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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獄中的會面

「鐘書清,換監房!!」

隨著金屬鋼門發出踫撞的 當聲響,值班警察板著一張誰都欠它兩百工分的臭臉站在了小黑屋門口.

在這個鋼鐵產量還不是很大的年代,像這樣用金屬來制作監獄隔門和欄桿的地方不是沒有,但卻絕對少之又少,最初三波人被抓進來時看到這一幕差點眼珠子都沒掉下來,而且雖說是監獄小黑屋,但實際采光、衛生都是不錯的,完全沒有外面大家熟悉的稻草滿地、虱子臭蟲滿屋陰森黑冷的感覺。

而且牢房空間比較大,而且是分了幾層,考慮到這些人又是分幫派的絕對不能關押在一起,故此三撥人隔開,以免在里面又吵又打起來……

「長官,怎麼突然要換監房?」鐘書清拍拍身上的清灰並活動一下長期躺臥有些酸麻的筋骨走出了牢房靠牆站好,絲毫沒有一個為官者的那種清高和傲慢。

鐘書清來到山村的時間不短,對山村的規矩和管理習慣有很多的了解,他雖然不認可制定這些條條框框的山村政斧,但他對山村的執行與處罰力度表示贊同;因為他發現山村的確是做到了他們所說的在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甭管你是誰,犯了事觸踫到了條規該怎麼處理就得怎麼處理。

這次又有幸來拘留所里關了三天,在這里他對山村的接觸又多了一個層面。在這里,因為大家關在一起沒事做,鐘書清便和一同關押的幾個年輕人天南地北的隨便閑聊,在這種交流過程讓他有了新收獲。

因為在外面時,鐘書清的身份總規是明朝專員,不僅他自己本人在對其它人交流時就帶著一種莫名的驕傲和高度,其它人在接觸鐘書清時也會不由自主的敬畏其三分,畢竟這麼多年中國傳統文化的思維中,老百姓對官員是要敬畏和躲避三分的……如此一來,這種不平等的交流壓根就無法有多深入。

而進到號子里大家一起蹲著後,身份上的鴻溝在這種鐵窗鐵獄中被無形的給削抹掉,甭管你進來前是多大的官,進來之後所有的派頭官威全部得在高壓管理下低頭,在自己這邊那幾個武官還有滿清幾個文官都因為想以自己身份來抗拒這種高壓管理而吃過苦頭後……大家都明白了在山村這里,就得依照山村的規矩辦!

也正是如此,被抹平身份高差的鐘書清終于能放**段開始和身邊、鄰舍的獄友們平等交流,這一交流下,鐘書清這才吃驚的發現,山村可怕的地方不是能生產快槍重炮這種東西,而是對人心的鼓動和掌握!

在這里,即便是**被抓進來的人對山村的高層都沒有任何怨言,相反,他們依舊對高層充滿了希望和對自己未來美好生活有著各種憧憬,甚至有人放言哪怕是自己進入到**營里干幾年苦力也不離開山村,因為這里能給他們的希望遠超過任何一個地方!!

三天的在號子里蹲的時間讓鐘書清收獲了很多此前不曾獲知到的東西,甚至在這些村民的口中,他還知道了村民們對大明朝的態度和山村的態度,村民們只認跟著大仙走,至于大明朝……沒人願意再回到大明治理自己的生活中去……

各種真實而又堅決強烈的態度讓鐘書清有些迷茫,難道大明朝做錯了什麼嗎?讓這些底層的百姓如此痛恨?再看看山村現下的百姓,有飯吃有衣穿還有書念,為什麼大明朝做不到的事情卻在這個被人視為鄉瘴惡土的山窩里實現了呢?

帶著這種疑惑,鐘書清重新開始審視了自己所學的一切和山村里的一切,只是這種近乎于要**自己此前所有觀點和缺乏指點的悶頭苦思只會讓他越想就越想不通,短短的幾天里,鐘書清整個人就消瘦了一圈,兩個眼眶烏黑深陷,沒什麼打理的頭發也凌亂不堪,如果就這樣放出去還以為他在號子里遭到了什麼非人的虐待呢……

「上面的安排,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萬一死在這里我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答話的警察語氣相當的不爽,的確,不管是哪個朝代,在監獄里死人都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被人揪著小辮過曰子的感覺肯定讓人不爽。而且在山村這里,在號子里死人那可是大事,這已經是列入到職責條規里面明文規定的東西,鐘書清明白山村里只要是列入條規里的東西就一定要執行。

「抱歉,給各位添麻煩了……」

鐘書清這一句道歉的話讓這位警察猛然一愣,像看怪物一樣盯著鐘書清好一會,確定自己沒看錯站在眼前的就是鐘書清,耳朵也沒听錯這道歉的話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當官的可從來不會向百姓道歉,雖然鐘書清是個小官,但再怎麼說也是正七品官,從一個七品官向一個普通百姓說出道歉的話——自己沒听錯吧……

好一會後,這位警察這才從愣神中恢復過來,可能是接受了鐘書清的道歉,他接下來帶著鐘書清換監房這段路程中既沒有推搡也沒有用對待普通犯人一樣嚴厲,不過在經過各層牢門時該讓其蹲下或者靠牆站的規章必須要遵守,而鐘書清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的懷有抗拒心理,不知道是這幾天的生活和思考將他身上的一些東西給磨平,還是用腦過度把腦子給燒壞了……

「進去吧……」

當終于來到新監房時鐘書清這才注意到自己換到了一個較為清淨的單間,雙層床鋪、衛廁什麼的都一應俱全,而且在牆壁上還有一個簡易的書架,上面擺著二十來本厚薄不均的書籍,有些近視的鐘書清無法能夠看清書邊上的文字知道是什麼書,而且,更讓他意外的,是房間里已經有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正坐在里面的書桌上喝著清茶,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鐘書清一直求見卻見不到的鄧時鋒!

「怎麼,很意外?!」鄧時鋒示意鐘書清進來坐到小桌的對面,那里已經擺好了茶具正等著鐘書清的到來。

「能不意外嗎?求見你這麼多次卻一次見不到,結果沒想到我打一架反而在這里能見到你,早知道我就早點找人打架了……」

也許是這幾天想的太多讓自己想通了一些事情,鐘書清在見到鄧時鋒後反而沒有了以前那種迫切焦急的心態,落落大方的撩開長衫坐下,一口飲下溫度正合適的清茶,一股茶香和清甜感頓時從舌到胃再直沖腦門讓人從里到外的感到舒坦和精神。

「哈哈,那你要看跟誰打,如果你找我們山里的工人、軍人打我這輩子都不會見你,而你跟那兩撥人打……我覺得還真得見見你……」

鄧時鋒見鐘書清如此暢快也不搞那些彎彎繞,直接道出了自己對此事的態度。

「為啥?」鐘書清雖然大概猜到些什麼但他更想從對方口中得到更具體的答案。

「因為你還敢打!!」

鄧時鋒給對方的茶杯續上茶水,帶著三分贊許的神情說到︰「你來這麼久,我們自然對你在外面的身份還有品行都做了一些探尋,知道你在朝中做官已經有些年頭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在大明朝的很多官員腦中只有自己的一己之私,能在國難之時敢站出來的已經沒幾個了……而你,不管是酒勁上頭還是一時沖動,都算一個!」

鄧時鋒這話既褒又貶,讓鐘書清一下子沒法接答,而且也讓鐘書清感到有些羞愧,畢竟他是一個讀書人,這樣像打爛架的事情實在有些有辱斯文,而且雖然自己是沖上去開片了,若不是自己還好有幾個武官幫忙,要不然上去只有受虐討辱的份,急忙用桌上的茶水來掩飾。

兩杯茶水下肚,鐘書清感覺自己原本有些昏漲漲的頭清醒了很多,結合鄧時鋒剛才的話,他察覺到鄧時鋒對自己的立場還是表示贊許的,急忙關切的問道︰

「听說李賊和韃子的人在昨天已經被放出去了,他們此次前來是為了向你們購買快槍和……那個子彈,你沒答應他們吧?……」

「是的,他們的確是來買快槍和子彈。」鄧時鋒點頭確定了鐘書清的問題,但是對後面的問題,鄧時鋒兩手一攤︰「我為什麼不賣!!」

「你!!」鐘書清啪的一聲便站了起來,但站起後突然想到,眼前的這個人是屬于吃軟不吃硬的典型,若是自己點著鼻子罵的話對方一怒之下搞不好不僅賣快槍,甚至連火炮都賣咯……

「為了天下蒼生百姓不遭生靈涂炭,為了大明不再受敵外辱受內戰亂,你都不應該將快槍賣給他們……他們是些什麼人我想你不會不知道吧,李賊禍亂北方數省造成多少人流離失所,滿清韃子在中原大地上燒殺搶掠,你把快槍賣給他們那就是助紂為虐!!況且你萬一將來這些人用這些槍炮來打你時,你這不是自豎勁敵嗎?!」

鐘書清的話既有廣泛的大義也有細解,如果換成是其它人,哪怕是比較討厭鐘書清的覃二也都會認可鐘書清的這番話;不過鐘書清並不知道,在他面前坐著的這位並不是一般人,他不僅是從後世過來的穿越者,思想和認識就已經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擬,更是腦中有幾十個人記憶和思維的結合體;特別是在經過這幾年的磨練和成長之後,青澀的稚氣和一些不成熟的思想在褪去,一些本完全不符合其年齡的沉穩和一些政客領袖們的陰暗也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伸手示意讓鐘書清坐下,鄧時鋒不急不躁的再給對方續滿茶水後這才悠悠說道︰

「你說的很對,不管從國家大義還是從未來隱患都有不賣武器給他們的充分理由……不過我想問,即便我不賣這些武器,那天下的蒼生百姓就不遭苦,外敵難道就不禍亂疆土嗎?」

被鄧時鋒後面一句反問給憋住的鐘書清一下子沒詞了,通過這些天在牢獄里和那些普通百姓們的交流,鐘書清知道底層百姓過的曰子很苦,不僅有土匪經常禍害而且還要時刻提防著地主大戶甚至還有官府對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覬覦,北方的民變和南方的民變其實刨根問底,根子都是出在官府、地主、商人還有各種勢力的盤剝,遇上個天災[***]的那就真得只能反了……這些事鐘書清以前都略有耳聞,可這一次通過真正的交流,鐘書清不僅獲得到更多的真實信息,也已經隱約的模到了自己效力的王朝政斧到底為何如此不堪的根源了。

而至于滿清外寇的入侵禍亂……兵不振難以御敵,不管有沒有花皮們的快槍,這些滿清韃子依舊會入侵中原,追朔更遠點,早在幾十年前曰本倭寇屢犯海疆頻頻得手就已經可以說明大明朝的軍隊已經出現了腐骨爛根的苗頭了……

「這……這不能混為一談,作為大明的子民,就有責任去保家衛國平亂造福四方……」

鐘書清感覺實在沒什麼詞來辯駁鄧時鋒,只能用國家民族大義高度來辯解;對于鐘書清抬出這麼大的牌匾來壓自己,鄧時鋒並不驚奇,對方這麼說只能證明其已經沒詞沒底了。不過既然今天來了,就肯定要達到自己的一些目的,鄧時鋒毫不留情的打斷了鐘書清毫無營養的慷慨陳詞,破腐見骨般的直擊要害︰

「沒錯,作為大明的子民,任何大明子民都有責任有義務的去保衛國家,有國才有家!可你幫我回答一下,我們大明的子民付出自己一年七八成的收獲、繳納那麼多的糧錢,我們還要上戰場和外敵作戰拋頭顱灑熱血,可最終,即便是我們驅除了外辱、安定了內亂,可我們大明的子民又能得到什麼?又能過上好曰子嗎?」

「這……」

面對鄧時鋒的這個問題,如果換成是在幾天前,鐘書清肯定會大聲的做肯定的回答,不管是他曾經學過的經書道文還是腦子里的傳統觀念,都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是」!只是在經過這幾天真正的接觸和深度的思考後,鐘書清對于這個問題迷茫了……回答是?那是笑話,如果百姓真的能過好就不會被逼得起來造反民變;而回答不是……自己腦子里的傳統思想又不允許……

看著面前的鐘書清糾結的表情,鄧時鋒知道自己這一刀捅到了地方,打蛇順桿上的繼續劈碎著鐘書清心中的那道枷鎖︰

「我教給你一個詞,叫既得利益者!這個詞的意思就是已經掌握利益的群體。仔細想想,現在整個大明,土地有超過一半都掌握在士大夫、官員、鄉紳這些不用賦糧納稅的人手中,此前這麼多人變法為什麼失敗,就是因為既得利益者們是不會吐出手中的利益。」

「天下的土地就那麼多,良田就那麼少,你覺得這些既得利益者們會分出自己手中的田地來養活底下的百姓嗎?!」

「其實在這幾天,你已經觸模和看到了問題的本質,大明從盛至衰並不是偶然的,而是從一開始便帶著病根逐漸放任其惡化發展的,這些病根就是你們這些掌握利益的官員、鄉紳,你們可以說是大明朝的精英份子,管理著普天下的百姓,可卻沒人告訴你們,你們不事生產反而還阻止生產,你們掌握最好的資源卻依舊不斷的盤剝底層百姓的生存資源……不去除這些病根,神仙也救不了大明朝!」

鄧時鋒毫不留情的推倒了鐘書清心中最後的一堵牆,無可辯駁的事實讓鐘書清任何語言都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在沉默許久之後,鐘書清這才喃喃說道︰

「那……你賣快槍給他們,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問題我現在不會回答,我希望你能夠自己悟出來,或者說是等時間來證明。我現在能告訴你的,是山村的發展代表了某種社會的變革的開始,而這種變革是需要獻血來澆灌的。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我不介意踏著眾多的尸骨去實現它!」

鄧時鋒在說最後一句話時突然變得帶著一股陰冷的殺氣,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用在他身上都無法能夠最好的來表述鄧時鋒此刻內心的復雜;因為這句話鄧時鋒並沒有說完,其後面隱藏的話語意思就是在這個變革過程中要死很多人,其中有敵人的也有自己人的,更有眾多無辜百姓的生命,死一個人是悲劇,但死一百萬那就只是一串數字,為了減少自己這些寶貴的學生和未來的希望死亡消耗,鄧時鋒只有將這些鮮血轉嫁到敵人甚至是外面普通百姓的頭上……

這就是鄧時鋒現在逐漸在心中出現的陰暗面,一個合格的領導者不僅要有長遠眼光的決斷能力,更要有懂得割舍放棄一些東西的魄力;特別是在多重矛盾和利益甚至是諸多生命糾纏交織時,他必須要學會如何選擇以最小的代價和最合適的方式來處理,這是成長的代價,更是他要跨過的一道門檻!!

PS︰今天只有這一大章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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