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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到底是誰背叛了誰

何沐平在銀沙一樣的海灘,慢慢地徜徉,不遠處仍能夠看到峭壁與盡頭繁忙的海港。沒有一切自己印象中的現代化旅游設施,只有晴天碧海和白雲沙鷗,尼斯的風光絲毫不因時代不同而稍稍遜色,反而因為帶著那麼一絲工業時代的味道,而顯得風致不同。

「不知道,這麼安靜和普通的日子,還剩下多少個小時。」何沐平嘆了口氣,看了一眼手表,心里大概有了那麼一點不忍。

但是再不忍也是不可能停下來的,國際縱隊的艦隊已經在地中海沿岸了,過不了多久,艦隊執行司令布萊梭就會將熱月號最新的200口徑的艦載炮炮彈轟進尼斯。

離開尼斯的沙灘,何沐平走進了街口。他是以雷諾的樣子出行的,所以當地人分不出他是哪國人,不會過于驚訝。這是一篇稍稍富裕的街區,但是仍能夠看到多毛、而且衣衫破爛的人,在做著這樣那樣的活計。

一個站在街邊的意大利少女提著一個木頭篾編成的花籃,臉多少有些菜色,她身材高挑,但是卻沒多少豐腴體態,瘦削的樣子看去讓人憐惜。

「先生,請問您要買花麼?」姑娘說著意大利語,對街走過的任何一位穿著像是能買得起她花籃里的花朵的男士說道。

這里居住的居民大都是小有家財的,但是小有家財並不代表他們不吝嗇。事實,越是只有一點錢的人才吝嗇。只有經過的人因為姑娘青春靚麗的身影,或者花籃中水靈鮮艷的花朵多看一眼的,卻沒有人停下來,問一問花朵的價格。

何沐平慢慢地走著,在姑娘的跟前輕輕駐足,看著花籃中的各種鮮花。花籃不大,但是里面卻有不少的花朵。康乃馨、郁金香和玫瑰,幾種在歐洲最受歡迎的花卉,在這個花籃中都靜靜地躺在那里。細心的姑娘將花朵的睫葉小心地疏離後擺放著,不讓漂亮的花瓣被別的花給壓到,末端的花睫,都用見到合適地剪過,而且同一種花朵的花枝都是一般長短,看得出來,即使是這樣一份卑微的工作,這位姑娘仍然用心地在做著。

何沐平抬起頭來,這才第一次打量了一下這位意大利姑娘。

約莫也就是十八九歲的年紀,身量長得很高,但是不顯得十分突兀。只是臉色並不是太好,看得出,她的生活並不是很如意的。挎著籃子的手指十分縴細修長,但是因為瘦削的緣故,骨節都能看得出來,再加白色的皮膚,手背的血管青筋也能看得清楚,破壞了一個少女的美感。

她的眼楮深深地凹陷著,明顯是休息得不好。不知道她除了賣花這份工作,是否還要為家里幫襯一些其他的工作。女孩子的腰身縴細,但是像是和臀部這樣的地方都是干癟的。

她一點也不性感,甚至容貌也不是特別美麗。容光也是憔悴的,但是怎麼也擋不住十八九歲的少女身天然洋溢的那種朝氣。

何沐平看得出,即使是生活在逆境中,這位少女的臉色是倉惶的,對于一切都心懷恐懼,但是她仍舊有那麼一絲希望和遐想——日子終究會變得好起來的

也許她是這麼想的。何沐平心中猜測道。

茉蘿拉看到一個其貌不揚,但是衣著合體的男士站在了她的面前,先是打量了她的花籃,然後以審視一座雕塑地樣子打量了自己一遍。少女臉色有些紅潤,低聲地道︰「先生,請問您要買花兒麼?」

何沐平看著她,羞怯的少女只是跟他直視不到半秒鐘,就將視線偏移了,她的臉閃過健康的紅霞,讓人不由贊嘆青春的美麗。

何沐平面色如常,只是輕輕地道︰「我看看。」

說著,他也沒有伸手,只是低著頭瞧著花籃中的花。茉蘿拉將花籃往前送了送,讓他能看清楚。這些花都是一支一支的,並沒有束在一起,但是這初夏正是花兒開的繁茂的時候,萬花競放的嬌艷欲滴,在這小小的籃子中,婀娜地演著,告訴了正在看花的男人,這個世界是多麼的美麗。

少女明顯不是一個專業的推銷人員,她不知道該向這位看似有錢的先生介紹些什麼,只是神情羞赧,別著頭,不敢多看那個面貌普通,但是站在那里自然有一股天然威嚴氣質的中年男人。

何沐平抬起頭,道︰「小姐,花不是這麼賣的。像你這樣,賣不出去多少的。」

茉蘿拉像是被訓斥的孩子,盡管何沐平聲調沒什麼起伏,更不是斥責她的語氣,孱弱的姑娘仍然感覺心在砰砰的跳,害怕而緊張。

「每一朵花,都有它的意思,送花的人,除了送去美麗的植物,也希望自己的心意能夠通過花卉傳達。「

何沐平捻起一只微微有些發紅的康乃馨,道︰「康乃馨代表著祝福和不求回報的愛,粉紅色的康乃馨是聖母瑪利亞看到聖子耶穌受難而留下的淚水。這種花,無論是送給母親,或者是年長的女子,都是合適的。」

他又輕輕地挑起了一枝郁金香,道︰「美麗的郁金香,象征著人們濃烈的感情,大文豪大仲馬曾經說過,‘她艷麗得叫人睜不開眼楮,完美得讓人透不過氣來’,送給情人這奔放的花卉,就讓情人知曉了自己奔放的愛情。」

他第三枝花選擇的是一枝帶刺的黃色玫瑰,微微嘆息道︰「還有什麼花,能更勝過這一枝無限負面情緒的花朵。一只黃色玫瑰,代表了情人的不忠和不貞,更代表了嫉妒對方得到了更勝于與己的愛情。其實,到底是誰的不貞,才讓愛情轟然倒塌呢?」

姑娘深深為這位博學的先生折服,雖然想用心記憶,只不過,以她笨笨的腦筋,不知道能夠記住多少花語。

何沐平沒有放下手中的那一支開得激烈而狂放的黃玫瑰,他也不清楚,自己說得,到底是不是愛情——到底是誰背叛了誰。

「花朵單獨出售,沒有什麼稀罕。你可以用花紙包裹它們,用其他的花枝點綴,如滿天星這樣細小的花,搭配起來,讓花束的整體性更強。」

「這一朵黃玫瑰,我要了。」何沐平輕輕地說道,他還沒等茉蘿拉說出這朵花的價格,就從口袋中模出了一枚金色的里拉,輕輕地投在了茉蘿拉的花籃中。

茉蘿拉幾乎從來沒見過這麼大額的金幣,連忙道︰「先生,您教給了我這麼多知識,這朵花,就當做我送給您的,這麼大里拉,就是我這一籃子花,也不值這麼多錢的,您快收回去」

何沐平搖了搖頭,抬起腿就要走。

這個時候,他們身旁一位目睹了全過程的中年女人跳了出來,自以為猜對了男人用意,叫道︰「這位先生是看我們的茉蘿拉了,真是好眼力呢,我們整條街最出挑的姑娘就是她了。您是打算把她當佣人還是做情婦呢?」

中年女人臉色熱切,好像要送給闊佬當情婦的是自己一樣。她有著水桶一樣的腰,就跟所有了年紀的女人一樣,年老色衰,但是喜歡嚼舌頭。

茉蘿拉心髒一跳,臉色都變了,被驚嚇地道︰「蘇維大娘,你說什麼呢?安東尼馬就要迎娶我了我怎麼能去做別人的情婦呢」

中年女人推了姑娘一把,嘲笑道︰「什麼安東尼,那樣的臭小子連自己的弟弟和妹妹都養活不起,怎麼養得起你。我說,闊氣的先生,你別看我們的茉蘿拉這麼瘦,您只要好好喂她三個月,保證就變成一個屁話肉女敕、珠圓玉潤的美女啦」

何沐平看著兩個女人推推搡搡的辯論,能分得出,其實那個中年女人是心疼賣花少女的。她不能從茉蘿拉變成有錢人的情婦中獲得一分錢,但是卻希望困苦的女孩子能夠過富足的生活,即使去做別人的情婦。

「蘇維大娘,你怎麼能這麼說安東尼是那麼好的人,為了弟弟妹妹那麼努力」小姑娘有些生氣,不理解中年女人的心,在她的心中,也許純潔的愛情就是所需的一切。

何沐平搖了搖頭,不再與她們廢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辯論的兩個女人身邊。

而中年女人看到男人就這麼走了,也不敢去攔阻,只是埋怨少女道︰「你啊,可不知道浪費了多好的機會,跟著那個安東尼沒有出路的」

少女低頭不語,紅著臉听著關心她的中年女人絮叨著。

何沐平看著陰沉的天,一時也不知道有什麼感觸。

只是驀地,天空中除了海鷗喑啞的叫聲,突然出現了一聲尖嘯似的動靜。

然後方才仍舊安靜但是不失熱鬧的街區,突然冒起了一陣火光與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巨響。

這一聲火光與巨響只不過是一首血火樂章的前奏,或者說,僅僅是第一個激昂的音符。只听連綿不絕的炮聲開始籠罩了這座美麗的城市,繁華的街道和店鋪突然變成了炮彈的靶子,不斷有人哭嚎著,不斷有殘肢斷臂飛向了天空。

何沐平走在炮火中,似乎就像走在如常的小雨般輕松,沒有炮彈或者彈片擊中他,任何的危險物品都驚險地擦著他過去,而他恍若未覺,就那麼走著。

只是當他回頭看去,剛才還談話的賣花少女與中年婦女所站立的地方,已然是一個巨大的彈坑。

何沐平默然,將手中那一朵仍舊未損一個花瓣的黃玫瑰丟在了地,低語道︰「到底是誰背叛了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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