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夜半驚聞（上）
晚上，我和女乃女乃嬸嬸一塊吃著飯，自然又說起下午小強和嫂子鬧亂子的事兒，嬸嬸大發感概，對苗慶蘭表示出深深的同情。我當然理解她的心情，畢竟感同身受，同病相憐——她也有半年沒有和我叔叔見過面啦。
「小飛，回去給你爸說一聲，讓他想想辦法，把村里這些守在家里的年輕婦女，全都安排到哈爾濱去——老是這樣下去，總不是個長久之計呀。」嬸嬸邊吃飯邊悶悶不樂地說道。
「那大城市有啥好的？不就就是人多車多樓房多嘛。人多你又認得幾個，車多你又能坐幾輛，那樓房再多，你也就能住那麼一間。辛虧我耳朵不好使了，要不呀，光那汽車，也早就把我給亂死啦。」听女乃女乃的口氣，再瞅瞅她那臉上的表情，她在哈爾濱住的那幾年，無異于坐監牢受了大罪。
「‘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嬸嬸小聲嘟嚕道，還抬頭看了女乃女乃一眼。
嬸嬸的話顯而言之不夠禮貌，可幸虧女乃女乃耳背而沒有听清，不然還不知道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或許她還誤認為嬸嬸對她的說法大加贊賞而暗暗高興哩。我這可愛的嬸嬸，還竟然會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年邁婆婆的不滿，我心里不由地偷偷發笑。
「他弟兄倆是怪孝順，總算讓我回來了。鄉下多好呀，清淨。你甭天天不知足。」女乃女乃又叨念起來。
「電視里天天講大搞城鎮化，您淨和上面唱對台戲。」嬸嬸這句話的音量和清晰度可是足夠高，顯然是真想讓女乃女乃听清楚。
「等不到咱這小山溝城鎮化，我就先‘化’到地里了。到時候，你想飛到天上去，也沒人拖你的後腿啦。」
「再過三十年，我就是想飛也飛不動了。」
「還能等那麼長久呀，我看頂多五六年，我就不再當你的累贅啦。你要不信啊，咱娘倆就打賭。」
「賭金子賭銀子，就是我贏了，您一走我找誰要去！」
「這就是你糊涂啦——你是只賺不賠——我早走了是我贏了，用不著我再賠你啦；我要走晚了呢，那不就是你贏了，我咋就不能賠你呢？」
這婆媳倆，沒想到會這麼有意思。我媽和我女乃女乃可是不對付，只要她娘倆在一起，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唇槍舌劍互不相讓。
「小飛，听清了嗎？別看你女乃女乃耳朵不好使了，可這里卻沒點問題。」嬸嬸說著，還用拿著筷子的手戳了戳她自己的頭。「有些事兒我還動不動就扒拉不清，跟你女乃女乃一說，她立時就明明白白。」
「我爸看來就繼承了我女乃女乃的優秀品質。」
「可惜呀，‘一母生百胎’，我看你叔叔頭腦就很不好用。是不是？」
我對我叔叔的智商，實在不敢恭維，只好不置可否。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不知那份名單里有沒有我嬸嬸，便借機轉移了話題︰「嬸嬸，您叫什麼名字？」
「怪事兒，天底下還有人打听起當嬸嬸的名字。」
「是這樣，嬸嬸，我要到外邊一夸您，說我嬸嬸有多好，人家難免會問您的大名，我要說不出來，多丟人。」怎麼樣，我燕小飛隨機應變的能力不是吹的吧。
「你嬸嬸，那可是咱全鎮掛了號的大美人，還用你給她出去揚名呀！」
「我那才就更需要知道嬸嬸的芳名呢。」
「張蘭芬——是不是很土呀？」
「‘蘭芬’，名如其人。洋氣得很。我媽也是芬。可惜，那個芬可不如這個芬。」
「好了，沒大沒小，還淨拍些沒用的馬屁。你吃好了就去看電視吧。」
我只好起身去沙發上看電視。可惜沒有愛看的節目，只待了一會兒，我就跑進了我的房間。我忙找出那份名單一看，還真沒有嬸嬸張蘭芬。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這年紀輕輕的嬸嬸，是個禁欲主義的忠實信徒，根本沒有那方面的需要！不可能吧。那燕藍天他們是怎麼搞的？真讓人莫名其妙！
我把名單塞進床頭櫥里，接著打開帶來的平板電腦，靠在床頭上，先胡亂上了會網，等找到了一本感興趣的**小說，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肯定是受了小說中那些露骨描寫的刺激，我內褲里邊的小家伙不知不覺中已經揭竿而起準備造反。我用手拍了它一巴掌，嘴里嘟嚕道，「不老實，不听話，又盼著出頭之日啦」。和小說中你歡我愛的男女主人公一塊歡度時光，的確過得飛快，眼看就要十點啦。這是在鄉下，早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一個人卻還在這里偷偷胡鼓搗亂折騰。
我又想起了翠翠。我想給她打個電話，可又十分猶豫。時間太晚了不說，沒事兒騷撓她，讓她做何感想。可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模起了手機，並在心里勸告自己︰那就打一次好了，反正她肯定早就關了機，那你也就徹底死了心，也就能安安穩穩睡個好覺做個好夢了。我還沒有完全想好，電話一下就撥出去了。我的媽，不是提示已經關機，而是正在接通；我又趕忙關閉了撥叫。可是，翠翠的電話很快就給要了回來。我只好內心十分矛盾地選擇了接听。
「小飛，你打電話來？」真是翠翠那悅耳動听讓我一听就興奮不已的聲音。
「是我打的，你還沒睡。我正在儲存你的號碼，一不小心就撥過去了。影響你睡覺了吧？」我信口胡謅起來。
「沒事兒，你也早點睡覺吧，別玩得忒晚了。再見。」她說完，還沒等我再說上半句話，就毫不客氣地掛上了。
我趕忙調出她的號碼又給她撥過去，乖乖，這次可真是提示對方已關機。我抬起手，照著自己臉就是一巴掌——這是辦的什麼事。
我心里的翠翠攪得我實在難以入睡。我只好走出屋子，來到院子里，抬起頭仰望天空，這才發現鄉下的天上那才叫作群星閃爍、明星薈萃。可我無心繼續關注天上的牛郎和織女，而是悄悄地走到大門前，慢慢拉開門栓，又輕輕地打開大門，走了出去。我沿著被暗紅色的路燈勉強照亮的街道，漫無目的地轉了轉，這才發現，好多地方還和從前一模一樣，村子里這幾年的變化並沒有多大。
在寂靜無聲冷清無比的街上瞎轉悠，實在沒意思，我只好掉頭原路往回走。就在我快走到女乃女乃家門口的時候，突然听到從一座廢棄的宅院里，傳來一對男女喘著粗氣的說話聲。深更半夜的，在這麼個破地方，他倆正在干什麼呢？我十分好奇，便躡手躡腳走上前去，趴在牆頭下面一听，頓時驚得我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