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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彥原本不是特意要來青舒這里的。他是在屋中呆的煩悶,再加上顧石頭跟個老媽子似的在他耳邊嘮叨個不停,讓他煩上加煩,他這才出來走走。不過,這走著走著,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女子內院這邊。發現內院的門是敞開的,他便邁步走了進來。直到他走進青舒住的院子,也不見有人出來阻攔,他心下便不高興起來。

他這會坐在青舒的對面,也不嫌燙,幾口就喝掉了青舒為他準備的蜂蜜水。

青舒見了,接過空了的茶杯放到一邊,將水果盤往他跟前推了推,「嗓子還痛嗎?吃水果可以嗎?」

周伯彥看了眼盤中的橘子和隻果一眼,「可以,橘子。」說罷,卻不動手,只是盯著青舒看。

青舒︰「……」這人什麼意思?

周伯彥不出聲,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青舒不放。

青舒覺得,這人的眼神所表達的是要吃她而不是什麼橘子。她面上一熱,感覺不自在。本想瞪他幾眼以示警告的,不知為何,卻是不自覺地錯開了眼,不敢再與他對視。她努力壓制著加快的砰砰的心跳聲,心中告誡自己不許臉紅。

周伯彥唇角微勾,盯著坐在他對面,力持鎮定卻又忍不住面現紅霞的女子,眼神又火熱了幾分。等待也是一種煎熬!雖然他等的心甘情願,可時不時地會有郁悶的情緒爬上心頭。他是恨不得立刻將眼前的女子娶回家去。可她不會同意,他也不能背棄自己的承諾。無奈啊無奈,所以才會有郁悶的情緒時不時來光顧他。

即便不看,可落在身上的目光實在太燙人,想忽略都難。青舒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握了握放在膝上的雙手,霍地抬頭,瞪了他一眼,立刻別開眼,說道,「病還沒好,亂跑什麼?趕緊回去。」

逐客令一下,周伯彥不敢再造次,立刻收斂了目光,並讓自己的聲音透出幾分虛弱感來,「阿舒,給我剝個橘子吧!」他覺得,讓心儀的阿舒偶爾剝個橘子喂他什麼的,是件很有情趣的事。

青舒︰「……」她很想問你沒長手嗎,但沒說出口,忍住了。

周伯彥見青舒既不動又不出聲,心道︰果然,情趣什麼的,進行起來沒那麼順利就是了。失望之余,又擔心自己會被攆出去,于是頗為自然地轉了話題,「怎麼就你自己?丫鬟都去了哪里?」

青舒這才開口,「我讓她們去用飯了。」

「身邊怎麼不留個人?雖說是在自己家里,跟前沒個差遣的人總是不方便。」他的語氣听不出什麼,卻在心里給付歡記了一筆。他管不到青舒手下的丫鬟頭上,可付歡是他派給青舒的人,他自然能管能罰。

告假出門的付歡不知被主子記了一筆,正在某處客棧歡快地啃著雞腿兒。

青舒听了不樂意,可心里明白他說的沒錯。就今日這事,若她留一個丫鬟在身邊,周伯彥肯定會收斂許多,哪里會用毫不掩飾的火辣辣的眼神盯著她看。于是,她別扭地應了一聲,伸手從盤子里取了一個大個頭兒的橘子,低頭剝皮。剝好了,她伸手遞給他。

他連同橘子一起握住她的手,眼中滿是笑意。眼看她要翻臉,他立刻松開她的手,把剝好的橘子拿過去,一瓣一瓣地吃著。

這工夫,青舒取了個干淨的空盤子過來,坐回原位。她又剝了個橘子,放到空盤子里往他跟前一推。而後,取了一顆隻果,拿了桌上的水果刀低頭認真地削皮。

外邊傳來丫鬟的嬉鬧聲。

周伯彥慢條斯理地吃著橘子。青舒正在認真地削第二個隻果。第一個削好皮的隻果此刻正躺在盤子里。

小魚、小娟和立春三人嬉鬧著進屋。見到屋中的人和場景,她們的嬉鬧聲戛然而止。三人愣了愣,一個個手足無措地立在門口,一時之間不知應上前伺候還是應該退出去。

周伯彥不為所動,連個眼神都沒給。

青舒頭也不抬地認真削著隻果皮,吩咐道,「去拿兩個竹叉子來。」

三個丫鬟不約而同地答應一聲,轉身、推開門,跑的飛快。在小廚房里,三個人你推我、我推你的,誰也不想送叉子過去。最後小娟提議,小魚和立春同意的情況下,三個人通過石頭剪子布分出勝負。落敗的小魚縮了縮脖子,從櫥櫃中取了兩個干淨的竹叉子,一臉忐忑地送了過去。

削好皮的兩個隻果已經切成小塊兒裝在白瓷盤中。青舒拿白布巾擦干淨水果刀,又擦了擦手,接過小魚送來的竹叉子,把其中一個遞給周伯彥。

四個齒的竹叉子,用起來很方便。周伯彥和青舒各自叉了切塊兒的隻果吃起來。

周伯彥似是想到了什麼,說道,「明日便是年三十。今年的天氣比去年冷,祭拜之事最好是早去早回,天黑前趕回來最好。你覺得呢?」

青舒沒有異議,「要不,用過午飯就出發吧!肯定能在天黑前趕回來。」若不是祖先留下的年三十燒紙祭拜的規矩不能廢,她肯定不會大冷天讓青陽出去受凍。

「好。」過了一會兒,他又道,「我初六回京,短時間內回不來。你要照顧好自己。」此次回京,他不會再心慈手軟。權勢是個好東西,即便他本人沒有往上爬的野心,但為了保護自己和身邊人,他必須去抓住並抓牢一切有利于自己的權勢或人。有了明濟出游尋「神女」一事,不僅是太後等不及了,估計舅舅也等不及了。這一次,舅舅不能輸,他得助舅舅打贏這場仗,徹底把太後打垮。

初六啊,相聚的時間是如此地短暫。青舒抿了抿唇,「二斤裝的果酒有十五壇,走時記得帶上。等果園里的紫果樹能結果了,就能釀更多的果酒。」到那時,就能一百壇、幾百壇地送人了,不會再顯得「小家子氣」了。

山里的三顆葡萄樹雖然很能結果,但畢竟果子有限,前前後後摘回來的完好的果子即便她都釀了果酒,可釀出的果酒最多不超過一百二十斤。扣掉自己家人喝的,能送人的數量自然不多。再者,今年的果酒,她十月份進京時便帶了一些送人,如今能擠出來送周伯彥的,只有這十五壇而已。

她院里移栽的葡萄樹兩年了,轉過年就能開花結果。想來,明年能多釀些果酒出來。而果園里的,是春天時移栽的,後年就能開花結果。想到這些,她彎了眉眼。弟弟懂事又有進取心,全家人吃穿不愁,家里一日比一日富足,眼前又坐著一個與她情投意合的男子,她自然是幸福的。

她抬頭,眉眼彎彎地看了對面的男子一眼,低頭,咬了一口竹叉子上叉起的隻果,感覺這隻果一下子就甜到了心里。

周伯彥微挑眉峰,「什麼事這麼高興?」

青舒笑看他幾眼,搖頭,不說話。

一刻鐘後,周伯彥滿面笑容地回去了。

第二日,年三十。周伯彥的傷寒恢復的不錯。用過早飯,服了湯藥,看了十幾頁的書,便被顧石頭催促著躺下了。他睡了大約有小半個時辰的覺,醒來見顧石頭坐在桌前啃隻果,他問道,「什麼時辰了?」

顧石頭站起來,把含在嘴里的果肉吞咽進去,答道,「回公子,還有兩刻鐘到巳時。」

周伯彥推開身上的被子,「雜耍班快到了吧!」听青陽他們說,今年康溪鎮上來了會舞獅的雜耍班,今日要在鎮上大戶門前表演舞獅。白天在巳時到未時之間,晚上是在戌時。青陽他們很期待,昨日和他說好,今日要一起在府門前看舞獅表演。

顧石頭一邊啃隻果,一邊含糊不清地答還得等小半個時辰。雜耍班的主人精著呢,知道侯府是鎮上的最大戶,因而特意著人來報,第一時間到侯府前表演,時間在巳時整。他三兩口把手里的隻果解決掉,跑去洗了手,把手擦干,跑到床前伺候。

周伯彥是合衣躺下睡的。他把睡皺的外衣月兌掉,接過顧石頭遞過來的干淨衣裳穿好,很快就梳洗好了。這時,青陽、青灝、洛小榮三人正結伴找過來。于是,他被興奮的青陽三人簇擁著趕到了府門外。

雜耍班的人已經到了,正在做準備工作。外面圍了不少湊熱鬧的鎮民,大人三五一群的在說笑,孩子們在大人跟前跑來跑去。

青舒本人對雜耍、舞獅表演沒多大興趣,但難得熱鬧一回,她一早吩咐下去了,手頭沒事的人都可以出去看熱鬧。離不得人的崗位,管家會作安排,她也不操心。至于賞錢,她已吩咐管家,讓管家看著給。

巳時整,侯府前鑼鼓喧天,口哨聲、叫好聲及掌聲不斷,傳出去老遠。

青舒坐在桌前,提筆沾墨,一抬頭就見坐在角落里做針線的小魚。她不由搖頭,「小魚,這里不用你伺候,上前頭看熱鬧去。」

小魚心動,卻又堅持要守在小姐身邊。

青舒說道,「別磨蹭了,快去吧!趁著還沒嫁人,好好湊一回熱鬧,和姐妹們恣意地笑鬧一回。怎麼開心怎麼來,有我給你們撐腰,怕什麼?等你嫁了人,一切有夫君為你出頭,我可就不管了。」

小魚臉一紅,低聲謝了恩,收好針線笸籮快速離開。她一向臉皮薄,最怕小姐打趣她。她若是堅持守著小姐,小姐還不定要怎麼打趣她呢!

青舒笑笑,毛筆重新沾了墨,低頭寫字。

先前小魚心里有疙瘩,說是不想嫁人。在她默許的情況下,張管事極殷勤地在小魚跟前表現了幾把。小魚本就對張管事有意,終究點了頭。既是雙方願意的,她這個當主子的便做主,給他們二人定了親,說好夏天的時候給他們把婚事給辦了。

侯府門前熱鬧了整整一個多時辰。雜耍班的班主得了侯府四十兩銀子的賞錢,以及三位唇紅齒的小少爺賞的三個銀花生,笑的見牙不見眼地帶著人趕往下一個表演地。此地本不是大鎮,那侯府的外觀看著又極普通,看著和鎮上的平常大戶人家沒什麼不同。他以為,頂多能得個二十兩銀子的賞錢就不錯了。沒想到,管家遞出來的卻是整整四十兩銀子。他自然滿心歡喜,特意讓手底下的人多表演了一會兒。

外邊的表演散了,侯府的人說說笑笑的各就各位。廚房忙活開來,兩個涼菜、六個炒菜、兩個炖菜做好,主子的午飯完成。另有關婆子帶著四個小丫頭正在準備府中下人的午飯,兩個涼菜、兩個炒菜、兩個炖肉大菜,對她們下人而言豐盛的很。

午飯用罷,前頭的馬車準備好了。去將軍墓祭拜的東西也準備好了,燒的紙錢、雞鴨魚肉、肉餡兒餃子及美酒,非常齊全。

周伯彥帶著青陽、青灝和洛小榮登上馬車,管家跟隨,錦衣護衛隨扈,兩輛馬車出了侯府。

傍晚十分,炊煙裊裊。天色暗沉下來的時候,前去將軍墓的人們回來了。大家用過熱飯,緊閉門戶。府中的男人們大多圍在火爐前談天說地,女人們基本聚在食廳里包餃子。

同去年一樣,周伯彥和青陽、青灝、洛小榮四人坐在一起包餃子。不一樣的是,青舒被青陽拉來了,負責給他們 餃子皮。小魚負責弄面乩子,小娟同青舒一樣 餃子皮,立春負責打下手給眾人遞遞東西。

在 里啪啦的爆竹聲中,迎來了新的一年。

寅時未盡,天還沒亮透,在太陽升起前侯府便開始進行拜神、祭拜祖先等一系列的儀式。

院中空地上擺著供桌。供桌前的地上燃著火堆,火堆兩旁是兩(,古代盛糧的器物)滿滿的冒尖兒的五谷雜糧。供桌上有香爐,還擺著兩盤水果、四盤點心、一盤糖果、一盤剛煮出鍋的水餃。

青陽接香,在火堆上引燃三樁香,走過來恭恭敬敬地插到供桌上的香爐里,退後,跪到地上鋪的毯子上。

等在一旁的青灝和洛小榮跟著跪了下來,接著是青舒。後頭,府里下人以古管家為首,男女分開全部跪下。大家跪拜各路神明,請各路神明保佑合家安康平順、萬事如意,年景風調雨順。

這所謂的跪拜各路神明,是指拜天地八方的各路神明。這頭嗑下來,就是嗑一圈兒。

之後大家轉到府里供奉御賜雙槍的屋前磕頭。接著就是沖著將軍墓所在的方向,向祖宗磕頭。

所有這一切完成了,便是煮餃子、吃餃子。

和前兩年相同,大年初一的頭一頓飯,府內不分主僕,伙食標準一致。六個菜加渾素兩餡兒的煮餃子。

用罷早飯,青舒吩咐人拿來一個信封,還有筆墨紙硯。她笑道,「今日是新年第一天。大家要寫下新年願望,」她拿起信封,「然後裝到這里,封好。明年的大年初一,我們一起打開它,看看誰的願望實現了,誰的願望沒實現。」

青陽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大大的問號。

洛小榮的反應跟青陽差不多。

青灝的眼神在屋中眾人臉上轉了一圈兒,不解地模了模耳朵。

「新年願望?」周伯彥沉吟片刻,「這主意不錯。」他示意一旁伺候的書童磨墨,然後眼中帶笑地盯著青舒,問道,「阿舒的新年願望是什麼?」

青舒往椅背上靠了靠,「種出十萬石的存糧,掙回兩萬兩銀子。」田地中收獲糧食,鋪子里收獲銀子。她的願望很實在,一點都不浮夸、沒有好高騖遠。她對自己的不貪心表示滿意。她笑眯了眼,「可以不說出來,寫完各自的新年願望親手放進信封里,明年才給別人看。」

周伯彥听了失笑,「一定能實現。」阿舒在京城有一家鋪子、錦陽城里有兩家鋪子,康溪鎮上也有兩家鋪子。再加上酸菜生意、紅果和辣椒的生意,一年掙回兩萬兩銀子沒有太大的壓力。至于種出十萬石的糧食,這事不好說。因為種地是看天吃飯的營生。

墨磨好,青舒是第一個寫下新年願望的人。新年願望的內容都說出來了,她自然不會背著任何人,任其他人圍觀。她吹干墨跡,把不大的紙張疊好,塞進信封里。

周伯彥是第二個寫下新年願望的人。他寫下的內容沒給別人看,紙張疊好同樣塞進信封里。

青陽、青灝和洛小榮很是抓耳撓腮了一番,最後三個腦袋湊在一起嘀咕了一陣兒,似乎都有了主意。之後,他們各自寫下自己的新年願望,沒給任何人看,疊好塞進信封里。

青舒當著大家的面,把信封的口子封上。她召手,小娟立刻送上一個木頭小匣子。她把信封放進小匣子里,當著大家的面鎖上匣子,而後把鑰匙推到青陽他們三人面前,「匣子我來保管,鑰匙由你們三個保管。」

日子在吃吃喝喝中度過,很快就到了正月初六。周伯彥的傷寒早就好利索了,也不咳嗽了。他帶著顧石頭和十一個錦衣護衛離開了康溪鎮。

青舒立在院中發呆,他走前對她耳語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日後若是大哥過來取賜婚密旨,什麼都不要問,悄悄給他。」

什麼意思?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心底有種不安的感覺在慢慢擴散。不,不,不要再想了。她搖頭,她這是自己在嚇唬自己。他和她都好好的,他們會在她二十歲那年成親。他和她要一起白頭到老。他們說好的,誰也不能變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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