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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憐取眼前人

看得出來,這是一丘新墳。愛睍蓴璩

墳上的雜草並不多,墓碑上的朱砂很新,應是才描上去不久。

「逍遙王魯齊之墓」七個大字鮮艷奪目,然而魯齊見了,卻莫明地心緒煩亂。

他伸出修長的五指,輕輕撫過「摯友衛芊泣立」這幾個字時,不由得一頓,手上一滯。

一陣鈍痛,自指尖直抵內心深處,深刻而尖銳櫟。

微微閉目,魯齊輕聲問道︰「告訴我,這到底是何人之墓?」

司馬與畢僳面面相覷。

司馬黯然垂頭,畢僳努力咧開嘴角,張嘴道︰「早前不是已告訴過你麼,不過是依依姑娘的故交罷了……附」

「畢公!」

在魯齊的清喝聲中,畢僳嗖然收了聲。

魯齊緩緩張目,靜靜回頭向他望來。

少頃,淡然一笑︰「畢公聖手,當知虞夫只是失憶,卻非痴傻。那次我無意間見到這丘墳墓時,心頭便淒淒然,茫茫然,似無著落。那時我便想,這躺在墳墓中的人,應與我有關。」

目光微轉,魯齊又望向司馬,再次淡然道︰「如果這墳墓的主人真是她的故交,為何這立碑之人卻是衛芊?」

就在畢僳與司馬以極快的速度相視一眼之時,魯齊定定地望向兩人,認真道︰「讓我確信這墳墓中人與我有關的,卻是依依。那日我無意中問起衛芊與墓中之人的關系時,竟惹得她急怒攻心,差點送了性命。那時我便確信,這墓中之人,我、依依,還有衛芊之間,必然關系非同一般。」

「我深知,此事必然對依依干系重大。我亦相信,你們與依依一同隱瞞著我,必然是出于善意。只是,如果你們二人真是我的良友與屬人,那麼是否更應該還我一個真相?是好是壞,是福是禍均由我自行承擔!正因為虞夫前事不計,才想仰仗二位找回自己。今日,我不強逼你們,只是兩位若是無法做到與我坦誠相待,虞夫便只好與二位相別于此,自此以後,你們二人將與我不再相干!」

一向溫和的魯齊,這一刻,面上竟是分外執拗。

「郎主……」

司馬嗖一張口,又遲疑地望向畢僳。

對魯齊,畢僳又何償不了解。

他深知魯齊心思極及慎密,如他所說,他只是失憶,並不愚笨。凡事只要讓他起了疑,又適逢他有興趣想要知道的,他便必然有辦法可以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畢僳更清楚,他之所以借故讓他們前來墓前,想必也是不願此事驚動依依。

只是,今日若是自己與司馬無法給他一個滿意的答復,日後會如何發展,那就難以意料了。

憑畢僳對魯齊的了解,他若生疑,在山上又無法尋到答案,他勢必會下山尋找答案而去。

深思良久,畢僳仰天長嘆︰「罷了罷了,魯齊是豁達之人,想必就算告知你事情的原委,你亦會取舍得當。」

魯齊是如何聰慧之人,聞言眸子一縮,直直望向畢僳。

直過了少頃,他才輕輕地,低低地問道︰「畢公之意,我便應該是躺在墓中之人?」

事已到此,畢僳也不隱瞞,當即將所有原委俱向他娓娓道來。

魯齊一直默默地听著,不置一詞。

他眉眼安靜地听著,一動不動,眸子中意味難懂。

昆山之巔上風起甚急,不時卷起他的衣袍。如果不是畢僳與司馬離他太近,根本沒有人可以看出,他的身軀在風中隱隱顫栗。

漸漸地,隨著相知越多,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的嘴唇也抿得越來越緊。

最善掩飾自己的魯齊,這一刻,竟然無法掩飾眸中的痛苦之色。

畢僳不忍了。

可是他方一停,魯齊卻輕緩而不容置疑地請求道︰「說下去!」

畢僳無奈,只好繼續。

司馬發現,魯齊放在身側,攏在袖袍里的雙手握得死緊,手背上青經暴起。

待到畢僳將來龍去脈都說清楚了,他依然一動不動,宛如成了昆山之巔的一道化石。

「郎主。」

看著這樣的魯齊,司馬終于哭出聲來。

久久久久,就在畢僳也不無擔心時,他終于說話了。

他說︰「依依的心疾,可還有藥可醫?」

司馬沒有想到,他張嘴的第一句話,問的竟是依依。

倒是與他相知甚深的畢僳,深知魯齊這人,生平寧願別人負他,也不喜歡有負于人。

可依依卻偏生是因他才落下心疾,不管他願不願意,今生今世對依依,他是虧欠到底了。

所以,如果依依有個三長兩短,這種愧疚感,必然會讓陪伴魯齊終生,讓他再無寧日。

想起那日施行的推宮換血之事,畢僳現在還心有余悸。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衛芊身中奇毒太深,魯齊為了救她,幾乎將周身的血液都耗盡了。

由于魯齊心思縝密,早就預料到術中若有風險,依依會舍衛芊而救他,是以早做了安排。

所以在依依意圖放棄衛芊時,受命與魯齊的畢僳與司馬在不得已之下,只能選擇保住衛芊,以至于讓魯齊差點因血竭而丟了性命。

當年鬼醫傳授給依依的推宮換血之術,只局限于一對一的施術。

當依依看到魯齊當時的處境太過危急時,急得幾欲發狂,最終倒讓她急中生智,讓畢僳在她的指導下,三人同時施行推宮換血之術,冒生命之險,將她的血液過給魯齊,才得以將他從生死邊沿拉了回來。

而依依本人卻因為失血過多,而至心跳停止。

雖然後經畢僳施術得當救回一命,自此以後,卻落下心疾,再無完好之時。

現在想來,如果不是依依在最要緊的關頭,冒險將她的血液過給魯齊,如今躺在墳墓中的,必然是真的他了。

畢僳悠然長嘆︰「當日依依為了救你,不顧我的勸阻,一直暗中推血給你,後因失血過多引起心率衰竭差點丟了性命,如今能僥幸撿回一條命來,已是不易,想要痊愈,此生只怕不能了。」

魯齊眸中痛苦之色大盛。

半晌,他方沉沉問道︰「如此說來,她還能活多長時日。」

「依依的心疾雖然難醫,然則只要不大喜大悲或是心事沉郁,好好將養著,倒也不是短命之人。」瞥了魯齊一眼,畢僳安慰他道︰「你放心罷,依依本來便是鬼醫後人,別看她年紀尚小,依畢某看來,她的醫術只會在鬼醫之上,放眼天下,可以對三人同時施行推宮換血之人,除她已其二。只要她自己生念不斷,閻王想要她的命,卻也不易。」

果然,听了畢僳的話,魯齊面上神色終是稍稍放松了小許。

畢僳一笑,上前拍著魯齊的肩道︰「至于隱瞞你這一事,倒與依依無關。卻是老夫的主意,齊若要怪,便怪老夫罷!」

魯齊驚詫回頭,望向畢僳,目中盡是不解。

畢僳苦笑︰「畢某自問與齊相知,視為生死之友。齊對衛芊姑娘之痴情,亙古難有。然則你們生不遇時,是以注定齊的一番深情無從寄托。畢某實不忍齊在為衛芊姑娘連命都搭上之後,仍要獨自忍受求而不得之苦,故而自作主張,施針封了齊的穴道,以至達到讓齊前事不記之目的。如今畢某悉數告知于你,齊要打要罵,悉听尊便,畢某絕無怨言。」

魯齊先是驚訝莫明,最終,卻只是淺淺一笑。

「郎主,屬下亦有隱瞞之過。屬下,屬下與先生一般,實不願郎主再受求而不得之苦啊郎主……」

司馬抑制不住,率然咧嘴哭了起來。

他嗚嗚咽咽地說道︰「屬下深知郎主對女郎情深,世間無人能比。可是,可是女郎已有夫主……而,而且她與她那夫主,亦是可以拿命成全對方之人,郎主便是為了女郎豁出命去,最終也只能換來一聲抱歉,跟女郎的幾滴眼淚罷了。如此郎主便是留在女郎心中,在屬下看來也委實沒有什麼意思,」

司馬狠狠地揩去臉上的淚水,粗聲粗氣地繼續說道︰「如此,屬下寧願郎主前事不計,忘掉女郎。哪怕是日後留在這昆山之巔哪也不去,有對郎主如此痴心的依依姑娘相伴,未免不是一種圓滿。屬下雖知已錯,卻是不悔。」

魯齊的目光自兩人身上來回流轉,最終卻只能苦苦一笑。

微微閉目,他心決然︰如此,便是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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