氛,不多時,便被處理完臨時內務的秦曦打破了,清俊秀逸的面容,笑臉迎人。

只見他不著痕跡地將滿臉不願的鬼手拉到一邊,笑著說道︰「喲,陸將軍終于來了,秦曦在此等候多時……」

「客氣客氣。」陸將軍頷首。

「陸將軍軍務繁忙之時,依然撥空前來,慶賀王爺成婚之喜,實在是王府之幸,秦曦待王爺謝過陸將軍,將軍,這邊請這邊請——」

「好,好!」

眼瞅著秦曦心口不一地將自己討厭的人迎入府中,鬼手抿唇不樂意,心中默念了幾次討厭討厭之後,方才收斂情緒,繼續做著手頭之事。

只不若,小小的腦袋方才抬起,就听到侍衛的質問聲。

「怎的未有請柬?」

聞言,鬼手閃亮的小眼楮,迅速循著侍衛的眸光看了過去。

看到來人的瞬間,鬼手微怔︰好,好漂亮。

只見大門中央,一主二僕從容而立。

只見那為首的主人,一身雪衣,立如硬松。形貌頎長而消瘦,傾城雪顏上,不喜亦不怒,卻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冷冽隱藏其間,令人望之生畏。

他的五官極為精致,皮膚更是白皙得驚人,渾身透著一股冰寒之意,如萬里冰封的雪原,便只在灼熱的夏日瞧上一眼,亦能覺著有股涼意從腳底升起,涼意透心。

鬼手心中暗驚,腦袋一歪,將他身後一魁梧一削瘦的隨侍審視一番,這一審視,更是驚訝,只因那兩名隨侍的呼吸竟是輕盈無痕,此等功力,非高手所不能及。

大大的黑眼楮,眨巴眨巴個不停。

「小城大人?」

見鬼手只顧盯著賓客不放,侍衛心中直冒冷汗,不由出聲喚了句,待鬼手回神後,迅速稟告其中詳情︰「小城大人,這主僕三人未有請柬,屬下正待查問一二。」

鬼手訥訥點頭,「問,問吧。」

「是。」

「敢問爾等何……」

「等等,小城自己問。」

侍衛剛一發話,鬼手景城驟然回神,亟不可待地搶了話頭,侍衛冷不防一個嗆聲,後話直接卡在喉嚨里,吞吐不得,只能干瞪著眼,瞅著鬼手與人對話。

「漂亮的男人,你是誰?」

對方不回話。

鬼手不死心,又問︰「漂亮的男人,你來自哪里?」

「小城從來沒見過你,你怎麼長大的?」

咳。

招呼完陸將軍的秦曦,重新行至朱紅高門前,還未及踏出門檻,入耳的便是鬼手亂七八糟的問話。

干咳一聲,秦曦止下心中無語。

或是因著鬼手的不著調,或是因著賀禮之人大排長龍,一刻耽誤不得,府前侍衛朝天借膽,掠過鬼手,拱手抱拳,朝那多時不見的秦曦報備道。

「秦總管,這三人未有請柬,非受邀賓客。卻帶了禮數,欲入府慶賀。屬下幾次查問,這三人均是未回話,秦總管,這……」

「我來便可,你去迎納其他來客……」

秦曦抬手止住侍衛後話,簡略說了句。

侍衛應聲。將注意力從主僕三人抽回,重新落在那絡繹上門的賓客身上。

檢查請柬,記錄禮數,高聲唱諾。

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而另一側,秦曦躬身作揖,不卑不亢地將主僕三人請入府中。

「秦曦秦曦,小城還沒問清他們的身份呢?」

鬼手小跑跟上幾人,一雙黑溜溜的大眼楮,奇異地看向那為首的男子,只覺他的容顏,與自己大主子有的一比。

同樣絕塵月兌俗。

對,就是這樣。鬼手暗自點頭,肯定自己評價的同時,又緊纏著秦曦,要求給個答復。

秦曦轉首,朝著雪顏男子歉然一笑︰「小兒頑劣,還請雪太子別放在心上。」

「無礙。」

簡短的話語里,不含一絲暖意,反而是有股冰氣在里頭,鬼手搓了搓手臂,莫名覺著有些寒冷。

寒冷之余,小聲嘟囔︰「原來是雪天傾,怪不得長得這樣好看。」

秦曦狀似安心一笑,爾後說道︰「不知雪太子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再望雪太子寬容則個。」

聞言,雪天傾冷眸看了他一眼,「不過是些小事,本宮未曾放現在心上。秦總管放心便是。」

「雪太子果真有容乃大,秦曦佩服。」

「過獎。」

「呵,雪太子受之當無愧,這邊請……」

兩人一言一語,全是廢話一堆。

鬼手听著耳酸。

哼唧哼唧兩聲,轉身跑回門前迎合來客。只不若,再次迎客,鬼手怔住了。

剛來了個雪域太子,現在是南楚的……太子,二皇子……

再往後,是……

鬼手小嘴圓張。

「哈哈,昶王爺府門,何時竟有這樣一個女乃女圭女圭,還怪精致的!」

一粉衣男子越過南楚太子二人,湊至鬼手面前,笑眯眯地彎腰,細長的狐狸眼,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底下的小鬼頭。

「你才是沒斷女乃的女乃女圭女圭!」

小城下意識地回話。

「嘖嘖,听這話,分明是個小孩子的語氣嘛。」粉衣男子好笑。

但見他狐狸眼,高鼻梁,唇薄且紅,面容端得是精美無比,而他那一身粉衣長衫,合該是適合女子的顏色,偏生他穿著不會讓人覺著女氣,反而有股倜儻風流的意味在里頭。

「你你你……」

鬼手惱怒,手一揮,眼見著袖中秘藥離手,就要襲上男子的面容,冷不防一襲青衫衣袖忽至,遮擋了那幾近透明的粉末,隨後,一道清冷溫和的聲音緊隨而至。

「小童莫要動手,這位是東澤小皇子,最是受不得任何傷病,若是吃了你的毒,恐令王爺難做。」

話里對軒轅玨明顯的維護,令欲要發怒的鬼手,陡然收手,歪頭,對那出手勸阻的男子,心生好感,「你就是南楚太子?」

「本宮正是。」

聞言,鬼手眨眼,看了眼那個面容平凡無奇的南元清,連請柬也不核查,頗為豪氣地揮手,直接放人︰「小城不討厭你,你進去吧。」

此番大人作態,頗令南元清好笑,「如此,便先謝過小童了。元殤我們進去吧。」

南元殤面色陰沉,若有似無地應了一聲。待經過鬼手身旁時,陰柔的面容微側,他啟語,簡單四字,輕而飄忽,卻夾雜著濃厚的不屑與諷刺。

「班門弄斧。」

「你說什麼?!」鬼手氣得跳腳。

「本皇子說……」

「元殤。」

南元殤還未說完,南元清清潤如玉的聲音倏然響起,幾不可察的警告之意潛藏其中,前者瞬間閉嘴。

只不若南元清有意出言維和,那粉衣男子卻是十足的不配合,只見他細長的狐狸眼滴溜溜地轉動幾次之後,便落在鬼手身上,看著那粉女敕的臉頰氣得鼓鼓的,直接笑出聲來︰「女乃女圭女圭,這三皇子是在說你自不量力呢。」

「哼!」鬼手重重哼聲,隨後白了那粉衣男子一眼,那翻白的眼眸,活像是在看一個白痴︰「小城听得懂!」

要真听不懂,他還生什麼氣!

被鄙視的粉衣男子也不氣,依舊笑眯眯,唯恐天下不亂道︰「干生氣有什麼用?小城,打他!」

「對!」

鬼手點頭,一擼衣袖,就欲動手。

見此,南元清溫和啟語︰「小童真要舍了主見,隨小皇子呼來喝去麼?」

鬼手景城頓住。

一邊的粉衣男子神色亦是一頓,爾後旁若無人地繼續煽風點火︰「女乃女圭女圭,活就爭一口氣,被人蔑視了,不揍可不行!這跟主見不主見的,關系不大,別听南元清的,他這是怕他弟弟被你欺負了,找借口呢。」

「小皇子……」

南元清頭疼得看著一直推波助瀾的小皇子,青衫身影微移,擋在蠢蠢欲動的南元殤面前,爾後溫溫道。

「王爺先前在東澤曾與你下海觀測水勢,更甚是救過你一命,與你也算交好。今日,你非要在這挑唆王爺府中之人與南楚交惡,讓王爺難做?」

「哈。」

聞言,被戳中軟肋的小皇子哈了一聲,不屑地撇嘴後,方才直起身體,無趣道︰「算了,反正毒對蠱的好戲,也不止你們這一出,你們不打,待本皇子觀完喜宴,再去尋人斗去。」

聞言,鬼手︰「……」

一旁馬不停蹄來回奔波的秦曦,亦是無語。

須臾,他回神,不及擦拭額上津汗,又是一陣躬身作揖︰「南太子,三皇子,沁小皇子,王爺已出府迎新娘過門,此刻暫由在下接待諸位貴客,幾位,請——」

秦曦說罷,待幾人紛紛點頭之後,便轉身再次領人入府。

被粉衣男子戲弄了的鬼手,嘟嘴不樂意地站在一旁,盯著男子背影的小眼神,火光四射。

粉衣男子似有所感,回眸挑唇一笑,細長的狐狸眼,流轉的俱是戲謔笑意。

「東!澤!沁!」

鬼手咬牙切齒。

先前領路的秦曦聞言,轉首不贊同地瞪了鬼手一眼,待看到明顯是粉衣男子率先挑釁時,又明了什麼,心下一嘆,對著鬼手小聲口語了句︰小城,你還是去欺負岐飛吧。

岐飛不比這嬌貴的小皇子,打得罵得,不至于像現在如此憋屈氣悶。

隱約讀懂秦曦意思的鬼手,怔住。

約莫安排完府外上百桌流水席而歸的岐飛,恰巧收到秦曦的小聲低嘆,當下嘴一抽,眸色光火比鬼手更盛,他是、無辜的!

只不若,那無聲挑起岐飛怒火的秦曦,卻是看不到了。

引領者幾位皇子入了偏院先候著。

那里,最先而來的雪天傾已然端坐。

不必秦曦出言介紹,同樣尊貴的皇室中人,彼此多少知根究底,不多時,便撇開秦曦,兀自暢談起來。

秦曦步步後退至門外。

待仔細掩好房門之後,听著那屋中談笑自若的語聲,原本喜氣洋洋的秀氣臉龐,倏然一暗。

雪域,南楚,東澤,以及先前的西漠使臣,四國,四國……

秦曦心一沉。

昨晚四皇子完婚,並未听聞四國皇子到場慶賀的消息。而今王爺顧及皇上心中想法,並未書帖邀請幾位貴客臨門,幾位貴客卻齊聚王府……

沉思間,有護衛飛奔來報︰「總管大人,岐飛大人說這府外百姓過多,百桌流水席或可能不夠,詢問著是不是該增添數十張?」

秦曦聞言回神,搖頭拋去腦中擔憂,沉聲下令︰「不必,若是百姓人數過頭,過頭部分,只領份紅桃喜餅沾沾喜氣足以。」

「是。屬下這就去告訴岐飛大人……」

「去吧。」

「總管大人——」

秦曦話語剛落,未行幾步,便又人護衛疾走相告︰「小城大人在府門前與十三公主起了沖突,這……」

護衛話未落,眼前陡然一陣旋風刮過。

定眼一瞧,只來得及瞧見秦曦奔至院門口的身影,護衛敬佩咂舌之余,不由慨嘆一句︰秦總管,好忙。

心中想法落幕,護衛搖搖頭,緊跟著幫忙忙去。這時已近黃昏,王爺也該到相府,該是催請新娘子出閣的時辰了。

果真,在昶王府迎接賓客,在秦曦忙得昏天地暗之時,那丞相府亦是一片熱鬧喜意。

華容軒內,更是滿目紅綢。

十分配合地著衣梳妝,三梳梳發尾落後,楚華容抽嘴戴上那頂換算過後將近三斤重的六龍三鳳冠。

冠頂上的三龍,正中龍口立在楚華容額際之上,口餃龍珠寶滴,兩則龍向外,龍身雕刻細膩精致,栩栩如生,似欲飛騰而起。

楚華容伸手模了模那紋理細致的龍神,思忖著這等工藝,在前世,便是頂級設計師也達不到這樣的境界。

楚華容搖頭,對自己莫名的對比感到可笑。

鳳冠其下布有花絲如意雲頭,龍頭更是餃有長長的珠寶串飾,三龍中層間的翠鳳,口中亦是餃有寶珠。

楚華容這一搖頭,珠花寶石傾斜搖晃,一片清脆聲起,霎時動听。

「楚小姐果真是個美妙的女子,這一顰一笑,這一舉一動,柔美如春柳,婉約如秋水,喜娘我要是個男子,也忍不住心動了呢……」

那伺候梳妝的喜娘,滿目欽羨。

這漂亮的鳳眸,這精致的容顏,這如水蛇的細腰,這安靜沉穩的模樣……

喜娘拍手哎呦一聲,「要說楚小姐是天上的仙子,喜娘我都會相信呢……」

屋中一旁伺候的數十名粉衣女婢紛紛點頭附和。

楚華容嘴一抽。

看著銅鏡中那個完全跟婉約搭不上邊的女子,呵呵幾句,對那喜娘睜眼說瞎話的功力,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旋即眸光偏移,透過那古木窗格看向府外景色,本是為轉移注意力,卻在看到蒼木下賊頭探腦的女婢時,愣了一下。旋即,姣好的黛眉皺起,鳳眸瞧著婢女行走的方向,若有所思。

便在楚華容凝眸沉思間,屋外遠遠出來軒轅玨喜娘的催妝聲。

「楚家小姐貴,出嫁昶王府。天母親調粉,日兄憐賜花。催鋪百子帳,待障七香車。借問妝成未,東方欲曉霞。」

一首催妝詩到來,听得楚華容勾唇,倒是覺著這地方的禮俗,頗為有趣。

「楚家小姐貴……借問妝成未,東方欲曉霞。」

「……借問妝成未,東方欲曉霞……」

屋外,軒轅玨的喜娘一遍又一遍地高唱,愈唱,語速愈快。

「呵呵呵,這新郎急了呢……」

屋內,侍奉楚華容的喜娘掩面嬌笑幾句,待第三遍催妝詩唱罷,方才扶著楚華容起身,一旁逗弄道︰「新娘子,時辰到了,該出閣了,再不出這新郎還不得沖進來抓人呀……」

楚華容扯唇一笑,軒轅玨那人,都打算把她當青蛙溫水慢炖了,就這堪比馬拉松長遠的耐心,怎麼可能會等不及入府搶人?

扶著楚華容的喜娘,卻是不知曉楚華容心中月復誹,調侃逗弄之後,便是對著閣外高聲唱道︰「新娘子妝成出閣——」

喜娘一句話落,便有人迅速接聲唱道︰「新娘子妝成出閣——」

「新娘子妝成出閣——」

一聲又一聲,一聲堪比一聲高。

直直傳到了相府之外,黑馬之上的紅衣男子耳里。

「主子,王妃要出來了。」

隨侍一旁的岐凌,出聲道了一句。

「我知。」

軒轅玨如畫的容顏,染上一抹綺麗的紅暈,比之天邊紅雲更加精彩動人。

無雙的鳳眸,流光璀璨。

舍了月牙錦袍的清雅,舍了那淡漠的氣息,一身火紅長袍,賦予了軒轅玨更為動人的色彩。

不再若那天邊的浮雲高不可攀,而是觸手可及的,真實存在著的神人,渾身透露著一股心愉的氣息,令那早為軒轅玨容顏傾倒的眾生,更是心折不已。

捂著跳動的心髒,眾人屏息看著那馬上的男子,眸光狂熱而激動。若非那黃衣錦衛以人牆為攔,他們幾欲忍不住湊上前去,一探究竟。

遠觀。

蠢蠢欲動地遠觀。

等待。

比之軒轅玨更加心切地等待。

終于,楚華容在眾人翹首以盼下,伏在楚華揚的背上,悠悠出府。

掩蓋紅蓋頭下的容顏,一片好玩之色。

眼瞅著離那相府大門愈來愈近,一襲青衫的楚華揚,低低出聲︰「委屈你了。」

冷不防在一片歡樂中,听到楚華揚悲傷的低語,楚華容怔了一下。

卻也僅是片刻,她便明悟楚華揚語中真意,勾唇一笑︰「放心。若非我自願,你想讓我委屈也不成。」

楚華揚掂了掂手,將楚華容托高一點,在一片嗩吶喇叭吹奏而起的喜樂聲中,再次啟語︰「雖是如此,但總歸還是要說一句。」

「隨你。」楚華容無謂。

「過府之後,你便是王妃,是天家的媳婦。一言一行,都要顧忌著點……」

楚華容默了一下,「嗦。」

楚華揚埋頭前進,並未因為楚華容的不耐而止聲︰「那王爺,本是浮雲般的人物,動心則痛,切記,勿要動心。」

聞言,楚華容嗆聲,開口想說你這話說反了,話到嘴邊,繞了幾繞,卻又吞了回去。

一雙鳳眸,盯著眼下顫動的地面,深若寒潭,不知作何想法。

地面還在顫動,還在移動。

那府中的喜樂吹奏地更加歡快,更加嘹亮,震耳欲聾,響徹天際。

在楚華容入了轎的那一刻,楚華揚在她耳邊,最後說了一句,「還有,謝謝你。」

楚華容一絲感動也無,僅是頭疼扶額,掩在火紅蓋頭下的鳳眸,忍不住朝天看了看︰「楚華揚,你還真多愁善感起來了是吧!」

雖然她沒覺著這婚禮喜意十足,但也沒認為有什麼讓人反思憂心的地方。

這楚華揚,一上來不是道歉就是囑咐,最後還來個感謝。

楚華容嘴一扯︰「楚華揚,要真要心,你去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楚華揚驚訝,蹲踞在花轎中央,重新彎腰側耳。

楚華容低喃了幾句。

眾人听不清,只覺是楚小姐舍不得哥哥,多言語了幾句,並未多心。

而那自楚華容出了相府,視線便膠著在她身上的軒轅玨,也僅是微微一笑,似未將兩人的親昵放在心上。

他的跟前,是淚眼濕潤的楚相,「今日,老夫的掌上明珠女就交給王爺了,還望王爺珍寶待之……」

軒轅玨點頭應聲︰「岳父不必擔憂,本王絕不會虧待了王妃。」

爾後,不待楚相再抒發些溫情之語,軒轅玨回望了一眼大紅軟轎,抿唇一笑後,一扯韁繩,馬兒打蹄回旋,悠悠踏上那十里紅綢。

繞城三周!

這一刻,軒轅玨忽而感激起這繁瑣的禮節。

便是這一禮俗,皇朝所有人都將知曉,楚華容,容兒,是他軒轅玨的新娘,是他軒轅玨的心中之人……

便是這一禮俗,皇朝所有人都將知曉,楚華容,容兒,將要冠上他的姓,與他相伴一生……

心悅,欣喜。

軒轅玨的面容,柔軟得不可思議。

至于楚華容方才在楚華揚耳旁所言,軒轅玨心中喜樂之余,微一側頭,朝那與黑色駿馬並行的岐凌道︰「岐凌。」

「屬下在。」

「去尋若干雜物過來。」

「主子?」岐凌愣住。

這大婚之時,尋雜物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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