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菲羽兩眼放空地坐在郝連斜弘身邊,陸陸續續的,大殿上的人臉色都恢復了正常。
「剛才那是什麼?」
「做夢嗎?」
「你是誰?」郝連斜弘坐在言菲羽面前,盡量不讓自己露出‘殲詐’的笑。
「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而且我認床。」言菲羽用食指戳了戳郝連斜弘的肩膀,「我餓了。」
郝連斜弘一把拉住言菲羽的手腕,把她壓在床上︰「小魚兒真是不解風情。好好躺著,本公子去讓人做飯,想吃什麼?」
郝連斜弘伸手要將言菲羽接過來,南宮律卻緊緊抓著她不放手。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郝連家主。郝連斜弘默念了一遍,忍住出手的沖動,優雅地淺笑道︰「多謝南王三世子,但男女授受不親,三世子該放手了。」
「……鹵面。」
郝連斜弘繼續用蠱惑撩人的聲音道︰「小魚兒就連在睡夢之中都選擇本公子的懷抱,這當然是喜事。」
郝連斜弘還在懷疑時,言菲羽的臉已經紅得像熟透了的番茄,正抱著空酒壺眯著眼傻笑著。
南宮律緊緊抿著唇,用力又要把言菲羽扯回來,郝連斜弘臉色一沉冷聲道︰「三世子請自重!本公子跟小魚兒相遇時南王就在旁邊,他並沒有說小魚兒是他的兒媳婦,難道南王是那種會看著自家兒媳婦跟著別的男人走掉的人?」
郝連斜弘垂眸淡淡地看了言菲羽一眼,閉著眼捏了捏楮明穴。郝連斜弘低著嗓子,魅惑撩人的聲音道︰「就在今天上午,少俠睡夢之中推開了南宮律,投入了本公子的懷抱。」
「先等一下。」郝連斜弘失笑著吧言菲羽帶回椅子上,「等會兒再看醫生,你先幫我認認我是誰。」
優雅如仙的郝連斜弘--雅痞嘴賤的郝連斜弘--邪肆妖魅的郝連斜弘--節操掉了一地的郝連斜弘……這才一個半月,郝連斜弘難道是十天一個樣兒?不過她似乎也變了,竟然能和才認識不久的郝連斜弘像跟小夏思恬那樣輕松相處。
這算意外的收獲?郝連斜弘眉頭微挑,指著自己問道︰「那我是誰?」
「看到了,當然看到了,就是那個刺客把冥軍令盜走了,長得那麼嬌小一定是個女的,不然怎麼能完全躲在房梁上。」
「不對,你不是哥哥。」言菲羽猛的推開郝連斜弘,「你沒叫我小金魚,哥哥都是叫我小金魚的。」
言菲羽把把推到一邊,往大碗里倒了滿滿一碗酒,咕嚕咕嚕一口全干。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好像還沒有喝過酒,能夠這樣大口喝酒的感覺真TM的好!竟然讓她懷念起明明是最討厭的言良組的日常!言菲羽一碗下肚,打了個酒嗝,又到了一碗,再次一口全干。
「……」言菲羽抽了抽嘴角。
郝連斜弘壓得更重了一些︰「本公子這兒可沒有一道叫做‘隨便’的菜。」
「不是已經慢慢在放下了?剛開始見到小魚兒時本公子還以為見到了一個會行走的冰塊,現在小魚兒有血有肉會哭會笑。」郝連斜弘心里突然起了個念頭,笑道,「小魚兒,本公子在酒窖里珍藏了幾壺好酒,要不要嘗嘗看。」
「……」最後,言菲羽模了模自己耳朵,她剛才是不是幻听了?
使臣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總結就是,刺客是個身材嬌小,胸脯很大,眼楮是深藍色的,一看就知道是偏僻異族的女子,她偷了冥軍令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將她的偏僻小村落變成大國家。
「遇到了什麼喜事了?我洗耳恭听。」
「確實有點慢。」言菲羽拿著筷子攪著鹵面,笑得眼角都溢出了淚滴,「我剛才居然很認真的在想要不要放下從前的一切,像一個普通的姑娘那樣活下去。」在郝連斜弘身邊,她的危機感居然就這麼失蹤了,甚至會產生‘沒事,還有他在’這種沒出息的想法。
「最喜歡的人……」言菲羽萌萌地繼續看著郝連斜弘,看著看著,突然抱住他的脖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哥哥,哥哥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她總是像一個三十歲的男人一樣活著,在槍林彈雨走過花季,在血雨腥風度過雨季,這才突然想起,如果沒有言良組這個包袱,她也只是一個剛滿二十歲的普通女大學生,而言家五小姐的這個身體才十六歲,最青春美麗的年紀,她是不是應該真正把從前的一切都放下,重新開始,像一個普通的姑娘那樣活下去?
「對啊對啊。明明身材那麼嬌小,胸脯卻那麼大,絕對是女的。」
「抱歉我對人肉沒興趣。」言菲羽推開郝連斜弘,「我現在有力氣自己去覓食。」
「……」言菲羽眨了眨眼。
「你在這兒等一下。」雖然不厚道,但酒後吐真言,酒後亂性什麼的,實在太有you惑力。
郝連斜弘極盡優雅的微笑︰「我家小魚兒並不認識你。」
言菲羽抽了抽嘴角,無聊道︰「這是喜事?」
「我?我是言菲羽,言良組少主!才不是言家五小姐,才不是!」言菲羽越說越激動的翹著空酒壺,「我爸叫言良,才不叫言不多,不多個屁啊不多!」
「……」言菲羽開始有點好奇了,他們究竟是看到了什麼才會完全不敢讓別人知道,就順著在那邊扯。
「我們剛才不都在看冥軍令嗎?怎麼會睡著?」
「本公子這叫喜上眉梢。」郝連斜弘把玩著言菲羽的頭發,明媚的笑里多了幾分艷麗。
兩名‘被打暈’在地的大內侍衛醒了過來,剛一醒就大喊︰「快來人,有刺客!快保護皇上!」待他們看清眼前的情況時,大內侍衛甲皺著眉詢問道︰「刺客呢?」結果沒人回答他,他又問了句︰「剛才送房梁上跳下來的黑衣人把我們打暈後往哪里去了?」
「不許動!」言菲羽雙手拍住郝連斜弘的臉,咯咯笑道,「這樣就只有兩個影子不是五個影子了。讓我看看你是誰,看看……看看……我記得這張臉、這張臉……但我不記得這張臉是誰的了。」
散場,各回各家。言菲羽剛才為了假裝幻術沒失效撐了太久,現在積壓的倦意鋪天蓋地而來,走著走著,竟然倒在地上就睡著了。郝連斜弘還沒從剛才的幻象中緩過來,言菲羽就在他身邊,她昏睡過去時他卻來不及出手抱住她,等回過神來,蹲下來要抱起她時,南宮律已經搶先一步扶起她。什怎睡夢。
這時,不知道是誰喊了聲︰「冥軍令呢!」
手臂上的桎梏讓言菲羽有些不舒服,掙扎了兩下卻沒掙扎開。言菲羽迷迷糊糊睜開眼,明顯意識還沒恢復,就雙手攀上郝連斜弘的脖子,窩在他懷里又睡著了。
言菲羽眨眨眼,伸手模了模郝連斜弘的額頭,水蒙蒙的大眼楮盛滿了疑惑︰「你是不是生病了,居然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啊,你失憶了。這是病,得治!我帶你去看醫生。」言菲羽拉著郝連斜弘就要往外走。
郝連斜弘問道︰「在笑什麼?若是笑那兩聲‘客官’,反應也太慢了點。」
郝連斜弘崇拜地看著言菲羽,這酒可是他珍藏多年的,號稱能將千杯不醉變成一杯倒,言菲羽竟然連喝兩碗之後一點反應都沒有。莫不是他不小心把她的烈酒和自己的水酒交換了?郝連斜弘打開自己的酒壺聞了聞,他手上的確實是水酒沒錯。
言菲羽被他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來︰「隨便。」
南宮律卻緊緊握著不放手︰「她不過是在使性子。」
言菲羽冷眼看著他們在那邊打著哈哈,說著無關緊要的廢話,卻絲毫不提及剛才看到的幻象,竟然也沒人發現冥軍令已經消失。莫不是每個人都看到了自己得到了冥軍令之後的一生,嚇得都不敢想起冥軍令?
「……我是好人,不是壞人哦。」
醒來時第一眼便看到放大的絕美容顏這樣的事情言菲羽已經完全習以為常,但是這張絕美容顏上卻掛著明媚得連太陽都掩目的笑,言菲羽黑眸掃過郝連斜弘的絕美容顏,這明亮照人的笑竟然沒有一絲偽裝的痕跡,言菲羽嘀咕道︰「你吃錯藥了?」
「真巧,我也是。」
小魚兒是養來吃的……不管言菲羽的那個哥哥講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麼意思,但這句話直接命中紅心。郝連斜弘繼續怪蜀黍騙地問道︰「為什麼最喜歡哥哥呢?」
「既然小魚兒那麼餓,本公子借你吃。」郝連斜弘的臉湊了過來,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臉,笑道,「小魚兒要從哪里開始下口?」
「……」身上突然變輕,言菲羽卻還是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模樣。
「你也做夢了?夢到了什麼?!」
「你叫我小魚兒,你是壞人。」
「是是是,哥哥是來帶你走的。」哥哥?言不多生了一個兒子四個女兒,言菲羽指的哥哥不會是年過半百的言飛吧?
「好,你坐好。」言菲羽認真盯著郝連斜弘,身子卻有規律地晃著,不一會兒不耐煩地吼,「你別動,動了看不清!」
南宮律一怔,這里還有其他國家的使臣,這事關南王的聲譽,南宮律只能放手,眼睜睜地看著郝連斜弘抱著言菲羽離開。
言菲羽毫不猶豫道︰「全部拿來。」
不到兩分鐘,郝連斜弘便提了兩壺酒回來。手里還拿著兩個大碗。「來,小魚兒,我們不醉不歸。」
過了好一會兒,郝連斜弘眼里的焦距也恢復了。精致絕美的容顏下,卻帶著絲絲懵懂茫然。
「刺客帶著冥軍令逃跑了。」一個不認識的矮個長鼻子的中年男子說著又添了一句,「我親眼看到的,就發生在眼前,你們沒看到嗎?」
南宮律中氣十足地說︰「我跟她本就是夫妻,何來男女授受不親。」
「客官稍等,小的這就去給您上菜。」郝連斜弘給了言菲羽一個燦爛的笑,終于是從言菲羽身上離開了。
郝連斜弘眉頭一挑,身為玥龍第一殲商,做這等殲詐的事情怎可能失手。
言菲羽這一睡睡得有點久,連午飯的時候都沒醒來。傍晚時分,言菲羽被餓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時,才發現她好像睡在床上。郝連斜弘帶著笑意的聲音道︰「吃什麼?」
「好好好,我不動。」郝連斜弘笑著看著言菲羽的身子有規律地打著圓。要早知道她醉酒後是這副模樣,他八百年前就把她灌醉了。
打擊……郝連斜弘勾著嘴角誘導道︰「這張臉是你最喜歡的人的臉。」
「也沒什麼,就是做了一個噩夢。」
「客官,面來了。」郝連斜弘端上來兩大碗面,言菲羽走到圓桌前坐下,開始吃面,吃著吃著突然笑了出來。不是帶著冷意地勾起嘴角,而是發出了咯咯笑聲的,真正的笑。
目測言菲羽現在已經從十六歲直接變成六歲小女孩,郝連斜弘騙小孩一般地哄著︰「因為我現在是叫你小魚兒,不叫小金魚了。」
言菲羽伸手在郝連斜弘眼前晃了晃︰「乖孩子,醒了沒。」zVXC。
「你是壞人,哥哥說小魚是養來吃的,小金魚是養來寵的,你叫我小魚兒,你想吃了我,你是壞人。」言菲羽抹掉眼角殘存的淚痕,站起身說,「不能跟壞人講話,我要走了。」
「因為啊小時候找不到殺氣的方向不給飯吃,哥哥會偷偷帶饅頭給我吃。跟黑熊打架流血的時候哥哥會幫我呼呼。在我生日的時候哥哥會幫我綁漂亮的小辮子。哥哥是最好最好的人。」
找不到殺氣方向不給飯?跟黑熊打架?言菲羽小時候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可是哥哥住到天上去之後就沒人偷偷給我送飯了,沒人給我呼呼幫我包扎傷口,沒人偷偷攢錢給我買花裙子。哥哥說哥哥不在之後小金魚要好好保護自己變成沒人敢欺負的大鯊魚,我開始學會尋找殺氣,開始不講話,開始不笑不哭,開始殺人不眨眼,開始發現我已經變得不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