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屏風後走出的軒轅玨,一入眼,便是楚華容了然的怒視。楚華容是小女圭女圭口中的小主子。而她也是。
簡單的對號入座,就能猜出對方已知曉她就是楚華容!
一番思量後,楚華容黛眉擰起,隨之而來的,更是她咬牙切齒的聲音︰「軒轅玨,你故意的!」
軒轅玨微微一笑,眉目傾城如畫,坦然承認︰「若非這樣,容兒怎麼舍得主動尋來?」
輕聲呼喚,柔情潛藏。
側面印證了岐凌心中的猜測,一貫面無表情的鐵顏有片刻的龜裂,他不可置信地盯著榻上面色不悅的男孩,上上下下掃視一番,均無法從她身上找出一個女人的樣子。
冷不防一道不悅的視線傳來,岐凌一驚,迅速收回放肆的打量,低頭盯著腳尖。
楚華容臉色難看,根本就沒將他親昵的語氣听在耳里。
剛才的交手,她便能從軒轅玨偶爾避讓的動作感覺他對她的好感,看到他阻止小萌娃的舉動後,她更加肯定,軒轅玨不會傷害她,最起碼現在不會。是以即便對方人數增加,她沒有拼盡全力逃走,而是坐在一旁看戲。
沒準過後聊聊天,可以成為朋友,可以利用便利得出許多她想知道的東西,比如帝王的用意,比如他的勢力……
但是現在……楚華容恨恨吸氣,「那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楚華容皺著眉頭,低頭掃視自己的一身裝扮,清淨利落,毫無女氣可言,至于臉上的妝容,她絕對信的過自己的易容術。
那是哪里出了錯?!
韻雅別致的房間,輕煙彌漫,泉水叮咚,很好地掩蓋了軒轅玨略為加速的心跳,他輕言解釋︰「你的眼楮。」
「不可能。」
一听這話,楚華容直覺不信。兩次見面,她都怒急,直接以她的本性跟他敵對;而作為楚華容的時候,不說沒見過他,就算有,她也只是秉著無所謂的態度。
兩者之差,眼神透露出的情感,絕對不同。
軒轅玨輕搖頭,神色認真而奇妙,如浮雲紅霞般美好︰「昨日,你在人群中看了我一眼。」
那樣晶亮如火,仿若能夠灼燒人的靈魂,只一眼,便不可能忘卻,無關樣貌,無關男女。
楚華容一怔。昨日,她是惱他一出現就整條冀城大街阻塞,難以行走,的確是怒瞪了他一眼,但,也僅是一眼而已……
思量過後,楚華容嘴一抽,放軟了僵硬的身子,穩坐榻上︰「那你為什麼找我?」
還特意讓她誤會。
思及那所謂的誤會,楚華容不由暗罵自己一聲蠢貨,沒想到她竟也犯了這樣自以為是的錯誤?!
什麼手髒?
什麼調戲?!
根本就是拿準了她有仇必報的性子,故意惹她發怒,然後守株待兔,坐等她上門還擊,最後自爆身份。
軒轅玨不語,楚華容佩服軒轅玨心思敏銳的同時,皺眉試探道︰「想要立功?」
那通緝的賞銀,比之遍尋名醫的皇榜,不遑多讓。但也不對,若是想抓她立功,早干嘛去了。
軒轅玨微笑著搖頭︰「皇宮之事,我不插手。抓人的事情,是二皇子負責。」
既如她所說,未影響到皇朝根本,那他袖手旁觀又如何?
楚華容眉頭皺得更深︰「既然如此,那你找我做什麼?別跟我說,特意做出調戲的動作,就為了讓我看你的身體?!」
談及方才的情景,軒轅玨臉色略微尷尬,白瓷般的容顏,有些異樣的紅潤,「非是如此。」
他先前的行為,的確並非調戲。而是不滿她如此親近四皇子,即便那人是他的佷兒。其他的原因……以他們兩次的交手便能看出,她不是會讓自己吃虧的女人。若是得罪她,絕對會惹來她的憤怒及報復。
是以,他知道她會因那日的吃虧來找他,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回話!」
楚華容不耐地催促。
軒轅玨回神,思及她方才所問,啟唇想說我心悅君,卻在看到她皺起的眉頭時,忽然止住,轉而試探道︰「今早,賜婚的聖旨想必傳到相府了。你如何看待?」
聞言,楚華容反問︰「你又怎麼看?」
環繞周身的涼氣提醒著軒轅玨他們所在之地,也提醒著他方才所經歷的尷尬之事,他抿唇︰「換個地方說話。」
廊道回旋。
奇花異草爭奇斗艷,在昶王府過往奴僕驚異的目光下,楚華容隨著軒轅玨,進入那只有心月復才能踏入的書房禁地。
一入書房,楚華容便換了種方式重新問道︰「當晚的宮宴,不是沒賜婚。怎麼忽然就下旨了?」
這才是她最為困惑的。
按照楚華揚的說法,宮宴上,皇朝三股大勢力的代表人物楚相、陸皇後及軒轅玨都表明態度,拒絕姻親。
帝王就是腦袋長坑也不至于一下子得罪皇朝最大的三股勢力。這點,從他被駁後沒再提起賜婚一事便能看出來。
而現在,怎麼又臨時起意了?
將楚華容皺眉的表情收入眼底,軒轅玨眸色微暗,暗自慶幸自己未沖動說出實情,轉而將心底的真實想法深埋,不著痕跡地推卸責任︰「皇上本就執意下旨,當晚宮宴的推拒,對皇上來說,僅是面上過不去。事後,皇上僅會把它當成一場鬧劇。」
「既是鬧劇,又如何能當真?」
「皇上的想法,從來不隨人左右。便是我,楚相,陸皇後幾人反對又能如何?」
軒轅玨話落,兩人皆有片刻沉默。
書房安靜。
從來只有一桌一椅的書房,因為楚華容的到來,破格添了張雕工老道的花梨木凳,雲紋裙邊,端詳秀氣。點點陽光透過鏤空的雕花窗 ,穿透青色的紗簾,投射在楚華容的背影上,帶起一片灼熱。
楚華容的臉,隱在陰影里,神色不明。
半晌,她不確定地開口︰「什麼情況下,帝王會收回聖旨?」
「君無戲言。」軒轅玨低聲道。
聞言,楚華容皺眉,丞相府跟昶王府的結合,那滔天的勢力絕對讓人眼紅。其結果,不說丞相府如何,就只論昶王府,也將淪為眾之矢地,麻煩將接踵而至。
她現在揪出殺害前身的凶手就夠她忙活了,要再入昶王府……那絕對是雪上加霜。
「抗旨如何?」楚華容皺眉又問。那布條上的指令,應該算是條小小的線索。若是按照指令行事,沒準可以順藤模瓜揪出凶手,那她自由之日指日可待。她可不想在這關頭出了什麼岔子。
軒轅玨漂亮的眉眼垂下,狹長深幽的鳳眸微微閃爍,輕輕啟語,其言精短,其色清越︰「皇命不可違。」
楚華容嘴一抽︰「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辦法說服帝王收回旨意?」
她當然知道皇命不可違。所以當初楚華揚死諫的時候,她才會奔回來。否則,連同楚華揚在內的丞相府,都會因她的出走而開罪帝王,開罪皇族,繼而落罪。
想著,楚華容直接切中其中利害︰「軒轅玨,帝王的心思,你我心知肚明。若真賜婚,你的昶王府也絕不好過,而你往後的生活,絕對比那日截殺還要精彩。」
楚華容嘴一扯,軒轅玨若是沒有一定手段及勢力,就憑他那超高的民望,早被帝王虐成一團渣了。
軒轅玨眸色微閃,未待言語,便听她繼續堅定道來︰「說吧,你有什麼辦法?我配合你。」
看穿楚華容心中想法,軒轅玨眸光訝異一閃而過,隨後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搖搖頭,認真道︰「那日宴會上,本王已表明態度。若能夠阻止,本王又豈會讓這事發生?」
語氣有些無奈。
楚華容一怔。
屋外站崗順便偷听的幾人嘴一抽。
半晌的寧靜,屋內還是未傳出任何聲音,倒是屋外的鬼手忍不住了。他眨巴著圓溜溜的黑眼楮,順著岐飛的大腿爬了上去,「岐飛昨晚不是告訴小城,賜……」
「刺殺四皇子的事情,皇上都沒查出什麼消息,我們又能怎麼辦?小城啊,我知道你關心四皇子,但是,你都沒辦法救了,我怎麼可能有法子?」
眼看著鬼手就要將事實說出來,岐飛緊巴巴地接了下去。話落,抱起掛在身上地小人兒拔地狂奔。
冷面岐凌對此,不做表態。只是冰冷著眼眸,瞧著岐飛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回廊深處。
呼。
深深地吐息,岐飛將鬼手扯落,迎來後者不滿的怒瞪,隨後是不滿的控訴︰「岐飛騙小城!明明告訴小城,賜婚是大主子主動請旨的!這跟大主子說的完全不一樣!壞蛋!」
岐飛嘴一抽︰「本來就這樣。」
鬼手不信,岐飛無語半晌,「騙你我讓你試藥半月。」
聞言,鬼手臉上的怒氣消停了下來,張著小嘴,思量一番後,斬釘截鐵地說︰「那小城要去告訴小主子,大主子在騙人。」
「回來。」岐飛揪著鬼手的後領,誘惑道︰「小城還想不想要小主子?」
「當然想。」
岐飛嗯了一聲︰「既然如此,我保證,如果你去說了,你的小主子就沒了。」
鬼手︰「……」
「剛才主子們的對話,你沒仔細听?」明知道已經距書房有好長一段距離,書房內的人絕對听不到,岐飛還是放輕了聲音,做賊一般對著鬼手耳語道。
「主子不想讓楚小姐知道,必有主子的用意。你拆穿了,要是楚小姐惱了主子,一拍兩散。屆時,不止你沒了小主子,沒準連主子都不要你了。」
鬼手小臉沉默。
半晌,胖乎乎的小女敕手扒拉著手指權衡下利弊得失,爾後抬頭,水汪汪的小眼神俱是憤怒與不滿︰「皇上太過分了,怎麼能不經過大主子的同意,隨隨便便就賜婚?!」
岐飛松了口氣。
其實,他覺得自己倒是有些懂得主子的想法。
若是楚小姐歡喜這賜婚,主子定然如實相告。
而方才楚小姐卻是極力勸說主子駁了這旨賜婚,明顯是不想嫁與主子,如此,主子怎麼可能向楚小姐言明事實情況?
讓楚小姐怨著皇上,總比楚小姐怨著主子自己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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