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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相見

任不凡沒有躲避,或者說他壓根沒有想到有這一出。一巴掌打得他面上五個紅指印,在月光下如畫上添墨,多出來的不中看。

他並不生氣,淡淡揚起眸子,問的毫不客氣︰「姑娘,你心中恨誰,為誰情根深種而不得,這氣要出在我身上?」

紀沉魚先是後悔出手,正對著那手指印才起內疚,听到這一句暴跳如雷。街外行人不少,不算深夜寂寂。不過兩個人站的地方是一個小範圍,才跳一下就顯突兀,如萬花叢中飛出一支利箭,紀沉魚忍氣靜下來站好,越想他的這句話越生氣,越想他的話越可咀嚼。

她茫然了。

自己倒不為誰情根深種,而是出身現代,如一大堆少女般認可一夫一妻,卻來到古人堆中。許王守禮的好,紀沉魚不是看不到。可是原則上的幾處,許王件件皆犯。又加上身份貴重、權勢壓人,環境逼人,紀沉魚在的時候只想離開,離開後見過的人,或粗鄙的,或高傲的,或無理的,在別的方面還不如許王守禮。

這不代表著紀沉魚就動心,如她在現在相親戀愛,一見鐘情的不是處處有,而是雙方就各種條件諸一比較。紀沉魚,就陷在這個怪圈中。

先遇到珠珠不時的追問,紀沉魚當時暗暗好笑,要問別的條件上,當然別人不如許王守禮。要說一些原則上的事情,最起碼許王守禮還肯商議,有時也肯低聲下氣,只是不多,也建立在他想他願意的情況下。但珠珠的話,在紀沉魚心中把許王守禮又撩撥出來。

對面任不凡眸子轉為犀利,仿佛他是後知後覺的人,隔上這麼一會兒為這一巴掌很生氣。他後退一步,帶著拒人與千里冷冷地再問︰「姑娘,你情不能得,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受人傾慕,是我的事情!」

紀沉魚氣得手哆嗦著,只想再給他一巴掌。

這個時候,街上跑馬如雷,有人高聲大喊︰「關門閉戶,速速回避!」隨著喊聲,街上「吧嗒吧啦」暴響如驚雷。鋪子關門的,行人奔跑的,在這麼亂的情況下,居然有序。奔跑的人沒有見驚到孩子丟了鞋子,關鋪子的人利索的收好攤子關門關窗。

好似早經演練!

任不凡和紀沉魚都忘了還在生氣,不由自主側身避到暗處打量著。兩個人站得很近,無意中互相轉頭看到,都沒有好臉色再轉過頭去。

一刻鐘後,長街上寂無人聲。跑馬報信的人又打馬回來看一遍時,任不凡手一托紀沉魚,兩個人飛身上了房頂,伏身下來不敢出聲。

紀沉魚對他的出手相助並不感謝。要知道房城間間房屋如小工事,上是上來了,等會下去他不幫忙還有些難?

月光下四四方方的房子頂部極滑,只有一處尖頂旁可以呆人,還必須手握住尖頂,以紀沉魚的功夫來說是這樣的。這是防備有人上房才修得滑溜。再看任不凡斜身伏在滑不留足的屋頂上隨風也不所動,顯見得如珠珠所說,功夫出眾。

反正紀沉魚不會感激他。

夜風吹送,不時送來花香。兩個人衣衫拂動,紀沉魚如月下仙子,任不凡就是夜中天人。幽靜夜色中,不遠處左方有一個人早伏在屋上,不錯眼楮地看著紀沉魚。又一處,也有一個人伏在屋上,靜靜看著前面這三個人。

街上傳來聲響,有馬車緩緩出來。上來的這間屋頂較高,回身可以看到王宮大門處。紀沉魚和任不凡早就看過皇叔晉王最先出來,後面是一排排高而大的馬車,但是走得緩。這是為晉王出行禮儀才行得慢,還是別有原因當時不知道。現在馬車近了,任不凡眼楮微瞪,紀沉魚顯些驚出聲。

許王身為皇子的馬車也高,安陵公主的馬車也大,和這些馬車比起來天差地別。這馬車離地有車輪的高度,從車底到車頂的高度,怎麼比劃呢,至少可以站得下杜莽客這樣個頭高的人。也就是說車里要是有人,全是站著的。

再看馬車廂,黝黝發著暗光,分明是鐵鑄而成。所以一輛車前有四匹馬,這車還是走不快。也不能走快,趕車的人全副武裝,如押皇綱國寶一般謹慎,眸子不時轉動著看馬蹄,揮鞭子的速度不快也不慢,看得出來他也不願意走快。

屋頂上的四個人全看馬車去了,看紀沉魚的人也不再看她。紀沉魚微張著嘴,腦子里只有一句話,這是什麼?任不凡聚精會神,多少有些了悟。剛才緊盯著紀沉魚的人眸子里忽而恐懼忽而緊縮,身子輕輕的發著抖。最後面的那個人面龐隱在暗處,看不出他的心思。

晉王行走在中間,以皇叔的身份來說,表現出來似押車的,讓人更猜不透車里是什麼。有馬蹄聲過來,一個人追過去低聲說了兩句話,風中傳來的半句一句的,是在說︰「全上了車,有幾個已經發狂押往地下宮殿去了。」

「哼!再去查查是誰吹的金戈鐵馬聲!」晉王氣得臉色都變了,這一句話月兌口出來後緊緊閉嘴,緩慢隨著馬車而去。

足過了半個時辰,這一行人才走過去,要是平時快馬,一眨眼的功夫也就沒了。

對著馬車尾,任不凡猶豫不決過,像做下什麼決定,手輕輕一拍身下屋頂,身子如輕煙般離去,緊緊隨著馬車。紀沉魚才欣賞他表演得不錯,忽然張了張嘴,又挫敗的閉上。喊,會被人發現。要是讓晉王發現自己在這里,接下來的事只有更危險。不喊,自己可怎麼下去呢?被人發現偷窺,送到衙門里結局也不敢想。

人,終于都去了。夜靜得只有悄悄風聲走去又走來。一片花瓣隨風而來,若美人漫步如童子蹣跚,紀沉魚伸手抓住,見是一片杏花嬌艷,月下更為晶瑩剔透。揉上幾下有汁液出來,隨手抹在屋上,嘀咕道︰「無良無德,把我拋在這里。」

手指還在屋上沒收回來,見月影移動,身後多了一個影子。

紀沉魚大驚失色回頭,一面亮出袖中短劍。短劍才露出,她看到這個人的面貌。胡亂束起的頭發,約有半寸長的硬胡子,眸子中滿是憔悴……。

「莽客!」紀沉魚說出以後就機靈地閉嘴。在她身後屋頂上站著穩穩不搖的人,正是失蹤已久,高大的杜莽客。

他眼中隱隱全是受傷,唯一的一束明亮只對著紀沉魚。他沒有笑,卻伸出手,沙啞著嗓子道︰「隨我來。」

兩個人離去時,最後的那一個人彈身而起,也追了上去。三個人如三道輕煙,不一會兒消失在夜色中。

偏僻處的一道民房外,杜莽客帶著紀沉魚落下。幾道青苔油綠,平添幾分景致。推門而入後,杜莽客就緊緊閉上門。燈也不點,唯有窗外月色作照明。因為暗,他眸中的打量、隱傷就更明顯,看得紀沉魚一個勁兒的心疼。

她柔聲輕問︰「莽客,你一直在這里住?」不用點燈去看,也可以感覺到這房中的簡單。杜莽客低聲只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如火花一星閃如明燈,讓人心中一亮。紀沉魚喜出望外,眸子里璀璨流麗光彩奪目︰「你好了?」

「告訴我,你是誰?」杜莽客眸子里多了三分暖意,他關切又有依戀,還有著疑問?你是怎麼出現在我身邊。

紀沉魚笑得很開心,再也沒有比杜莽客好了更讓她開心的事,她一字一句地道︰「我叫紀沉魚。」

黑暗中她的笑容如煙花撕開夜幕,明麗得讓杜莽客有些行愧。少女在他心里,一直如高山上最美麗的雪蓮花,純潔又聖賢如水。此時離得這麼近,又听到她的名字,杜莽客輕輕道︰「沉魚落雁,也堪比你。」

「你……你念過書?」紀沉魚敏銳的分辨出來,有些緊迫地追問︰「你想一想你是誰?你的真名字,你家在何方,我送你回去。」

不能回家的紀沉魚,對于能送杜莽客回家很是在意。

她手指輕握住杜莽客的衣襟,仰起的面龐從窗外都可以看出來喜悅。窗縫外跟來的人無聲的冷哼一聲,負起手把耳朵支得更尖。

杜莽客苦笑︰「回家?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他低嘆一聲,對著關切自己的少女放軟聲音︰「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回不去了。」紀沉魚不無黯然,不管是現代還是紀家,她都已經回不去。回到現代叫不可能,回去紀家她是什麼?詐尸還魂?

她的憂愁流動在暗夜中,杜莽客抬起手想撫模近在咫尺的發絲,又放下來。窗外的那個人松一口氣。

「梆梆梆」,三更鼓響敲打在空街上。窗外的那個人心中才說一聲不好,見杜莽客面容漸漸起了變化,原本肅然不著言笑只是傷痛的面容多了嘻笑,面上線條也慢慢硬了。而紀沉魚,還沒有發現。

杜莽客自己發現到了,他似想繼續留住,卻又艱難地推開紀沉魚一步︰「你記住,給你什麼也不要喝!」

「莽客!」紀沉魚驚駭地發現杜莽客的變化,要來扶他,被杜莽客一把推開。這一推,他的手又和以前一樣,堅硬如石頭,就是溫度也不多。

杜莽客一步走到牆角處,竭力克制著自己不回頭,迸出來兩個字︰「快走!」紀沉魚擔心地遲疑著,杜莽客身子翻起,「砰」地一聲穿窗而過。

窗外的那個人嚇了一跳,險些沒避開。而犯病的杜莽客沒有發現他,他只想離去快走,不想再在自己犯病的時候面對那個少女。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心中總有一抹秀影,病的時候苦苦追尋,清醒的時候一直追尋,總算今天見到她,不忍再那樣子面對她。

風把窗戶吹得輕動著,紀沉魚走到窗前推開它。久久對著遠方看,可見城牆可見迷蒙蒼穹,只是不見那個讓人擔心的大孩子。

天交四更,街上有早起的人走動,這里也能听到。紀沉魚這才出門上路,暗暗記下這個地方,來尋高家客棧。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不說伸手不見五指,至少黑得巷頭不見巷尾。好在路不難認,找到長街就行。

眼看著長街在即,紀沉魚忽然停了下來。身後,似乎有腳步聲。她手握住袖中短劍,裝著整衣服側一側身子。才轉過半個面龐,一只大手過來握住她面頰,正按在紅唇處。他按得很緊,等于是只手捏住紀沉魚半個面頰,把她一放,就貼在牆上。紀沉魚驚魂未定,劍還沒有揚起,上重重挨了一下。

不是一拳,是一巴掌。這一巴掌打得比她打任不凡要狠得多,疼得紀沉魚唔唔幾聲,揚短劍的手也垂了下去。她喘息幾下,用足吃女乃的力氣往後跳起想要掙開,又重重挨了幾下。這次不是一下,是接連幾下,打得紀沉魚再沒有反抗的力氣,人軟軟的伏在牆上扭著身子緩解痛苦。她的身子重要,全壓在握她紅唇的手上。在這種的痛苦中,紀沉魚還有清明,既然逃不開,就重重輾那只手在牆上,她力氣上涌在頭上,轉著磨著,恨不能把這只手就此擠壓在牆上出不來才好。

她淚水涌出的眸子可以見到牆上青苔在這只手下晃動,身後有人壓上來。肩膀壓肩頭,身子貼身子,把紀沉魚的人毫不縫隙地擠在懷中。紀沉魚顧不上羞澀,也想不到難堪。腦海中閃過的是「性命」兩個字,卻咬不到他打不到他,如一條扁魚被壓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氣息催人,先來到她的發上,輕輕一吻後,再從她的耳際到腮邊,有人含糊地說一聲︰「魚兒,」紀沉魚如五雷轟頂,這是……

她的衣領被松開,春風般的吻落在她的後頸上,再到肩頭時,紀沉魚全身都是冷汗。她不再覺得身上痛,只覺得心里寒。許王守禮?除了他還會有人這麼稱呼自己!

她怔怔的只到月下又只有她一個人,風吹得她身上汗微涼時才醒過神。看看四周,又是只有自己。人呢?這絕對不是夢!

珠珠老實睡在榻上,見房門被人用力推開,紀沉魚狼狽進來。她驚跳起來,用少女的尖叫聲驚問︰「你去了哪里?」

好不容易紀沉魚才讓她閉上嘴,一起來檢視衣上的青苔泥土和擦破處。這是人壓在牆上劃破的衣服。

「你會情郎去了?」珠珠由擔心而轉為羨慕,眼楮里眨著,甚至還有眼紅。紀沉魚苦笑回去床上坐著,對追來的珠珠怒聲︰「說話就攆出去!」珠珠敢怒不敢言地坐著,紀沉魚敢怒不敢言的想著。

真的是許王守禮?紀沉魚發誓自己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就是月光下,也如日頭下的味道很容易析出。他為什麼不現身?

由此紀沉魚得出一個結論,這一位在耍自己!

對杜莽客的關心也好,需要杜莽客也好,能對抗許王守禮的人,就只有杜莽客了。紀沉魚跳起來拍拍珠珠︰「想不想見任不凡?」

「想!在哪里!」珠珠歡天喜地,忽然拉下臉︰「你你!……。」在紀沉魚解下來的被弄髒的衣服上淒然看過去。紀沉魚沒好氣︰「這不是他弄的!」

珠珠緊追不放︰「那你昨天見到他了吧?」

紀沉魚張口結舌︰「我……。」見珠珠泫然欲泣,百口莫辨的紀沉魚拉起她就走,珠珠掙扎著問︰「去哪里?」

「找任不凡還我清白!」

任不凡並不難找,問題是兩個人沖上街頭時才蒙蒙亮。不管不顧的往城門口去,見數騎過來,差一點兒撞上晉王。好在紀沉魚身著男裝,眼角掃到晉王時,貼住珠珠蹲下來柔聲細語,給她整衣服擦靴子。晉王過去後,珠珠更為狐疑︰「你心虛!」珠淚滾滾就此而落,落得紀沉魚啞口無言,找不出話來說。

接下來的一腔怒火就是趕快找到任不凡,尋找干淨的地方一個接一個地看,還有珠珠在旁邊不時哭泣︰「你騙我出來亂逛是不是?」要有人看到,紀沉魚好似拐賣少女販。

一處潔淨的小廟中找到任不凡,任不凡正在給和尚看病。小和尚領著兩個人過來,見到那如雪白衣時,紀沉魚心生歡喜微微一笑,見珠珠看過來忙板起臉沉下聲︰「你的意中人!」再對任不凡粗聲粗氣︰「相思你的人!」

坐著的和尚听不下去,念了一聲「阿彌托佛」。任不凡繼續看病,正眼兒也不看這兩個人。紀沉魚早知道是這樣,只看珠珠是什麼表情。珠珠從見到任不凡的那一刻,就露出不用別人說,打心里知道這是誰的神色。相思經年終于見到,自然是一番情傷可以體諒。紀沉魚看不下去的是她面上不是傷感不是喜悅,而是層層疊疊的陶醉。

如春花中花更濃,夏夜中風更輕。紀沉魚模模鼻子有些塞,撫撫胸口有些惡心。見任不凡依然冷淡,紀沉魚身為女子為珠珠難過,正要拉珠珠出來交待什麼,珠珠一把拉她出來,走到外面濃蔭下,紀沉魚才松一口氣︰「你總算有些囊氣,」珠珠瞪起眼︰「你起的什麼居心?」

少女嬌嗔微瞪可圈可點,一臉醋意的瞪眼楮就不好玩了。

紀沉魚故意大驚,手點著自己︰「我?我一片好心為了你!」把珠珠噎得說不出話時,再反手去點珠珠的鼻子︰「我告訴你,人家有妻有妾,你白填上去打算當通房?」

「當然不當!」珠珠斬釘截鐵。

「那你現在什麼意思?」紀沉魚多少有些擔心,不過珠珠沒看出來。

珠珠梗著脖子︰「我跟著他,直到他喜歡我為止!」

紀沉魚悄悄松一口氣,再次沒好氣︰「我告訴你,他喜歡你的時候不要客氣,送花送鑽石送存款送房子送一切……。」

「你丈夫不送你這些你才走的?」珠珠伶牙俐齒。

紀沉魚被口水嗆住,忽然發現自己雞同鴨講閉上嘴。珠珠歡天喜地對房中看一眼,再回身對紀沉魚擺擺手。她不敢進去,只在外面看。再看一眼,再回身見到紀沉魚還在,小臉兒黑黑的︰「你怎麼還不走?」

「我不放心你,大家相識一場,我得完全放心才能離開。」旁邊有石凳,紀沉魚好整以瑕坐下來,男人一樣的蹺起腿,一臉的真心知己狀︰「要知道男人不可靠呀。」

任不凡走出來似笑非笑,臉上巴掌印子是沒有了,但顯然還在為那一巴掌生氣,冷笑道︰「你想讓我給你治傷就明說,何必弄個花痴來!」

「你果然別有用心!」珠珠揪住紀沉魚衣襟就嚷起來,同時手亂模︰「你們昨天在作什麼受了傷?」眼楮不懷好意的盯來盯去。

紀沉魚這才想起來,要是任不凡她都快忘了。一夜遇到許多事,遇杜莽客又遇偷襲的人,哪里想到自己吐過一口血。順著這想下去,紀沉魚更無奈,怎麼是為許王守禮吐的血?

她不願意想的人,偏偏任不凡要問︰「姑娘,」他大刺刺對上紀沉魚的男人裝束︰「你心中無情,這血從哪里出來?」

這話問得難听之極,珠珠咬牙切齒,紀沉魚切齒咬牙︰「我肚子里血多,吐一口半口的沒什麼!」

隨著話,身子里隱隱痛起來,紀沉魚忍住不說。

任不凡只看一眼就明白,見她強硬,陰陽怪氣地道︰「別說送我一個女人,多送幾個我也不救!」

「不救我還是不救別人!」紀沉魚大聲問道。

任不凡雙眼望天︰「不救你!」

「好,那你救別人吧!」紀沉魚抓住機會,一句話敲定。

說過以後,別人都愣住!任不凡呆呆的︰「你要讓救誰?自己的命不要了?」珠珠又沖上來︰「你利用我,原來你帶我來是不懷好意!」她這個時候又聰明了,死乞白賴的要紀沉魚承認︰「你知道我會跟著任先生,你打著關心我的名義就可以跟著我,再找機會讓任先生救人?」紀沉魚不住點頭全盤認下來,珠珠又一跳多高︰「你們昨天鬼混了半夜,怎麼受的傷?」

紀沉魚暈頭轉向︰「鬼混?」這話可以砸得人神智清。

「我清白一身來,清白一身去,」任不凡還不肯認。半暈半蒙的紀沉魚被提醒,後退幾步對珠珠討好地道︰「他才說你是花痴?」

珠珠不為所動,只跟著她︰「你昨天和任先生作了什麼?」

「你去問他,他不就在你面前!」紀沉魚火冒三丈。珠珠嘿嘿冷笑︰「你心里喜歡的是任先生是不是?你昨天和他鬧翻了,才回來拉我當個借口再來。說什麼治病救人,治的是你的相思病吧。」她的面龐危險的越湊越近,黑閃的眼睫毛快根根看得清楚︰「你棄家而走,是你丈夫不如任先生英俊是不是?是你丈夫不如任先生多才是不是?是你丈夫不如任先生……」

這里是清靜佛地,送出來的知客僧尷尬得低頭念佛。珠珠咄咄逼人,任不凡冷笑連連,四周菩提葉沙沙響聲,似乎也在聲聲逼問。紀沉魚心里火氣上沖,把側身背對的任不凡一拉,正臉對著自己,先從鼻子挑起。

「他英俊?我不要的那個比他俊得多,」

珠珠狡猾地問︰「那是你丈夫嗎?沒有明媒正娶?」

紀沉魚覺得再忍下去佛都要生氣,氣也下去不少,淡淡道︰「當然是我丈夫。」不僅是明媒正娶,還是幾國使臣共同見證。既然說開了,小魚兒冷淡地挑鼻子眼楮,掃一眼任不凡的身材,嘖嘖連聲︰「我丈夫比他功夫好,肌肉也比他好!」

「雞肉?」珠珠糊里糊涂。

紀沉魚好笑︰「反正比他好。我丈夫皇子身份,你這個酸丁是什麼?」

珠珠倒吸氣︰「酸丁?」意中人被貶低,她竟然此時沒了脾氣,眼珠子往外面一轉,笑嘻嘻問︰「你丈夫還有什麼好?」

見紀沉魚猶豫,半帶挑釁地問︰「不敢說?」

紀沉魚雖然覺得沒必要往許王面上貼金子,不過此時不佔上風實在可氣。她滔滔不絕說下去︰「我丈夫文韜武略……。素有機謀……才貌一流……」

任不凡和珠珠交換一個眼色,兩個人隱然有笑意,裝出不服氣的樣子听著。廟門外,緩步踱過來一個人,淡青色衣衫上繡黃花數朵,優雅得如同他的人。

紀沉魚把被偷襲的氣全花在這上面,一氣說到解氣,見面前的兩個人不再說話,才挑一挑眉頭︰「任先生,咱們說好的,你得給我治一個人!」

「好。」任不凡眼有笑意,爽快的一口答應下來。紀沉魚一愣,忽然覺察出來什麼,風卷般回身去看,見到綠影濃晴中見到的那個人。

許王守禮靜靜的看著她。

大地似安寧,草不再動,花不再開,樹葉也不再生長。一切停留而不是靜止,時光就此打住,紀沉魚腦子里一片空白。

她目瞪口呆,瞠目結舌,好不容易回魂的第一個想法是喃喃地道︰「這里是安陵國。」許王並沒有為這個關切而欣慰,反而更加審視。小魚兒不是關心,只是一個隨口的提醒。許王心里接受她的好意,面上淡淡,伸出手,手指中夾著一張紙飄落打開。

上面寫著︰……紀家牽連大盜,窩贓數年……下面開著一系列的清單。

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紀四老爺那樣的人,怎麼會窩藏賊贓。光天化日之下,這是**果的陷害。

紀沉魚握緊拳頭,嘴唇緊緊抿起。她知道許王既然敢來,就有離開的本事。她知道許王既然敢陷害紀家,就是證據全做得全。可她紀沉魚,不是輕易就範的人!

許王把她的表情一一看在眼中,還有第二著,不算低聲下氣,也不高高在上,往日尊卑相關的居高臨下全都沒有,心平氣和地道︰「隨我回去,我以禮相待,如何?」

「你大事成就,就放我走?」紀沉魚側起臉都不願意看他。

「你我是夫妻。」許王語重心長。

紀沉魚嗤地一笑︰「夫妻?」這話真好笑,她反唇相諷︰「我要的,你給不起!」面對她的冷言冷語,許王微微一笑︰「是嗎?」

外面走進來兩個人,左邊的是染雪,右邊的是離花。兩個丫頭是真心的喜歡,上前來跪下,仰面有了淚花︰「公主。」

紀沉魚有一瞬時的淚光,在看到任不凡和珠珠時就消失不見只有憤怒。任不凡全沒有剛才的倨傲,輕施一禮很是恭敬︰「公主莫怪。」珠珠的張狂更不見,早就跪在地上伏身不敢起來,口稱道︰「請公主恕罪。」

許王守禮在一旁無話。

紀沉魚只說了幾個字︰「你好,你們都好!」語氣漸猙獰時自己發覺,轉身大步走出去。任不凡來到許王身邊,還沒有說話,見紀沉魚又回身怒目,已經把他認出來︰「知默先生!」

碧葉影中的俊秀人飄逸之極,和許王手下沉默寡言的謀士簡直是天差地別。知默沒有否認,手在面上一轉取下一張面具,露出他雖然端正卻平淡的五官。

對于知默,紀沉魚知道得不多,只見過許王對他十分禮遇十分客氣。她冷冷看了一會兒,大步走出廟門。

「殿下來得太心急了,」知默悄悄說了這一句,許王若有所思的苦笑︰「我不願意再等,再試探她還能有什麼,她不願意三妻四妾,她不願意受人拘束,唉……。」他輕嘆一口氣流落在風中,對一旁跪下的和尚擺擺手,也出了來。

外面只有一輛馬車,紀沉魚坐在車上生氣,對于許王坐進來沒有多話,也知道自己抗議無用,只是身子往里面坐了坐。

許王隔開距離盤膝坐下,馬車開動後就閉目養神。兩個人一天幾乎無話,直到晚上許王才問紀沉魚︰「你確定那個人會跟上來?」

他說的是杜莽客,紀沉魚也能明白︰「他要找我,能找到我。」晚飯就在車里吃,連夜就這麼趕路。夜半睡不著時,紀沉魚輕聲地問︰「他是什麼病?」

閉目似睡的許王躊躇一下,仿佛不好回答︰「他吃的是什麼還不清楚,不過要是知道,對我大事必有幫助。」

「是晉王給的嗎?」紀沉魚心往下一沉,凡是扯到晉王的東西都好不到哪里去。

許王嘆氣︰「也不能確定,不過晉王肯定是知情人。還有,」他睜開眼楮看看紀沉魚︰「公主也一定是知情人。」

車里沒有燈,少女縮身裹著錦被,露出熠熠生澤的面龐。她沉思著,時而猶豫時而顰眉,如一張不著顏色的水墨畫,線條流暢勾得人心怦然。

「紀家,再加上這一條,你隨我回去的心更定了些吧?」這是明知道不應該吃的醋,許王還是沒忍住問出來。

不問還好,問過紀沉魚杏眼圓睜︰「你敢打我!」拿過頭下枕頭扔過去。許王輕笑接住,枕頭後面露出半側面龐,清秀得似疏水秀山,調侃道︰「魚兒魚兒,我等你找回來。」

車里稀里嘩啦一通的鬧,車外的人悶頭趕路都當沒听到。知默在馬上打盹兒,繁星滿天,流螢四飛。知默回想自己當年用任不凡的名字四方行醫,再遇許王守禮,受他禮聘而去,為他籌劃今後大事……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東風,就在馬車里。

安陵公主回到都城,許王殿下將一改以前的頹勢,從各個方面都會好得多。

七月里荷花大放,雲齊永中侍女們嬌笑賞荷。雕蘭草靈芝的亭子上,斜倚著一個麗人。她生得玉慧秋波,雙唇如櫻,正是雲齊宮中長期得寵的江夫人。

手中持著粉紅荷花,江夫人懶洋洋地問︰「國君現在哪里?」

「在新進宮的玉夫人宮中。」膝下侍候的侍女們回話。江夫人一曬︰「這算不了什麼。」見遠處簇擁著一個少年,江夫人有了笑容︰「不要讓十六殿下玩水。」

這是她的愛子十六皇子守節,還沒有封王。

石徑上有人匆匆行來,她走得慌作一團,讓素來從容的江夫人也顰眉︰「出了什麼事?」原本歪坐的她直起身子,以為又要听到宮闈中的風波,不想侍女近前,忙亂地回道︰「七殿下帶著安陵公主回京,今天住在城外,陛下讓禮部擬旨前去迎接,明天一早陛下還會親臨去接。」

「什麼!」江夫人柳眉倒豎,牙齒咬咬格格作響。七殿下守禮是殺兄的大仇人,還有公主殿下也是原凶之一。許王要沒有公主在側,怎麼敢下這樣的狠手?

自從大將軍**水死後,江夫人不知哭鬧過多少回,無奈國君大人眼中只有公主,對她先是勸,再是躲,後面避之不及。江夫人為保自己的寵愛,才算不再提及此事。如此听說公主進京,把江夫人心中的仇恨又勾起來。

她丟下兒子帶人去見國君,沒走過兩座宮殿,就見總管太監氣喘吁吁帶著人跑來,身後數十個大小太監,手中捧的全是東西。

「你這是作什麼?」江夫人奇怪地問。

總管太監把手中的東西給她看,面上也不無巴結︰「七殿下和公主歸來,國君命宮中張燈結彩,明天好做迎接。」

江夫人手中的指甲套硬硬生拗斷。一側是宮門,有人走出來嬌聲地笑︰「江夫人,明天一同迎接公主如何?」

新入宮中的美人許夫人,笑盈盈的出來。她頭上宮門刻著「留春」二字,是她居住的地方。江夫人很想不理她,又怕她太得意。要理她,又自己想想安陵公主也心悚。當下待理不理的回了一句︰「你倒恭敬。」

沒走開幾步,許夫人在身後笑︰「陛下都當成眼珠子來看,我怎麼敢不恭敬。難道你沒有听到陛下天天念叨,說成親近一年還在軍中,下過幾次旨意去請,七殿下回說夫唱婦隨,公主願隨他在軍中不忍離開,這總算進了京,別人再氣也是無用的。」

江夫人落荒而逃,在宮中轉了一圈,果然是各處都在收拾,據說明天還有許多的熱鬧。江夫人氣了一個倒仰,就此覺得見國君也無用,一個人回去默默流淚思念亡兄,身邊的侍女進了一言,她轉悲為喜。

是她最知心的侍女叫抱珠,走上前打扇道︰「公主身份再貴重,也是個女人。夫人請收起悲傷,對國君進言七殿下當為國之倚重,公主身邊侍候的人不多,全國遍選美女入府。任她公主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女人罷了,有什麼爭斗,與咱們無關。」

江夫人听過就笑了,拭著面上淚痕︰「我糊涂了,拿她當成大敵來看。你說得很對,就是這樣去辦。憑她再怎麼樣,不過就是個女人。」

久在宮中不衰的江夫人扶窗對外面花看,她心中迅速閃過無數條毒計,不管是哪一條,都可以讓安陵公主過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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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一直支持等待的親們,感謝你們一直的投票打賞,回想往事,去年仔心髒手術,今年我父親去世,好事總多磨。25號恢復正常更新,25號的更新在晚上八點,第二天恢復依就上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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