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直垂的午間,熙攘的街道兩旁,各家酒樓飯館里都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傾泄而下的金色光暈,伴著四溢的荷香,將這個邊陲小縣城,蒙上一層特有的清寧與安逸。
「煙火姑娘,這次也只有十壇嗎?」輕舞酒樓的掌櫃眼冒金光的盯著平板車上的十個酒壇。
「李掌櫃,我說過很多次了,我的孩子已經四歲了,你應該稱我為藍夫人。」一邊讓家丁將酒壇卸在輕舞酒樓的後院,一邊對酒樓掌櫃的第n次提醒著。
身著白色羅裙的雲櫻,在金色陽光的薰染下,飄逸而嬌美,那一舉手一投足間的風韻都美的驚天動地。
而跟她一樣吸引人目光的,還有她右手處牽著的一個粉雕玉琢、俏皮可愛的小女孩,小女孩一身水粉色的紗裙,手舉著一個紙制的風車,圓潤的小臉像是可以擠出水一般的滑女敕,靈動而俏皮。
揮舞著手里香粉味濃重的手帕,有些臃腫的李掌櫃,諂媚的笑道︰「哎喲!瞧瞧您這可是國色天香、眉目如畫,真真的是美撼凡塵啊!也不知咱們這小小的綠柳縣,怎麼就藏了您這麼一個貌若天仙的人兒,讓我呀,總是忘了您是個已婚的女子。」
「娘親,她身上的味道太刺鼻子了,我們趕緊回去吧。」身側精靈古怪的小女娃,拉下她的身體,粉嘟嘟的小嘴湊在她耳邊,軟聲細語的抱怨著。
俯著腰身,輕敲一下她的額頭,小聲道︰「明知道如此,你每次還偏要跟著過來,簡直就是貪玩。」這個小丫頭,性子也不知是隨了誰,每天就只會調皮搗蛋、愛湊熱鬧,一點都沒有女孩子該有的矜持和溫順,跟那個相貌一模一樣的弟弟簡直就是對比鮮明的兩種性格。
小女娃假意很疼的揉揉額頭,撇著嘴威脅道︰「你若再使用家庭暴力,我就回去跟爹爹告狀!哼…」娘親就從來都不敢欺負爹爹,哼,娘親是只會欺負小孩兒的壞銀…
有沒有搞錯,又來這招!「你…」罵她,張不開口;打她,下不去手。真是個小冤家啊!
悻悻的直起身,輕咳一聲,「李掌櫃,酒已經送到,我們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誒,誒!您先別急著走啊!我說煙火姑娘…呃…藍夫人,呵呵,是藍夫人。這幾日啊,有幾個大主顧,每次都是酒一到就全部包下,人家可都好奇能釀出這般美味葡萄酒的人,究竟是何等廬山真面目呢!」李掌櫃眉飛色舞的扭著臃腫肥胖的身子,一臉的討好笑意。
清淺一笑,清冽的水眸冷光凝聚,「李掌櫃,我們合作之前不就協定好了嗎,我只將葡萄酒提供給你一家,你只管給我相應的銀款,而且不可以說出葡萄酒是我提供的,難道你想違約嗎?既然李掌櫃有意違反約定,那我只得找別家酒樓合作了!」聲音不軟不硬,卻將警告的意思表達的淋灕盡致。
「哎喲,我的姑女乃女乃喲!我哪是那個意思呀!您放心,我定然把他們都回絕了,絕對不會違反約定!」肥胖的李掌櫃用手帕擦著額頭的細汗。
她這家酒樓原本都快因生意慘淡而關門了,然而半年前,眼前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找到了她,說她釀了一種新特而好喝的酒,味道香醇而甘甜,既適合男子飲用,也適合女子飲用,讓她試一試。
結果這一試,她這酒樓就再也離不開這奇特又好喝的酒了,每日上門的客人絡繹不絕,全是奔著這葡萄酒來的,她這快要經營不下去的酒樓,就這麼因這獨家提供的葡萄酒而起死回生了,所以,她哪敢得罪這位救世主啊!
「那就有勞李掌櫃了。」說完,輕然轉過身,牽著漂亮可愛的小女娃離開了。
葡萄酒是她閑來無事時,自己突發奇想釀出來的,那個釀制的過程和程序都很簡單,但每個程序都有嚴格的要求。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她就經常弄來喝,所以當她把釀出的葡萄酒,讓宋尋逸品嘗時,讓他是贊不絕口。
後來,她便想著,這古代只有燒酒和白酒,酒性太烈又很單一,于是想到了把釀好的葡萄酒放到酒樓里賣,結果,現在簡直到了供不應求的地步。
那個李掌櫃曾經多次向她提及要高價購買她的釀酒技術,她都沒有答應。她擁有獨門技術,不只可以掙更多的錢,還可以把釀酒當成樂趣來消遣閑暇的時間,所以,她現在正樂在其中呢,又怎麼會將技術賣給別人呢!
輕舞酒樓離家並不算遠,兩刻鐘後他們就到了家門口,「娘親,你剛剛好帥啊!」小女娃揚起純真無邪的笑臉,將手里的糖葫蘆十分不情願的送到雲櫻嘴里一顆,一臉的阿諛奉承相。
雲櫻挑挑眉梢,唇角勾起一抹好整以暇的淺笑,「說吧,你又起了什麼鬼主意。」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嘿嘿…人家就是想在外面多玩一會嘛,娘親自己先回去好不好?」小女娃一副楚楚可憐的祈求模樣。
雲櫻看著她那副狗腿相,又好氣又好笑,這個鬼精靈的丫頭真有繼承她小魔女惡名的潛質,「那就讓如意陪你在巷子口玩一會吧,記得早些回來…」
「哦耶!娘親真是太好了!如意姐姐,我們快走吧…」天真無邪的小女娃一蹦一跳的拉著如意的手,往外跑去,眼楮都彎成了月牙。
雲櫻看著她歡快的小身子,無奈的搖搖頭,這會又夸她好,剛剛也不知是誰要跟宋尋逸告她的狀。
見雲櫻的身影已經進了家門,宋晨星黑亮的眼珠微微轉動,閃動著算計的精光,帶著如意礙手礙腳的,哪里會玩盡興,「如意姐姐,你看天上…」
話音一落,她嬌小的身子便往大樹後面一藏,在如意還未發覺之際,她兩條小腿奮力的倒騰著,所以,她很輕易的就甩掉了如意。
巷子口平時只有一些年齡相仿的男孩子在玩耍,她是唯一一個女孩子。算計得逞的宋晨星吃掉最後一顆糖葫蘆,手舉著隨風轉動的風車,打算到他們面前再去顯擺顯擺。
以前,他們看她是女孩子都不願意跟她玩,後來她把娘親給她做的毽子拿出來後,他們都沒見過,覺得很好玩,就看在毽子的面子上也帶著她玩。
現在,她就再拿風車出來給他們玩,他們以後肯定都會圍著她轉,那她就會成為他們的老大了…
呵呵…傻笑中…
可是,巷子口的風有些大,突然將她手里沒有抓牢的風車刮跑了,「哎呀,我的風車!我的老大!」宋晨星圓潤的小身子,追著風車而去。
可她只顧的看隨風飛跑的風車了,卻沒發現有一列馬隊,正向她的方向急速奔馳而來…
風起葉落!
就在路人震驚的以為小女娃必定要倒于馬蹄下時,領頭馬背上一道銀色的勁風掠過,猶若驚鴻般卷起那抹嬌小的粉色身影,隨著一個利落的旋身,銀色身影圈著宋晨星的身子翩然落地。
「孩子,你沒事吧…」銀色錦袍男子將夾于腋下的宋晨星轉過來面向自己。
「哇塞!帥呆了!」宋晨星瞪大黑轆轆的眼楮,一邊擦著額頭的細汗一邊女乃聲女乃氣的贊嘆著。
她嬌脆甜膩的聲音傳進耳里,讓宋千逸的心微微一陣顫栗。清冷的眸光再度透過斗笠落在她的臉上時,他的心仿佛就要從胸口跳出來一般,這…這張嬌俏粉潤的小臉…
不就是雲櫻和他自己的縮小版嗎!驀然收緊手臂,啞著嗓音道︰「說!你是誰?」
他赫然收緊的手臂,弄疼了宋晨星的小身子,她微微癟著嘴,「叔叔,你不要太用力嘛…」
她略帶委屈與撒嬌的語氣,讓宋千逸的心狠狠的抽痛一下,連忙斂起心神,她熟悉的面孔和莫名的親切感,讓他太過于激動和緊張了,肯定嚇到她了。
竭力抑制住內心猶如泄洪般的悸動,宋千逸語氣輕柔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宋晨星歪著小腦袋,打量著眼前這個因帶著黑色斗笠而看不到面孔的男子,水轆轆的眼楮微微一轉,如黑色的寶石一般璀璨而靈動。
娘親說了,真實的姓氏不可以告訴別人,「我叫晨星…爹爹和娘親都叫我星星,現在四歲了。」宋是國姓,隨便說出來,會生出是非的。
「星星…很好听的名字…」四歲!是四歲!
宋千逸的聲音很平靜,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麼忍耐著自己內心的波濤洶涌。她身上那甜膩的女乃香味,充斥著他的鼻腔,也充斥著他那顆冰封已久的心。
黑色的斗笠掩蓋了他臉上難以收斂的激動表情,他可以感覺到自己與懷里這個小女娃有那種血脈相連的關系,剛剛她險些成為自己馬蹄下亡魂的一瞬間,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像被刀剜過一般,疼的簡直要窒息了,竟下意識的騰身而起救下她,身體的反應甚至超越了思想的反應。
清冷的鳳眸微微半眯,宋千逸再次放柔了聲音,右手有些微顫的輕輕伸到她粉女敕的臉頰處,想要撫模她可愛的小臉,卻又擔心會嚇到她,而硬生生的收回,「…星星,那你告訴叔叔,你爹爹叫什麼名字?」
繼續歪著頭扮天真,「我爹爹啊,他叫夫君啊…」
「夫君?」
眉眼彎彎的點點頭,「嗯,我娘親就是這樣叫他的呀!」呵呵,我就是不說我爹爹叫藍顏。
她那副眉眼彎彎的鬼精靈模樣和眉宇間的俏皮勁,簡直就是與雲櫻一模一樣。
宋千逸狠狠忍住心口的異動,繼續柔聲細語的問道︰「哦,那你娘親叫什麼名字?」他可以確定這就是他的女兒,是他的櫻櫻給他生的女兒!
這麼多年了,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于找到她們了…
「我娘親啊,她叫煙火…」
煙火?本以為她會回答是叫‘娘子’呢,呵呵…真是個有趣的小丫頭,「那你爹爹喜歡什麼?」她口中的爹爹就是他的孿生哥哥宋尋逸吧。
一邊玩弄著他的衣襟,一邊有問必答的說道︰「爹爹喜歡娘親啊!」
「…那你娘親喜歡什麼?」
「娘親喜歡銀子。」
「……」
看來想從她嘴里套出什麼是不可能的了,將地面上依然完好無損的風車撿起,輕輕送到她手中,「你娘親,是不是會釀葡萄酒?」
不明所以的歪著頭,無辜的眼楮眨啊眨的,典型一副人小鬼大的機靈模樣。
柔潤一笑,寵膩的輕點一下她嬌俏的鼻子,將她軟女敕的身子再次往懷里緊了緊,「不是說你娘親很喜歡銀子嗎?我要去你家買酒,會付很多的銀子…」
很多的銀子?!呵呵!那太好了,她拉了這麼大的一個客戶,娘親一高興,說不定日後會天天都放她出來玩呢!呵呵…
「那我帶你去我家,你可一定要付很多的銀子哦!」她一邊用粉女敕的雙手比劃著,一邊將黑亮的眼楮笑彎成了月牙。
宋千逸點點頭,用手示意身後的無影和無風不要跟上前,抱著晨星按她指的方向而去…
每往前多走一步,他的心都會跳動的更加劇烈…
快五年了,當年在谷底得知他們都還活著的時候,他簡直無法相信,也感謝老天對他們的善待。
這四年多的時間里,他為了找他們,將整個滄瀾都找到遍了,甚至還去大理找過,可都杳無音信。
直到听說最近整個景安城都在傳贊著一種新奇而好喝的葡萄酒,他喝過之後,心底豁然開朗,只有他的櫻櫻才有這麼多新鮮奇特的創意!所以,他便連夜奔景安而來,卻一直因無法找到這酒的出處而暗自著急和懊惱,可沒想到的是,老天竟然讓他意外的遇到了他的寶貝女兒。
他懷里的晨星伸出軟女敕的小手,拽拽他把整個頭部都裹住的黑色斗笠,「叔叔,你為什麼要戴著這個呢?我都看不到你的臉…」
頎長的身子驀然一震,沉吟的片刻,宋千逸淺聲回答道︰「因為叔叔很丑…」
「哦,這樣啊,我爹爹很帥的哦!一會兒你見到就知道了…」她一副得意忘形的樣子。
她的爹爹很帥…
他多麼渴望她能叫他一聲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