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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點,楚華容驀然從床上躍起,瘦小堅韌的身影在漆黑的房間里迅速模索,不消片刻,便穿戴好衣物……

取了火折,楚華容便迅速出門。

天未明,月漸隱,大地一片黑沉。

楚華容借著火折子微弱的燈火,所有她曾做過手腳的位置,她都一一檢查過,牆角,高木,房頂,一處不落。

一旁仔細檢查著,楚華容的眉宇,堪稱冷凝。

方才與她交手那兩人的死亡,不是莫名其妙!也不是他們服毒自盡!

若是他們如趙風那樣想服毒自盡,她不會沒注意到!若是他們如趙風那樣被蠱蟲折磨,她更不會沒發現!

如是一來……

三處地點的所有位置檢查完畢,並未發現可疑痕跡,楚華容皺眉,不死心重新檢查一遍。

那個人,一定離她很近。

若是遠距離,在瞬間完成秒殺,必須速度夠快!

而只要速度快,那麼不論是用內力出招,抑或是用銀針等其他方式,在空中就會因摩擦而發出嘯音。

而她卻未听到任何音響……

如是一來,那第五個人的位置,一定就在華容軒內!

既是如此,短時間內能藏身又不被她發覺的地方,也不過她做好準備的區區幾處!

一次又一次的檢查,邊邊角角皆未放過。

時光流逝。

黎明之處,天地大暗。

兩相對比下,那微弱的火星,愈加顯得明亮。

古木上的粗皮,土石夯牆的牆面,房頂的片片磚瓦上的紋理,在那火星下,清晰可見。

萬籟俱寂。

僅剩楚華容那輕細的呼吸聲,及那因檢查而發出的細微的悉索聲。

一絲不苟的尋遍每個角落,楚華容的眸光,銳利似刀。

火星搖曳。

驀地,原就專注的眸光,在檢查到古木枝干上一處細微印痕時,更是凝神萬分。

站在枝椏處,楚華容手中的火折愈加近了幾分,那印痕,不過指甲蓋大小,微微發黑,湊近一聞,隱隱有焦味傳出。

事已至此,楚華容勾唇。

奔到楚華揚的院中,未經通傳,直接躍入院子,破窗而入,拉起已然安寢的楚華揚,不顧後者驚訝的神色,細碎聲起,便是一陣簡潔囑咐。

「我知曉了。」

楚華容話落,楚華揚迅速點頭。爾後起身準備更衣,只不若,柔滑絲滑的錦被方才掀開一角,便又迅速落下。

楚華容皺眉催促︰「快起來準備!」

楚華揚抿唇,「我……」

「什麼?」楚華容不耐煩。

「我……」楚華揚神色為難,見後者對他的為難之處似全然無感,不由暗著聲音解釋︰「我僅著褻衣,你是否該……」

余下的話未說明,但那意思,已然十分明了。

楚華容嘴一抽,軒轅玨光溜溜的樣子她都沒感覺,更何況是還穿著褻衣的楚華揚!

當下,楚華容也不廢話,幾不可察地一聲冷哼之後,倏然轉身朝外間走去,期間亦不忘催促,「速度快點。如今相府出不去,對方該會派人前來接應。」

「好的。」楚華揚邊應聲,邊迅速整換衣物。一番利索的整理之後,方才行至外間。

「府中大門側門偏門,一一算來,不下十余個,是否皆要做些準備。」

「當然。」楚華容點頭,「相府不是久留之地,他會趁早離開。而凌晨期間,相府的防備最為薄弱,是出府的好時機。」

如今太晚,此時離開,僅會令府外的隱衛起疑。待天明時,光明正大離府,倒是能令隱衛的懷疑將至最低!

且,若她不曾發覺還有一人,只消那人堂堂正正地出相府,那些隱衛,根本就不會起疑!

只不若……

楚華容勾唇一笑,那人,注定要失望了!

「既是如此,我去派人籌辦。」楚華揚應聲,而後見楚華容臉上似有疲憊之意,瞬時隱下心中多余的不解,轉口道︰「你一夜未眠,現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左後,便趁此時間好好休息會兒。」

爾後,不待楚華容應聲,楚華揚迅速出口保證道︰「放心吧,我會親自督查的。」

話已至此,楚華容聳肩,掩口打了個哈欠過後,說道︰「既是這樣,那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

「有情況出現,再派人通知我。」

楚華揚點頭。

預備的事情告一段落,兩人在院外分道揚鑣,一人回屋休息,一人著手抓人,各負其責。

破曉黎明。

相府的庖丁根據楚華揚的命令,連夜燒了幾大鍋的藥茶,分裝入數十個牛皮袋里,又分送往府中各個門前守衛。

大門,側門,偏門,後門,無一遺漏。

「喲,今兒吹地什麼風,竟把丁大廚給招來了?」見來人竟是府中主廚,一個負責後院小門的青衣守衛諂笑迎上。

「小兔崽子!虧老夫平時這麼關照你,竟還敢抱怨?!」那胖乎乎的丁大廚笑著罵了一句。

被罵了,青衣守衛也不介意,憨憨地撓首傻笑了幾聲後,又滑不溜秋地說道︰「大廚貴人事忙,幾天不見才是正常。小衛哪里敢抱怨?這不是說笑著麼。」

丁大廚聞言一樂,很頗為友好地拍了他的腦袋瓜一下,爾後正色道︰「好了,不說廢話了。拿著,這些藥茶送你們喝。」

「大廚人還是這麼好……咦,怎麼這麼多?」

青衣守衛腆著臉迅速接過,只不若,接了大廚手中的牛皮袋,卻發現大廚身後,還有十多個,不由咦了一聲,驚訝問道。

還不待丁大廚開口解釋,青衣守衛自以為聰明地猜測︰「呵呵,該不是大廚遇著天大的好事,想要與我們這些小廝同樂同樂?」

話落,他的頭又被丁大廚拍了一下。

「怎麼?難道小衛說得不對?」青衣守衛捂頭委屈。

「大錯特錯了!」丁大廚等了他一眼,「要真因為私人好事,老夫敢偷拿府中的東西借花獻佛嗎?!」

「你這話,若被人听去告訴總管大人,老夫這相府,還呆不呆了?!」

聞言,那青衣守衛方才醒悟自己措辭不當,當下趕緊點頭哈腰,告饒道︰「是是是,是小衛口不擇言了,大廚別跟小人一般生氣,不值當。」

丁大廚哼了一聲,不予理睬。

青衣守衛又是一番告饒,見人依舊不理,便視線落在那十數個牛皮袋上,眼神轉了幾轉,重新問道︰「那大廚,這麼多藥茶,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呢?小衛一天可喝不了這麼多……」

「你想得到美!」

一听這話話,丁大廚啪的一聲,又是對他的腦袋一陣關照,爾後粗著嗓子說道︰「你們一人一個。若有人出府辦事,讓他們帶上,路上喝著解渴。」

「啊?」

青衣守衛啊了一聲,這算個什麼事?

這相府什麼時候對他們這些下人這麼關照了?

「啊什麼啊?!」丁大廚手一抬一落,簡直對拍人腦袋上了癮,怒斥了一句後,方才繼續說道︰「今年夏天大熱,大少爺體恤我們這些小的,特意為我們準備的!別听了就跟見鬼一樣!丟人!」

「啊?」

青衣守衛又是一聲,在得來丁大廚一陣拍腦之後,乖乖咽下口中余下的驚訝之聲,轉口感慨道︰「這大少爺,還是這樣這麼好啊。」

這府中四個少爺小姐,也就大少爺記著他們這些小的。不僅對他們和顏相對,如今更是給他們送來了藥茶……

「那不是。」丁大廚跟著樂了一下,那胖臉上歡樂的神采,仿佛青衣守衛說的人是他一般。

見此,青衣守衛更是點頭附和。

「好了,老夫還有事,就不多聊了。記住,是出府辦事的人,人人有份,你可不要偷拿了!」

「是是,小衛不敢,大廚慢走……」

丁大廚點頭,走了幾步後,想起什麼又忽然轉身,誤以為又要被打的青衣守衛,腦袋迅速一縮。

這一番反應,丁大廚先是愣了下,爾後思及緣由,不由咧嘴一樂,好聲說道︰「放心,這次不打你。」

听言,青衣守衛方才探出脖子,那謹小慎微,探頭縮腦的樣子,活像被人欺負的烏龜。

丁大廚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笑完之後,方才湊到青衣守衛耳旁,悄聲說道︰「等會兒出府的人伸手接藥茶時,你注意觀察一下他們的手,如果發現有傷痕,記住那人的形貌,然後馬上告訴老夫!」

「為什麼?」

青衣守衛懵然,不解地問。

丁大廚瞪了他一眼,也不明說他自己也不知道,僅是故作深沉道︰

「讓你做你就做,問這麼多做什麼?!」

「啊,哦,哦。」

青衣守衛應聲。

待目送丁大廚走遠之後,方才拔出牛皮袋上的木塞,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清清涼涼的藥茶,十分爽口,青衣守衛表情享受。

連著喝了半袋,守衛方才止住,將那牛皮袋系在腰間,又將丁大廚留下的十數個牛皮袋歸攏在一旁。

鮮少有人從後院小門出府辦事,青衣守衛守了半晌,全無一人從此經過。

想著平日來,從後院小門出府的,最多也不過一兩個,其余的多是只是從這人經過的男僕女婢。如是一想,守衛便也不顧丁大廚的囑咐,咕嚕咕嚕,偷偷多喝了一袋。

日頭漸盛。

青衣守衛又一次仰頭喝藥茶,收口之後,眼前忽現一女婢,臉色蒼白地不似真人,面容不甚熟悉。

青衣守衛例行檢查了對方的腰牌,放下了心中戒心。

在詢問得知對方是為府中三小姐出府拿藥時,青衣守衛一樂,俯身拿起腳邊的一個牛皮袋,高興地說︰「給!」

粉衣女婢並未伸手接,只是疑惑著看著他。

那小臉雖是過分蒼白,但絲毫不影響那秀麗的容貌。

被這樣一個漂亮的女人如此關注,青衣守衛連刷地紅了,不自在地撓撓腦袋,忸怩著解釋︰「這是藥……藥……茶……茶……藥茶……解……解暑……」

這話,說得結結巴巴的。

粉衣婢女輕輕一笑,這下,青衣守衛眼神愈發痴呆,簡直有些模不著北了。

維持著遞著牛皮袋的姿勢,也不曉得收回來。

見此,粉衣婢女垂眸想了想,未覺有何可疑之處後,方才羞答答地伸手,雙手捧過。爾後,在青衣守衛眼熱的眸光下,徑自挑開門栓,走出相府。

徒留那青衣守衛迷迷瞪瞪,腦海里,只剩一個想法回旋往復。

蒼白的手,也很美。

就是那指尖的燒痕,難看了點。

青衣守衛一邊回想,一邊暗自評價,對那指尖的燒痕頗為可惜。

模了模腰間的牛皮袋,拔出木塞欲要飲水,冷不丁想起丁大廚的囑咐,呀了一聲,拔腿就朝相府廚房奔去。

燒痕,那可不就是傷痕嘛!

「丁大廚——丁大廚——丁大廚——」

一路狂奔,須臾,便在廚房里找著了胖胖的丁大廚。

嘰里咕嚕地說了一通了,丁大廚高興地拍了青衣守衛一下,贊賞道︰「小兔崽子,做的不錯!」

「又拍!」

青衣守衛眼一凸,委屈道。

只是他抱怨的那人,早已拖著胖胖的軀體,一路奔出廚房,朝楚華揚的院落行去。

楚華揚听之欣喜。簡單地夸了丁大廚幾聲之後,便急不可待地向華容軒走去。

華容軒。

僅睡了半個時辰便醒來等待消息的楚華容,一听之下,亦是頗為歡心,重復確認道︰「確定是燒痕?」

「據那名小廝來報,確是燒痕。」楚華揚肯定點頭。

早間出府的已過十數個,卻全無手有傷痕的人出現,如今陡然出現個燒傷的,怎能不令他開懷激動?

聞言,楚華容勾唇,心中確定了一點,方才疾步出屋,邊走邊問︰「可是在指尖的位置?」

楚華揚隨之跟上,听到她的問話後,有些驚訝,「你知道?」

「是就更好了!」

她布置的陷阱,她怎麼會不知道!

楚華容勾唇一笑,也不解釋,滿意地說了一句,復又問道︰「那人長什麼模樣?穿什麼衣服?大約多高?」

「白臉秀氣的粉衣婢女,約莫五尺三寸。」楚華揚迅速答道。

談話間,兩人已然行至後院小門。

在青衣侍衛惶恐的眸光下,閃身出了相府。

急迫的兩人,並未留意到,在兩人先後離開相府的瞬間,那王府隱衛面面相覷後,留下半數蹲守相府,再一人前去王府通報,余下的,悄然跟了上去。

隨著楚華容與楚華揚兩人行了大半個冀城,一干隱衛頗有些莫名其妙。

「為什麼不上去抓?」

在粉衣婢女再一次在小攤前停下,裝作若無其事地觀賞那廉價的木釵時,楚華揚忍不住問道。

從確認她是從王府中出來的婢女後,他們前前後後,跟著她轉了大半個冀城,費事良久,與其這樣,倒不如直接抓回去審問。

楚華容一邊低頭數落著眼前的黃梨,一邊豎耳,透過嘈雜的人群聆听前方不遠處婢女的動靜。

听到楚華揚的問話時,嘴一扯,恨不能踩他一腳,「你懂得控蠱?」

楚華揚一怔。

微思之後,輕聲說道︰「你在擔憂那日的情形再次出現?!」

「廢話。」

抓人容易,但是套話……

楚華容哼了一聲,若是套話時,對方再次對自己人下殺手,那他們抓了也是白抓。

「那現在是……」

「放線釣魚。」

楚華容回了句。

楚華揚眸光微閃,瞬間明了。

烈日當頭。

冀城街道,人群熙熙攘攘,擁擠不堪。

為楚華容與楚華揚的跟蹤帶來不便,卻也為他們的隱藏帶來了便利。

特殊的步伐,配合著清淺的呼吸,兩人游刃有余地穿梭于人群之中,與前方的粉衣婢女保持著百米之距。

百米之距,既不會跟丟,亦不容易被發現。

如是追了半天,前方之人竟是一無所覺。

時近午時,見多時未有突發狀況出現,謹小慎微的粉衣婢女方才放下心來,松了口氣後,猛然提步朝北邊的一座小院奔去。

楚華容勾唇,「走!」

听此一言,楚華揚也不廢話,提氣緊追。

一時間,穿梭在冀城街道上的布衣百姓,只覺兩陣旋風刮過,面上被那掀起的熱風吹拂,此番一來,原就唏噓于炎炎烈日的百姓,瞬間更是燥熱幾分。

耳旁勁風呼嘯而過。

眼見著前方的粉衣婢女入了一處小院,楚華容與楚華揚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悄無聲息爬上小院最高樓的房頂時,楚華容低頭掃了眼小院的布局。

簡單的二進制院落。

院內雜草叢生,相當頹敗。

時有灰衣人經過,非是守衛裝扮,但那腰間的長刀,已然透露出他們守衛的身份。

楚華容眸色微閃。

屏息凝神,細辨了守衛的人數,又從他們的步履輕重程度,暗中衡量雙方的實力。

確曉若是被發現,她與楚華揚也有七分安然逃離的可能後,楚華容放下心中隱憂,全新竊听屋中人談話。

「主子,小陽回來了。」

听這意思,這聲音的主人,該是那名粉衣婢女。

楚華容耳貼灰色石瓦,仔細傾听。

女聲話落,似有輕輕的嗯聲,聲音太輕,難以辨認,楚華容皺眉,索性閉目凝神,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耳朵上。

「有何發現?」

一道陰陰柔柔的聲音陡然響起。

不是若有似無的擬聲詞,而是正正經經的問話,聲音清晰可聞,聲色清晰可辨!

楚華容倏然睜眼,這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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