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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把筷子上的肉丸子吃進嘴里,一攤手,口齒不清地說道,「給你送信,順便看看你小子春風得意的模樣。g」那樣子,有些欠扁。

周伯彥再次拿了茶杯要丟他。

他把筷子隨手一丟,迅速以雙手擋臉,「別,別,都說大哥的妝容是花了大力氣弄出來的,你小子怎麼還來?」

周伯彥只給了他一個字,「說。」

他拿開擋臉的手,嘆了口氣,正了正臉色,「上頭派我來,不僅是為了信中所提之事,另外還有一件事。你的紅顏知己……」至此,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周伯彥眼楮都沒眨一下,拿在手中的半杯茶水徑直向他的臉上潑了過去。

他似乎早有準備,將藏在桌下的托盤抽出,擋住了臉的同時,還大叫一聲。只見茶水潑到了托盤上,水珠四濺,濺到了桌上的好幾樣菜里,離他最近的肉丸子更是沒能幸免于難。他拿開托盤,趴到肉丸子的盤子上哇哇大叫,「哇……爺的丸子,爺的丸子。」

潑人茶水的周伯彥四平八穩地坐在對面,任他鬼吼鬼叫個不停,沒有任何愧疚之色。等他不再大呼小叫了,這才開口,「要不要再來一杯?」

他立刻消停了,「好吧!你的紅顏知己……」己字他拉出長長的尾音,見對面之人又要翻臉,趕緊接上,「的弟弟,有麻煩了。」他磨磨蹭蹭地拿了筷子,挪了坐到了周伯彥旁邊,把沒被茶水波及的魚肉盤子挪到跟前,一邊細心地挑魚刺,一邊講,「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查到了。為掩人耳目,當年上頭派了古將軍、李副將、喬副將三人前去接應那誰。當時,有三個新生兒,古將軍和李、喬二位副將,每人接到一個新生兒。結果如何,不必我說。」

周伯彥默不作聲,面色卻很陰郁。

「三個新生兒,當場死了兩個。還有一個,就是古將軍抱的那一個,被不明身份的人劫走了。此後,無論如何查,都查不到被劫走的那一位的下落,很多人都認定那一位死了。此事過去多年,即便是知情者都已淡忘,卻不想,最近又起波瀾。入冬的時候,李副將七歲的兒子失蹤了,幾日後在京郊發現了其尸體。你離京前幾日,喬副將八歲的兒子也失蹤了。」

周伯彥蹙眉,卻沒有打岔。

「幸運的是,在匪徒準備殺害那孩子時,被搜捕逃犯的一隊官兵撞破。匪徒逃了,喬副將的兒子得救了。喬副將的兒子說,匪徒把他扛到了京郊,月兌了他左腳的鞋襪,看過他的腳底板。匪徒這一怪異的舉動,引起了大理寺薛狐狸的注意。薛狐狸把喬副將兒子的敘述與李副將兒子被殺一案聯系起來,做了一番調查。而後他發現,李副將的兒子被人發現尸體時,左腳上的鞋襪被月兌掉了,而右腳的鞋襪還好好地穿著。」

周伯彥握緊了拳頭,額角的青筋突起,身上透出一股殺意。

「若是我,即便如此,也不會去懷疑什麼,只會認定這個殺人凶手是個月兌了孩子左腳的鞋襪再殺掉的變態。可大理寺薛狐狸不這麼認為,他將自己的猜測報了上去,說第三個目標說不準就是當年同樣領了皇命的古將軍的兒子。對方的目標是七八歲的男孩子,且是曾領了皇命要收養那一位的武將之子。顯然,有些人懷疑那一位還活著,懷疑那位活在曾領了皇命的武將府邸內,這才掀起了風浪。」極力掩蓋的皇家密辛有人試圖再翻出來,又傷及了無辜的孩童,這是皇家所不能容忍的。

周伯彥身上透出的殺意慢慢的散了,可心中卻是波濤洶涌。的確,在他離京前,京中高官個個噤若寒蟬,恨不能把府中十歲以下的子孫時刻帶在身邊保護。起因便是李副將的兒子被害在先,喬副將的兒子差點被害在後。當時他並不知道匪徒月兌了孩子們的左腳鞋襪之事,若是知道,若是知道……

「大理寺的薛狐狸精的很,我特意去請教他,問他匪徒月兌人孩子左腳的鞋襪是什麼意思。他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準備讓我知道詳情。我猜,你大概知道原因,不妨說出來,讓我也听听。」

「你可曾查過,被害的孩子,左腳心是否有胎記?」周伯彥自然知道匪徒月兌孩童鞋襪代表了什麼。大安長公主與西昌國皇子生下的孩子,可不就左腳腳心里長了個胎記嘛!雖然不清楚那胎記是何模樣,可他查到的便是如此。

「這……」明顯,他沒查過。不過他也懂了,匪徒在找左腳心帶有胎記的七八歲年紀的男孩子。難怪薛狐狸會將兩起案子聯系起來,原來答案在這里。這說明,當年那位出生時,左腳心有個胎記。他很懷疑,那位,真的活著嗎?

周伯彥站了起來,「我要離開幾日,去辦一件十分緊要的事。你老實在康溪鎮上呆著,保護好他,別讓他出任何差池。」

「小子,你要讓爺保護誰?是你的紅顏知己,還是你紅顏知己的弟弟?」他戲謔地問。

周伯彥一拳打了過去。

他一臉得意地側頭躲開。卻不想,周伯彥聲東擊西,打過來的一拳只是虛招兒,腳下踢過來的一腳才是實招兒。窟通一聲,他連人帶椅摔到了地上,「嘶,臭小子,你還是這麼陰險。」

周伯彥看了死賴在地上的人一眼,淡然說道,「不想被追殺,記得把賬付了。」說罷,他推開拉門出去了。食鋪的客人又多了幾個,不過都被安排坐在了離雅間有段距離的位子上。他走到櫃台前,「他是騎了一頭驢來的?」

古元河站起來,「是。」

「記得收他雙倍的銀子。」

古元河愣住,他們的食鋪自開張以來從來都是童叟無欺的,怎麼可以收食客雙倍的銀子?

「你收就是。他若不肯付銀子,將他的驢扣下。若他有意見,你就說是我說的。」周伯彥交待了這麼一句,轉身出了食鋪。他來到外面。青陽的春聯攤子前依然擠滿了大姑娘小媳婦,他不好過去,向佔據重要位置的杜護衛招了一下手。

杜護衛與旁邊人打了招呼,來到周伯彥跟前。

周伯彥開口便道,「我有要事,需離開幾日,近些時日有些不太平,一切拜托你們了。」

杜護衛驚訝,「不太平?」怎樣一個不太平法兒?

周伯彥低語,「別讓兩位少爺出了任何差池。」他頓了頓,「我留了十名護衛在府中,他們隨你調遣。」他不再多言,過去牽了馬騎上,頭也不回地離去。

杜護衛目送周伯彥走遠,四下看了看,回到自己的位置,暗示其他鷹衛警醒些,不要大意。他暗暗琢磨周伯彥臨行前的話,若有所思地盯著忙的不可開交的青陽和灝片刻,從後頭走入桌子圍出來的攤位中,立在了忙亂的青陽和灝的身後。

這天,青陽和灝的春聯賣的很好。他們倆個高興,連午飯都沒吃,都已經未時了,他們也不肯收攤子,啞著嗓子說全賣完再回去。

青舒在府中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青陽和灝回去,便派了小娟去府門口去看看。不大一會兒,小娟回來了。

「小姐,元河哥關了食鋪回來了。元河哥說,少爺的春聯生意特別好,少爺高興壞了,誰勸也不听,說一定要把春聯全部賣完才收攤子。」

青舒放下手中的針線,「什麼時辰了?」

「都未時二刻了。小姐,元河哥還說,兩位少爺午飯都沒吃,誰勸都說不餓,只是喝了幾口水,聲音都有些啞了。」

青舒再次拿了針線,手里的活計不停,「吩咐下去,趕緊備馬車。通知廚房,準備好肉絲面的材料,煮幾個咸鴨蛋。等我接了少爺們回來,廚房那邊就煮面,少爺們歇口氣,正好可以吃上熱乎乎的湯面。」

小娟答應一聲,趕緊去傳話。

不過片刻工夫,青舒拿了剪子把線剪斷。她收好針,舉起縫好的書包看了看,滿意。她遞給身邊埋頭縫書包的許五娘,「剩下的交給你了。我得去把得意忘形的兩小子接回來。」

許五娘抬頭,笑道,「小姐盡管去。」然後感慨,「少爺們都會自己掙銀子了,真好!過個幾年,再考個功名回來,小姐做夢都得笑醒。」

「肯定得笑醒。」青舒說著,要整理自己的針線笸籮。

小魚捧了青舒外出的斗篷、帽子和手套過來,「小姐,您去接少爺們吧!這些有奴婢整理。」

青舒笑,「不知道哪個有福氣的,會娶了我家可心的小魚去。」

小魚被打趣的臉紅,默不作聲地伺候青舒穿戴好,開了門請青舒出去。

前頭,馬車已備好,青舒坐了車去接人。

未時快過完了,馬上就是申時了。鎮子周圍來置辦年貨的人基本都散了,青陽的春聯攤子前只有幾個男子。

馬車停在近前,直到那幾個男子買了對聯離去,青舒才從馬車上下來,笑吟吟地走上前去,「小掌櫃的,來一副對聯。」

高興地低頭擺弄銅板的青陽和灝聞聲抬頭,笑咧了嘴,姐姐姐姐地喊個不停。

青舒摘了一只手套,伸手過去,挨個兒模他們倆紅撲撲且冰涼的小臉,然後對他們眨了眨眼楮,「呀,都快凍成紅隻果了!」

青陽笑咧了嘴,抱了重重的錢匣子給青舒看,「姐姐,看,看,好多銅板。」

青舒沒讓他們失望,瞅了一眼錢匣子,驚呼出聲,「呀!好多銅板,好多哦!小陽、灝,你們好厲害,賣了這麼多銅板。」她明白的,適當的夸贊和鼓勵,對小孩子培養自信心很有幫助。

青陽眉開眼笑地說道,「明日給姐姐買多多的好吃的,好不好?」

青舒同樣眉開眼笑的,「小陽真好。」

灝不甘人後,將自己的荷包捧到青舒面前,「這里也有銅板。」

青舒模他的頭,「灝也要給姐姐買好吃的嗎?」

灝抿了小嘴,笑的靦腆,點頭。

青舒挨個兒捏他們的鼻子一下,「好了,今日買賣就做到這里,收攤兒,回家。」

青陽和灝沒有任何意見,興高采烈地被青舒接回府去。他們倆個沒回各自的院子,而是寶貝地護著錢匣子,去了青舒屋里。嘩一下,青陽把錢匣子里的銅板全都倒在了炕上。灝把緊緊護在懷里的鼓鼓的兩個荷包拿出來,把荷包中的銅板也倒了出來。之後,他們倆個厥了趴在炕上,準備數銅板。

青舒看不過去,往他們厥起來的上一人輕拍一下,笑罵,「倆個小財迷,下來,洗了手臉,吃飯。午飯都沒吃,你們也不嫌餓!」

這時候,青陽和灝抬頭,互看一眼,模了模各自癟癟的肚子,從炕上爬了下來。等他們洗過手臉,蘇媽媽親自提了食籃過來。蘇媽媽從食籃中端了兩碗熱氣騰騰的肉絲面擺到桌上,又端出一盤切半的咸鴨蛋擺上。

小娟已經提前擺好了筷子,餓的肚子咕嚕咕嚕叫的青陽和灝過來坐了,就著咸鴨蛋的蛋黃,他們把各自的一大碗面條吃光。吃到最後,他們連面湯都沒剩,捧了碗喝了個干淨。

之後,他們漱了口,再次撲到炕上推的一小堆銅板上,一人佔一頭兒,開始厥著數銅板。

小娟覺得手癢,探了頭看半天,見沒人理,主動要求,「少爺,少爺,奴婢幫著數好不好?」

青陽和灝誰也沒听見,一心撲在數銅板上。每數出一百個,他們就拿了一根線串起來。把串好的一吊錢放旁邊,再接著數其他的。

青舒搖頭,說了聲「去去就來」,帶了小丫去書房,並讓人傳了杜護衛過來問話。

「今日有無異常之事發生?」

杜護衛答,「大老爺的大公子與一位陌生小公子一起,遠遠地盯了少爺的攤子片刻離開了,沒有上前。除此之外,彥公子今日孤身一人去了食鋪里,說了一些話。」他便把周伯彥的原話對青舒說了一遍。

青舒沉默片刻,「他有說過去哪里嗎?」

「沒有。既是彥公子所說,近日里怕是真不太平。依屬下之見,即便是小姐,盡量少出門為宜。」

「知道了。辛苦了一日,你們受累了,廚房已備下飯菜,你們用過就去歇著吧!」

杜護衛謝過,退了出去。

青舒回去,叫了小娟問話,「彥公子傳話時有沒有提過去哪里?」

小娟回憶了一下,作答,「沒有,小姐。听門房的說,彥公子只帶了顧石頭和護衛長走的。」

青舒陷入沉思,只帶了顧石頭和護衛長,把其他護衛都留給了她,他這是去了哪里?是什麼要緊的事,讓他走的如此匆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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