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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進東塢城南門,有一個大型刑場,城內死刑犯都再此行刑。

刑場是一個高高木台,台子漆了紅漆,因年久失修如今油漆斑駁,露出的木頭也有著暗紅色,那是死刑犯們的血。

行刑時間選在中午,正好在役工百姓們午休時間,而徐知府又授意今日午休時間延長,于是人們呼啦啦地都跑來刑場看行刑,畢竟這刑場都已擱置了多少年,加之,今日行刑之人實在是特殊。

在刑場一旁,有一輛馬車,馬車雖不華麗,但如今能坐得起馬車的人也實在少,于是百姓們自動離那馬車遠了些距離。

車內坐著的,正是蘇漣漪和雲飛峋兩人。

透過半透明的車窗簾子,漣漪看著這些百姓,皺著眉,「我有些疑問,雖奉一教惡貫滿盈,但只要是服從奉一教,卻都分發糧食,為何百姓們對聖女的怨恨如此大?」

飛峋看了一眼,而後輕笑了下,「其實百姓們不一定對聖女怨恨大,只是找一個發泄口而已。」

漣漪嘆了口氣,「是啊,古代百姓最無人權,受盡了剝削壓迫,是需要這麼個發泄途徑。」

「古代?」飛峋疑問,「在你眼中,現在是古代?」

漣漪笑著點了點頭,而後偏過頭輕輕靠在飛峋肩上,「除了發泄外,其實百姓們也確實沒事可做,精神世界空虛,所以更喜歡湊熱鬧。」

雲飛峋側過頭,輕輕吻了下漣漪的發絲,「給我講講你的世界,你們那里的人是否也這般空虛,喜歡湊熱鬧。」

漣漪撲哧一笑,「我們那個時代的人……不空虛!一點不空虛!非但不空虛,生活十分忙碌,有些城市的生活節奏更是快得可怕。白天要上班,晚上偶爾要加班,擠很久的車回家後還要做家務、養孩子,年輕人則是去夜店或什麼地方玩,有雙休日……就是說一周有兩天休息,周而復始。」

雲飛峋皺了皺眉,努力聯想,卻怎麼也想不到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

漣漪繼續道,「我們那里有電視、有電腦、有互聯網,天下大事奇事都可瞬間知曉,因為人們接觸的信息很多、眼界夠廣,哪怕是發生再大的事也很少湊熱鬧。」說著,手指向外面那人山人海,「這樣的景象,一年中能見到兩次便不錯了。」一次是春節,一次是春運。

雲飛峋很努力地聯想,他實在聯想不到電視和電腦,卻也不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地追問,他更習慣于傾听。「你們那的人不喜歡看砍頭?」鸞國百姓很喜歡看。

蘇漣漪嘴角抽了下,「我們那的人若真看了砍頭,怕是有一半人暈倒。」

「另一半呢?」飛峋問。

「在嘔吐。」蘇漣漪答。

「……」雲飛峋努力聯想那個畫面,每一次行刑百姓們一半暈倒一半嘔吐,場面會是如何紊亂!

兩人正閑聊著,人群猛的沸騰起來,兩人向車窗外看,原來是時辰到,「聖女」被押上了刑場。

「聖女」由一名與蘇漣漪身材相仿的死刑犯冒充,因蘇漣漪身材高挑,于是找與其身高相仿的死刑犯並不難,讓其穿上女裝,蒙上面紗,無人能看出其真正容貌、性別。

人海中一角,有一隊人馬無聲無息潛伏在人群之中,身著普通百姓粗衣,臉上也是易容,若不是那一張張犀利冷靜的面容,絲毫不會暴露其身份。

好在,百姓們注意力都在台子上,沒人注意這些人。

「主子,台上的正是小漣姑娘,我們是否要去……」說話的是周立,「劫法場」三個字,遲疑著並未說出。

一身褐色粗布衣的玉容靜靜站在人群中,面上黃色易容物也無法掩蓋其尊貴,他如此安靜,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他對周立的話毫無反應,好像沒听見一般,其實卻半個字未落下。

周立看向刑台,那抹幾乎與男子同高的身影如此縴瘦,惹人憐惜。但他又能說什麼?小漣是個命苦的姑娘,被毀容壞了清白,最重要的是竟被太子看上,主子怎會容她?

玉容身形消瘦,站在周圍魁梧侍衛中央,顯得文弱又無助,一炷香的時間,他的眼竟未眨一下,眼神極為復雜,或迷茫或堅定,或不舍或堅決,從「小漣」出現的瞬間,他的眼便一直在其身上。

祭奠。

蘇漣漪又躺在了飛峋寬厚的肩上,極為舒服,閉著眼,「我們那的人很膽小,別說殺人,連殺雞都怕。我倒是不怕殺雞,但在以前也不敢殺人。」

飛峋伸手將其攬在懷中,「別怕,一切有我。」

漣漪笑著點了點頭。

「你以前是大夫?」飛峋恐漣漪害怕,岔開了話題。

「恩,在我們那兒叫醫生。」漣漪答,狹小的空間,夫君在身側,外面亂哄哄、屋內暖洋洋,沒什麼比這更舒服的了。

「難怪,你醫術這麼好。」飛峋感慨。

漣漪閉著眼小憩,聲音也是懶洋洋的,「好個屁啊,我是西醫,靠的是醫療儀器為人診病,在這里醫術根本無法施展。」

「無法施展,還治好那麼多奇癥?」飛峋認為是漣漪在謙虛。

蘇漣漪無奈,「我們那里比鸞國文明先進了至少千年,隨便一兩個常識都可以在這里笑傲江湖,大家都說我是商業奇女,其實我根本不懂什麼經商,若我們那里的成功商人真來到這,怕是做得比我要好上很多。」

雲飛峋相信蘇漣漪的話,不覺睜大了眼,「真是個神奇的國度。」

刑台上,徐知府上了台、入了座,今日是他親自監斬。

蘇漣漪在馬車中只能遠遠看著,隱約能听到徐知府陳凱激昂地說著什麼,卻听不清。

飛峋耳力過人,「听不見徐世伯說什麼吧?用我轉述給你听嗎?」

漣漪搖頭,「不用了,即便不听也能猜到,不外乎伸張正義雲雲,其實我來也不是喜歡看人砍頭,只是一種祭奠吧。祭奠一段自己的歷程、祭奠自己一個特殊身份,飛峋……」

「恩?」一聲回應好似呢喃。

漣漪從他肩上抬起頭,「你累嗎?」

飛峋微微皺眉,未回答,不懂其意。

「這樣的生活,是你所追求的嗎?」漣漪道,怕其仍舊不理解,詳細解釋道,「為國效力、為君解憂、為民造福,忙碌、冒險、完成任務,等等。」

雲飛峋微微低頭看著漣漪略帶倦意的雙眼,已知了她的態度,「你累我便累,你不累我也不累。」

蘇漣漪無奈地搖頭,「不用這麼遷就我,我想听你的真實想法。」

雲飛峋神色未動,目光堅定。「我的真實想法便是,有你的地方便有我,你想做什麼,我便做什麼,僅此而已。」

「真……的?」漣漪如何能一下子接受?別說男尊女卑強盛的古代,便是現代,也很少有男人隨女人意識而活。

「今日即便我不說,難道從我行動中你還看不出來?」飛峋問。

「能,我自然能看出來,只是有些受寵若驚罷了。」漣漪笑了,「謝謝你,飛峋。你是我來到鸞國得到最好的禮物、最貴重的禮物。」

雲飛峋皺眉,猛地將她摟在懷中,「蘇漣漪,答應我一件事!」

漣漪不解,他很少這麼連名帶姓地稱呼她,「我何時拒絕過你?」

「答應我,」他將臉埋在她頸間的衣服中,聲音無助,「如果你離開,帶著我!不許丟下我!」

蘇漣漪一愣,而後失笑,「我表現的這麼明顯?」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不稀罕舉國上下人人都稱她「奇女子」,更不稀罕成為早朝上唯一女子官員,她不是女權主義者,也不是女強人。

她只是個普通女子,從前為了生存而經商,而後為了婚姻而為官,命運將她向前推,早失去了自我。如今經歷了數年波折才發現,她離自己想要的生活越來越遠。

見蘇漣漪沉默,雲飛峋急了,「從前我與你說過,盡忠,鸞國有無數杰出武官;盡孝,有我哥雲飛揚,我從小便不在元帥府長大,我離開也不會對其他人有什麼影響。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漣漪,你走了我便一無所有,你絕不能放棄我!」

蘇漣漪愣住,下意識地笑了,「其實我的世界也只有你一人。」伸手在他寬厚的背上輕輕撫了撫,如同安慰一只悲傷的野獸。

「答應我,不許離開我,你若想離開,帶上我!」雲飛峋道。

漣漪點頭,「我發誓,無論我去哪都帶上你。」而後狡黠一笑,「如果我死了呢?」

雲飛峋猛地抬頭,雙眼直視看著她。

蘇漣漪下意識認為雲飛峋認為她說話不吉利,卻不成想得到了如此回答——「你死,我也死!」

漣漪自然不信,無奈地笑笑,「知道了。」有些情話,听著舒服就好了,別較真。

雲飛峋自然不傻,「你不信我?我真的會和你一起死!」

蘇漣漪撲哧一笑,如同哄孩子一般,「如果我們孩子未長大成人,我死了你也死了,孩子誰來養大?」

「養大後,我自盡尋你,要辛苦你在黃泉路上等我一段時間。」因皺眉,雲飛峋雙眼更顯深邃,極為認真。

蘇漣漪怎會想到,有朝一日,雲飛峋的話成真?

------題外話------

從醫院回來,身體極為不舒服,就到這吧,明日一定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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