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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斗魔(5)

葛長庚沉聲道︰「大家小心,這是‘幻鏡魔音’,聲音在左,則人……」話音未落,「哧」地一聲,許宣兩眼金星亂舞,後腦如撞,仿佛一柄利刃當頭刺入,將他劈裂兩半!

劇痛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從頭頂噴薄而出。浪客中文網許宣驀地閃過一個驚怖的念頭︰「難道這是我的腦漿麼?」身子朝前一撲,急速墜落。幾在同時,他的右臂不由自主地回舞揮掃,氣浪怒卷,呼嘯如雷。

「砰!」

悶聲裂響,也不知擊中了什麼,那嬌媚低柔的女子聲音忽地變調,朝後退去。

既而耳邊接連響起李秋晴的尖叫,與白衣女子、小青的齊聲嬌叱。腰上一緊,許宣已被兩條絲帶緊緊纏住,高彈回拋,朝上拉去。脖頸一陣冰涼,幽香撲鼻,也不知被哪個女子提在了手中。

又听見遠處傳來葛長庚猛烈的咳嗽,喘息著說道︰「廬山一戰,迄今已有十六年,你修為突飛猛進,卻在魔道上越行越遠。再不醒悟,悔之晚矣。」

許宣迷迷糊糊地心中一凜︰「為什麼葛仙人的聲音不是從我腦中傳出,而是從遠處傳來?」靈光霍閃,突然明白方才頭頂爆裂噴出的,不是迸飛的腦漿,而是葛長庚的元神被妖後震出了自己體外!

葛長庚接連施放「尸遁」、「血遁」兩**術之後,元神耗損極大。妖後以「幻鏡魔音」聲東擊西,迷惑他判斷失誤,再趁隙偷襲許宣的「髓海」,將葛長庚的元神震出寄體。

所幸葛長庚及時醒覺反擊,否則許宣早已頭顱飛炸,救無可救。

那妖後遠遠地柔聲笑道︰「已經有十六年了麼?可憐我度日如年,還以為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兒啦。倒是葛仙人修為爐火純青,以殘留的月兌竅元神,發出的‘元嬰一斬’竟仍然一點也不輸于‘三才元劍’,難怪林靈素會被你鎮伏,二十年不得逃月兌。」

小青又驚又怒,格格笑道︰「想不到你身為魔門妖後,竟如此食言而肥,無恥無信。你說過三戰若敗了兩局,就立即下山,三百年不上峨眉,說過的話當是放屁麼?」

妖後的笑聲又從左後方傳了過來︰「第一,我說神門三百年不上峨眉,可沒說什麼時候算起;第二,我們約好的三戰,是由這位虛玄子與我神門比試,可不是由附體的葛仙人代勞。你們使詐在先,卻怪別人耍賴,難道這就是葛仙人的‘正道’與‘俠義’麼?」

眾人一凜,才知早已被她看出了馬腳。

葛長庚淡淡道︰「你以那首笛曲撩亂我心神時,我便已料到你已看出蹊蹺了。你故作不知,認輸下山,又悄悄折回這里,是想瞞過魔門眾人,獨自奪走‘乾坤元壺’麼?」

妖後柔聲道︰「葛仙人,你若找一個與你五行同屬白金的寄體之身,或許還能瞞我一陣。這位‘虛玄子’五行屬土,發出的真卻偏偏屬金,已讓我起疑了,所以我才讓楚柏元以九鼎離火來試探真假。我吹的那支曲子,是當年你親手所作的悼亡之曲,普天之下,除了你我,再無人知道。這‘虛玄子’听了心神大亂,角聲受控,卻還能以鼓點突施反擊,除了說明他體內寄存著你的元神,還能有別的解釋麼?」

頓了頓,又道︰「我與林靈素的恩仇,你最是了解不過。你若將他雙手奉上,念往日舊情,我可以放你們一馬,否則,就別怪本宮無情了。」語氣平淡,卻掩抑不住森冷殺氣。

許宣一凜,听葛長庚與妖後的對話,兩人似乎淵源甚深,而這妖女對林靈素似乎又滿懷仇恨,矢志奪回「乾坤元壺」,想必也不是為了解救魔帝,奉迎為主。

小青笑道︰「我知道啦,你想殺了林靈素,獨霸魔門是不是?既然這樣,姐姐,我們索性將林靈素放出來,讓這妖女親手殺了他,豈不省事?」

白衣女子淡淡地回了一句︰「好啊。」聲音清柔冰冷,從許宣頭頂傳出。

許宣這才知道是她接住了自己,迷糊之中感到一陣歡喜。強忍劇痛,睜眼望去,只見白衣鼓舞,月光鍍照在她臉上,煥發出柔和的光暈,心中怦然一跳,疼痛竟象是減輕了幾分。

右後方又響起妖後格格的笑聲︰「小丫頭,你以為拿這話便能嚇唬住本宮麼?帝尊陛下,你眾叛親離,樹敵無數,想殺你的何獨我一人?道佛也好,神門也罷,全天下的每一個人,都恨不得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柔媚的笑聲中帶著說不出的怨毒與仇恨,听得眾人毛骨悚然。

許宣忍痛抖擻精神,循聲望去,前方險崖夾立,右側的岩松上翩然站著一個黑袍女子,戴著天蠶絲斗笠,面紗飄舞,只露出一雙澄澈嫵媚的眼楮,閃耀著陰冷的殺機。

李秋晴和小青就站在她對面的山崖上,上方搖曳著一簇閃爍不定的白光,時而變幻出模糊的人影,想必就是葛長庚的元神了。

許宣暗暗叫苦,葛長庚元神既已出竅,他們四人加起來也擋不住妖後一擊,「乾坤元壺」偏偏又在自己手上,使不出「玉石俱焚**」來蕩滅魔帝的元神。當下趁著妖後不注意,悄悄將那小巧的瑪瑙葫蘆塞入嘴里,猛地吞入月復中。打定主意,如果妖後來搶,就借她之力,和林靈素的魂魄同歸于盡。

狂風鼓舞,葛長庚的元神左右搖蕩,淡淡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初見他時,就知道他是什麼人物,卻又為何如飛蛾撲火,因情入魔?既已知錯,十六年來又為何不迷途知返?朗朗日月,昭昭我心,難道你終此一生,都要做這不人不鬼、見不得陽光的邪魔麼?」

妖後格格笑道︰「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道耶魔耶,是人是鬼,由誰定論?普天之下,兜著人皮卻做鬼事的邪魔比比皆是,我又為什麼要迷途知返?這十六年來我日思夜想,最為懊悔的只有兩件事,第一,是當初沒親手將她碎尸萬段;第二,是沒能早點看穿你們這些道門中人的真面目。今天看你月兌去皮囊,原來也不過是風燭螢火的可憐相!」

葛長庚哂然一笑︰「殤子壽,彭祖夭,有生即有死,又有什麼好可憐的?修道非獨為長生,而是為了人與道合。你心魔未消,一葉蔽目,別說十六年,就算你百年、千年,長生不老,又復如何?」

許宣越听越奇,葛長庚對著妖女似是知根知底,到了這生死關頭,居然還在苦口婆心地勸她改邪歸正,不知兩人從前究竟有什麼瓜葛?

妖後仰頭大笑︰「葛長庚,你自居仁義,苦煉百年,也不過落了如此下場,這種‘道’不修也罷!」

猛地頓住笑聲,黑袍鼓舞,周身洇開一輪輪霓光霞彩,雙手交叉,食指抵在一處,直指上空,一字字地道︰「本宮最後說一次,你若交出‘乾坤元壺’,瞧在當年的養育之恩上,我便放他們一條生路。否則,五雷轟頂,萬劫不復!」

說到最後一句時,旋風大作,浮雲迸卷,夜空中突然亮起一道閃電,銀蛇似的飛騰亂舞,直沖她的指尖。

「轟!」天地驟白,雷聲隆隆狂震。

白衣女子與小青臉色齊變,許宣更是驚駭無已,從未見過這等景象。

雷鳴聲中,只听葛長庚沉聲傳音道︰「白娘子,小青姑娘,等我說到‘去吧’時,你們立即帶著許公子和秋晴,一個朝東,一個朝西,能跑多遠是多遠,千萬不要回頭。」

李秋晴再也按捺不住,淚珠奪眶,朝著那妖後大聲叫道︰「妖女!你既然想殺死林靈素,又知道他被囚在‘乾坤元壺’中,只需等上七日,便形神俱滅,為何非要……非要逼死我外公?」

天昏地暗,松枝亂舞,妖後雙眸灼灼如火,柔聲笑道︰「外公?葛仙人,你倒是菩薩心腸,多子多孫。不知這位又是從哪兒揀來的野丫頭?不如我們就先從她開始吧。」雙手虛空合握,閃電亂舞。

天地驟亮,雷鳴如爆,一道熾白的霹靂突然朝著李秋晴當頭劈落!

許宣心中一沉,只听葛長庚縱聲大喝︰「住手!她是你的女兒!」閃電夭矯如狂龍,擦著李秋晴的身側撞中崖壁,轟隆狂震,剎那間,整座山峰坍塌近半,萬千巨石瀑布似的朝下崩瀉。

驚雷滾滾,眾人全都怔住了。

妖後低聲道︰「女兒?我的女兒?」反反復復地念了幾遍,淚水盈眶,突然搖頭大笑︰「葛長庚!我的女兒早在十六年前,就被你殺死在了廬山之巔,從那一刻起,你我便已經恩斷情絕,再無父女之義!再敢提‘女兒’二字,我定叫你魂飛魄散!」

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將山谷映得藍紫如晝。

李秋晴臉色煞白,石人似的一動不動,許宣也稀里糊涂如在夢中,心想︰「李姑娘是妖後的女兒,妖後又是葛仙人的女兒……我听舅舅說了那麼多江湖故事,怎麼從未听說此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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