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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楚府漸漸亮起了燈火,華容軒也是少見的燈火通明。一群人風風火火闖進院子,僻靜的小院頓時人聲鼎沸起來。

「楚華容,本相怎生出了你這個無情的東西……」

冷酷的質問聲傳來,夾雜著無盡的涼意。隨後,一個著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被一群人簇擁著闖進了屋子。

眉眼之中寒色的光芒一閃,梁蕭抬頭傲慢道︰「楚相說誰是東西?本小姐是楚府嫡女楚華容,若說我是東西,那生產本小姐的你,豈不是老東西?」

楚相頗顯富態的臉一皺,一旁柔情萬種的妾氏李氏雖奇怪「生產」一詞,倒也不妨礙她添油加醋,趁機責罵︰「好厲害的一張嘴,楚家乃禮儀大家,早逝多年的主母大人更是出了名的溫婉賢惠。如今你卻是這般不敬長輩,如此,怎麼配當楚府的嫡女?」

「身為長姐,竟不友愛弟妹,任自己的妹妹被狼群圍攻,被人恥笑,不知出頭維護,真是太令人寒心了。」

李氏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說完這一番話後,轉頭向楚相哭訴︰「老爺,你要為我們的嬌兒做主啊,你看看,嬌兒的手臂都毀了。如果大小姐不給嬌兒一個交代,那妾身,那妾身……」

「放肆,」本已離開的楚華揚,不知何時返回,看著李氏的眼神一片冷銳,「容兒嫡女身份早上了玉蝶,入了族譜,豈容你一個妾氏指手畫腳,品頭論足!」

正經的楚府嫡長子出現,李氏的風頭頓時矮了一截,哭訴的話戛然而止,不甘不願地施了一禮,才貌似委屈地朝楚相解釋,「妾身的性子,老爺定是知曉的。妾身剛才的話,並非存心貶低大小姐,只是大小姐的行為實在是……」

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說辭,話到一半李氏便止住了,只是這未出口的話語,卻更是令人浮想聯翩,楚相的臉色愈發暗沉。

李氏暗喜,偷偷給一邊的楚思嬌使了個眼色,楚思嬌收住眼淚,抽抽噎噎地添了把火,「大哥是姐姐的嫡親哥哥,自然站在姐姐這一邊,嬌兒不怨大哥,真的。」

「好個不怨,你倒說說,我是做什麼合該讓你怨恨的事了?」楚華揚不怒反笑,咄咄逼人。

楚思嬌臉色一僵,支支吾吾說不出來,「這,這……」

「揚兒,身為兄長,就是這般為難自己的妹妹的?」眼見著楚思嬌被逼得無話可說,一直沉默的楚相終于找到了開口的時機,「身為男子,理應志在家國天下,而你竟如三歲小兒一樣,躲在後院跟妹妹吵嘴,如此不思進取,枉為男子。你這麼多年苦讀,到底都學了什麼?!」

楚相一怒,眾人不由一驚,紛紛低頭,不敢瞧楚華揚愈發鐵青的臉色。

李氏卻仗著自己得寵敢于幫腔,順便添油加醋,「是啊大少爺,這後院本是女子的事,大少爺又何苦紆尊降貴橫插一腳,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呢?」

說著話鋒一轉,聲音柔軟婉轉如鶯啼,卻是帶著無盡的狠毒,「況且,況且,長兄當如父,大小姐失德失儀,做兄長的也有責任,明明是大小姐的錯,大少爺不教導一番也罷了,為何反倒為難起嬌兒呢?」

這番話,倒算是連楚華揚這個嫡長子的身份也質疑了。

「你……」

「都給我住口!」

楚相迅速截住楚華揚後面的話,怒喝道︰「虧你游歷四方多年,學了那一身救死扶傷的本事,就是讓你站在這里如潑婦一般,對長輩大聲說話的?!向你的姨娘認錯道歉!」

「休想!」

楚華揚臉色不遜。

房間內的氣壓驟降,壓抑窒息,讓人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看著楚相的黑色臉龐,梁蕭隱約知道前身能飛揚跋扈的原因了。有這樣一個甘願陷入女人堆里,不分青紅皂白,為她爭吵,為她轉移眾人炮火的妹控兄長,這楚華容,確實有任性驕傲的資本。

心里陡然升起一絲艷羨的情緒,想她梁蕭在佣兵界翻雲覆雨十余年,唯一沒法用計得到的,便是這種不摻雜質的親情。

梁蕭勾唇,「古來長兄如父,長姐如母一說,皆用在父亡母殤之後,現在我楚華容母親雖亡,但父親楚相尚在,這長兄如父的說辭,是不是為之過早了?還是說,李夫人本就是這樣希望的?」

一番知乎者也的話說得梁蕭反胃,卻不得入鄉隨俗,更何況,楚華揚在這里,她就更不能隨心所欲了,言語動作都需要斟酌,自稱更是不能出錯。

至于其他幾人的身份,結合他們的言辭以及她下午瀏覽的書冊,很容易判斷出來。嬌兒,楚思嬌,楚府庶出女,也是之前飛荷口中的二小姐,間接促進了前身死亡的女人。

至于另一個聒噪的女人,楚思嬌妾娘李氏,三十出頭,書冊中,她所在院子內奴才丫鬟的人數眾多,由此可見,她在當楚府中頗有地位。

听得楚相為自己說話,李氏本還在得意,忽然听到梁蕭開口,思及她話里的涵義,心一驚,迅速看了眼黑了臉的楚相,心又是一涼,立時楚楚可憐道︰「老爺明鑒,妾身絕不敢有這樣的心思,老爺萬不可被有心人蒙蔽,污蔑了妾身啊……」

見鬼的知乎者也。

梁蕭忍不住心里一陣國罵,深吸了氣,無中生有的話信手拈來,「既然敢說,李夫人又何必遮遮掩掩地不敢認?難道昨日你跟我說話時,口中的老不死,不是指楚相?」

李氏嘴唇蠕動,顫抖著想辯駁,梁蕭卻不給她機會開口,繼續搶白,「哦,我明白了,李夫人既然如此深愛楚相,必然不會背後罵他。那麼,老不死說的又是那個男人?」

老不死,放在長輩身上,可以直接望文生義。但是放在同輩的身上,倒是親昵多于謾罵了。

而當今楚府,楚相當家,楚相之上,父母皆亡。這麼一句「老不死」,楚相長輩是無福消受了,要麼非楚相莫屬,要麼……

紅杏出牆的罪名猝不及防的落下,李氏氣得胸口起伏,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手指顫巍巍地指著梁蕭,「你,你,滿口胡言,血口噴人……」

楚相的臉色隱隱變動,看著李氏的眼神,多了絲質疑,甚至忘記了逼迫楚華揚向她道歉。

「老爺,老爺,您別相信她的話……」

「爹爹,妾娘不會說這樣的話……」

李氏和楚思嬌臉色皆變,頓時忘了來意,一番哀求,惟願楚相消了那番懷疑的心思。

梁蕭心笑,果然,古往今來,綠帽子都是男人最的大忌。毀了李氏,接下來,就是楚思嬌了……

察覺到一道意味不明的眼神鎖定了自己,梁蕭抬頭看去,正對上一雙探究銳利地眼,心思一頓——

楚華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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