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塵和紀風看見宮藍宇時嚇了一跳,滿臉的胡渣子,頂著兩只熊貓眼,幾天的功夫,整個人瘦了一圈,哪里還有當初倚在大奔上捻著煙用一雙帶鉤的眸子緊緊勾住穆一凡不放的風流不羈?
眼前的宮藍宇失魂落魄的讓莫塵不忍多看。
紀風也瞪大了眼楮,嘴里能塞進去一顆雞蛋︰「藍哥,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你沒事吧?」
莫塵听見響動想進去看看被紀風一把抱住︰「讓他冷靜一下,藍哥沒那麼容易跨的,相信他。」
許東從陰暗中走出來,身形高大,氣勢人,穆一凡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六年前的他是不敢這麼做的,所以許東見他如避蛇蠍,又哈哈笑起來。
昏暗的地窖里面陰冷潮濕,穆一凡全身**,呈大字型被綁在床上,明明是寒冬臘月,連空氣似乎都在絲絲冒著寒氣,讓人不由自主的直哆嗦。被這麼晾著,穆一凡周身的皮膚居然泛著一層緋紅,誘人至極。
穆一凡垂下頭,他不敢看許東的眼楮,那是一條毒蛇,被咬過的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種蝕骨鑽心的滋味。
穆一凡大睜著雙眼,眼神渙散沒有聚焦,找不到著落點。嘴巴血肉模糊,嘴唇和嘴角全都爛了,結痂的血液變成了黑紅,腫得老高,他現在已經不能說話,嘴巴似乎長在一起了,一分開會就掉肉渣滓,鮮血淋淋。一張俊臉也完全被打得變了型,看不出一點原來的樣子。
宮藍宇不懂那麼復雜的手語,他也沒心情看莫塵比劃,獨自沉浸在深深的懊悔和自責中。
「阿凡,你怕我?」
莫塵點點頭,看似鎮靜,其實他已經把紀風的手臂抓青了還不自知。
宮藍宇進了衛生間,鏡子里面的男人真不叫男人,宮藍宇一拳捶在鏡子上,鏡子應聲破碎,拳頭上很快就沁出血,沿著碎裂的玻璃流淌下來。
其實那個地方莫塵去過。
「東哥?呵呵,阿凡,你這聲東哥我敢當嗎?」
莫塵不知道怎麼安慰宮藍宇,事實上,他自己也需要安慰,一直強撐了幾天,現在看見宮藍宇這個樣子,莫塵也崩潰了。zVXC。
所以,他必須親自來完結這場噩夢,哪怕是死!
穆一凡感覺到危險,抬腿就頂許東的肚子,頂了一下,許東完全沒有反應,仿佛沒有痛覺一般,反而把穆一凡抓得更緊了。
他走的時候宮藍宇睡的很香,不管那人睡得如何沉,他的胳膊總是緊緊的纏在穆一凡的腰間,似乎是怕他突然跑掉一般。
成都差不多被翻了遍,穆一凡到底在哪?難道不在成都了?
六年的時間,許東其實沒有變,只是身上的戾氣更重,看向穆一凡的眼中是赤luo果的狠毒和殘酷,穆一凡很慶幸,他終于在許東的眼中看不見那讓他心神俱裂的佔有欲了。
鳳凰浴火重生,也許,只有徹底的毀滅過後,他才能真的重生!
「有什麼辦法?」穆一凡有氣無力的慘笑一聲,這個從小模爬滾打,一路從別人嘴里搶食吃的漢子終于是垮掉了︰「警察已經找了整整四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們知道四天的時間對阿凡來說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無邊無際的恐懼,意味著毀滅,意味著……生命的流失。這麼多年了,只要下雨的晚上,他都會從噩夢中驚醒,你們沒見過那樣的阿凡,汗水淋淋,緊緊縮成一團,縮得那麼那麼緊,似乎想縮進母親的子宮里,他的眼楮絕望得讓人心碎,整個人……整個人仿佛被撕碎了狠狠踐踏過一般,我都不敢去踫他,怕一踫就碎,你們知道那種感覺嗎?我真恨不得時光能夠倒流,如果可以,我一定不惜一切代價把他從那個絕望的夜晚救出來,可是我出現的太晚了,莫塵,我怎麼就晚了呢?」
「哈哈!」許東開始狂笑,笑得眼珠子沖血通紅,嚇得紅毛以為他瘋了。
紀風一個人在屋子中間轉圈︰「你們別擔心,穆一凡會沒事的,現在的許東不比以前,那小子不會那麼容易吃虧的,你們振作起來,我們要想辦法盡快找到他。」
許東看著他白希的脖頸,目光深邃了起來,也漸漸聚集了風暴︰「你要跟我談什麼?宮藍宇?」
「你他媽會笑啊?你他媽居然會笑!阿凡,我許東對你不好嗎?我虧你吃了嗎?我少你錢花了嗎?我他媽只差把你捧在手心含在嘴里了,你還要老子怎麼做?你想上學不願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成,老子把你護得嚴嚴實實的,生怕被別人瞧了一塊肉,你每天跟死了親媽似的不言不笑,也行,老子他媽想盡了各種辦法,你為我笑過嗎?有嗎?你剛剛是在笑吧?笑,你他媽現在就給我笑,你要是不笑老子就撕爛你的嘴。」
知道燈泡他們會沒事,這許東也不過是在做困獸斗,穆一凡放心下來,只要他好好的,傻就傻了吧,穆一凡的唇邊不自覺的溢出一抹暖意,這抹暖意被許東抓個正著,刺得他眼楮差點瞪月兌窗!
紀風過來一把拽起宮藍宇,把他往衛生間里面推︰「去清醒一下,等會兒跟我們一起去找阿凡。」
大概過了三四分鐘,許東終于笑夠了,因為狂笑,他古銅色的臉和脖子都漲得通紅,臉上那道疤被極度得扭曲,模樣如同嗜血狂魔一般。
穆一凡在雨中笑了起來,是發自內心的笑,笑得異常的溫柔迷人,如果宮藍宇看見了,肯定把持不住。
穆一凡剛準備襲擊許東的頭,不想背上突然遭了重重一擊,紅毛不知從哪里拖了一根鋼管,一管子砸下去,穆一凡痛得半天沒緩過勁來。緊接著就是第二管子,這一管子紅毛砸在穆一凡的腿上,痛得他當時就跪了下去,毫無還手之力。
莫塵奔到宮藍宇身邊,手忙腳亂的手語︰不晚,藍哥,阿凡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你,你不能讓他失望,不能放棄他。
宮藍宇滿腦子都是穆一凡,他不敢想象,再加上這一次,他的阿凡會變成什麼樣?
「東哥!」他的聲音很溫順,似乎還是六年前那個不敢有任何小動作的少年,許東卻陰冷的笑起來。
穆一凡痛得直冒冷汗,許東見他沒有力氣反抗了,制止了紅毛,但是他抓著穆一凡頭發的手卻加大了力氣,扯得穆一凡頭皮似乎要被活生生揭掉一樣。
紀風趕緊幫忙翻譯了一遍,宮藍宇這才把頭轉過來看莫塵,一字一頓︰「我不會放棄他,無論他變成什麼樣我都會要他。」
可是,穆一凡究竟在哪里呢?
許東一手抓著穆一凡的領子,另一只手就去撕穆一凡的嘴,人仿佛失去了理智,眼看著就要發狂。
地窖里面只有穆一凡,許東和紅毛,穆一凡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來這里的目的是來談判的,是帶著目的來的。瘦住凡里。
燈泡、肥腸他們經過警方多方查證,再加上許東的暴露,那幾個假證人也已經落網,幾個倒霉鬼終于洗清了冤屈,他們幾人已經被放了出來,現在也在四處尋人。
宮藍宇經過一番梳洗,人精神了不少,又加入到尋人的隊伍中。
許東一把揪住穆一凡的頭發,迫使他抬起頭看他,紅毛也沒閑著一管子又一管子直往穆一凡的腰上背上招呼,穆一凡冷冷地看著許東,腦子里想的卻是,他終于知道紀風當時被打是什麼滋味了。那細小的骨頭破裂的聲音針鋒一般鑽進耳膜,直達大腦,穆一凡清楚的認識道,許東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許東了,不過,這樣更好,正合他意。
「東哥,以後我會跟在你身邊,你放過他,別再搞他了。」
那天早上,天剛蒙蒙亮,天空又飄起來毛毛雨,一絲一絲撲在臉上,涼涼的,癢癢的。穆一凡在賓館的樓下站了很久,紅毛的人就在不遠處看著他,知道他的厲害,不敢催促,更不敢近身。
「笑啊,你他媽給老子笑。」
「我沒事!我……我找不到他!」穆一凡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發上,雙眼空洞無波,明明幾天沒合眼累得要死,他卻絲毫沒有睡意,一想到穆一凡可能遭遇的種種可能,他就心痛難當。
他上前一步,速度非常快,穆一凡還在回味宮藍宇的溫暖,猛地就被他一把揪住了領子,劈頭蓋臉就是兩耳光,扇得穆一凡耳朵嗡嗡直響,嘴角出血。
穆一凡望著他和宮藍宇住的那間屋子的窗戶,任由細細密密的雨絲蓋在他的臉上,慢慢濕潤了他的皮膚,他的眼。
是的,他發燒了!
如果說許東對于莫塵來說是惡夢,那麼,對于穆一凡來說就是讓人絕望的地獄,他已經在地獄里走了一遭,心靈的創傷還未修復,怎麼能再來鞭笞一次?
成都的冬天本就陰雨連綿,異常濕冷,這地窖是臨時挖的,不過三個月的時間,里面的土還沒干,布置又異常的簡陋,沒有電源,更沒有火,可以想象,里面是怎樣的一個冷,他本來就發著燒,還被這樣果著,濕冷的溫度不僅沒有降低他的溫度,反而讓他越燒越高。
在見到許東的那一刻,穆一凡其實是鎮定的,他用冰冷的眸子死死得釘在許東那張扭曲的臉上,他以為他足夠強大了,他以為他不用再怕了,可是,許東僅僅是張嘴輕輕地吐出兩個字「阿凡」,他全身的力氣就仿佛突然被連根拔除,他的鎮定,土崩瓦解。
所以,盡管宮藍宇看不見,穆一凡還是對著那個窗戶笑了足足五分鐘……
「東哥,我想跟你談談!」他說,不卑不亢,哪怕是心里恐懼到了極點,也硬是挺直了背脊。
已經四天滴水喂進,他的生理機能似乎都已停止,他沒有吭一聲,也堅決不求饒,他是在求死,現在光是看見許東的臉,聞見他的氣味穆一凡都渾身無力地發抖,他永遠也忘不掉四天前離開宮藍宇跟許東見面的情景。
他笑的時候就在想,對那個人是不是太吝嗇了,居然連笑容都舍不得給,明明是連心都給了,為什麼卻連最最容易給的笑容都沒有給呢?
穆一凡的眼眸亮了亮,這個圈套的高明對偽劣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就算是知道許東會再被抓,如果劇情回演,他肯定還會照著他的劇本再來一遍。許東是他的噩夢,只要踫到這個人,他和宮藍宇就會被困住手腳,蒙住眼楮,自己給自己設下一道道障礙,最後形成迷宮,怎麼也走不出去,如同著魔一樣,明明應該回頭是岸,但是卻鬼使神差的直奔地獄。
他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宮藍宇!呵呵,阿凡,我許東還真是高看你們了,你以為我逃出來是為了干嘛?跟宮藍宇拼個你死我活?我倒是想啊,想把你們一個一個捏在手心,像捏螞蟻一樣碾碎。但是,阿凡,我已經不是六年前的許東了,你看,我除了紅毛,連一個可信任的手下都沒有,我還沒有錢,連住好一點的地方都不行,獄警也會隨時發現我逃了,所以,其實我什麼也干不了。我只不過是咽不下那口氣,我只不過在拼死一搏,我只不過用我所有的家當請了幾個人,花了幾個月時間,給你們營造了一些心理陰影,然後再設下這麼簡陋的一個小圈套,沒想到你們還真上當了,哈哈,阿凡,你們是過得太滋潤了,所以智商降低了是嗎?你們當初把我送進去的機智和勇猛呢?怎麼?不見了?」穆一凡雙眼如同滴水成冰的寒潭,不要說笑,他現在連根許東說話的意思都沒有。這個男人讓他惡心,讓他想吐,那些被當做禁臠的日子跟銘刻的碑文般,被他莊嚴肅穆和著血和著淚祭奠了整整九年。
那些骯髒的、羞于啟齒的過去不僅讓他恐懼,更讓他痛苦,他不喜跟別人接觸,因為他總覺得他周身的皮肉包括骨頭都在散發著陣陣惡臭,他怕從別人的眼中看見鄙夷、輕視,所以他把自己裝成成一只生活在陰暗中的老鼠,躲藏著一切光源。
這一切都拜這個男人所賜,他怎麼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